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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点苍苔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霜雪人间

    几人行不到三步,大地轰然巨响。

    墓室中的陶罐陪葬滚乱了一地,沉沉石门上的灰簌簌落如繁雪。血腥之气越发浓得逼人,一口一口的浊气皆如凌迟。临衍三步并作两步往外跑,跑不到几步忽听东君道:“观此血气……他们怕不是把那蛇给剥了吧”

    东




第一百六十八章 瓮中之鳖(下)
    “我于九原游历之时曾听闻一炉鼎之说,有一邪巫告诉我,昔年仙友们还不如今日这般守规矩的时候,曾有人捉了修为精深之女子将其……抽干了修为,一举两得。师兄可曾听过这事”

    陆轻舟死盯着薛湛笑了笑,道:“原来你我同门一场,你竟对我怀了这样的心思好说,好说,我虽不是断袖,但薛公子这张小脸长得也勉强耐看,你若有这般想法,我也不是不能勉为其难……”他还没有说完,连翘一鞭子抽在他的背上,疼得陆轻舟龇牙咧嘴。

    此地为一个水牢。不同于兰台寺那个藏蛇的水牢,这水牢的布局颇为稀松平常,其砖墙以巨石垒成,观之沉厚,地板上长了青苔,青苔间沁出水痕。两条铁链由天顶垂下来,一条缠着陆轻舟的胳膊,一条缠着他的脖子,陆轻舟被两根铁链吊着上身,一时动弹不得。一束日光从他的头顶投射下来,他尚未觉察出日光洒在皮肤上的温热便被连翘又抽了几鞭子。

    上好的牛皮鞭沾了水,专用来修理此口无遮拦的狂徒。

    薛湛好整以暇捧着个手炉,支了张凳子坐在他的跟前道:“师兄这嘴还如当年般惹人生厌——你可知这是何处”

    陆轻舟被那两鞭子抽得龇牙咧嘴,冷汗直冒,当真不知此为何处。

    他那日在兰台寺地牢里昏昏沉沉见了赵桓,还没来得及诧异便被人一棍子打晕带到了他处。此期间约莫十五日,他被药得昏昏沉沉,只在守卫换班之时方以灵识探了探。此地较永安城更为温软湿润,浅秋亦不着凉气,想来是在南方。但具体他被带到了南方何处,他亦不知晓。

    正如他猜不出为何薛湛竟同赵桓勾结到了一起。

    陆轻舟挂着一股嬉皮笑脸之色,龇牙咧嘴道:“你要金屋藏娇藏我做甚我一个闲云野鹤的王八精,到底做了什么孽劳你薛公子你三番五次来请”他在凌霄阁里甚不正经,旁人看到的惊才绝艳陆公子乃他修成人精之后的一张脸皮。昔年陆轻舟以不惑之年拜入慕容凡门下之时,曾一度伙着二十出头的薛湛行偷鸡摸狗之事。

    薛湛出身蜀中宗门,自小养尊处优骄矜得很,他起初不明白为何这年纪不小老不正经的师兄为何竟能这般没脸没皮而自洽。而后凌霄阁一夕陨落,他没想明白的事情便也没再深想。

    二人在凌霄阁时相杀不相爱,陆轻舟嫌薛湛太过少年老成,薛湛嫌他一把年纪比狗还嫌。是以陆轻舟在旁人跟前再是端着,到了薛湛面前却又不知不觉抬出了一副嬉皮笑脸气死人不偿命之神采。薛湛早知其秉性,冷笑一声,挥了挥手,接过连翘手中的牛皮鞭。

    “莫说我这做师弟的亏待于你,我三顾茅庐都请不得师兄光临寒舍,痛彻心扉,迫不得已,这才卖了这张老脸将师兄拐了来。师兄可不要不识好歹。”

    薛湛这张十五六岁的“老脸”令陆轻舟见之发笑。陆轻舟好容易挤出一个苦笑,道:“我跟你说了多少次,昔年凌霄阁一堆屁事同我无关,先师是正是邪,是个什么劳什子传说也同我无关。我在齐云观乐得逍遥,若你还死乞白赖要同我掰扯……”

    “师兄这祸都扯到了庆王的头上,还说自己同此局无关么”薛湛一手握着暖炉,一手拿着



第一百六十九章 行路难(上)
    官道上由南至北驶过一辆马车。此马车甚为稳当,就连车辙上挂着的璎珞坠子都不见有多少晃动。

    驾车之人乃一个小童,小童眉心一点红痣,身着墨蓝色道袍,人小鬼大,一副沉肃样子。若逢有识之人,定能识别出此小童腰间的那块上宽下窄的铁制弟子令牌——此为凌霄阁的宗门印,此物自慕容凡身死后曾绝迹于仙门三十余载。

