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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文魁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幸福来敲门

    侯忠书应了一声朝门外跑去。

    张豪远手指着林延潮道:好,有种,你等着,到时候看先生偏谁,你准备从社学滚蛋吧!

    要滚蛋的人是你!林延潮道了一句。

    就在两边剑拔弩张的时候,手持戒尺的林诚义与侯忠书一并出现在门口。

    先生,张豪远涂踩我书本,还在上面乱写乱画,这等不敬字纸的行径,请先生为我住持公道。

    林延潮一语过后,就让张豪远等人背后一片拔凉,他们此刻才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同学之间争吵是小事,就算相互斗殴,林诚义的责罚也不会比课堂上背不出来言重。

    但不敬字纸就是大事了!很严重。凡读书人习字的第一日起,先生都教过他们什么是敬惜字纸,写过字的纸都不敢随意丢弃,要专门放在惜字塔焚烧方可。读书人将污践字纸的行为,比作污蔑孔圣,罪恶极重,相当于为人子女者,不孝顺父母。

    打架斗殴不会被开革出学堂,但不敬字纸会!

    林诚义将林延潮的书本拿起,脸一下子就黑了下来,这毁坏的是什么,是圣贤书。

    一旁的学童们见到这一幕都是不寒而栗,心知这是铸下大祸。

    林诚义拿起书本额头青筋暴出,喝问:是谁干的?给我站出来。

    张豪远已是惧了三分了,他没有料到林延潮将此事弄得如此严重,眼下若是坐实,可不止是打戒尺了,所以绝对不能承认。张豪远道:先生,不是我们干的,一进来就已经是这样了。

    先生面前,你还敢撒谎,难道是笔自己在延潮的书上面画了只乌龟的?林诚义质问道。

    看见林诚义如此,张豪远几个同党都有点退缩。张豪远硬着脖子道:先生,是这样的,我们中午用饭时,我家里正好捎来了一些腊肉。我想起先生平日教诲的三字经里,融四岁,能让梨的典故,不敢独食,所以就决定将腊肉分给同学时一起食用。

    林诚义听张豪远这么说点点头,脸色稍稍缓了一些。

    张豪远见稍稍扳回局势继续道:可是腊肉不多,同学们不能都食,结果林延潮,侯忠书二人没有分到,故而他们怀恨在心,林延潮故意将书涂抹,而让侯忠书来告状,污蔑学生。

    说到这里,张豪远脸上也是假惺惺地,滴出几颗眼泪。

    演技派!林延潮不由赞叹,连林诚义也是半相信了,疑惑道: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延潮,忠书此事是这样吗?

    一旁侯忠书目瞪口呆,这张豪远居然无耻,先生面前也敢撒谎,而且好像要骗成功了。

    而林延潮对张豪远真是刮目相看,这小子真是人才啊,居然知道找老师告状胜负关键,是老师心底对谁的好感度更多一点。融四岁,能让梨,连分个肉都要引经据典。

    里长的儿子果真不一样!

    林诚义难以作出判断,而学童们吃完饭,也是陆续进来,待看清的状况后。这些学童,有些立即帮亲不帮理的,站在张豪远一边。

    有人道:是啊,豪远午食的时候,是有分我们腊肉,我都吃到了。而延潮,忠书也确实没分到。

    先生,豪远为人大方,怎么会与侯忠书一般见识?

    定是他们诬告,先生,把他们赶出社学去。

    这时抱团排挤外人啊。张豪远得到同窗的支持,底气也足了几分向林诚义道:是啊,先生,我是被冤枉的,他们这么有心机陷害我,将来也会陷害其他同窗,这样的人,学生耻于与他们同学。

    我才耻于与你同学了,张豪远你表演够了吗?林延潮叱了一句。张豪远冷笑一声。

    林诚义也是难以判断道:延潮,豪远和你两个人说得都有道理,你让我相信谁?

    林延潮到林诚义面前,伸出手来道:先生,可否把书给我一观?

    林诚义听了方才张豪远的话,心底也不好拿决定,听林延潮这么说反问:你要书何用?

    林延潮道:先生,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也会说话,告诉我们是谁做的?

    张豪远哈哈笑起来道:延潮,你都傻了吧,书怎么会说话。

    林诚义听了林延潮说,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这两句话,正是他以往教授过《励学篇里的句子,不由赞许地将书给了林延潮道:好,你仔细看看。

    听林延潮说得如此玄乎,众学童都是瞪大了眼睛,看林延潮如何揭开真相。

    但见林延潮手捧着书,将书反复看了数遍,这时嘴边微微一笑道:先生,我有答案了。

    林诚义见林延潮不紧不慢,举事稳重的样子道:你说来听听。

    林延潮道:先生你看,我与侯忠书二人脚上所穿的都是麻鞋,若是踏在书上,不是这个条纹的印记,而唯有张豪远脚上所穿的布鞋,才能在纸张上踏成如此。

    若是先生要辨明是谁干的,直接将我们与张豪远等几名同学的鞋子除下,与书本上的印迹比对大小,纹理,即可知究竟是谁干的了。

    林诚义听林延潮这么说,不由点头道:这倒是个好办法。

    而反观张豪远一干数人,都是面色土灰,他们竟没有想到这一层。

    侯忠书在一旁起身,先将自己的鞋袜除下道:我先比对,你们快脱鞋,还等着作什么!看看是谁滚出社学。

    好补刀!

