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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文魁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幸福来敲门
不少路过的百姓聚在一旁听着。
“雄文啊!雄文啊!没料到我这么大把年纪的人,居然读此文章也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一名屡试不第老监生感叹道,“白白蹉跎半生,考什么唠叨子功名,整日只知道之乎者也,却不如这些后生一刀一枪杀得慷慨壮烈!”
“……我大明将士威武,雄壮!”一位年轻监生读到这一句,不由神采飞扬赞道,“大丈夫当如是也!”
国子监外,京城一所普通义学之内。
两名儒童背着小布包走到义塾,但见夫子已是坐在堂上了,堂下其他儒童早已到了。
两名儒童以为自己迟到,顿时吓得直哆嗦,心底以为又要吃板子了。
哪知夫子却和颜悦色地道:“进来吧!”
当下二十几名儒童在义塾里坐好,但见夫子道:“你们也随我读书数年了,这孔孟之道多少也学了一些。你们可知何为仁?何为义呢?”
众儒童摇了摇头。
夫子从桌上取出今日刊发的新民报道:“仁义从上古而起,由尧舜至于汤,由汤至于文王,由文王至于至圣先师,再由至圣先师至今日道统不绝,这仁义在哪里?并不遥远就在我们亿万华夏子民的身上。”
“可能汝等会说我怎不知,那是汝等没有遇到那些人,每当我华夏到存亡之际,无论再如何艰难困苦,总有人会毅然而起,以他们之脊梁托天撑地。千万载来,这份民族血气从不断绝!”
众儒童们听了不解问道:“夫子,你说得那些人是谁呢?可否就是书中所读的圣贤?”
夫子抚了抚白须道:“尔等坐好,我今日就将这些人道给你们听!他们并非圣贤,而是如你我这般平平凡凡之人。”
说完夫子翻开新民报,徐徐读来,一如他平日教授弟子那般专注,而儒童们也如平日般认真。
“……癸未,我师与倭战于晋州以北,时万炮齐鸣,飞沙走石……”
随着夫子声音道来,有一等情愫在师生们心中酝酿。
此刻文渊阁内,无论是中书舍人,还是阁吏都是步伐匆匆,谁有闲暇时都会彼此低声议论两句。
而张位的值房里。
张位看着新民报脸上露出了笑意:“好个林侯官,居然还有这一手!这翁正春不愧是万历二十年的状元,如此文章……满朝之上除了林侯官,恐怕也只有他能写出来!”
左右都是道:“阁老说得极是,文章仿佛身临其境一般,如此愈发打动人!”
“从今日起,林延潮与东征军就要名传天下了,以后朝中谁敢说他的不是,怕是要天下读书们口诛笔伐了!”
张位点点头道:“正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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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文魁 一千三百六十八章 试探
石星很忙。
天子下诏让林延潮,宋应昌二人回京待劾,就必须廷推备倭经略,蓟辽总督的人选替代。
所以石星为了推顾养谦,孙鑛二人上去,必须经过一番谋划,以保证廷议上能够通过二人。
故而新民报刊发后好一段功夫,他这才刚见完几位重要人物。
石星刚见完一个极要害的官员后,即离府返回了宅中。
石星的轿子慢慢地行在棋盘街的道上。
他在轿上闭目养神,这场他与经略林延潮对朝鲜方略之争,他终于还是大获全胜了。
不兵部尚书的话语权,毕竟比礼部尚书更大一些,而且天子,王锡爵也是更信任与器重自己,如此石星焉能不胜。
不过他却没有什么得意的意思。
用他的话来说,本司马与林大宗伯不过于公事上意见相左,但于私上我对大宗伯心底却是敬佩有加的。
这样的话传出,满朝文武都是盛赞石星公是公,私是私,公私分明,实乃是真君子。
引得满朝美誉,却非石星当初之愿,但即有如此称赞石星也觉得是意外之喜。
不过石星却没有想到,他能得到如此赞誉,其实是百官们畏惧于他的权势。经过这一次事,朝堂上哪个官员不知石星得天子,内阁器重,现在连林延潮,宋应昌二人也被他扳倒了。所以官员们也就上什么山唱什么歌,见风使舵是人性使然。
事实上石星这一次对付林延潮的手段,不少官员们都很不以为然的。当初请林延潮出山的虽是王锡爵,但出动海漕运粮以解燃眉之急分明是石星恳求林延潮办到的事。
现在东征军危局缓解了,你石星翻脸不认人了,这样的事是官场的大忌。因为你石星破坏了官场上一套约定俗成的潜规则。
石星倒是不会想这么多,只是享受一朝权在手的滋味。
就在他的轿子前行时,却发现轿子速度放慢了许多。
因为棋盘街这里百姓众多,故而轿子以往走得慢一些也是可以理解的。但石星没料到轿子越走越慢。
石星觉得有异,还以为是碰到哪位阁臣或大冢宰的轿子。他掀开轿帘向街旁看去,但见街旁站着无数百姓。
以往石星初为京官时,轿前驱道的仆役一呵斥,百姓即为散去。现在为兵部尚书后,前有羽骑开道,老百姓为何却不知避让?
