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文魁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幸福来敲门
不过赵志皋得以升任文渊阁大学士。
陆光祖,张位二人则是不动。
文渊阁的走廊里,王锡爵正负手赏着这雪景。
在此雪景之下,王锡爵身着一品大员所着的大红蟒衣,外罩天子钦赐的麒麟褙子,任由北风吹拂着三尺长须,好一派雍容华贵的宰相气度。
王锡爵赏雪之时听得金水桥对面传来脚步声,一名身着绯袍的官员踏雪行来,对方左右还跟着两位侍从。
看清这位官员的面容后,王锡爵不由微微一笑。
此人正是王锡爵的好友,当今吏部左侍郎罗万化。
罗万化来到阁前向王锡爵笑着问道:“元辅,何故沉吟在此?”
王锡爵笑了笑道:“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啊!”
说完二人同是大笑。
“劳相爷挂念,真是折煞罗某了。”
王锡爵笑道:“去年我在乡侍母于膝下,偶有一日出外,听得路边有鸟在鸣,突想起当年你我给先帝讲书后路经内苑,你听得有黄莺在鸣是当即赋诗一首。”
“令启朱明景物华,新声巧啭上林花。全枝借得晴初试,乔木迁来韵转赊。静里调簧随玉辇,阴中分绿上窗纱。圣朝会见和鸾凤,小鸟缗蛮讵足夸。”
“这首诗脍炙人口,当时我在左右同乡面前道出,无人不为之喝彩。”
罗万化闻言笑着摇了摇头道:“那是多少年的事了,元辅,你我现在都老了。”
王锡爵抚须道:“老骥伏枥,志在千里,我可是不服老的。好了,咱们到值房里说话。”
当即二人进了值房里,阁吏立即就点起了炭盆。
王锡爵,罗万化二人一起伸出手在炭盆前暖手。
王锡爵的手暖得差不多了:“以往建储之事,坏就坏在一个急字上,就如这暖手吧,近了烫,远了冷,所以此事当缓缓图之。”
罗万化问道:“如何缓缓图之?”
王锡爵道:“之前工部主事张有德上疏言皇长子出阁读书的事,惹动天怒,此为前车之鉴,眼下再提出阁读书已不合适。之前面圣之时,陛下提出三王并封之策,我以为可以先同意,但必须让太子认皇后为嫡子,然后再谋册立。如此缓个一二年,大事可定矣。”
罗万化想了想道:“此事全仰仗于圣上与元辅之默契,朝臣们怕会反对。”
王锡爵道:“这册封之事决于礼部……”
“大宗伯林侯官?此人可使不好相易与的。”
王锡爵淡淡地道:“此人虽不是小人,但政见与我不和,他在礼部怕是很难与我相安。他的事我回京时与三辅陆平湖已是商量过了。”
“他主张调林延潮出京取代宋仁和为备倭经略。我以为此策可行,一来宋仁和威望不足,经略更重于疆臣,非二品大员不足以坐镇。二来林侯官不是主张封贡的事,这倭寇败去之后就要和谈,由他去倒是一个恰当人选。”
罗万化点点头道:“这倒是一个不错的法子,只是元辅何以料定倭寇必退。”
王锡爵道:“这是大司马与吾担保的,就在数日之前,提督总兵官李如松已率大军渡江,直指平壤,开城,王京。只要三都一复,朝鲜之事可定。就算不能建功,大军只有五十日的粮秣,也不可久战。”
罗万化道:“原来如此,那么调林侯官入朝之事,什么时候可以动议?”
王锡爵道:“就在十日之内,林侯官到时一走,你的担子就要重了。”
罗万化明白王锡爵言下之意:“元辅莫非是要我接替礼部尚书?”
吏部左侍郎虽是三品,但论权势礼部尚书却大不如吏部侍郎。所以吏部左侍郎到礼部尚书明为升迁,但其实只是平迁,甚至有时候还不如。
至于什么时候不如呢?就是现在这样的场合了。
王锡爵道:“当初因为立储之事,一甫你被贬南京,天下百官都替你叫屈,这一次你若重执礼部,那么百官都可以安心了。”
罗万化明白王锡爵的意思。
王锡爵是让他为礼部尚书后支持他三王并封的主张。
权力没提升,反而还要背锅。
罗万化低声道:“元辅,京察马上就要到了!”
