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楚风雷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江淮渔翁
可即便如此,又能怎样三二忧国忧民之士,奔走呼号,其声音是微弱的,其努力是徒劳的。即使是国君、大臣们重视起来,面对久已废弛的水利设施,也只能徒呼奈何。
到时候再说吧,也许情况没有想象的那么糟糕呢,眼下,还是专心致志、欢欢喜喜地过大年吧。
历来崇尚奢靡的楚国贵族们,是不会放弃任何一个享乐的机会的。
午时刚过,李鹤便骑着马,顶着越来越大的北风和漫天的黄沙,陪着父亲去右尹景岳的府上,参加景府的晚宴。
李鹤问父亲,既然请柬上说的是晚宴,为什么去那么早,李义笑笑说,景府每年此时,都会依常例安排一次宴请,这类宴请,规模一般都会很大,人数众多,早点去,可以和一众同僚们多聊一会,加深加深感情,而这,恰恰是李义这种多年身处州县的地方官员所缺乏的。
李鹤暗暗好笑,父亲多年经商,一朝为官,却也做的有模有样了,能悟透此道,还真的不容易。看来,人在官场,官场的规矩总是要讲的,谁也不能免俗。
至于父亲为什么明明知道李鹤不喜这类场合,仍然要求他随行,李鹤就不得而知了。
也许,李义是想让这个儿子也长长见识吧。
到了景府门口,李义下了马车,李立刻便有景府的家仆过来接着。
李鹤看着景府高大奢华的门楼,朱红的抱柱,四角镶着黄铜的朱漆大门,心内暗叹,到底是老牌贵族,气势果然不同,自己家根本不消得一比,即便是自己常来常往的大将军府,也差了很多。
听父亲介绍,这景姓祖上,当年凭借着拥戴之功而被封爵,领地广袤,食邑众多,后经迭代两百多年的经营,成为楚国积累雄厚的三大家族之一。家主景岳虽然在朝堂上挂了个右尹之名,但那也只是个荣誉职位,做做样子的。
李义介绍,此类人家,虽极少参与权力之争,表面上很安静,但底蕴深厚,子弟门人广布朝野,对朝政影响很大。
熟读历史的李鹤还知道一点,当年参与诛杀吴起的几大势力里面,便有这景姓人家。这点,恐怕父亲都未必了解,所以,千万不要把打瞌睡的老虎当成猫,这种人家,为了巨大的家族利益,一旦露出獠牙,便是雷霆万钧。
父子两人,被专人引着,走进景府客馆。
李鹤放眼看去,巨大的客馆内,已经摆满了一排排的桌案,客馆的地面上,铺着厚厚的绒毡。令人惊奇的是,客馆的西南角,竟然有一个舞台,舞台边挂着钟、磬、鼓、瑟、排箫之类,看来,这里还经常会有一些歌舞表演。
李义刚一进来,很快便融入到了一干官员当中,互相之间抱拳作揖,行礼如也,马屁如潮。
李鹤闲着无事,便慢慢踱到舞台边,轻轻地抚摸着这些难得一见的乐器,看看稀奇。李鹤当然知道,自己手摸着的这些宝贝玩意儿,一朝沉睡,可是在两千多年后,才得以重见天日,惊艳了后人。
李鹤正摸着看着,身后有人问道:“请问可是李鹤李公子”
李鹤转身一看,嗬!好一个翩翩浊世佳公子,只见此人,年约二十许,面白如玉,身着银白色镶着金边的深服,袍服上,用杏黄丝线绣着大朵的祥云。腰间束着金黄宽带,佩着一块青绿的古玉。头戴切云冠,两腮束带,乌黑的长发梳理得整整齐齐,像瀑布一般披在脑后。
相比之下,李鹤就要显得灰扑扑得多。
李鹤一抱拳,说道:“不才正是在下。”
这位富家公子一听,立刻堆起满脸笑容,深深一揖,说道:“在下魏直,公子去年在巨阳之变中,舍身相救的魏期魏大人,便是家父。”
李鹤一下便明白了,这位是咸尹大人魏期的儿子,不过,他却很难将那个涕泪横流的老夫子的形象,与眼前这张俊美的脸联系起来。
“家父从巨阳回来,跟我们描述了当时的境况,如果没有李公子舍命相救,焉有老父亲的性命在这一份大恩大德,魏氏满门当永世不忘。”
魏直说着,又是深深一揖,李鹤赶紧双手相扶,连声说道:“不敢当魏公子如此谬赞,当时那种情况,任谁碰到,都会出手相救的,何况魏老大人已经两次过府拜谢了,再这样,我李氏真的担待不起了,此事万望魏兄以后莫要再提了。”
确实,为了感谢李鹤的救命之恩,魏老夫子单是登李府门拜谢,就已经两回了,平日里朝堂之上见到李义,不管人多人少,嘴里更是感激不断,弄得李义不胜其扰,每每见到魏期,都要绕着走了。
两人正客套着,又有一位身着绿袍,身形瘦削的年轻人走了过来,人还没到,声音先到了。
“三弟啊,大家都在到处找你,你躲在这里干什么呢。”
魏直一看来人,对李鹤悄声说道:“景府大公子,景其,我们这一圈子人的兄长。”
等景其来到跟前,魏直连忙又将李鹤介绍给了他。
李鹤一看景其,衣着奢华,但很随意,瘦削的脸颊,线条分明,眼睛很大,但不知怎么回事,看人的眼光却显得游移。
与此同时,景其也在一边打量着李鹤,一边拱手说道:“李公子,久仰久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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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贵族之殇
酒至半酣,瑶娘果然在景其亲自引导下,款款前来。
进得屋内,瑶娘敛衽屈膝,团团一礼,轻启朱唇,缓缓说道:“各位公子,瑶娘本不耐酒力,一会还有几支曲子等着瑶娘献唱,原不能饮酒。无奈景大公子几番热情相邀,若再不来,就显得瑶娘不懂事了。瑶娘满饮此盏,略表敬意,诸位公子不拘多少,尽管自便,如何”
说完,举起一直拿在手里的亮闪闪的银质酒樽。
一屋子公子少爷,平日里还注意端着点,讲究点贵族形象,这会儿,在酒精和荷尔蒙的双重刺激下,早把所谓的形象甩到九霄云外去了,一个个哇哇乱叫。
“不行!不可!”
