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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文魁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幸福来敲门

    林延潮一笔一划临帖中,一直写了一个时辰多,到自己觉得有点长进,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将笔搁入笔洗里,抬起头见左右同窗仍是在愁眉苦脸地在背千字文。

    而侯忠书早已是一手握着课本,一脸贴在课桌上熟睡,这也只比自暴自弃好那么一点。

    林延潮摇了摇头,一脚踹在侯忠书的桌案上。侯忠书一惊,一抹脸上的口水,惊慌地道:先生来了吗?先生来了吗?

    林延潮在旁道:你昼寝也就罢了,还把口水抹在书上,真是的。

    侯忠书已是醒了过来,嘿嘿地笑了两声,出去拿水泼把脸,又回来读书。

    林延潮开始补自己拖欠下的课业,侯忠书说自己生病这几日,林诚义教了《幼学琼林。正所谓读了增广会说话,读了幼学会读书。看《幼学琼林后,再读其他书,很多典故自然而然的,就通晓了。

    这都是蒙学开基之书,古代学童必备。林延潮当下将书抱起,大声读了起来。

    次日早学,不少学童还在抓耳挠腮,对着千字文的课文嘚嘚地背着。而有些学童早已是背熟,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

    众人读书之际,林延潮将庭院扫洒完毕,将竹扫把,竹篓搁好后,回到位置。

    他打了口呵欠揉了揉太阳穴,将《幼学琼林合上。就算他记忆力惊人,又在挑灯夜战下,总算将全书四卷背了两卷,再给他一晚就能背完。要知道一本幼学琼林比论语还厚了几分。

    不久林诚义步入学堂,扫了一眼当下道:再过半个月,督学大老爷将至社学,整饬学业,大家从今日起,不可怠慢,需加紧念书才是。

    林诚义此言一出,学童们尽是哗然一片。过去督学按临各地,其职责除了整饬当地学风外,还进行观风谒庙放告岁考科考。其中下乡到社学整饬学业,就属于观风。

    只是林延潮没料到洪塘社学这么微末的学校,竟然也会让学政亲临,果真还被侯忠书一语说对了。凭着上一世工作经验,林延潮明白这领导下基层视察无二,有人是战战兢兢,有人却觉得是出人头地,飞黄腾达的机会。

    林延潮看去好几个学童,这时候都目光发出异光,神色上露出激动紧张来。

    砰!林诚义拿戒尺一拍道:从今日起,我会更严苛要求你们,现在将书本都收上来,今日默书千字文!

    全部学童一片哗然,林诚义这是不按照套路出牌。昨日只说了背书,而默写可比背书难了不是一个层次啊。

    众学童苦着脸只能课文尽数上交,回到桌位上。




第九章 被恐吓了
    学堂上,沙沙的翻纸声响成一片。

    窗外的大榕树,稍稍挡住了日头,终于使得阳光不再那么晃眼。

    林延潮铺开一张竹纸,一角用鹅卵石镇住,把水倒入砚台。一旁同窗们不少皱着眉头,十分紧张,不时抬手擦汗。

    磨好墨,林延潮挑了支写小揩的羊毫笔,沾墨点了点,再于纸上运笔。林延潮书法仍是不怎么样,这没办法还得靠时间积淀的,不过默书又不看书法。林延潮力图先将字写得工整就是。

    从天地玄黄,宇宙洪荒起,林延潮挥笔刷刷地写下来,只遇到有的字是简体和繁体不同时才停顿了一下,才在记忆里比较后,选择繁体的写法写出。整篇写来虽不是一气呵成,但也是不慢。

    把笔丢进笔洗后,林延潮左右旁顾发现同窗们都还在抓耳挠腮的默书,自己竟是第一个写完。

    林延潮没有多想,将墨迹吹干,将纸张一卷,当下起身大步走向林诚义。不过看,只听见一旁纸页翻动的沙沙声,也可以感到同窗们的惊奇。

    林延潮斜扫一眼,心道外姓弟子又如何,我就是要力压你们,独占鳌头。举业之路,就是千军万马挤独木桥,你不把人挤下去,只能等着别人挤你下去。我不仅要过独木桥,还要走在第一个,这就是我的功名之道。

    想到这些,林延潮念头无比通达。

    默完了?林诚义疑惑地看了林延潮一眼道。

    是,先生。林延潮举止毕恭毕敬,挑不出一丝毛病。

    林诚义板着脸,摊开卷子于讲案上,朱笔虚悬,停于纸上。

    过了片刻后,林诚义竟无处下笔,活动了一下手腕,他抬头看了林延潮一眼,又低头看卷。

    最后林诚义放下朱笔,盯睛对林延潮道:文尚可,但你这字要苦练,否则将来县试时,县尊老爷看你这字,就算文章作得再花团锦簇,也是不取!

    是,先生,学生受教。

    平日练得是什么笔贴?