正月以后就由吏部主持京察的大计,这个时候罗万化离开吏部对王锡爵而言,更难对京察有所把控。
王锡爵面色一凛叹道:“眼下国本之事更重。”
罗万化他心底其实是不赞成王锡爵此举的,但他是王锡爵好友,又想到国本之事建储之功,以及自己老友的处境。罗万化当即道:“为了江山百姓,社稷安危,我愿勉力一试。”
王锡爵闻言心知罗万化委屈,叹道:“一甫此情此景锡爵不知说什么才是,只有在心底记你的好了。为今之计只有速速让林侯官出京,你来为大宗伯这个法子了。”
是日,吏部考功司。
司里郎中赵南星,员外郎顾宪成二人相对坐在一张小桌子上,正在用堂食。
不久堂吏端着食案来到二人桌前。
但见顾宪成举箸笑着道:“东坡肉,梦白今日你我有口福了。”
说完顾宪成夹了一筷子到口中点点头道:“肥而不腻,酥而不焦!这不是出自咱们吏部廊厨之手吧!”
那么堂吏陪笑道:“司君果真高明,什么也瞒不过你,这是马头斋的……”
堂吏说了一半见顾宪成脸已是沉了下来,顿时骇得是魂不附体。
“下不为例。”
堂吏听到这里,三魂七魄才回到了身上当即连连点头道:“是,是,小人一定记住,两位司君慢用,小人告退!”
“慢着!”上首赵南星叫住了对方,然后对顾宪成道,“这几日司里上下忙着修订访单的事着实辛苦了,这外头天气冷,今日就破个例,每人喝些小酒暖暖身子吧!”
顾宪成点了点头道:“照着司君的意思去办吧!”
堂吏称是这才离开了屋子。
赵南星对着一盘东坡肉道:“这小吏毕竟也是费了些心思。”
顾宪成道:“我只是担心弊生啊!”
赵南星点点头道:“京察就要到了,历数历次京察,台省都有陈言,这一次也不例外,还未京察就有言官上疏,每次京察访册都不书四司属官之名。”
顾宪成道:“此中意思,还不是科道欲分吏部之权,其实每一次访册我们吏部皆与吏科都给事中,河南道掌道御史共访,书写名字实多此一举。”
“对了,吏科都给事中钟叔濂还未给我们回音?他不是你的同年吗?”赵南星问道。
顾宪成道:“钟叔濂自入朝以来,一直与林侯官走得很近,想要让他站在我们一边怕是不易。”
赵南星道:“这也是无妨,毕竟科道只是咨询以访单,但真正定去留的却是在我们吏部考功司。”
这里说一下京察的流程。
京察乃六年一次考察京官,一般是朝廷委托给吏部,都察院。
但是两边堂官为了避嫌(担心清议舆论的抨击),实际上的操作,却是吏部考功司,吏科都给事中,河南道掌道御史三方共商,但是吏部考功司,吏科都给事中,河南道掌道御史为了表示公正,则又会将权力下放给吏部四司,给事中六科,十三道监察御史。
具体操作流程,是吏部考功司开列出被考官员的名单,每名官员一张访单,然后汇集成册,称为访册。
然后访册交到吏科都给事中,河南道监察御史的手中,让他们对访单上的官员加以咨询,审查。
这审查方式就是给相关的科道官员在访单上,根据他们自己的风闻或者是亲眼所见匿名写出对这名官员的评价。
然后由吏部对访单进行收集,此称为会单。
会单后,由吏,科,道三部堂官给出一个综合的处理意见。
最早时候访单只是一个辅佐流程,最重要的还是看上官对这名官员的考语。但是科道崛起后,访单就为了京察里的重要手段。
但见顾宪成肃然言道:“京察之事乃国之大计,天鉴在上,清议在下,国法在前,青史在后。你我必须秉公处置,不可让人留下话柄。”
赵南星也道:“我赞成你的话,我之前问过太宰,他言这一次京察必须秉公处理,不得有丝毫徇私枉法之处。我们身为吏部的官员,自己持身先要正,不可因公废私,更不能徇私枉法。”
“你知道员外郎吕胤昌,正是太宰的亲外甥,之前太宰就让我将他的名字写入访单之上。当然我身为考功司郎中,自然也是责无旁贷,给事中王三余虽是我姻亲,但他平日为官有些不拘小节,我也将他名字写入了访单之上。”
顾宪成点点头道:“太宰,司君真乃君子也。但是京察向来由内阁代为奏报天子,若是内阁阻扰如何是好?”
