仗剑江湖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骑驴上仙山
以前每次上朝便往严党一流心窝子扎刀子的柳卿相闻言也是一笑,他是江南道御史,就算一年不上朝也不为过,毕竟从年头到年末,能在金陵的日子屈指可数,尤其上一次陈铮罚他闭院思过以后,上朝次数更是屈指可数。不过要说风头,满朝文武谁都不敢小觑,纳兰赠书,陈铮赐字的这份殊荣在西夏都是头一回。
闻言这会在殿上打盹的年轻御史也是一笑,乐呵呵一笑说道:“本想着过来给加把火,没想到被人连火带炉子给端走了。”
陈铮也是笑道:“朕还以为你是想来捡便宜的。”
柳卿相打了个哈欠,探出头看了一下天色,阳关闪眼,又缩了回来,嬉笑说道:“手腕小,怕还没拿起来手就断了。”
“能想通就好,江南道一时半会还轮不到你来说话,一是你资历还不够,第二是你想想,这半年下来,你在江南道贬了多少人的官,得罪了多少人,得等等,不过到时候牧笠生办事少不了要找你这个江南道御史,给他打打下手,学学也好。”陈铮嗯了一声继续说道:“你在江南道做的那些事呢,朕也都知道了,成是成了,但就是不够漂亮。”
柳卿相一脸满不在乎的样子,一针见血的说道:“圣上是说规矩,对吧。”
陈铮乐呵呵点了点头,“就好比你这次,上朝就上朝,哪有个御史样子,敢在金殿上打瞌睡,要不是今日的重点都搁在北上一事,不然少不了要拿你做些文章。对了,还有,以后那些青词烟花地,少去,名声不好。”
柳卿相嘿嘿一笑,摇了摇头说道:“盈盈红袖谁家女,郁郁青矜是吾生。不就是罚点俸禄,反正上年头我也没领到过银子,要真算起来还差国库不少。要是严大人真就一直盯着下官这件事,他家的燕子笺怕是不够用哦。”
陈铮笑着摇了摇头,忍俊不禁,不在多说,想到了一件事,回头冲着纳兰说道:“说到这里,朕还想到了一件事,叶平和刘伯單不是还没想好怎么处置吗,正好平沙关那边少人,不如就让他们二人过去吧。不过事先说好,万事得听那黄权的。”
纳兰点了点头。
柳卿相这会脸色一正,似有意动。
陈铮像是背后长眼,没有看他,自顾说道:“这事别多想,江南道的事情没解决,你就走不开身。过不了多久,百官先行,你得在江南帮牧笠生盯着一个人。”
柳卿相反问说道:“今天这个上殿的替身还是江秋寒”
陈铮没有直接回答,反而笑道:“知道就好。”
柳卿相嘻嘻哈哈点头,说到底,他也只是对黄权背后的人感兴趣,尤其在听说可能是李显彰之后,兴趣更是浓厚,将相评当中唯一一个没有生平事迹佐证的狂士,但是归结于将相评自出世以后,上面的人基本名副其实,所以也很少有人去质疑李显彰这个人,可好奇自然是在所难免的,不过眼下,他对江秋寒的兴趣更大,毕竟跟李显彰见面,充其量无关风雅,可到了江秋寒这里,举足轻重可就是一国国运,指尖乾坤的厚重感让他隐隐有些期待和兴奋。
等到了御书房后,吱呀一声陈铮推开门,朝着背后纳兰说道:“呆会你就在朕这里把旨意给拟出来,搁在案上就行,晚点朕过目之后给你批红。”
说着陈铮又看了一眼柳卿相,说实在的,他对这个家境清白的读书人有着不少好感,不然也不会替他按下很多奏章,只是不轻不重的罚点俸禄,尤其有时候会拉着柳卿相说上几句家常话语,这一点上纳兰可能都比不上前者。
在陈铮眼里,纳兰岁数虽比他小,但依旧是同辈中人,可柳卿相,则是小辈,又可能是年岁的缘故,陈铮开始对小辈怀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宽容,当然,前提是这个小辈能入他的眼目。
而柳卿相便是这样一类人,尤其前者的行事风格让他很是放心,以前纳兰刚入金殿的时候,行事老练,反倒让陈铮怀疑后者是否别有用心过,像柳卿相这种行事只顾结果,却不顾自己得失的做法,反而让陈铮放心,也愿意替他担待,所以前者那些的逾矩举动,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然就凭严骐骥的那几封奏折,后者就算活着,估摸着也得贬到一个生不见日的鬼地方去。