“一个个来,每个人都要敬酒一盏!”
李鹤注意到,这其中卢靖嚷的最起劲,看样子,这人是瑶娘的超级粉丝。
瑶娘便有些为难,眼波流转,看向景其。
景其“呵呵”一笑,说道:“瑶娘可不要气恼啊,我的这些兄弟,并非想要瑶娘多喝,只是大家对瑶娘芳名倾慕已久,无非借着敬酒的空儿,图个一近芳泽而已。”
“这样吧,我来折个中,瑶娘就这一盏酒,让她挨个敬咱们一圈,敬完喝干,如何毕竟瑶娘待会还要唱曲儿,万一喝多了酒,不能唱了,大厅里那么多前辈,景其当如何交代”
景大公子的话,在这屋里,看来没有如何,既说出来,似乎就是命令。
瑶娘挨个敬着众人的酒,看得出来,这些人虽然个个身份贵重,非富即贵,但与瑶娘接触的并不多。毕竟这个时代等级森严,豪门大家,家里的管束也极严,能自由出入欢场的,只是极少数人。而且这极少数人,不说会遭到大家一致的唾弃,至少是会遭到表面上的冷遇。
所以,瑶娘在敬酒时,这些人居然都有点诚惶诚恐,其中两个年纪小点的,竟然激动得浑身哆嗦。
等到敬卢靖的酒时,谁也没想到,这家伙竟然放下手中的酒樽,一把抱住瑶娘,在瑶娘的脸上脆脆地亲了一口。
景其的脸色突然就变了,大喝一声:“卢靖!”
瑶娘微微地皱了皱眉,旋即便恢复了正常,盈盈一笑,说道:“卢公子喝多了。”
转身,接着敬下一位。
卢靖咧开大嘴,笑着说道:“喝多了,瑶娘说的对,卢某喝多了,嘿嘿,真香!”
李鹤在一旁冷冷地看着这一切,既为卢靖的粗俗感到恶心,也同时在心内感叹,不管任何时代,女子不幸堕入风尘,活得都不容易。
等到最后敬李鹤酒时,从一路跟着做介绍的魏真嘴里,听到李鹤二字时,瑶娘抬起头,敛去了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容,凝视了李鹤一会,才手托银樽,低低声音说道:“瑶娘多谢李公子了。”
李鹤满饮了自己面前的樽中酒,点点头,没说话,他不知道瑶娘为何有此一说,因为项伯吗
美人虽已离去,但那一抹幽香,似乎还留在众人的嗅觉里,刺激得众人个个放量豪饮。
李鹤在角落的一张矮几上,慢慢地吃着,景府的菜肴之美味、之精细,那是不用怀疑的,特别是那份烤牛肉,嫩滑多汁,放在后世,也是绝对的极品。而且李鹤知道,这个时代的牛肉,该有多么得稀罕,寻常人家,吃一口都是犯罪。
除了魏真偶尔过来与他应酬两句,其他人基本是一来一往,应付一下,就不再理会他了。
毕竟,今天的李鹤,算是这里面的不速之客。
毕竟,这里的欢乐原本就只属于世家子弟,属于贵族。
李鹤也乐得清静,专心享受美食,正打算吃个差不多时,找个借口离开,对面想起了一片嘈杂声。
李鹤抬头一看,见那卢靖已经下了坐塌,挣脱了魏真的拉扯,顾不上穿鞋,一摇三晃往李鹤这边走来。
李鹤心里暗暗冷笑,这家伙终究还是忍不住,来找自己麻烦了。李鹤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但从进屋起,他就明显感受到了,卢靖的眼睛里射向自己的浓浓的敌意。
一路跟魏真拉拉扯扯,卢靖走到李鹤的面前,见李鹤依旧盘腿坐着,悠闲地吃着烤肉,看也不看自己,卢靖的火腾地一下上了头顶,举起自己手里满满的一樽酒,“哗”的一声,全都倒进了李鹤面前的汤钵里。
魏真看着李鹤,脸上满是无奈和歉意。
李鹤一片腿,下了坐塌,冲着居中而坐的景其一抱拳,朗声说道:“谢景公子盛情款待,在下已经吃饱了,公子慢用,告辞!”