赵南星道:“你放心,我问过太宰了,他说他会亲自呈交给皇上,而不经内阁之手。”
顾宪成点了点头:“正当如此。若是再给内阁经手,如此又重蹈以往京察之时,执政庇护私人的覆辙。”
吏部尚书孙鑨是清流党的领袖,自他成为吏部尚书以来,一直不满已经入阁的前吏部尚书陆光祖通过旧属对吏部的事情进行指手画脚。
孙鑨对此不能坐视不理。
而这个时候王锡爵又是回朝,众所周知天子对于王锡爵的器重,远在其他几位内阁大学士之上。
因为担心王锡爵的内阁完全倾向于天子,同时也是因为吏部不满内阁屡屡对部事的插手,所以孙鑨决定利用这一次京察来作为反击。
这是申时行,宋纁之后,再一次的阁部之争。
只是当时二人毕竟保持面上的和谐,但这一次看来吏部早已在厉兵秣马,准备与内阁公然翻脸。
顾宪成忽然道:“不过阁部相争之前,倒是有一件事要办!”
赵南星问道:“何事?”
顾宪成道:“两虎相斗,最怕就是有人得利。当今朝堂上既不依执政,也不依清议的,你说有谁?”
“当今礼部尚书林侯官!”赵南星沉声言道。
顾宪成道:“大风吹来,唯有松柏者能不东倒西歪。林侯官此人是有钢骨的,王太仓拉拢不了他,我们这边也容纳不下他,所以为今之计就是把他请出朝堂去!”
“如何个请法?”
顾宪成笑了笑道:“李道甫早与我通气,王太仓早视林侯官为眼中钉,故而早想将他请出去。这一次备倭经略宋仁和位置不稳,不能服众,所以王太仓有意让林侯官取代宋仁和,主持封贡倭国之事。”
赵南星摇了摇头道:“林侯官早就表态,他不愿去朝鲜,他不通兵事。他既不走,谁能强迫。”
顾宪成道:“那也由不得他,若是内阁里王太仓,陆平湖都发了话,再加上咱们太宰的分量,你说林侯官是去还是不去?”
赵南星闻言沉吟片刻,道:“若是依你这么说,林侯官是不得不去了。”
顾宪成道:“太宰那边对我是言听计从,有我进言,林侯官肯定是留不了京师了。唯独就是他主动走,还是我们将他请走了。”
“后者于他面上不好看,我看还是与他说一说,让他自己上疏给天子,自请去朝鲜。至于这一次京察我们可以尽量不将他的门生同乡罢黜,一来是看在钟叔濂的份上,二来也算是全了大家的旧谊,毕竟再如何我们与林侯官也没有扯破脸啊。”
顾宪成点点头道:“话是这么说,但是依我看以林侯官的性子,是不愿意听话的。此人脾气犟得很。”
赵南星道:“我与他还有几分旧交,就由我去说一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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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文魁 一千两百九十一章 转告
这一日仪制司郎中何乔远在司里办完事,于是坐了轿子回府。
何乔远乃泉州人士,万历四年时与林延潮同榜中举,又在万历十四年中进士,与林延潮不仅有乡谊,年谊,还有师生之谊。
自他至礼部后,办事精明干练,深得林延潮赏识,故而从员外郎提拔为郎中,主管礼部第一司仪制司。
刚回到府上,何乔远即见到门子来报道:“老爷,仪制员外郎于孔兼与新任主事顾允成来府上拜见老爷。”
何乔远一愣然后笑了笑,新任主事顾允成乃吏部考功司员外郎顾宪成的弟弟,他有这么深的背景,新官上任前还来私宅拜见自己,这是一件好事。
“他们穿着官服吗?”
