仗剑江湖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骑驴上仙山
她忍俊不禁的放下饭食,正想着伸手去推醒徐江南的时候,瞧见徐江南有些暗沉的眼圈,又是停下动作,缩回手,将饭食搁在一旁,坐在徐江南旁边等了一会,像是想等到他醒来一般,等了大约一炷香之后,外面夕阳渐落,光线渐次阴沉,卫月这才起了身子,以前她还小,不懂,上次与卫澈一番话语之后,她也有些珍惜起家里人,至少如今在卫家准备数旬之后的大喜之日,在卫澈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这些时日,她不再是充当一个看客,只顾热闹,而是有所吩咐和担当的考虑到时候什么东西怎么摆放合宜,今日清晨,她就拿着管家给的清单去了趟程府。
程雨蝶心愿已了,似乎也是知道自己喜事将近,所以这些时日并没有往来于卫家,而是呆在自己府邸双指沾着绣花针倚窗绣着鸳鸯,顺道掐指算着进门的日子,她情途坎坷,明事早,像这事情,当年为了分心不去想那冤家时候也向自家娘亲问过,所以见到卫月这个闺中好友,也没敝帚自珍,反而倾囊相授,因为无论哪个管家都会藏拙,当然这个拙不是指本事,而是采购的物品清单,都会少上几样若有若无的东西,用来让主子补上,这是人之常情,再者,卫家虽然不缺钱,但这个钱要花在这主子的心坎上才算花对了地方,而这件事若是自己自作主张到时候如果不满意就不说了,还得受到猜忌,吃力不讨好的事这些个老人精会做,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啊!
今日卫月已经同那名灵巧女子约好了时间,眼瞅着时辰要到了,她扭头望了一眼依旧深睡的徐江南,心里不舍,却依旧是起了身子,故作潇洒姿态的大步往前,往前走了十余步之后,又是回头,瞧见徐江南还是没有醒过来的迹象,这才敛着步伐像是怕打扰到他一般,轻声下楼。
徐江南醒来之时已经入夜,刚挣扎着起身,说来也怪,与他看来,看这些书比当初赶路的时候还要累,再加上在这剑阁,有什么事,下面那两位守阁老人若是守不住,他也没多大用,充其量是瞪着眼发出惊叹声音的咸鱼一条,所以撇开这些事宜之后,睡得格外沉。
醒来后,徐江南愣了一小会,察觉是入了夜,而不是自己瞎了之后,舒了口气,从衣服里掏出火折子,将油灯点亮的时候,察觉到腿边碰到了东西,低头一看,原来是饭食,像个小蒸笼一样,一屉一屉,三四层的样子,徐江南将饭菜端了出来,已经凉到不能再凉,徐江南瞧着菜肴的样式有些面熟,直到吃的时候才想起这股味道,前天跟卫月出门,听书的时候似乎吃的就是这个。
原本狼吞虎咽的动作停了下来,心里总觉得不是滋味,就在姿势文雅了许多的时候,不合时宜的声音响了起来,“怎么心疼了”
徐江南微微抬头,这才发现郑白宜就站在对面阴暗处,捧着书津津有味的看着,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望了眼四周。
郑白宜将书轻搁回到书架上笑道“他觉得自己看不清你是善是恶,所以没上来,怕自己会忍不住出手。”
徐江南没有因为这番话而生气,反而是自嘲说道“其实我自己都看不清自己究竟是善是恶,我一直觉得自己的做法是对的,但是我杀过人,而且还不少
第二百零八章 今日无茶,可敢以酒代茶
徐江南想的时间是长了点,郑白宜也有耐心,尤其是觉得徐江南有些对胃口,想着以后折了邱老头的威风,极为有耐心,他什么都缺,唯独就是不缺时间,提着酒壶坐在对面喝酒,他到如今已经知命,还有什么要追求的就算百尺竿头更进一步,那也是这剑阁的圣人境界,照样出不去,画地为牢,这是他当年自找的。
而如今,他看上的这个人也是画地为牢,从最初的感情开始,友情,亲情,又或者少男少女的爱情,他都要一步一步解开这个桎梏,让他坐到真正的宠辱不惊,不忘初心。
修道修道,到了最后就是心境二字,心在前,境在后,这就说明有心才有境,若是道心不稳,几十年清贫如一日的单调生活下来,可能还没机会入九品,先已经走火入魔。
徐江南也没让他失望,过了半晌之后,脸上神色也是挣扎了半晌艰涩说道“杀。”
郑白宜微微一笑刨根问底问道“为什么。”
“不杀的话,作为主帅,到时候我会死。”徐江南昂起头,眼神开始坚定起来,也不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好意思开口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郑白宜微微眯着眼,平静说道“就这个”
徐江南等了一小会又是说道“还有高官厚禄,名利春秋。”