    马车里头坐着两个人,一人娇俏,身着黄衣;另一人碰这个手炉,面白如雪。此为连翘与薛湛。

    车里燃着一捧银丝碳,纵是浅秋之天,车厢里狐球锦被之物也依然让人生出隆冬之错觉。马车一角放着一个罗盘,罗盘由黄铜制成,据闻乃昔日凌霄阁长老吴晋延的遗物,不知为何此物偏落到了薛湛手中。

    薛湛捧着手炉咳了两声,连翘忙递给他一杯水。他嫌恶地看了一眼,连翘一时不知所措,薛湛嗤笑一声,道:“有空琢磨这些有的没的,不如好好想想旁的事。”

    “师尊所谓何事连翘不懂。”

    薛湛若有所思看了她片刻,道:“你跟了我多久”

    连翘心下一顿,又听他道:“庆王前两日同我提过两句……”他话没说完,连翘心知肚明,咚咚两声给薛湛磕了几个头,道:“我这条命是师尊给的,师尊让我做任何事都好,唯独此事、唯独这具身子……”

    她的头顶上落了一只手。薛湛自矜,平日里既不近女色,亦不近活人,自入门以来,薛湛待她不算亲厚。这是她记忆中少有的几次亲昵,如隆冬的一片雪,化在泥水之中了无痕迹。连翘乖顺地低着头,薛湛看了她半晌,道:“你可知我为何要应了庆王这一遭”

    他极少同她谈及自己所谋之事。连翘似懂非懂,怔怔然抬起脸,她的脸太过凄楚,扯得薛湛一阵恨,一阵怜,更一阵暴虐。

    薛湛的手指微微收紧,既似梳她的头发,又仿佛要把她的一头青丝扯下来。连翘吃痛地仰起头,薛湛面无表情盯着她,直将她上下打量了个透彻——她细嫩的脖子,微微隆起的胸口,她的如三月柳枝的腰,她腰间的一枚上宽下窄的弟子令牌。

    薛湛倾身拿起那枚令牌端详了片刻,又道:“你可知我为何甘冒天下人之横眉也要将这凌霄阁的牌子扶起来”

    连翘摇了摇头。

    她是三月柳枝的新嫩,新嫩如初绽的花,含蜜水的果实。新嫩之灼灼年华,张狂恣肆早不属于他的时代。薛湛放了她的头发,冷笑一声,闭口不答。

    连翘权以为他主意已定,默然摸了一把泪。她不敢放声大哭,只敢蜷在厚厚的毯子里暗自发抖——这样子倒像极了薛湛刚入门时的样子。薛湛冷眼看了她片刻,给她递了一杯茶水。连翘诚惶诚恐地接了,指尖相触,薛湛忽道:“你可知,当庆王将那只乘黄交与我的时候,我有多恨”

    她不敢答,他自问自答,又道:“昔年乘黄夺我师尊性命,灭我一门清誉,我见着那妖物便恨不得将之拆皮剥骨,剁碎了喂狗!但我没有办法,庆王要试我,仙门亦在试我,我避无可避……都是没有办法的事。”

    薛湛抬起手,为连翘擦了一把脸。一把脸是一手的泪,他浑然未决,又看了她半晌,直看得她眸中自己的倒影——仿佛被时光遗忘的一张脸,面白清秀,瘦弱而藏着戾气。他本该如陆轻舟一样鬓生华发,如他一般活得肆意而完整。

    “昔年师父收我入门的时候便断言我天资平平,心不静,不宜修行。师兄惊才绝艳,承凌霄阁重任,我不过一个顶着奇特皮囊苟活之人,那时茫茫昆仑虚上下没有一人真将我看在眼里。后师兄丢了个烂摊子给我,自行泛舟湖上,留我这苟活之人……罢了,往事休提,”薛湛捧着连翘的脸,难能挤出一丝笑意:“所以说世事就是这般没有办法。我纵恨极了庆王,恨极了乘黄这孽畜,但我没有办法。正如庆王开口向



第一百七十章 行路难(下)
    由南至北贯通的官道上驶过了另一辆马车。这辆车行得急,才同薛湛的马车擦身而过,恰好错过了官道上的两个大妖。

    狭窄的车厢之中挤了四个人,是为叶秋声,江兆年,谢棕琳与临衍。四人方由空空如也的兰台寺地牢刚一离开,便听得了江湖上一个消息。

    庆王赵桓近日观紫微星气冲牛斗,实乃大吉之兆,拟在琼海山庄办一夜宴,广邀天下修道之人同庆。天下修道之人熙熙攘攘,能同皇室攀上关系的也就那么几家,是以当庆王的请柬落到了怀君手中的时候,众人皆惊。