    林延潮赞了侯忠书一句,也是脱下了自己的鞋袜道:脱吧,你刚才说得不是很有道理吗?

    张豪远脸色更差了,他的同伙面面相窥,身子却一动不动,似乎不知该如何作。

    林诚义一眼就看明白的道:现在还不认错吗?还要等证据俱全时候再罚吗?

    林诚义声色俱厉,积威下其他学童都不敢吭声。

    几个学童,除了张豪远意外都是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少年人毕竟比孩童也没成熟多少,摊到事也只有抢涕痛哭一个办法了。张豪远好一点,但看得出来也是很害怕。

    林诚义冷眼冷声地道:哭也没有用,以往我用戒尺打你们是为你们好,但现在我连戒尺都懒得用了,因为朽木不可雕也。你们不懂敬惜字纸,损坏同窗之物,还敢对先生撒谎,从今日起你们都不要来了,我没有你们这样的学生。

    听林诚义这么说,在场学童都是陷入了沉默,五六个一起革退这惩罚也是太重了。

    学童等人都是脸色苍白。一名学童当即哭道:先生,我们知错了,求先生不要将我们开革出社学。

    是啊,先生都是豪远哥的主意,他说看林延潮不惯,教训一下他,我们只是帮手而已。说完几个学童都是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张豪远见遭到背叛,心理防线到了这一刻也是崩溃了,跪在地上,抓住林诚义的长袍道:先生,原谅我这一次,若是我被开革出社学,我爹会活活把我打死的。




第十一章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连里长的儿子张豪远等人也是跪在地上哀求,众学童都是傻了眼了。这张豪远在社学什么时候,落到这个地步。

    林延潮看去侯忠书则在一旁幸灾乐祸,显得十分快意。

    先生,请你看在我爹的份上,饶过我这一次吧,打我多少下戒尺,我都认了。张豪远向林诚义哭诉道。

    好嘛,把里长搬出来了,这张豪远不蠢嘛。

    林诚义虽是盛怒下,但听了张总甲的名字神色还是一缓,他这民办社学的老师,能否留聘,可是取决于本村里长,士绅,乡老的决定。他也要顾及里长的面子。

    林诚义沉默了一会道:你爹我自会向他解释,可眼下不责罚你,以后你若是再欺负延潮,忠书他们怎么办?

    听林诚义这么说,张豪远竟转过头向林延潮求饶起来:延潮,延潮,你大人大量,你不要让先生责罚我,我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我向你赔礼。

    这么多人看着,张豪远算彻底颜面扫地了。看着对方涕泪交错的样子,林延潮心想,也给他足够教训了,都是小孩子斗气嘛,不要太认真。

    林延潮看向林诚义道:先生,同窗不睦,我们也有责任,但请先生念在他们已是知错的份上,从轻发落,给他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张豪远则是面色涨红,当场痛哭流涕。

    林诚义道沉默半响道:不重罚,不能正学风。

    林延潮道:先生,子曰,听讼,吾犹人也,必也使无讼乎。惩戒不过是末,而使得人不再犯错才是本啊。

    林延潮此言一出,林诚义露出欣然之色道:说得好啊,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你在这个年纪,竟能明白这个道理,实在难得,难得,难得啊!

    林延潮可以感觉到,侯忠书等学童都是一脸膜拜的看着自己。这膜拜的原因很简单,林诚义在社学治学两年来,很少能这样夸赞一个学生的。林延潮能享受这个待遇,足够众学童们顶礼膜拜的。

    说到这里,林诚义忽然奇道:这,子曰听讼,吾犹人也,必也使无讼乎。此出自大学章句,你何时学过了。

    林延潮却是不知出自四书五经里《大学章句,只是上一世在哪里听过,却忘记出处。眼下林诚义不过教学生蒙学的课文,除了张归贺等少数学童,还没有人读四书呢。

    于是林延潮道:先生,我正巧听过,至于是不是出自大学,我倒是忘了。

    林诚义欣慰地点点头,对张豪远等人道:难得延潮不计较,你们以后还敢不敢呢?