“这就对了,那你又说说若是徐暄,他杀人的道理又是什么”郑白宜并没有因为徐江南这番直白雅俗的话有何不妥,反而哈哈大笑,这是人之常情,有野心的人才会想到这个,而江湖正是一群有野心的人推动起来的,侠之大者为国为民,这样的人终是少之又少,有野心才会有纷争,有纷争才会有恩怨,有恩怨自然就是江湖。
徐江南没有扯大旗说天下大义,梭巡了一遍脑子,说贪生怕死应该不是,功名利禄也不是,后来想起了牛鼻子老道士说的话,叹息说道“因为陈铮。士为知己者死,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有可能伤国之根本的家父定然会斩草除根。”
孺子可教也,郑白宜点了点头,当下也是轻声叹息,不过叹息过后又是说道“你爹可能还要狠,利用降军和北燕之争,坐收渔翁,那时候死的人会更多。不过百姓的苦日子也会更快到头。那这时候你觉得谁对谁错”
徐江南着实茫然一片,秋风潜了进来,吹得灯光摇曳,他的脸上也是因此光暗不明,阴晴不定。
郑白宜这会没有等徐江南想出答案,反而是趁热打铁说道“这其实就是在其位,谋其事。对错皆有,善恶皆在。儒家说以仁义为己任也好,以苍生为己任也罢,但到头来做到的也是少之又少,例如儒家老生常谈的三不朽,立言立德立功,到如今做到的有几人知道为什么你爹跟士子势同水火吗一大部分原因就在这里,你爹在他们眼里,无言无德,更是无功,若是眼光长远的,也仅仅是觉得有功,比上他的官爵,远远不够。
这些酸儒书生做不到,却用这副眼光来批判人,指点江山,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当年大秦一统天下,杀了数万儒生,因为大秦皇帝李长安觉得,这些个书生就算锦上添花都是多余,他的功过不需要这些人的装饰,就连死后碑上也无一字。
而你如今却是挑了这么一副说仁道义的大山背在身上,你小子累不累”
徐江南一个姿势保持了太久,腿脚有些酸麻,只不过他依旧没有想着换个姿势,反而因为郑白宜的一番话又是一脸深思向。
郑白宜像个局外人一样笑道“这江湖里,或者大了说,这天下,说不通的东西很多,可能你如今还没看到,这里有一书卷,上面记着一位理学大儒,满口仁义道德却家妇不夫而孕,这当中的是非功过如何辩可到最后,那些个书生士子记住的不照样是那一句,负百人之罪,行一人之恶,虽千万人吾往矣。理
第二百零九章 五行阴阳
话说到这里,徐江南不是傻子,自然就懂了意思,喝酒的是至交好友,喝茶是同门长辈,有酒不喝要当茶,意思就有些明显,他一脸古怪神色,谨小慎微的看着面前这块馅饼,虽然怎么想都想不到坏处是什么,哪怕面前老前辈已经说了非奸非盗,但他总觉得有所图,才有所为,就像竹简上记载的各类事情,怎么说都有个事出有因。
徐江南不知道郑白宜这么做的目的,但总要知道原因吧,就算天上真给他掉了个馅饼下来,也要心中有数,不然有命看,没命享这不糙心吗想到此处,徐江南望着郑白宜轻声问道“老前辈,为什么会是我”
郑白宜没有说给我个不是你的理由这样的荒诞话语,而且这事到时候自然也会说,不然到时候这小子出了阁难不成天道恒长的,就有那么巧所以当下郑白宜也没有隐瞒,不过也不是单刀直入,而是询问说道“你可知晓听说过青城山那名姓邱的老掌教”
徐江南点了点头,就在郑白宜要说话的时候,又是摇了摇头,郑白宜呵呵一笑,捋了捋胡子,大约是猜到徐江南的心思,然后说道“老夫当年被这老头阴了一把,入了剑阁,前几天还能扳着指头算算年份,如今可记不住了,不过老夫记性比这邱老头好,至少现在我还记得自己的名号,这老头曾经来过趟剑阁,可是连自己的名字都忘了,嘿嘿,也是可笑。”
徐江南听说过这个老掌教,跟传说是一样一样的,神乎其神,但也仅仅是听说,连见都没见过,不过他知道这名邱掌教似乎是吕清的师父,而又听李闲秋说,这吕清上辈子又是这桃花观的黄老道人,这种关乎轮回的通天道行,他也就只能咋舌而已,不过说来可惜的就是,自己本来心血来潮在路边找了个老秀才买了几本小春宫画册,本想看看到时候送给这老神仙,看看他的脸色,大不了到时候给他扫几天庭院,再严重点,若是生气,被揍得躺在床上也行,就是想看看他那会是何表情。
不过想到这个,徐江南转而问道“郑前辈,这江湖里真有轮回一说”
郑白宜捋着胡子,先是看了一眼徐江南,瞧见他正经的神色,不像是那些信佛的信徒谈论轮回时候的表情,也是敛了敛神色说道“有,佛道儒三家,道家说的是长生,儒子说的是救世,佛门说的便是轮回。而这三门,只有儒家修的是入世道,而佛道修的都是出世道,道门讲究阴阳五行循环,佛门讲究慈悲因果循环,而这个循环,其实也就是一种轮回。
当年这邱老头的第一个徒弟,本来是想求一场长生,却在证道之时悟出了轮回意,算是机缘巧合吧。”说完之后,郑白宜掐指算了算,然后又是说道“到如今,至少有个世了吧。”
徐江南有些哑然,只得重复叹道“世!”