    兰台寺中除了一巨大蛇尸骨再无他物。晨光将一地血污涂抹得徒生艳致,巨蛇的肠子内脏流了一地,几人见之不忍,临衍却不知该哭笑不得多一些或是心疼多一点。即便神力被封,她还当真如初见时一样摧枯拉朽,不依不饶,强悍得丝毫不令人心忧。

    然越是如此,临衍反倒越发心忧。

    她这是打定了主意不愿令他涉险。殊不知她早搅合进了她的余生里,早不容谁拒绝。

    水牢石壁上留了一封信,信由一枚匕首嵌入石壁缝隙之中,此为一张请柬。此为庆王亲笔手书,其字迹龙飞凤舞,张扬得有如其人。信中言道,中秋之夜,琼海山庄,愿得一见。

    原来这鸿门之宴,一层一层,由东君开始,最后却又瞄准了天师余党。天师一行人刺杀当朝参知政事颜飞而不得,这一群惨兮兮的余党由京师一路辗转至岐山再到了雍州本已是穷途之末。众人本以为颜飞下一步该拿庇护天师余党的天枢门开刀,却不料这一层一层的布局之下,坐镇京师的庆王与他背后的神界旧人季蘅绕过了天枢门,直取长鸣山,捉了东君以作诱饵。

    东君既在手中,不愁朝华不现身。而一场斩白蛇之战后庆王竟又得了个陆轻舟,这实在是意外之喜。

    谢棕琳雷霆之怒,险些将此请柬付之一炬,后几人一经商议,此琼海山庄的鸿门之宴,一层一层,请君入瓮,几人还当真非去不可。

    临衍抱着沧海静默不言,江兆年见之不忍,刚想安慰几句便见叶秋声摇了摇头。

    “此行凶险,我方才思索了一下,既要救人,那便须得谋个完全布置。”

    “你如何能确信我们此行不是自投罗网”临衍问道。

    临衍自兰台寺出来后沉默了许多也凶了许多,仿佛一口闲气闷了多年而不得安放。江兆年一缩脖子,道:“此事小哥哥不必忧心,我们来之前早已打探清楚。庆王的琼海山庄分前后两院,夜宴当在前院,后院有一书房,书房中藏了一暗格。无论藏人或是藏宝,此地当是不二之选。”

    临衍一挑眉,叶秋声忙道:“兆年的师父也在里头,他断不会胡言乱语。”

    按说这琼海山庄书房之事还有一番机缘。庆王好美人,抢了民女不往庄子里放便往琼海山庄的书房里放。琼海山庄距京千里之遥,庆王的小癖好在朝中也不是甚隐秘,然庆王风头太足,陈罪的折子都被人暗中扣了下来,一一如石沉大海。

    此事自然不好同临衍说,叶秋声心道,一说怕此人得一怒之下,由北向南,一条血路杀往琼海山



第一百七十一章 十里荷花(上)
    琼海山庄里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还有铺开万顷艳色的十二桥明月与芍药园。然芍药一物无端让人想起好大喜功的前朝开国君主,庆王一寻思,又命人将其尽数拔了,一一替换作黄蕊秋菊等清雅之物,这才作罢。

    是以秋日的琼海山庄里肃霜天晓,秋蕊娇嫩,于管弦声里登临远眺之时有如蓬莱仙境。

    据闻琼海山庄新建成的时候,西天曾见一鸟形团云,此云红艳如血,蒸腾得西方云霞亦作血色。督造将此异象呈报了天师,天师铁口直断此乃大吉之兆,这宅子便也被雍州州牧顺势献给了当朝太后做了寿礼。

    太后薨逝的那一年冬天,恰逢庆王的外公、当朝宰辅敬文公溘然长逝。圣上怜子,更怜敬文公的清誉,一并将这琼堆砌玉的琼海山庄送给赵桓作了行宫。

    那曾是赵桓最为风光的一段日子,也是他最后的风光日子。

    自琼海山庄易主,山庄里的姹紫嫣红都被铲作了黄蕊之后,圣上亦仿佛对将这第十二子彻头彻尾地忘却了——既没有多余苛责,亦不曾给予多少厚望,仅仅只是死一样的遗忘与沉寂。

    这一段没有头尾的遗忘令赵桓郁郁不平,心怀忐忑,惶惶不可终日。他的忐忑终结在了桐州城外的牛头沟里,而公子无忌对这满城尽带黄金甲的深秋黄蕊反倒爱得不行。

    霜天素爽,月华流照,冲天香气透长安。羌国地处北面苦寒之地,这样艳致的花海与娇蕊一样的美人,于公子无忌来说实在太过奢侈。

    九华与美人却令南方出身的江兆年颇有些吃不消。江兆年穿着个赭石色云纹锦衣,腰上挂着个云山双鹤玉,手上的冰丝折扇是叶秋声专程到当铺里给他租的,而那双厚底云纹靴——则怎么穿怎么浑身不适。

