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文魁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幸福来敲门
三叔道:不了,不了,你们自己去吧,早点回来,生意上的事,还要与你多商量商量呢。
林延潮道:哪里,三叔现在都是大掌柜了,有不决的事,找十三叔和我岳父吧,他们在经商上都强我太多了。
三叔笑着道:哪能这么说,去年要不是你打垮盛贸钱庄,我们陈记哪里有今日的势头。
三叔笑着身上更有几分大老板的气度,也是手底下三家铺子,管着几十号人,出入都有马车接送。
与三叔说完,当下林浅浅穿着一身新衣裳下楼,二人坐上了马车,直往城南而去。
路上林延潮将稿子顺路都交给了秦掌柜,自己的尚书集注已是完稿了,眼下交给他,等着刊定出版了。
林延潮送完了稿子,就去了城南茶亭的贵云楼。
这贵云楼是谢肇淛去年所开设的,林延潮也本着帮朋友一把的原则,在里面投了钱,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股东。
顺便说一句,谢肇淛去年院试中式,现在已是长乐县学的生员了。,看最新最全的小说!
第两百六十七章 寄以厚望
到达贵云楼,即见楼内高朋满座。~,
楼子是三层三面回廊,每层回廊里摆着十几张桌子,客人在那吃着瓜果,喝着香茗。
最高的一层则是几个包间,专供女眷在内观看。
底下的天井里,搭着一大戏台子,儒林班的戏子正在唱戏。
谢肇淛先一步迎了出来笑道,宗海兄来晚一步,这白蛇传都演了一出,这不是弟妹吗。
林延潮与林浅浅道,这位就是我常与你说的谢兄,是我的老朋友了。
谢肇淛听了连忙行礼道:弟妹,楼上包间请。
说话间,陡然听得爆天价的一阵喝彩声。
这儒林戏排得是白蛇传,还是林延潮当初继聂小倩后,偶尔给谢肇淛写的稿子。
其实真正的戏剧白蛇传,林延潮也没看过,但是赵叶版的五十集大作,每逢暑期档,他可是从小看到大的,里面的唱词唱段,自己可都是耳熟能详的。
于是林延潮据此写了白蛇传初稿,再由谢肇淛和他老爹经三年润色,终于编成七十多出的戏剧。
儒林班在林延潮与谢肇淛合股的贵云楼里上演,没料到这白蛇传一炮而红,名气比聂小倩还大,轰动了整个省。
眼下儒林班已是扩到了五十余人,每日在这贵云楼排这白蛇传和聂小倩两部,引得省城里的名宦富商,以及读书人争相而来观看。
林延潮拍着谢肇淛的肩膀道,谢兄这生意很是兴隆嘛。
谢肇淛很是高兴,不过却微微责道,什么你的我的,这贵云楼不是有宗海兄的一半嘛。
当下林延潮与林浅浅上了楼上包间里,刚进屋就有人端了铜盆,递热毛巾给了擦手洁面。
包间里十分雅致,桌上放着五色鲜果,五色干果,各式糕点。若是饿了,还可叫一桌菜来,累了困了,还有罗汉床可供小憩。
林延潮与林浅浅一并坐着。看着白蛇传。
此刻正是白素贞小青与许仙在西湖泛舟相遇的桥段,林延潮听到一旁包间里有人道:这也真是绝了,非在杭州活几十年人,写不出这等苏堤断桥的美景来。
另一人道:何止你听着唱词,简直是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
你是没看到后面。最好看的还是白素贞之子许仕林二十年后中状元的一幕。
此言一出,众人都是附和道:不错,不错,我等最是爱看了。听闻许仕林可是天下的文曲星下凡啊。
一人道:你们可知此戏是何所作?
当然是儒林班的班主谢在杭与其父合作,听闻其父曾任钱塘知县,对于杭州,钱塘美景自是耳熟能详了。
哈哈,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此戏确实是在杭兄与其父所作,但有一日我与在杭兄闲聊。他却道是另有高人。我心底好奇,欲再问其详,但对方却不肯再说了。
隔壁屋众人听了都是道:竟有此事,王兄你可猜得一二?