郑白宜点了点头说道“他本意还是想求长生,证道飞仙的,但长生意终究太过缥缈,就连他师父,活了几千年,也不敢枉自说求到了长生。不过这修道之人,一路艰辛,也只得往前,不然到头来,依旧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徐江南有些默然,郑白宜说的这些话,着实颠覆了他脑子里的很多东西,长生轮回飞仙哪一个不是徐江南深以为然的觉得是场梦,也仅仅是深以为然的梦,如今察觉到这个梦其实是有现实基础的,有些像当初指着众人大笑的自己,回过神来后,察觉别人说的是对的,而自己才是不知局的那人,不过现在又是不死心的问道“那鬼怪之说也是有的”
郑白宜轻轻点了点头。“这些典籍中也有提过,就在大秦之前的五帝之时,当时异兽横行,鬼怪灵物这类东西,说多并不多,但运气好还是能撞见的,所以那会道门有一旁支,用的就是天支地干,五行阴阳的阴阳术,一生致力于寻找和教化这些灵物。不过到了大秦的时候,阴阳师也有,是真的少之又少,灵物聚万年灵气才有形,再万年灵气起肉身,而还得万年的造化才能开灵智。
而要使之消散,只需要一甲子不到的功夫,所以到了大秦之后,很少有成型的灵物,而道家阴阳师也很难传承下去,后来
第二百一十章 有情不飞仙 (第二更)
这个问题对别人来说可能不重要,对徐江南来说,其实也不重要,但他就是想知道为什么这个馅饼会落在他的头上。
郑白宜从来不觉得徐江南有拒绝的理由,而到时候这些东西他自然也都会说,当下对于这个问题,郑白宜笑道“我和崔老头物色过很多,上一个看中的是徐暄,不过徐暄是个文人,而那会一个是徐暄学不来我二人的武功,第二个就是也没法比,所以放弃了,上上个是卫敬,本来也是个苗子,可惜了,菱角太甚,心底容易生魔障,尤其是当年来剑阁的时候,老夫观察了一段时间,着小娃娃废寝忘食的,就是看那些剑诀,就连做梦,手脚都是做着耍剑的动作,太痴了,这种人要是一帆风顺还好,若是遭了点挫折,就是一辈子的魔怔,能走出来算他造化,走不出来,就是不进则退。
至于其他的,资质上不是些歪瓜裂枣,就是些世家子弟,这些人听到青城山,哪里还有胆子。
至于那些大器晚成的,想着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也就是一步,可能还到不了老夫这般水准,过去不是给老夫砸场子的,而是丢脸贻笑大方的,看不上,你不错,弱冠有着小七品,还是你刻意压制的,虽说这份修为本身不是你的,但你也说过,这是机缘,而老夫有把握让你在这点时间内,再上层楼,一举到这八品小宗师,二十来岁的小宗师,放眼天下,也是能崭露些头角的。”
郑白宜一边说着,一边看着徐江南的脸色,尤其是看到用八品来利诱,徐江南反而皱了眉头之后,愈加欣赏,大利之前不改色,这个是本心,不过对于徐江南依旧没有表态的做法上,他知道些原因,点破说道“你放心,不会耽误你的正事,而且你正事没办完,老夫也不想你不自量力。”
徐江南觉得这个老前辈没必要用这等事来蒙骗他,一个是他在剑阁呆上的时日并不长,这几日过去了,时间愈加短暂,到时候出了剑阁,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这事只要他不说出去,谁晓得这个约定,而这位郑老前辈摆明了就是出不了剑阁,要想无疾而终也是简单。
其实他能想到的,郑白宜这种老江湖怎么想不到,这事一个坑,出剑阁八品,可想入九品就得修心,这事若是撇开,能心安理得上九品算你能耐,若是到时候这件事成了你小子心底的魔障,到头来就是自作自受。
不过当下,徐江南的疑惑顿解,油腔滑调承着之前郑白宜说的笑道“划算。”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市井嘴脸。