说着,陈铮就往外走,柳卿相想着事情,见到前者往外走,也亦步亦趋跟了上去,纳兰瞧见以后,轻轻一哼,柳卿相回过神来,有些尴尬,立在原地,高呼了一句,“恭迎君上。”
陈铮没回头的摆了摆手,“这会要说恭送君上,心不在焉,要是有别的想法,自己去和大学士商量。”
离开后,陈铮径直去了凤仪殿,凤仪殿自从二十年的那桩血案,整座宫殿就冷冷清清,就算一年前凤仪殿重新住进了一位女子,一样没能改得了冷清局面。
陈铮以前也来凤仪殿,但次数不多,不过近一年次数就多了很多。
哪怕自己的这位女儿依旧没和他说过话,甚至连一副厌恶表情都不想给他,他还是愿意过来。
不知道为什么,陈铮每次过来,一见到陈妤,就会有一种时光回溯的错觉感,感觉陈妤的娘亲还活着,以前每来一次,晚上的时候,他都会梦见她绝望,不舍,无助,仇恨,迷惘,以及最后一刻的轻松表情,深入骨髓的历历在目,一分一秒都在炙烤着他,现在过来一次,说是自欺欺人也好,每次见到陈妤,陈铮的负罪感的确减轻了一些。
这一会,陈铮站在凤仪殿前,没有进去,反而是坐在门口的白玉色台阶上,望着蓝天发呆,以前的时候他喜欢坐在这里,只不过那一会不同的就是能听到背后殿内传来的琴声,现在听不到了。
“出来吧,朕知道你在。”
一阵微风荡过,江莫的身影渐次显现
出来,倚靠在一旁的栏杆上,抱着剑说道:“不进去看看”
陈铮笑着摆了摆手说道:“不急。”
江莫神色淡然,没有接下去,他跟这位帝王的交情本来就不深,要不是陈妤她娘的缘故,说不定这辈子连一面之缘都没有。
陈铮拍了拍一旁的台阶,回头说道:“有没有酒”
江莫闻言愣了一下,尔后还是在陈铮旁边坐了下去,将剑搁在一旁,又将自己的酒葫芦递给了陈铮。
陈铮喝了一口,抹了抹嘴唇说道:“我听说你收了个徒弟,已经要五品了”
江莫不知所云,却还是点了点头,“底子不差,而且现在一门心思要找徐家小子报仇,更是勤勉。”
陈铮笑着说道:“有没有兴趣带着去一趟北地毕
第三百九十七章 大户人家
当西夏朝廷还在兢兢业业布局的时候,李显彰已经边角落子率先发难,而这一子就如同漩涡一般,将周边兵马全部吸附了过来,甚至隐隐约约有着一鸣惊人的浩然气象,平沙关原本作为无人知晓的塞外关隘,如今却是一副跃然而上的要是寻常人等,可能天下人都会骚乱一句荒唐,可当这个人是李显彰的时候,所有人都只会闭嘴,正襟危坐,生怕打扰到前者,毕竟天下评上第七的谋士,出手不至于如此浅薄,也都臆测着平沙关的战局会不会左右到西夏格局。
没点本事还真不敢在如今的局面上指手画脚,生怕一不小心就万劫不复的结局,可李显彰不仅敢,而且凭借这千余的游兵散将就敢夜袭横剑山,甚至杀出了不少名堂,尤其西夏朝廷并未在此事上过多隐瞒,反而若有意思的引流,率先让书院里知晓了当夜的详情,再有书院学生牵头,传到酒肆街坊,皆是啧啧称奇,大开眼界,更有甚者,些许士林的夫子还庖丁解牛一般肢解起李显彰的计谋,从平沙关秋初的战役开始,然后到横剑山的惨胜,一点一点,从最初的拉锯战,算计辽金的贪婪心性,再到后来吃瘪以后的多疑,仅凭千余残兵就守下平沙关,拿捏火候的精准程度让人叹为观止,尤其天下书院,作为西夏的小翰林院,陈铮向来对此很是重视,为了防止书院出来的都是那些只会吟风送柳的书呆子,所以陈铮会将往年西夏的一些过气奏折或者国章交给书院的夫子,再由夫子复盘,让这些士子早点务事,而不是一昧追求诗词上的造诣。
尤其这些事由士子先知,再经由他们的口传出去,士子得名朝廷得利,两相皆宜。
不过天下书院近日又出了一个年轻人,姓种,据说是北地求学过来的,跟许多人的看法不一样,别具一格,说李显彰此番胜在借势,借朝廷的势,朝廷好说,从西夏朝廷如今的决心和动作,分明就是要和辽金分个生死高下,还说这个才是让辽金畏首畏脚不敢深入的原因缩在,但说到江湖的势,他只是摇头说不知道,倒是引起周边看客一阵哄堂大笑。