林延潮在旁听了不由微微一笑,却觉得手背上一疼,原来是林浅浅见自己心不在焉,掐了自己一下。
林延潮笑了笑,当下喝了口茶目光转到了戏台上,耳里却依旧听着隔壁屋的动静。
但听此人道:此事我也没根据,全然凭借揣测啊。若是有人真替在杭兄作刀,而在杭兄肯直承此事,却又不愿道其名,显然是在杭兄的好友。平日我与在杭兄同在长乐县学求学。对他交游之人略知一二,故而从这蛛丝马迹中推断出一人来,你们想不想听。
众人都是道:莫要卖关子了,快说。
此人却不肯轻易说出,而是道:我再给你们提个醒,你看这白蛇传。除了许白二人之情外,最精彩的莫过于许仕林中状元,大魁天下的一幕,非有类似此等经历之人不可写出,由此可想而知啊。
林延潮也是服了此人真是断章的高手啊,每每都是最紧要时候卖关子。
果真众人都是没有耐性了,一片骂声中,那人最后才道:这还有什么猜不出,当然是今科解元郎啊!
众人听了都是一并恍然。
听你这么说来,倒有几分可能。
非解元郎这等才华,写不出来,而这中状元一幕,也是他中解元时得来的吧。
说来本省自嘉靖三十二年癸丑科后,再无人登科状元了,近来几届举子春闱,连一个入三鼎甲的都没有。
说来说去,唯有解元郎有这机会,听闻他十五岁中举后,言自己学而未信,不赴会试,反而在家苦读三年,看来今科必有把握,且其志不止在同进士而已。
三鼎甲称进士及第,二甲进士称进士出身,三甲进士称同进士出身。
众人又议论了几句。
当下林浅浅向林延潮问道:你不去见见他们吗?
林延潮笑着摇了摇手道:今日只陪你看戏。
林浅浅甜甜一笑。
戏看完了,林延潮下了楼。
谢肇淛此刻正与十几名读书人正在闲聊,见了林延潮立即介绍道:诸位,这位就是你们说一直要见的林解元!
众人听了都是一并来见礼道:林解元!
林延潮礼貌地回礼,谢肇淛笑着问道:宗海兄,我受人所托,替他们问一问,宗海准备何时进京?
林延潮干脆地道:就在这几日。
谢肇淛笑道:眼下咱们闽地举子之中纷传,今科唯有宗海兄你,还有漳浦的刘国徵,晋江的李尔张三人最有把握中式,或许还能代我闽地士子得三鼎甲呢。
林延潮立即道:延潮何德何能能代表闽地的举子,讲资历,在下不过第一次赴春闱,论才学,我文林社中的翁克生,林楚石才华都胜我一筹,各地举人也多有豪杰,更不用说天下十三省,负有才学举人如过江之鲫,春闱中式实是不敢轻易奢望。
众人都道:林兄过谦了。
几人说话声音很大,引得左右士子官宦都看了过来,听闻眼前对方就是大名鼎鼎的林解元后。
一名四十多岁的士子道:宗海兄,在下籍贯闽东,说来惭愧考二十多年仍只是生员,咱们八闽读书人平日虽爱打小盘算,若论文章,咱们也从未输给其他诸省才子。所以宗海兄,你可万万不肯谦让。
听此人一言,贵云楼里的各士子们当下纷纷道:是啊,宗海兄,你可不能谦让啊!
我等此番都是对你寄以厚望。
望宗海兄,为我闽地举人夺个三鼎甲来。
林延潮见不可再谦虚,再谦虚就是虚伪了,于是笑了笑作了个团揖道:既是如此,延潮多谢各位抬举了。
第两百六十八章 进京赶考
既是决定上京。,
林延潮先去一一辞行,不过待临走时才发现,几个要告别的人都不在。
自己两位恩师林诚义在京师坐监,林烃在苏州任知府,山长林垠又已是过逝。
于是林延潮去了书院向林燎辞行后,又去林府,向老尚书林庭机辞行。
林庭机倒是很高兴,勉励了自己几句,他算是考试达人了,不仅是他,兄弟也是,还教出两个翰林儿子,故而传授了林延潮一些考试经验。
到了二月中的日子。
正是冰雪消融,春暖花开的时节。
林延潮带着展明,陈济川来至码头。展明不用多说,陈济川是陈行贵的族亲,上一次帮林延潮惩治余子游时候出过大力的。
林延潮看过他的武艺,等闲三五人不能近身那种,最厉害的还是一手水里功夫,此外在外面跑惯码头,三山五岳的人都是打过交道。
故而出门时,陈行贵特意让林延潮带上陈济川,以防不测。
有了展明和陈济川左右护法,路上安全就大为提高了,否则林延潮揣着几百两银票在身,也是不安心啊。
展明,陈济川外,林延潮还雇了一个来路清白的脚夫提行李。
俗话说,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一路几千里的行程,自是要处处小心。