“都是常服。”
何乔远道:“那先安排他们坐着,我更衣后再见。”
更衣后,何乔远换了燕服在客厅见了二人。
顾允成一见即道:“老大人在上,请受卑职一拜。”
何乔远见对方不称自己司君,而称老大人点点头道:“不敢当,早听闻叔时有一位极出众的兄弟,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顾允成也道:“不敢当,家兄曾在我面前提及老大人的名号,但可惜平日却少了亲近。但是他当年为观政进士时,与刘漳浦以气节相慕,一起激谈朝政,抨击时事,还曾一起上书座主申时行指画国事,刘漳浦曾多次盛赞老大人,言老大人之才远在他之上。”
何乔远闻言哈哈一笑。
这刘漳浦就是刘廷兰,漳浦人士,万历四年福建乡试时与他,林延潮二人同榜,他与何乔远交情极好。万历八年时,刘廷兰又中进士,在京观政时与顾宪成交好,这一件事何乔远是知道的。
不过刘廷兰向来眼高过顶,从不轻易服人,怎么会说出才华远在他之上的话。不过对于这样的奉承话,何乔远倒也不会计较的。
“此言过誉。”何乔远淡淡地道。
双方寒暄后,开始聊起话,聊来聊去就提到了京察上。
于孔兼道:“这几个月京中官员因京察之事,可谓是风声鹤唳,官员们上下不少因此惴惴不安。恐怕咱们礼部少不了要筛掉不少官员。”
何乔远道:“我等身正不怕影子斜,又何况咱们礼部是众所周知的清水衙门,朝廷不会无缘无故罪人的。”
于孔兼道:“话是这么说,但今时不同往日啊!咱们礼部以往有林侯官在外撑着,林侯官又有申吴县撑腰,其他衙门都不敢惹咱们。但申吴县致仕后,王太仓归省,以皇上对他的信任,内阁威势恐怕要更盛于申吴县之时。”
“以往林侯官可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只有他为难别人,没有别人敢为难他。但王太仓不是申吴县,他回朝时就不一样了,听闻他有意以建储之事于百官面前树立威信,而林侯官这两年来却与建储之事上毫无建树,所以这一次听说不仅林侯官要失势,连礼部尚书之位也要易手。”
何乔远道:“元时所言的事,我也有耳闻。大宗伯在部以来,部里的事可谓井井有条,王太仓也不能说撤就撤吧。”
于孔兼道:“此事我们都是知道的,但是京察就要到了,大宗伯怕已是庇护不了咱们礼部。”
何乔远叹了口气。
这时于孔兼对顾允成道:“季时,礼部现在就是如此,你兄长这一次主京察之事,可要为我们的官员说说好话啊。”
听于孔兼这么说,何乔远心底一动。顾允成则是一脸惶恐地道:“司君言重了,京察的事向来是太宰与总宪执掌,家兄说过了他在考功司只是行份内之事。”
于孔兼笑着道:“季时,司君面前又何必自谦呢?满京城官员里谁不知道,吏部考功司的赵梦白与顾叔时乃是当今孙太宰最器重的人呢。”
何乔远端起茶盅,笑了笑道:“是啊,京察之时还请令兄高抬贵手才是。”
顾允成连忙道:“老大人言重了。家兄对老大人一向敬仰,老大人又什么吩咐,卑职一定转达就是。”
何乔远笑着道:“不敢当啊,何某要求令兄多多帮忙才是。”
何乔远算是明白今日于孔兼,顾允成二人上门的来意。
二人聊了一阵后即是告辞了,何乔远心思沉重地回到了书房,他不由道:“这于元时在部时还是一口一个大宗伯,现在都改口称林侯官了。”
“看来还是顾叔时厉害,他这一回朝即不知为吏部拉拢了多少人,这一次把手都伸到礼部来了,真可谓长袖善舞啊!”
想到这里,何乔远当即对外头言道:“立即备轿,我要去林府。”
正月的礼部。
连绵细腻的春雨落在公堂旁的天井里,正月刚过,各衙门开印后都有些疲乏与怠慢。
唯独礼部上下倒是一开衙后即是进入了忙碌。
正在坐堂处理公事的林延潮,这几日渐渐感觉到一丝异样。
身为衙门里的官员,对任何细节之事都极为敏感。比如说现在,林延潮可以感受到下面向自己奏事的各司官员面上虽是恭敬依然,但神情态度之间却比以往有些一些不同。
到底如何不同,林延潮一时也说不上来,但身在衙门久了,总能敏锐地体察到一二。
林延潮明白这样的变化从何而来。
正如同天子与内阁大学士的关系,决定了内阁大学士的权势一样。
内阁大学士与六卿的关系,又决定了六卿的权势。
这就称之为背景。
天子不信任王家屏,所以上下都知道他是迟早要走的。无论王家屏怎么搞好与天子关系都弥补不了。
而天子器重王锡爵,所以上下都知道他回来后,内阁权势就不一样了。
但是林延潮与王锡爵的关系,却很是一般。
关系一般,如此以后慢慢的也有下僚轻慢了。
但林延潮明白的是申时行走后,这样的局面,自己迟早必须应对。
之前内阁六部一盘散沙,大家谁也统御不了谁,现在王锡爵回朝后,要办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六部恢复以往唯内阁之命是从的局面。
而据陈矩说,王锡爵要以建储之事为第一功,从而推翻自己皇长子皇三子先后出阁读书的建议,而改由三王并封,那么自己因政见不和下马倒也是可以理解,林延潮也未必会有多‘怪罪’王锡爵。
毕竟他要换合乎他政见的礼部尚书,来推行他的主张。但令人觉得不悦的是,王锡爵从头到尾没有与自己商量过,甚至招呼也不打一个。
那架势仿佛是告诉你,到时候等通知好了!
