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文魁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幸福来敲门
李山海先道:“倭酋秀吉反复无常,奸险无比,方才所言贡道一通,即为兴兵讨伐鞑子绝不可信。至于和亲之事更是有辱上国国体啊!还请上使三思。”
林延潮点点头道:“我明白。”
三人心想,不仅林延潮,更要紧是大明天子要知道,万一这笔谈一上,大明天子心血来潮怎么办。
柳成龙又道:“之前贵使分国之事,陪臣已向国主禀告……还请贵使宽限一些,等倭军稍退后再议,吾担心此事一提,会动摇敝国之根本。”
林延潮道:“分国之事是朝廷主张,吾乃承意而为,之前冒犯还请几位体谅。”
众人恍然,明白他们又误解了林延潮。
但是越是如此,这几人心底越是担心。柳成龙问道:“不知上使对我等有何吩咐?”
林延潮点了点头当即道:“吾有一事早就想说了,一直以来贵国朝贡我大明以金银马匹人参为主,且是一年三贡。”
“据我所知,大明丝绸在朝鲜为贵,堂上官方许穿大明丝绸所制的官服,而堂下官则不能。所以贵国贡使每次来朝,以丝绸论正使副使能带十匹归国,正官五匹,角夫迎送军为三匹。“
“至于贵国携至本国的人参则是反之,正使副使十斤,角夫迎送军三斤。不知我说得是否正确?”
柳成龙道:“正是如此,上使对敝国实在太了解了。”
林延潮笑道:“本部司礼部,会同馆里官员多有向本部禀告过此事,本部还听说,贵国贡使经贡道至大明时,每经关口时都有遭到盘剥对吗?”
“确实如此,”柳成龙道,“贵使想说的是海上贡道之事吧?”
林延潮点了点头,不仅仅是贡道之事,若明日能够达成封贡,那么将来贡道选择浙江,对明朝,日本更加有利。
但是沈一贯,孙鑛二人都反对贡道取于宁波。相反他们与张位都想屯兵于朝鲜。
所以从政治资本上考虑,林延潮就必须将贡道设立在朝鲜,然后完成屯兵朝鲜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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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文魁 一千三百四十四章 龙山大捷
历史上沈一贯,张位二人在阁一并提出了在朝鲜驻军屯田的方略,史书上记载‘请于开城、平壤建置重镇,练兵屯田,通商惠工,省中国输挽。且择人为长帅,分署朝鲜八道,为持久计。事下朝鲜议。其国君臣虑中国遂并其土,疏陈非便,乃寝’。
此事最后因朝鲜的反对,担心明朝吞并其领土而告吹。
所以这一次林延潮与朝鲜商谈的,实际上是办到历史上沈一贯,张位没有完成的事。
眼下的光海君,李山海,柳成龙三人都是朝鲜最高决策者,与他们商议自是比两国文书往来要好多了。
国与国之间关系,这里就涉及到一个体系的建立。
明朝,朝鲜,以及将来的倭国三国肯定是要建立在朝贡体系上的外交关系。
这不是三十年战争后威斯特伐利亚体系,威斯特伐利亚体系,实际上是弱肉强食的体系,但表面上大家都假惺惺地说自己忠于彼此的主权,平等。
朝贡体系,只能有一个爸爸,那就是明朝,然后在这个前提下,明朝必须保障下面国家间的主权和平等。
用儒家的说法,那就是‘事大’和‘字小’。
朝贡体系,比较适用于国家体量悬殊,且又是文化中心的明朝。
林延潮对光海君,李山海,柳成龙三人道:“朝鲜是吾大明藩国,藩国与地方诸省不同,对于藩国上朝只是安排而不是直辖,而维系上朝与各个藩国就是封与贡。”
在座都是明白人,故而有些话可以直接说,一旁的刘黄裳与于仕廉也是全程记录,这些话都是要上呈御览的。
“之前朝廷决定对倭国是许封不许贡,本部以为不妥,封是义,贡是利,哪里有只讲义不讲利,但凡对我大明称臣之国,都可许以进贡,哪怕我们与倭寇几百年不曾往来。”
封王就是大明这朝贡体系的准入门槛,我既已承认你为体系一分子,再不允许你朝贡,那么这个逻辑不能自洽。
李山海道:“据我所知,上使大人的先父先母就是倭寇所害,为何上使可以放下仇恨呢?”