景其刚想说话,卢靖的大手却抢先抓上了李鹤的肩膀,嘴里大吼一声:“小子,慢走!回答卢爷几句话再走不迟。”
李鹤转过头,冷森森的眼睛看着卢靖,说道:“放手!”
“卢爷就是不放,你待怎的”卢靖仍然大吼着,青筋暴露。
“我再说一遍,放手!”
李鹤依然盯着卢靖的眼睛,低声说道。
“卢爷……”
“啪”的一声,卢靖的脸上一声脆响,随之,那只油腻的大手松开了。
卢靖捂着火辣辣的脸颊,吃惊地瞪大了双眼,他不敢相信,这个叫李鹤的小子,真敢在这里扇人耳光,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不是景府吗这里的人不都是彬彬有礼的贵族吗怎么能说动手就动手呢
李鹤仍然冷冷地看着卢靖,说道:“记住,你们都是贵族,是世家子弟,别动不动就想做别人的爷爷。”
李鹤转身,扬长而去,身后,眼珠子掉落一地。
一直端坐塌上,观察着这一切的景其,指着脸颊渐渐肿起来的卢靖哈哈大笑,爽朗的笑声持续了很长时间才渐渐止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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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围炉夜话
夜渐渐深了,景府的华宴,也落下了帷幕。
客走人息,灯火渐次熄灭,偌大的景府,慢慢地融入无边的黑暗之中。
后宅宽大的书房内,家主景岳偎依在阔大的圈椅内,瘦削的身体被厚厚的绒毯紧紧地裹住,脚下,是一盆燃烧正旺的炭火。
景岳身子弱,怕冷,即便这书房内广置炭炉,温暖如春,他仍然能不时地感到一阵阵透骨的寒意。
如果不是今晚的场合重大,景岳一般是不见外客的。
但是今晚,景岳很高兴,没有理由,就是高兴,高兴到这么晚了,仍然还在和儿子景其聊天。
“呵呵,你是说李义家的那个小娃娃打了卢炜家的一耳光”
景岳或许是真心觉得小娃娃们打架,很好玩,笑得前仰后合,三寸短须一个劲地颤动着,让他投在墙壁上的侧影,有了皮影戏般的滑稽效果。
“是的,父亲,这个李鹤还真是有点个性,也让孩儿开了眼,见识了什么叫狠人话不多,呵呵。”
景其笑着说道,见老父亲心情好,他也很高兴。
“嗯,有点意思。”景岳细长的手指,在面前的桌案上有节奏的敲打着,缓缓说道:“一直以来,我都很赞成你有意识地结交一些世家子弟,原本是想着大家系出名门,将来可以互相借力,现在看来,不需再多花精力了。”
“你年纪渐长,应该把主要精力转移到家族经营上来了,为父这两年感觉精力日渐不济,家族事物繁琐,你该慢慢接手了。”
“另外,你那一班小朋友我都见过,依我看,将来能成事的几乎没有,不必要再在这些人身上浪费精力了。唉!原本项燕家的那个老三我看着还是不错的,那小子无论是学识、性格,都还像个能成事的样子,没想到为了一个女人,竟然逞匹夫之勇,图一时之快,可悲可叹。”
“至于那个叫卢靖的,为父虽然没见过,但今晚听你一说,那副作派,活脱脱就是个酒囊饭袋嘛,让这种人进来,你就不怕弄脏了我景府的地毯”
看着父亲突然变得凌厉的眼神,景其心中一凛,连忙垂手应道:“父亲教训的是,孩儿以后不会了。”
“其儿,你还年轻,还不知道替子孙维持一份富贵,有多么艰难啊!偌大一份家业,祖宗创下来不易,要想守住,就更难了。家大业大,盯着咱们的人自然就多,稍微有点闪失,就将万劫不复啊。”
“其儿,你要记住,德行浅薄之人,必是祸端,避之唯恐不及,哪里还能往家里带我们这样人家,仗着祖上的余荫,只要不惹事,安享富贵是没有问题的,但必须内敛,切忌贪婪啊!”
景其连忙站起身,说道:“父亲教训的极是!最近一年,孩儿是有点忘乎所以了。”
景岳摆了摆手,示意景其坐下。
景其走到桌案旁,从炭炉上的陶壶内倒了一碗冰糖梨汁,恭恭敬敬地端给父亲。
景岳接过,小口小口地喝着。
“父亲,孩儿有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景其看着父亲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道。
景岳没抬头,说道:“有话尽管说。”
“父亲觉得,负刍王爷的事情靠谱吗”
景岳抬起头,看着儿子,眼睛里光芒闪动,沉吟了半晌,说道:“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情,谈什么靠谱不靠谱。”
“孩儿愚钝,没明白父亲的意思。”景其又追问了一句。
景岳放下手中的茶盏,悠悠地说道:“其儿,你可知我景氏祖上,靠的是什么起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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