想到这里,林延潮端起公案旁的茶盅时,倒是有些不能心平气和。左右堂吏见林延潮神色阴沉的这一幕,都是提心吊胆。
最后幸亏这样的神情在林延潮脸上只是一闪而过,他倒是笑了笑将茶盅里的茶喝了大半碗,然后长长出了一口气。
王锡爵回朝后要建储,所以第一个拿礼部开刀,一旦建储之事办成,那么他宰相的威势就会拔高到一个高度,以天子对他的信任,恐怕连当年的申时行也会不及他的权势。
可是自己礼部也就算了,毕竟权势最轻,绝对没有跟内阁叫板的实力,既然内阁要收权,就回到过去继续在内阁大佬面前装孙子好了。但王锡爵的权归内阁之举,六部之中最为不满的,绝对是能与内阁抗衡的吏部。
林延潮不愿自己出头与王锡爵碰,倒是要看看吏部如何应对。
他与吏部尚书孙太宰打过交道,此人可是深不可测啊。
这时候,陈济川来了他向林延潮道:“老爷,吏部考功司郎中赵南星托人给你送来一封私信。”
林延潮闻言点了点头,或许吏部也是坐不住了。单独对抗王锡爵,当然是不够,但若是能联合自己一起反对,那么局面就不一样了。
毕竟过去一年事归六部的局面,各部还是相当满意。
于是林延潮接过赵南星的私信读了起来。
读了之后林延潮将信放下心想,相较于王锡爵,这赵南星还是不错的,但仅仅是不错而已,毕竟人家跟自己商量了,哪怕仅仅是一封书信。
林延潮站起身来,看着天井里的细雨。
是赵南星,还是顾宪成的主意,已经不重要了。不过可以看得出来,内阁与吏部在此事上已经达成了一定的默契。
这等默契却令自己一时无力施为。
而一旁来给赵南星送信的心腹一直在偷窥林延潮的神色,但见他脸上神色阴晴不定。来前他已接受了赵南星的叮嘱,就算林延潮发再大的火,他也要顶住然后回去如实回报。
林延潮回过头看向来送信的赵南星的心腹,淡淡地道:“回去告诉你们家老爷,就说他的好意我知道了。只要他能答允信中承诺之事,那么我林延潮归去又有何妨,让贤与能也是一段佳话啊!”
那名仆役见林延潮的神色微微一愕,然后立即道:“是,小人记住了,这就回去禀告老爷。”
“对了,老爷还有一句话还命我转告大宗伯。”
“什么话为何不写在信中?”
这名仆役道:“老爷说了要等大宗伯看完信再说,老爷说,无论大宗伯有了任何决定都比犹豫不决好多了!”
大明文魁 一千两百九十二章 挂靴而去
好一句有了决定比犹豫不决好多了。
真是有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的精髓。
林延潮听了赵南星这一句良言忠告,淡淡道:“多谢赵郎中提点了。我当好自为之。”
那下人笑了笑道:“其实嘛,老爷说了他对大宗伯一向是十分敬仰。但是敬仰归于敬仰,有时候也是身不由己。”
“本部堂绝对可以理解赵郎中的为难,请转告赵郎中,这一次林某离京后,还请他照顾好我的人,若是京察有何不利于本部堂的地方,本部堂不会就这么算了。”
那名下人笑了笑,毕竟马上失去权势之人的恐吓是毫无意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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