林延潮见李山海提及此事,目光一凛,李山海俯身道:“李某言语冒犯还请上使见谅。”
林延潮道:“无妨,想起一些往事,先父先母是本部孩提之时被林凤的部下所害,由名字可知,此人并非倭人。当年嘉靖之倭害,究其因也是因为不通往来而至,若封贡可成则可免除千千万万沿海百姓之苦。”
光海君道:“上使造福百姓之心,实在我等敬佩,只是……只是倭寇屡犯我大明,朝鲜,此恨无穷无尽,怎能因此就放下,给予进贡之利呢?”
林延潮道:“世子所言即是,若是一兴兵就允贡非大国之体,但倭寇若愿放弃贵国南四道之地,那么允其封贡以消兵止戈又有何妨呢?”
李山海道:“若是倭寇肯退出敝国,又将贡道设在吾国,恐怕……”
林延潮道:“这么说贵国是完全不愿意办一点事?”
听林延潮语气,光海君立即道:“复国事大,以此为重,只要上国能驱逐倭寇。只是此事事关重大,必须禀告国主后,再行回复!”
林延潮点点头道:“正当如此。”
于是三人起身告辞。
林延潮命于仕廉送走他们。
然后刘黄裳向林延潮问道:“经略大人,若是允许倭寇在朝鲜取贡道,其再度来犯如何是好?如此朝鲜君臣岂非寝食难安了?”
林延潮道:“我也有担心,就算这一次驱逐倭寇出三韩,但将来未必没有去而复返之日。所以本经略打算奏请朝廷,不论朝鲜是否答允,都要于义洲设镇屯兵,由朝鲜为吾输粮供给大军。”
刘黄裳一愣问道:“不知经略大人打算在朝鲜驻扎多少人吗?”
“三万之数如何?”
刘黄裳摇头道:“朝鲜国力疲弱恐怕供给不了这么多人马。”
林延潮道:“退而求其次,就设一个镇,一万人马如何?若担心兵力不足,可以让我军派出教练来操练朝鲜兵马。有了此精锐之师于朝鲜,那么既可不用担心北面女真入寇,也可不惧南面倭寇来犯。”
刘黄裳身为兵部主事,当然知道此举的意义。
“洪武时我铁岭卫设在鸭绿江以东,但因朝鲜狡计,不得不徙至江西,若是能够在铁岭设镇,不仅可以威服女真,还能令朝鲜听命啊!”
林延潮点点头对刘黄裳道:“那依你之见,将来驻军是调南军,还是北军?”
刘黄裳道:“南军募兵,更加精锐,而北军屯垦,倒也能自给自足,两边各有所长。”
林延潮点点头道:“吾已有方略。”
刘黄裳当即拜道:“若是经略能成此大事,必有利于社稷!”
林延潮道:“那也要看能不能击退倭寇才是。这时候李提督想必已是兵临龙山仓了吧!”
这日夜里朝鲜龙山仓。夜色浓浓之下,山间到处都是火光。
辽东副总兵查大受是李成梁的家丁出身,这一次受李如松之命率军奇袭龙山仓。
查大受选拔死士从偏僻山道上攀至,明军杀到时,倭军是一点准备也没有。
一番激战查大受突袭之下,杀散了大部分守仓倭军。
死士人虽少,但各个都是精锐,现在正追杀倭军。
眼下看着龙山仓已得,查大受吞了口吐沫道:“娘得这么多粮草,朝鲜那般人都干什么吃的都留给了倭人!”
左右兵丁问道:“咱们怎么处置?”
查大受道:“尽数烧了!”
“烧了?这是几十万石粮食,足够咱们大军吃半年了。”部下心疼地道。
“可惜什么?”查大受道,“烧了!”
说完查大受命士卒往粮仓四面泼上火油,然后他亲自举了火把投入仓库中,但见火焰一下子的腾起。
“真他娘的好看!”查大受见此哈哈大笑。
“尽快杀散倭寇人马,将这仓库一一都烧了,今日一战后看谁敢小视我军威名!”
这时候西北风大起,明军死士用明火、毒火、火箭齐发,这些火箭正好点燃了仓库的草垛,顿时仓内仓外燃起熊熊大火。
火势熊熊,当下烧红了半面天空,即便身处远方的李如松以及各处日军也是清晰可见。
小西行长,加藤清正都是从梦中被叫醒,然后看到了龙山仓被焚毁了一幕,都是惊骇不定。
而李如松倒是淡淡地道了句:“乘夜进兵!”