    他实在不晓得达官贵胄为何喜欢在身上挂这许多东西,正如他也不晓得为何叶秋声与谢棕琳能挑衣服挑个衣服竟挑得如此之久。

    叶秋声身着一袭秋香色褶子裙,梳着高髻,头上簪花,与其平日里风风火火之形貌相差甚远;谢棕琳则穿了一件赭石色云纹暗花轻纱褙子,褙子上以金线细细绣了花,花形图上下对称,精致且富贵。她为扮敏姬,专程幻了一头白发,一头霜色,不见佝偻;她于进门前又以一枚青玉簪挽了头发,以赭石色轻纱覆面,露了一双如秋水横波的眼睛,眼波流转,令人见之难以忘怀。

    三人穿过徐徐清歌与曲水边一群凑诗之人,眼见琼海山庄里人声鼎沸,摩肩接踵,仙门道友呼朋喝伴来往不绝,这哄闹之场面让江兆年想起一句“姑苏台上乌栖时”。

    怎的这些仙门中人平日里在各自的地盘上清绝出尘,到了庆王的地盘上,为这声色犬马,诗酒美人一环绕,便同外头那些凡间纨绔没有任何区别

    江兆年堪堪侧身避过了一个醉醺醺的相熟之长辈,揉了揉鼻子,悄声对叶秋声道:“你们可有何计划”

    方才几人相持而至,门口司礼之人刚高声宣了一句“敬亭山敏姬”,其声便被人海所淹没,再没听得个响。众人无奈,假模假样往前院绕了一圈,奈何前院人太多,寒暄者有之,指点江山者有之,有路过几人身侧者,或瞥见谢棕琳那极为好看的眼睛多看了两眼,再多的动静也便没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 十里荷花(下)
    “我们现在怎么搞”江兆年缩着脖子,一一举目四顾,房中黑沉寂静,外头的喧闹之声仿佛遥隔楚云端。

    谢棕琳捧了一簇火将偏房照亮了些许,道:“他们恐怕也只是见我们可疑,暂且先将我们扣着,待夜宴结束后再来细问。”

    “我们现在出去大闹一场也不是不行,就怕到时人越来越多,最后我们插翅难飞。”

    “或许人家打的就是这个主意,”谢棕琳道:“你是朝中通缉之人,他们扣了朝华诱我们过来,无论是你或是朝华,总之他们能逮得一个。你若就此出去大闹一场,自暴行踪,到时不需庆王动手,就这满院子的仙门道友,随便一人便能将你扣住。”

    “天下修仙之人对天师一门之境遇本也心怀忐忑,庆王这招与其说是邀天下道友一聚,不如说是逼人站队,”叶秋声摇了摇头,沉声道:“我在天师里辈分不高,认得的人少,但即便只有一人想向朝廷邀功,我也跑不出这个庄子。”

    “照我看来断不只一人,”谢棕琳道:“方才我不但见了洗尘山庄之人,还见了无双城的人。虽说天下仙友同气连枝,但天师的境遇摆在跟前,恐怕没几个人敢独善其身。”

    叶秋声闻言,长叹一声,摇了摇头:“师尊早告诉我要以天下正道为己任,我们一半在朝堂,一半在江湖,早知此路多歧。殊不知竟这般……”她没有说完,谢棕琳已晓得她的后话。

    七泽道人的死是一片雪花,而后天子震怒,覆巢之下,天师一门几近灭绝。叶秋声由京师南下,临行前一一拜别的那几位前辈此刻都已销声匿迹,也不知是寻了个藏身之地或者被朝中锦衣卫捉了去。

    风萧萧兮易水寒,众人自踏入琼海山庄之前尚以为庆王是想借朝华与东君的由头对天师下手。然而细细想来,天师一门几近全灭,叶秋声是在牢中或是在江湖又有何分别然而倘若能利用她的身份将天下仙友整饬一番,细细看一看各家对朝廷的衷心,如此一来,这天师余党方才算得上是派上了大用场。

    叶秋声的手抖了抖,不敢深想,只道:“昔年宗晅大军压境,仙门人人自危,唯一人率众迎敌,此乃大丈夫之举。我小时候只以为宗晅已是至阴至邪,大奸大恶之人,后来年纪渐长,越发觉得,原来这仙门之中的大奸大恶之徒,竟都装点得这般……道貌岸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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