    是颜勤礼碑。

    嗯,颜勤礼碑得颜公楷书精髓,但初学不易,不如多宝塔碑,但也并非不可。从今日起用功,为时不晚,你每日需练十贴,交给我看,不可有一日懈怠。

    是,先生。

    你运笔执笔给我看一下。

    是。

    林延潮从林诚义那取过笔来,林诚义摇了摇头道:这不对,腕放平,管要直。执笔再高三分。你记住,学书有序,必先能执笔。

    林诚义又亲自执笔给林延潮示范了一下,林延潮照着林诚义教的方法,提笔拿笔。

    延潮连束脩都没有交纳,先生怎么还对他青眼有加,指点了一番。

    你们什么时候,看过先生和颜悦色和一名弟子这么说话。

    这人有点运道,归贺哥,看来你社学头名不保了。

    笑话,乡里巴人也能弹得出阳春白雪?他以往功课怎么样,我们又不是不知道,过几日,先生看他学业不佳,必会赶他出社学。你们等着明日他就不行了。

    林延潮将这些话听在耳底,回到桌前。他斜看了一眼,那张归贺也是盯着自己。林延潮心知这张归贺同与自己同岁,却比他早入社学一年,学业不错,为视为社学里最有可能进学的人。

    林延潮不由想起过去读书时,班级里第一名和第二名都是对头,可是倒数第一和倒数第二都是朋友。

    刚刚坐下,就看到一旁的侯忠书挤眉弄眼的。

    延潮,爱育黎首的下一句是什么?侯忠书涨红了脸,低声问道。

    林延潮很没义气的别过头去,装作没有听见。

    竟见死不救,我惨了。侯忠书发出悲鸣。

    默写的成绩不佳,林诚义只是将千字文多教了一百字。这一日退堂,每个学童都是捂着通红的小手,唯独林延潮例外。

    第二日,林诚义再试千字文默写,林延潮又是当堂第一个交卷。林诚义竟是破天荒地称许了一句,赞他近来学业大有进步。

    林延潮荣辱不惊,下台时,却看见张归贺数人神色不善。

    早学退堂后,学童们三三两两来到食堂。

    林延潮和侯忠书,将昨日锅里剩下的干饭取了两大筒装后就在灶边吃了起来。侯忠书今日千字文只错了三处,被林诚义罚了十下戒尺,比起以往来说已是很大进步了。

    侯忠书心情很好,对林延潮道:来尝尝好东西。

    说着侯忠书拿出一个陶罐道:这是新鲜的蟛蜞酱,我娘给我做得,来尝尝。

    说完侯忠书打开陶罐,但见里面都是生的小蟛蜞泡在红糟中。林延潮觉得恶心,但也知道这是海边人家的桌上之珍。这蟛蜞酱是用河滩上抓到小蟛蜞,加上黄酒,酒糟,盐巴等辅料,用碾成酱。

    侯忠书直接拿来,蟛蜞酱来酱饭后,米饭上糊着一红色糟水,又用筷子拿了生腌的蟛蜞,取了放进嘴巴里一咬,嘎巴嘎巴的响脆。

    来啊,别客气。

    我真不是客气。

    碍于面子林延潮夹了一筷子,放进嘴里,初时一股蟛蜞腥味涌来,但随即被红糟,糖,酒味的中和后,变成了一种生鲜的美味。林延潮哗啦地扒了一口饭进去,然后二人就着蟛蜞酱吃了起来。

    林延潮侯忠书二人酣畅吃饭的一幕,被一旁桌上数人冷眼看在眼底。

    洪塘社学的学霸,张归贺哼了一声。白日默写千字文,洪塘社学里除了林延潮外,没有一人答对,就算是学得最好的张归贺,也是错了一处,被林诚义打了一下戒尺。

    一旁一名叫张豪远的学童道:归贺哥,这两个外乡人,目中无人,你也忍得下去吗?

    穷乡僻壤来的,难免不知礼数。我们可不能和他们一般见识。

    这时另外一个学童开口道:可是归贺哥,若是由他顶了你社学头名的地位,到时候大宗师来社学,再赏识了他,就乌鸦变凤凰了。

    他也配?张归贺轻笑道。

    不管怎么说,不知礼数就要教,否则他们还不知这社学是姓张的了,此事不用你出头,我来给你出口气。

    说完张豪远就站起身来,故意对左右的学童道:诸位同塾,今日我家里捎来了一点腊肉,大家来尝个新鲜!