次日,林延潮接到了龙山仓大捷的军报。
李如松派查大受等将领借助朝鲜水军的运载夜袭龙山仓。明军以火箭扫射,将囤积在龙山仓的几十万石军粮焚烧大半。
龙山仓被焚后,倭军驻扎在王京的第一第二军团小西行长,加藤清正部顿时方寸大乱。
闻此消息,李如松部乘胜追击。
王京之内,小西行长,加藤清正听闻明朝大军赶来,当即退兵离开王京。
倭军临行之际,一不做二不休,当即放火焚烧朝鲜王京,倭军退至汉江,这时候李如松前锋赶到,双方在汉江边激战一场。
倭军断后的黑田长政部大败,被明军斩首数百级。但是黑田长政部仍烧毁了汉江上所有渡船桥梁以阻止明军追击。
倭寇虽是远遁,但明军乘势收复王京!
焚烧龙山仓,又击败黑田长政,最后又收复王京,好消息是一个接着一个传到车辇馆。
收复王京消息传到时,林延潮正与柳成龙在下棋。
得到捷报时,他故作镇定将捷报放在一旁,柳成龙知道这是军报,不由好奇询问道:“这是前方紧急军报吧,不知可否告知柳某。”
林延潮这才慢吞吞地道:“柳相想知道啊,好似王京收复了吧!”
柳成龙闻言一怔,然后举袖掩面了一会,这才道:“林公这学谢安石学得不像啊!”
林延潮闻言道:“能得其意就好。”
说完二人都是大笑。
林延潮将谢安装逼的架式学了个十足,柳成龙也是也不以为意。此刻他向林延潮作揖后,急忙离开了车辇馆。
柳成龙走后,林延潮推开棋盘当即给朝廷写请功奏章,为参与这几战的明军将士请功。林延潮奏功可谓只要有功无论巨细都写上,不管是管理后勤的,还是前方战死的将士一个不漏。
如此一来,这请功的名单一口气竟开列了三百多人,奏章上看去那是长长一串名字,甚至连没有上过战场护卫宋应昌本人的亲兵将领也是名列其中。
林延潮又在另一封奏章中盛赞李如松骁勇善战,宋应昌的运筹帷幄,为二人尽力表功,刘黄裳,于仕廉,以及海运运粮的梅侃也有提及,甚至连天津,山东的官员也是表扬了一番,就是唯独对自己则是一字不提。
这些请功奏章自是要李如松,宋应昌联署。
宋应昌看后欣然画押。
而李如松看后则是对左右道:“以往我在前方作战,总是担心宋经略委过掩功,而今日见林经略请功,方知何为至公!如此我等敢不为朝廷效死尽力吗?”
听李如松之言,众将无不称是。
最后这些奏章是一封接着一封送往京师。
大明文魁 一千三百五十四章 一石二鸟
“明军收复王京!”
“李提督夜焚龙山仓,大败倭军!”
“王师兵锋已越汉江!”
京师的大街小巷里,新民报的卖报人走街串巷到处吆喝。这卖报人的打扮犹如棋盘街的算命先生,身上挂着布褡裢,褡裢的前后两面袋子都塞满了报纸。
听闻明军大胜的消息,不少百姓都是闻声而来。
“买个报纸!”
“只收铜子,不收银钱啊!一份一百二十个铜子!”
“宝钞能用吗?”
“对不住这位老爷,宝钞不能用。”
“给我家老爷来一份,咱是万历通宝!”