年轻人也只是轻笑,不再多话。
可半旬后,青城山邱掌教单枪匹马闯皇庭的事迹传荡开来的时候,众人只觉云里雾里,再回头想找那位年轻人的时候,只是得知这位年轻人已经离开。
不过倒是给露水同窗撂下一句话,有缘长安见。
可就在整个书院学生都在思虑这话背后深意的时候,书院夫子又传来消息,君王死社稷,天子守国门,朝廷君主朝议数旬之后,决定迁都,新朝都城长安。
由此开春大考地点也是由金陵变成了长安。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不过倒是也有些意气士子有些悔恨,他们其实也早有臆测说陈铮会迁都,但都没有那个胆色放出豪言,要是言中倒是能得名,别说对于以后仕途会有多少助力,就放眼前,书院夫子就得青眼相看,只是言不中那就成了笑话了。尤其是秉承谨言慎行的行事心理作祟,也不允许他们做出如此结论。
只不过种青璟此言也不是大放厥词,他本就是凉州人,在南下之前便在凉州各地游历,相比中原,他深知老秦人对辽金的仇恨,以前作为大秦的分封地,便是大秦都城北方的唯一屏障,在那时就和辽金打的不可开交,不过那会西夏还有几个守望相助的好兄弟,燕赵齐同仇敌忾,但现在就只剩下一个貌合神离的北齐,唏嘘不已,种青璟不是个自梏眼界的人,北齐他也去过,所以知道百姓对于辽金的仇恨并不比西夏低,对于西夏在这青黄交接的重要时候非但不求稳,反而将辽金北齐拉下水的举动在赞同的同时也有一些不解,赞同便是风险很大,可背后的收益一样很大。
他跟寻常的读书人一样,徐图稳重,但同样,深处险恶北地,有时候只有赌命才有活路,骨子里一样有赌徒的心性,唯一的不解就是西夏朝廷不用这么急于求成,西夏二十年经营江南道,就连西蜀道的文士也逐渐认可了这个君主,再过几年,都不用想什么别具一格的法子,循着前人的智慧,大修文院库书,这种读书人的盛事一旦完成,陈铮在士林的名声至少要拔高一个层次。当然,种青璟有这样的疑虑也是必然,毕竟在他们眼里陈铮年岁上比起那些古稀而终的君主要年轻太多,却不知这位君主寿命只有短短数年,有些东西就只能提前搬上台面。
同样,他也是一个年轻人,血气方刚,相比于波澜不惊,如今的局面更能勾起他的兴趣,尤其长安,不过如今,许多隔年的棋子开始浮出水面,跟种青璟一样的读书人不在少数,满怀憧憬和抱负。
仲秋时分,北地率先起霜露,天气阴寒,天上大雁成群南飞,而西夏迁都一事一朝拍案,便是雷厉风行,百官先行,连一点争执都没有,不过因为这一次的临时迁都变故,士子的开春科考也是延后,当然对于已经来到金陵的那些书生士子,西夏朝廷也不会忘,分作三批,跟着护送书籍的翰林院士北上,算是给这些读书人的一些补偿和善后,不过在这期间,百官一走,多多少少会有一些官职空缺出来,这才是各个党派世家的硝烟战场,不过以前都是吏部天官批阅,再由纳兰批红,早年时分,纳兰也就随缘看一眼,也就过了,但这一次换做了陈铮批红,倒是让许多人心生了不少退意,好在陈铮也算是大气,**不离十的全给批了,唯有江南道都御史的人选上落了个圈,换了个姓牧的,叫牧岱,凤阳人,其余则是不详。
至于柳卿相,则是腾出了位置,落到了监察御史的位置上,柳卿相对此并无意义,原本就是监察御史,然后一步步挪到的都御史位置上,陈铮北上之后,江南道不设刺史,所以御史虽然职小,但权大,之前抽空回金陵便是不想让陈铮为难,他也知道陈铮原本是想让他当江南道的话事人,但奈何牧笠生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都比他合适太多。
只不过陈铮走的时候,给了柳卿相一副名单,便是此前批红的名录,柳卿相闻弦声知雅意,笑着接下。