    林延潮看去,知道这学童叫张豪远,一直与自己,侯忠书十分不对头。不过此人是清化里里长的儿子,在学童里一贯出手阔绰,有不少人帮拳,以往林延潮,侯忠书屡有吃亏,可谓是结怨已久。

    闽地临海,平原狭小,不能大量蓄养牲畜,故而物产多是海味河鲜,肉食很少。平常人家都只有过年过节时,才能吃到一点肉食。众学童听说有腊肉分食,都是拿起自己的碗,捧到张豪远面前,盯着他的肉讨好地道:豪远哥,多给我一些吧。

    张豪远也是一一夹去,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又道:同塾们,可知道束脩是什么意思,听先生说,束脩就是十条腊肉。连圣人教导弟子,就是要束脩的,可是我们社学里,却有一人不缴束脩,在那厚颜无耻地听课,先生仁厚不说什么,但我等为弟子的却坐视不理。所以这腊肉谁都有,独少了他一份,因为他没资格吃。

    大家都有肉吃,独少了我一份,林延潮侧目看向这张豪远。但见他挑衅地看向自己。

    听张豪远这么说,众人都看向林延潮,一旁得了他好处的学童都是道:豪远哥说得是。

    这样的人,还在社学读书干什么,早点赶回家去。

    侯忠书在一旁替林延潮道:张豪远,延潮又不是不缴束脩,先生说了,允许延潮中秋后再给。

    张豪远哼了一声道:侯忠书,这事你不要替别人出头。这块腊肉是你的,拿了就不要说话。

    侯忠书在腊肉和林延潮的友情中很是挣扎了一番,然后看了一眼碗里的半只蟛蜞,很违心地道:谁稀罕你腊肉,我在家里天天大鱼大肉的。

    哈哈,侯忠书,说什么大话,你以为我们不知你家的情况,放在这村里,每日都能吃肉的,也不超过三户。很不巧我家就是其中一户。张豪远脑袋仰得高高的,目无余子。

    忠书,算了,与这样的人没什么好争的。林延潮一旁劝道,形势比人强,对方是里长儿子,惹上对方麻烦不少,何况自己也犯不着和一个孩童呕气。

    侯忠书却不服气道:笑话,我前几日还将吃不完的腊肉喂村口那条狗了,你看是不是他口里的这一条。

    几名张氏学童大怒,撩起袖子来。

    张豪远拦住他们道:这里打起来,先生面前不好看,这两个小子有种,大家走着瞧,到时候你们受的!

    张豪远放话威胁后,大步走了,几名学童簇拥在他身后。

    妈的,打就打。我也不是从小吓大的。等会你别离了我,大家一起进出,就算上厕所也一起,别落了单,我们兄弟俩联手天下无敌。侯忠书在一旁大言不惭。

    他们人多,要不要捡些称手的兵器。林延潮认真地建议。

    不用,万一被先生看到不好办,别怕,我们洪塘双龙手上的功夫,可是一绝。

    洪塘双龙啊,寇仲?徐子陵?林延潮只觉得好笑,仿佛又重温了放学时被坏孩子堵校门口的一幕。那时候自己心情挺忐忑的,现在只是觉得好玩。



第十章 赶出社学
    两人刷完碗筷,提心吊胆地上完厕所,返回学堂,别看侯忠书吹得大气,一路都是小心谨慎的。

    走回讲堂,林延潮一斜眼但见的笔砚,书籍被人洒落在地,而笔砚,纸物林延潮认得,正是他的。而林延潮书桌旁,张豪远与几名交好的张姓子弟在聊天说笑,仿佛对这一切都没有看见。

    林延潮不动声色,走到桌位旁弯腰,将笔和砚台一一拾起,笔杆早已经被踩断了,砚台也裂一条大横,剩下的一点墨也不知丢到哪个角落去了。

    林延潮将书本拾起,扫去扉页上的尘土。只是几张书页上被人,重重踩了几脚,弄得乌黑不已。而书尾上赫然用笔在上面画了一只乌龟,在乌龟旁还署名着林延潮三个字。

    这几个小孩子,也玩得太大了吧,林延潮将书搁到案上,目光扫向张豪远。

    侯忠书见了这一幕,大怒指着张豪远道:是不是你弄得?

    张豪远下巴抬得高高的,看着侯忠书,林延潮二人,站起身来朝侯忠书推了一把道:你干嘛,要打架啊!

    你妈!侯忠书舞起拳头,却被人抓住。抓住侯忠书拳头的不是别人,正是林延潮。

    五六个与张豪远交好的学童围了上来,一副要助拳的样子。

    别拦我,我把他打得,他妈都不认得!侯忠书骂道。

    张豪远骂道:你侯忠书你是谁?弄得又不是你的书,他出什么头。

    林延潮道:忠书,别急,此事由我来。说完林延潮站到了侯忠书身前,看着张豪远。

    首先我要你先赔礼道歉!

    你哪只眼睛看见是我们做的,我们也是刚进讲堂,就看见这样了,你不要冤枉了好人。张豪远得意洋洋道。

    你道歉不道歉?

    不是我干的,我为何要道歉?张豪远将胸膛一挺。

    忠书,你去请林先生来这里。

    豪远哥!几名学童听了林延潮让侯忠书找林诚义,都是打退堂鼓。

    怕什么?张豪远上前一步,对着林延潮道,去找先生告状啊!连束脩也交纳不出的人,先生会给你撑腰?何况我爹是总甲,先生也要卖我们三分面子?有种你去叫先生,看他骂谁?

    忠书,等什么,还不快去。林延潮丝毫不会理会张豪远的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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