不多时,卖报人已是卖完。不少人买了报纸急着回衙门或家里分享喜讯,也有几名百姓拿着报纸站在街头巷口,他们身边围着一圈不识字的百姓,听着他读报纸。
这一幕情景随处可见,京城里的茶馆酒肆之间,下至走卒贩夫,上至达官显贵无不兴致勃勃的谈论。
京城最大的戏馆当属广和楼了,当年林延潮与徐显卿等诸翰林也在这里听过戏。
而今广和楼里唱得是薛仁贵征东,讲得是薛仁贵大破高句丽的事,谁说有些不合适,但人人都明白这是借此赞扬李如松。
戏馆里的人边看戏,边喝茶,手里还拿着今早新鲜出炉的新民报。
众人口里不停着议论着评论着报上的文章,人声之中和着那戏台上咚呛声。
在广和楼三楼的雅间里,新民报的三巨头之二叶向高,方从哲都坐在其中,自李廷机被调去为太子讲官后,二人就开始搭台唱戏。
二人脸上都是精神奕奕,关上门后各喝了一口茶。
方从哲道:“这一次真是多亏了进卿的提点,特刊了一版讲王京大捷之事,在时报和天理报的前头,抢占了先机啊!今日这一趟下来,五千份有了。”
叶向高淡淡道:“这也要多亏了中涵你消息灵通,这前方的塘报还未到京,你即已得到了消息。”
方从哲抚须道:“进卿有所不知,这一次我特意派了心腹到朝鲜跟随在经略大人身边,一得到军情,他即可详细写下派人加急送至京中,这不与告捷的塘报差不多到了京里。”
说到这里二人都是一笑。
方从哲不知他与叶向高此举,倒是搞出了大明新闻史上第一次号外及前线记者。
叶向高走到窗台,负手看了一会雅间下的戏座然后道:“经略这一步棋走得好极了,乍看受迫离京,却在朝鲜打开局面,不仅避开了眼下朝廷上乌烟瘴气的党争,还能建功立业于外!”
“是啊,去朝鲜是为避祸啊,你说若经略继续在朝,以今时今日王太仓的骄横能容得下他吗?连陆平湖,孙余姚前后两任吏部尚书都被逐出朝堂了。但若是经略依附王太仓,又会遭到清议舆论的口诛笔伐!这就是两难之地啊!”
叶向高道:“这也就是所谓‘申生在内而亡,重耳在外而生‘吧!’
方从哲道:“经略有这收复王京的建树,可谓上马能治军,下马能治民,直如阳明先生。不过进卿看到今日奏功的奏章了吗?经略于自己功劳不提一字,全部推于李提督与宋仁和,还奏军功三百余人!我看这是不愿居功,以免遭台阁之忌啊!”
说到这里,下面戏剧又是鸣锣开唱,但见戏子们陆续从出将入相的两道门里进出。
叶向高对方从哲道:“正是如此,但我看经略虽不愿意矜功自伐,恐怕仍是有人说他图谋不小啊!”
方从哲叹道:“是啊,身在朝堂上,身为大臣,你是居功不是,不居功也不是!无论如何都有人说道!”
叶向高重新坐下突对方从哲道:“你看王太仓会不会提请经略入阁?”
“因军功入阁?就如同杨丹徒,杨诸城一般?”方从哲问道。
“是啊,收复王京也算不小的军功了,我看就算大家不说,但不少人心底也会这么想的。”
方从哲道:“只是怕王太仓心底不肯。”
叶向高道:“经略推入阁不是一次两次了,论时机也已是成熟了。你说王太仓不肯,但眼下王太仓受清议舆论之抨击,或许是要人来帮他分一分担子!”
方从哲道:“我看还是早了些,是了,你有无听说,近来稚绳越发得皇长子重视!”
叶向高道:“我也有耳闻,本来皇长子讲官之首应是尔张,但所有人都看得出来皇长子尤其看中稚绳。因此现在无论是内阁还是清流对稚绳都敬重三分。只是稚绳近来与我们少了走动。”
方从哲道:“诶,我素知稚绳的为人,他不是与我们少了走动,而是他要做直臣,不愿意拉帮结党。”
叶向高道:“你说他要做直臣,但我看他与袁,陶几位同门走得很近,我倒不是不满稚绳,只是我总觉得将来迟早有一日,他要走到我们与经略的对头那一面!”
方从哲立即道:“进卿切不能这么说,稚绳的为人你我都知道的,何况经略……经略至朝鲜时,要我等多听听他的主张呢。”
叶向高道:“但愿我是多虑了吧!”
文渊阁中。
首辅王锡爵从早朝之后一直在阁理事到了下午之时,身为宰相日理万机,是没有半刻清闲的。
突然王五来禀告:“吏部文选司郎中顾宪成求见!”
王锡爵听到顾宪成的名字,满脸厌恶之色。
王五道:“顾宪成是因为吏部尚书之事求见。”
王锡爵微微点了点头道:“让他在外等半个时辰再见!”
半个时辰后,顾宪成见到了王锡爵。
王锡爵淡淡地对顾宪成道:“本辅处理国事,让铨郎等了一会,汝不介意吧?”