    到了这里,张豪远与几名学童当下立即道:先生,延潮,忠书,今日之事,都是我的错,以后我们再也不敢了。

    侯忠书哼了一声,没有说话。而林延潮则是拱手道:希望经过此事,大家从今以后言归于好,和睦共学。

    林延潮这么说,但见林诚义脸上露出微笑,显然自己这方宽容的做法,令他十分赞赏。

    听侯忠书也这么说,林诚义道:延潮,忠书不追究,但尔等处罚不可免之,小惩方可大戒,豪远你们将所毁之书,以及笔墨纸砚赔一副新的给延潮,还有你们六人罚扫洒之事一月,另放学后罚抄弟子规十遍!

    张豪远他们霜打了一般表情。

    未到晚学,张豪远即拿了两本全新的书,还有一刀新纸,一锭墨,一方砚台,放在林延潮的桌上,一声不吭地就走了。

    送来的正好,自己正要习字。中午的这件小事,耽搁了习字,每日定下十贴的目标,就必须完成,一会还要温习《幼学琼林时间还是很紧的。

    现在正好可以试试张豪远送的新笔新纸,想想也是满开心的。

    新砚的砚底涂了腊,有一层光泽,摸在手中十分舒服,拿起墨锭放在砚上研墨,加了少许水,磨出来的墨汁黑如油,这说明墨锭的质量还不错。

    想起小学时学的书法课,学校都是用墨汁的,方便是方便,却是少了几分研墨时的趣味。至于新笔林延潮就不试了,听说开始练字不能用好笔,否则就炼不出技法来,还是用软毫旧笔锻炼自己的腕力和笔力。

    林延潮照着帖子开始练字,奢侈地用了张新纸,写字时舐纸不胶入纸不晕感觉真是好极了,越写越舒畅,自己的字也是顺眼多了。一面写完吹干了,反过来再写一面,不要浪费嘛。

    一帖字写完,林延潮只觉得全身痛快,就好像小时候上学时,新买的文具都特别爱惜,拿来和小伙伴们显摆一下,文房四宝,也就是读书人上阵打战的枪和剑。看了张豪远来捣乱,也是挺好的,否则自己哪里用得上这么好的纸墨。

    自己在练字,其他学童们在背千字文。

    林诚义将千字文定至全文背诵,而初入蒙学的学童也要背至三百字未至。林诚义这么布置后,课堂上学童们都是一片哀嚎,连学堂内最调皮的学童,这时候也认真许多,不敢再有所怠慢。

    而吃了大亏的张豪远,更是面如土色,他现在正赶着抄弟子规,加上千字文全文背诵。他大概今晚不睡,都完成不了。

    此番也算给他们长了教训,以后看社学之内,谁敢欺负我们,真是痛快!侯忠书笑着偷偷和林延潮说道。

    我们来社学读书,可不是来斗气的。林延潮继续写着字。

    延潮你不会真的这么想吧,为什么不想想这么巧,你这几天学业正好有长进,督学老爷马上要来社学,就在这时候张豪远想赶你出社学。

    林延潮停下笔,没想到侯忠书平日一副缺心眼的样子,有时候却也满聪明的。

    林延潮道:你比别人强一截时,别人会嫉妒你,若是你强别人一大截,别人就会佩服你。所以别想那么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才是王道。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延潮,这句话听得浅显,但我听得却很道理啊!你怎么变得这么有文采,大哥,请受小弟一拜。侯忠书作势要拜。

    你的膝盖我就不收了,地上凉,我道听途说行了吧,真是的。林延潮摇了摇头。

    晚学后,林延潮被林诚义唤至塾内说话。

    林延潮先向林诚义行以弟子礼然后问:先生有什么话要吩咐学生的?

    我前几日说要考校你落下的功课,你准备得如何了?

    林延潮道:回禀先生,学生不才,《幼学琼林只背了两卷,还有两卷没有背。事实上他《幼学琼林已全文背诵下了,并且刚才还温习了一遍。

    林诚义一愣道:能背两卷,也是很不容易了,你费了几日?

    两日。林延潮实话实话,不过是两日背了全书罢了。

    林诚义脸一沉道:求学当务实为本,一卷就是一卷,两卷就两卷,不求寸进是不对,贪多了嚼不烂更是不对。

    先生教训的事,学生受教了。

    见林诚义认错,林诚义脸色好看了一点问道:那你背了几卷?

    两卷!林延潮老老实实地回答。

    林诚义脸顿时黑了,将戒尺重重一搁,从手边拿起书本来道:为师最恨华而不实之人,作学问扎扎实实来不得一丝浮夸,你以为是神童,两日就背下半本《幼学琼林。

    我已经很低调了啊,林延潮当下道:请先生试之!

    试当然要试,不然怎么责你,林诚义哼了一声道,第一卷的文臣!错一处,吃一记戒尺!

    林延潮背着双手,摇头晃脑地道:帝王有出震向离之象,大臣有补天浴日之功此皆德政可歌,是以令名攸着,学生背完了,先生你的手怎么了?

    林诚义当然不会告诉林延潮,自己手举戒尺酸了活动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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