还是当初离家去求学的洪塘渡,林延潮在码头辞别林浅浅和家人,
见林延潮离开自己少说一年半载,林浅浅眼眶一直是红红的。
二人分别当晚说不尽的情话,待到了今日,林浅浅还是止不住哭了起来。
林延潮安慰道:此去入京无论中不中进士,咱们一年半载后都能相见。
林浅浅抹了泪水,点点头道:记着早点回来,别在意中不中,读书也别太勉强自己。弄得上一次乡试那样都病了,平平安安归来,我只要早一日见到你。
林延潮听了不由感动,这就是有人在意你飞得高不高。有的人却在意你飞的累不累的古代版吧。
还有记得路边的野花不要采,你是有家室的人了,还有虽家有千金,可钱不许乱花。林浅浅又补充道。
林延潮心想,浅浅果然还是老样子啊。
林延潮又向大伯。三叔,林延寿等人告别。林延潮对林延寿道:堂兄,过几日就是县试了,愚弟在此就先祝你科场连捷了。
林延寿不以为意道:小意思,前几次,不过马有失蹄罢了。你尽管放心去吧,过个数年,等我中了举人就去京城找你,不要为家里担心,一切有我撑着就是。
林延潮听了林延寿这几句话。深觉得自己这位堂兄果真‘成长’不少。林延潮笑了笑道:那就好了,堂兄多替我向爷爷尽孝就是。
至于文林社的社友,前几日已是践行过了,今日就不在作别。
林延潮与展明和陈济川二人待要登船时,但见大伯赶来道:等等。
但见大伯端了一碗清炖贴沙鱼来道:延潮,这义心楼的清炖贴沙鱼最有名了,以往大伯一直说要请你吃,但都没兑现过,眼下你要离家万里,临走前再就喝一碗鱼汤吧!
林延潮看着这碗鱼汤。不由有几分感动,当下道:多谢大伯了。
说完将鱼汤喝尽,当下林延潮道:侄儿在此拜别大伯,三叔了。
大伯三叔都一并道:好好考。莫要担心家里。
当下林延潮登上船,与岸上的家人挥手告别。
船夫撑篙,张帆。船只沿江溯流直上,林延潮站在船头看着家乡山水,终于已是渐渐远去。
以往离家都是一月数月,但这一次却别去经年。
家乡已是远去。天空又下着小雨来,春雨透着几分湿寒,令林延潮心底有些发闷。
他回到的船舱,心底思乡情重,又挂念林浅浅和祖父,不想看船外的景色,在船上读了会书,就合衣而睡。
这一睡昏昏沉沉不知多久,睡到了夜里,林延潮觉得眼前微亮,睁开眼,才明白是透过蓬舱的月光。
天边乌云早已是散去,一轮明月升至半空,他躺在船舱里,月华撒在身上,耳边听着船舱外浪涛声,不时可以听到沉重的脚步声从舱旁的甲板上走过。
此刻林延潮已是没有了睡意,披衣起身,走到船舷,但见船已是停下,泊了河央,而春雨下了白天后,闽水又涨了不少。
此刻雨消月出,月光照在大江之上,江河泊泊流淌,林延潮看此时此景,思乡情绪消减了不少。
一名船夫路过,见了林延潮道:老爷起来了,肚子饿不饿?你的随从说你睡得熟,也没敢叫你。
林延潮摸了摸肚子,笑着道:倒有那么一点肚子饿了。
船夫道:好咧,鲫鱼面,早都给老爷你热好了,我给你端来。出门在外没家里讲究,吃不惯的话,请多包涵。
哪里,有劳船家才是,说着林延潮拿了几文钱塞到了船夫手里道,船家拿去喝酒。
不久一大海碗热腾腾的鲫鱼面端来,林延潮回到舱内,吃起面来。
这鲫鱼面里放了鱼露,外人吃起来格外生腥,但对于从小在江边长大的林延潮而言,鱼露可是美味啊。
数日之后,船即在建阳府的浦城登岸。浦城乃闽水上游,也是米粮之地,民谚里常有一句,浦城收一收,有米下福州。
沿江随处可见粮船,以及运木的木排准备沿江而下,放往省城。
林延潮的好友于轻舟就是浦城人,眼下正在家读书准备第二次赴院试。林延潮来此到他家里盘桓两日后,改船登陆走仙霞古道入浙。
出闽有两条要道,一条是铅山道,一条是仙霞古道。
铅山道出闽,经江西,再至浙江,虽远但地平坦。但仙霞古道就难走许多了。
仙霞古道最难行,就是仙霞岭,当初阮大铖降清后,随清军入闽,为邀好主子,不顾重病爬仙霞岭,结果力竭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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