顾宪成拱手道:“国事要紧,下官哪敢有微词。”
王锡爵点了点头道:“铨郎倒是好涵养,本辅听说铨郎的火房之外,就算封疆大吏来京述职也要在廊前的凳上坐了好一阵功夫。”
顾宪成道:“元辅真是好耳目,下官也是没有办法,吏部尚书一直缺位,故而很多事不得不要下官出面。”
王锡爵道:“这么说倒是本辅的不是了。”
“下官不敢,只是陈少宰迟迟不敢上任……”
王锡爵打断道:“什么叫不敢上任?铨郎倒是把话说清楚。”
顾宪成道:“下官也不知为何,可能是陈少宰顾虑着什么吧,故而不敢上任。”
“那又是何顾虑?”
顾宪成道:“大概是因陆平湖,孙余姚二人前后辞官而去吧,陈少宰想来是不敢为第三人。故而下官这一次来面见元辅恳请重议吏部尚书!总不能让此位一直空悬吧!”
当初吏部尚书空缺,王锡爵支持罗万化,顾宪成支持陈有年,廷推后陈有年当选。
结果王锡爵愤而辞官,天子出面安慰了好一阵。
王锡爵这才回阁理事,结果陈有年反而不敢去吏部上任,屡次上疏请辞。
王锡爵缓和下语气道:“叔时,本辅与你也是半个同乡,当初举吏部尚书时,你与本辅之见相左。本辅与你深谈,天下所最怪者,庙堂之是非,天下必欲反之。你却道,吾见天下之是非,庙堂必欲反之尔!本辅不欲与你相争,但你今日又来重提此事。”
顾宪成道:“下官不改初衷,换句话说就是咱们吴人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子!”
“好个不撞南墙不回头,那今日你代天下,还是代庙堂举之啊?”
顾宪成道:“下官当然仍为天下举之!”
“哦?何人?”
“备倭经略林延潮!吾举他为吏部尚书!”
王锡爵闻言脸色一变,伸手按桌欲起又重新坐下。
但见顾宪成侃侃而谈道:“这一次征倭,经略收复王京,功盖社稷!若是由他出任吏部尚书再合适不过了。”
谁都知道林延潮与顾宪成失和已久,林延潮虽一直为顾宪臣说好话,但顾宪成对林延潮却没有什么好评价。那么这一次推举吏部尚书是顾宪成良心发现了吗?
“可是林经略奏功的奏章上所言这筹谋之功是在宋应昌,赞画之功在于仕廉,刘黄裳啊!”
顾宪成道:“昔日光武帝军中,诸将并坐论功,唯独冯异常独屏树下,故人称大树将军。经略此举高风亮节,有古人之风。”
王锡爵神色冷淡道:“好个古人之风,叔时如此不惜余力的称赞经略,看来与经略私交倒是不错!”
顾宪成道:“吾与经略是同年,确实有过交情,但吾为天下举之,何尝有私!”
“好个大公无私的顾叔时,本辅知道了,你先回去吧!”王锡爵一掸袖子言道。
顾宪成离去后,王锡爵深思了一会,然后自言自语道:“好个一石二鸟之策!老夫虽明知此人的用心,但却不得不有所顾虑。”
说完王锡爵传来王五问道:“今日圣上得知前线捷报如何?”
原来王锡爵是不屑于宫里太监结交的,但任了大半年首辅,也不得不改变主意。
王五道:“听宫里的消息,皇上很是高兴,还命太监到了坊间将今明两日有关于收复王京的报纸悉数买来送进宫中。”
“还有天子还直夸李如松,说没有看错了人,李如松真不愧是国之柱石!”
大明文魁 一千三百四十六章 推举
王锡爵独坐阁内,细思着顾宪成的话。
对于顾宪成这小老乡,王锡爵是一点也不能轻忽。
之前推举吏部尚书的廷议上,王锡爵本以为凭着自己门生故吏众多,又兼着力压陆光祖,孙鑨,打压赵南星等一干吏部人党的威势,可以顺利让礼部尚书罗万化出任吏部尚书。
但没有料到廷推前,罗万化却遭到了吏部都给事中许弘纲,给事朱爵二人的反对。
后来王锡爵知道这二人是出自顾宪成的授意。
在反对完罗万化,顾宪成站了出来,推举了吏部左侍郎陈有年。在顾宪成奔走下,陈有年出任吏部尚书。
陈有年出任后,王锡爵愤而辞职。其实王锡爵也知道陈有年,为官官声很好,
陈有年任吏部侍郎后,平时就住宿在吏部官廨,会客也在吏部公堂,从不徇私情,拒绝请托,被称作片楮不及私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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