在陈铮的心里,女婿位置其实有柳卿相的一席之地,眼光够远又不拘小节,行事方面又够果决,不过奈何陈妤方面是他迈不过的一道坎,加之寿命不长,他决定这几年还是当个爹,不当君王了。
至于徐江南,半年前刚见陈铮的时候,还想着能不能在剑道上再走远一点,可惜大道飘渺,毫无头绪,如今在决意北上之后,闻道之心更甚,反而心烦意乱,落了下成,以至于后来徐江南逢庙便拜,逢寺烧香,虽说知道用处
不大,但求一个心安二字。
不过后来在一家寺庙烧香的时候,听到身后有人讥讽说他是临时抱佛脚。
徐江南没有理,可随后换来的却是此人的不依不饶,说佛烧三炷香是佑己,六炷香是隔辈,还说十三炷香已经是极致,像他这种一烧就是半炉子的都是痴愿。
徐江南还是没有理,直到后面实在招架不住了,这才一脸无辜打趣说,心诚则灵。
心个屁的诚。
跟在身后的年轻游侠嗤之以鼻。
不过后来徐江南闲来无事的时候问过这个
第三百九十八章 干净
徐江南的骤然沉默,让年轻游侠也无可适从,百无聊赖的看着跳动的火花,噼里啪啦,像是新春的炮竹,跟树林里嘶鸣的秋蝉交相辉映。至于徐江南,思虑到今似乎也没仔细看过竹签上的签文,想了想后还是将竹签从袖口拿了出来,借着灯火看了一眼,风弄竹声,只道金佩响,月移花影,疑是玉人来。
旁边轻轻念出声,年轻游侠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徐江南皱了下眉头,但没说话,只是不动声色往旁边挪了挪。
年轻游侠像是没有发现,也没在意,咀嚼着签文,过了小半晌后说道:“上签呐。”说着年轻游侠有些启齿的说道:“不过看着签文,怎么像是求姻缘的”
徐江南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怎么我就不能求姻缘”
年轻游侠捧腹大笑,等笑到眼角都快溢出泪水了,这才止住笑声,弯着眼朗声说道:“能,如何不能。”
其实是徐江南那天心神不安,拿错了签罐也没发现,如今不愿承认而已,一个是面前人的修为比他低,达者为先,在武道的路上,徐江南下意识把后者当成了小辈,在一个是他不想让人知道他的心神不宁。
徐江南把玩了一下小签,然后又收了起来,总归是上签,好事。
徐江南将身子靠在剑匣上抱着把佩剑发呆,佩剑是卫月硬塞给他的,之前徐江南说不要,因为已经习惯桃木剑了,不想换,可后来卫月说是让他见剑如见人,前者才笑着收下,卫月还说这把剑叫点灯,是柄母剑,以前托西蜀道的一位落姓大师给铸的,不过当时给的料有点多,不忍浪费,就又做了柄子剑,一模一样,只是模子要小上很多,叫续昼,合在一起就是点灯续昼,很有意思。
当然,后来徐江南问起续昼下落的时候,卫月抿着唇扭捏说续昼是送族中最小的小辈,这是卫家近百年传下来的规矩,然后眼睛蓄满笑意问他是要给自己当儿子吗徐江南没敢接话,愣在当场,回过神后假装失忆,然后落荒而逃。
而今望着篝火神游天外,想着会不会有朝一日,卫月牵着一个粉嫩女娃的手,然后两者剩下的手,握着点灯续昼,那样的场面,怕是再壮丽的山河,也媲美不了吧。
蟋蟀嘶鸣依旧,溪涧流水依旧,姓苏的游侠叨叨依旧,徐江南却莫名心神大安。
解开酒壶,喝了一大口酒,心满意足睡了过去。
不过在徐江南闭眼睡去没多久,姓苏的游侠也是回到原来坐的地方,靠着树,吃一口干粮,又拿出晌午时分徐江南给付过酒钱的小米酒,饮了一口,又看了一眼闭眼不设防的前者,若有所思。
第二日,姓苏的游侠醒了过来,走到溪涧边蹲了下去,用手捧水喝,喝完之后望着溪涧并不熟悉的倒影失了一会神,又洗了把脸,回神以后望着之前徐江南呆着的地方,早就没了人影,只有一个小包裹,年轻游侠走过去,打开一看,二三十两银子,姓苏的顿时坐在地上,一手握着刀,一手颠着包裹,脸上笑容意味。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