郑白宜微微点头,说来他就是想与这老头子再争上一次,前些日子来自卫城的那股子气息虽然刻意隐藏,但他还是能察觉到一二,尤其是如今一想,越是觉得像那邱老头,不过对于这道没有早年昌盛的气息旁边有个连他也感受不出来的银白雾气,也是好奇,当时觉得没有敌意,再者也没入卫家,便没深思下去,以为是江湖这些年新冒出来的野狐人士。
在这一桩愿打愿挨的买卖之后,徐江南继续问着之前的问题,“老前辈,前几天我在卫家祠堂,看到卫山卫前辈的灵牌,上面写着剑剑都有轮回意,是你的说这个轮回”
郑白宜倒是意外徐江南能入卫家祠堂见到这卫家前人的灵牌,不过对于他问的这件事,回味了下当年之事,点了点头说道“你猜的没错,就是这个轮回,当年我和邱老头打赌,邱老头说龙运在大秦,我却是看好的北燕,燕北之地国门所在,向来丰饶,可惜了还是他眼光毒辣,老夫落了下成,这一点不服不行,输了之后,老夫依照约定,弃了族人来到此处。
也就是在这里,才知道是上当受骗了,道家有命数一说,老夫知道也有,但不曾想到他能窥破天机,不算之前的赌约,光凭这一点,老夫照样是差了他,倒没有什么缘由,但总归是不甘心。
也正是这么一次赌约,他收了个徒弟,也就是参悟了轮回的卫山,不过那一世,他不叫卫山,他叫李长安。不过后来老夫跟这邱老头又聊过一次,他同老夫说明了原委,他觉得人间有仙这种东西,因为早在大秦之前的沙洲,各处都刻着飞仙图,不过到了后来,似乎天下人都不得其门而入,而在三清最早的修行之法下,有这么一句话,无情以正道,有情不飞仙。
所以他要找天下无情之人,想看看正道飞仙之事是否存在。要说无情之人,天下就属帝王最是无情,所以他要找的人就是李长安,他想让李长安来试试他的道,究竟是不是飞仙之路。”
徐江南像是听到了什么比天方夜谭还要荒诞的东西,愣了半天都没回过神来,李长安是谁他自然知道,大秦开国皇帝,可李长安是卫山,卫山又是李长安,也就是桃花观的黄老神仙这辈子的吕清
不过没等他想清楚这当中的关系,郑白宜又是说道“不然你以为为什么这剑阁之中会有这么多关于当初大秦之事的记载,原因就在这里,那些个文牒,除了李长安这个大秦皇帝,还有谁能知道藏匿之处不过可惜了还有很多
第二百一十一章 影子
十二点之前还有一更。
卫月比约定晚了大半个时辰才到程家,轻车熟路像是自家人一样,看门的仆人眼瞧着是卫家小姐,也没拦着,早之前喧嚣尘上的城门之行谁不知道,卫城上下只要是带点脑子的也都知道这程家小姐铁定是卫家的人了,区别在于什么时候上门求亲,什么时候进门而已,只不过让这看门奴仆有些好奇的就是以前卫家小姐过来基本上都是一个人骑着马,而今却是学着千金小姐,坐着轿子,看门奴仆说卫月是学其实不恰当,毕竟本来就该是个坐不垂堂的千金小姐。
程雨蝶不会因为卫月的迟到而心生怨由,心泛玲珑到极致的女子,难怪被“卫老祖宗”一眼相中,不过可能也是卫月每每都是这样,习惯了,以前呢,在街上路见不平也会耽误时间,总而言之,当卫月一脸歉意的到了程雨蝶面前,这位识大体的女子反而意外的笑了笑,知道卫月是怎么回事,卫澈人没来过,但差遣过人给她送了封信,里面说了卫月的事,还放着一枚很廉价的黄纸平安符,她知道他在忙,也知道卫家如今事情算是凑了巧看准了时间一起过来,但她知道自己若是帮忙一个是师出无名,不像卫月,卫月帮忙那是理所应当,而她,且不说没入门,就算入了门,那也挂着半个外人的标签,第二个就是以后与卫澈并无好处,毕竟过些时日,她喜欢的男人就要光明正大的掌权了,她没觉得有什么好,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总之是典型的以夫为天,卫澈愿意做的,她绝不会有怨言,只会在后院烹茶等着他回来卸甲,她唯一看中的就是卫澈这个人,至于生老病,她都看得很开,只有死,她看不开,那能肯定是埋着一双同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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