石星暗暗纳罕不明所以,他看向街旁百姓似微觉得气氛不对。
这时他但见街边一名百姓嘴边作了一个‘狗官’的唇型。
石星不知自己是否看错,这时不知何物朝自己飞来。
“老爷小心!”
石星的下人刚刚惊呼,但石星已是避之不及。
嗒地一声!
石星往右脸上一抹,满手蛋液……一旁的群众也跟着兴奋起来……
石府!
小妾丫鬟忙给石星奉上热毛巾。
众人都屏息静气,他们生怕石星会动怒会生气,万一大发雷霆迁怒于他们,那如何是好。
石星拭面后,默然端坐在那,不发一语。
一直到管家给石星奉上了一份新民报,石星阅毕后道:“你们先退下吧!”
“是。”下人如蒙大赦,赶紧离开。
室中只余石星后,他然后道了一句:“得民心者得天下!”
说完他将新民报丢入火盆,双眼茫然。
紫禁城中。
天子在张诚,陈矩的搀扶正逛御花园。
已是十一月末,御花园里是一番百花肃杀的景象。
这才走了不到半个园子,天子已是气喘吁吁,体力不支。
张诚,陈矩二人忙着搀扶他坐下。
天子坐在皮凳上道:“这园子朕越逛越觉得兴致寥寥,这才想起来马上就要岁末了。这冬去春来,古今不可变也!朕老了,你们也老了。“
张诚笑着道:“皇上春秋正盛,如何能言老呢?就连老臣也想再跟随陛下身旁服侍个一百年。就怕到时候陛下嫌老臣老眼昏花,不堪重用。”
天子笑了笑道:”光阴匆匆,明年就是朕登基的二十二个年头了。想起朕以十岁之龄御大宝的日子似乎还在眼前,张居正,冯保,张宏都不在了,两位太后也是老了,而朕这皇帝当得……实在也有些疲倦了。”
说到这里天子突然问道:“张伴伴,陈伴伴,你们说到底天意重些啊?还是民意重些?”
张诚,陈矩对视一眼,都觉得此话实在难答。
“朕恕你们无罪,尽管直言!”
张诚道:“回禀陛下,天意就是民意,民意就是天意,陛下贵为天子,一代圣君,时刻为天下苍生,亿万黎民着想,因此天意也就是民意了。”
“朕要听得是心底话,陈伴伴你说呢?”
陈矩想了想道:“老臣以为天意与民意不同,天意即天道,民意即人心,天道无情,而人心有情。故而朱子有言,虽上智,不能无人心,故虽下愚,不能无道心。故而先圣施政,无不以体察民心!”
天子闻言叹道:“还是陈伴伴之言,深得朕心!是了,这些日子长哥还恭孝吗?”
张诚,陈矩皆是拜下答道:“皇长子每日于慈庆宫祝求陛下,圣母皇太后身子安康,平日读书也敬重讲官!”
天子闻言默然许久,终于道:“希望有朝一日,长哥能明白朕的苦心!传旨下去,着礼部,工部准备皇长子明春的出阁读书之事吧!”
“是!”张诚,陈矩二人一并答允。
他们心底都是大定,悬而未决多年的事终于定下了。
但也可见天子仍然心存怀疑到最后,要是皇长子入慈庆宫中稍有不恭顺的言语传到天子耳里,恐怕明年出阁读书的事,天子就又要对百官食言了。
出阁读书典礼一成,皇长子就是满朝文武默认的太子了。
天子将权力渡让给皇长子的过程中,虽说每一步都走得很慢,甚至有时候还反复,但不得不说在这个进程中,他一直将节奏都把握在自己手中。
至于因拥立皇长子被罢免了很多官员,甚至不少还是朝廷的忠臣,但对于皇帝而言并没有什么,将来皇长子登基,只要一道诏书,这些官员都可以被启用,而且更加忠心于皇长子。
这个手段可以参考唐太宗贬李勣,如此帝王心术古往今来早就用得不爱再用了。
张诚,陈矩从宫里退出时,二人边走边聊。
“皇上,方才看新民报时,为何不问林侯官,反而提了皇长子册立之事?陈公可是知道?”
“劳宗主爷动问,皇上或许是从新民报上看到了林侯官得民心之故吧!他马上回朝不但无过而且有功,到时必然动问皇长子为何不册立?与其如此,天子倒不如先一步册立太子,我随便胡说让宗主爷见笑了?”
张诚笑着点点头道:“或许如此吧!之前天子看新民报时,我倒是记得,皇上初时甚慰感动,但后来却平复下去,皇上到底如何想的,我近来是越来越猜不准了,所以以后在内朝里有什么事,还请陈公你多多教我啊!”
陈矩道:“蒙宗主爷看重,不过话说回来,皇长子虽是出阁读书了,甚至将来成为皇太子,但他那几个讲官,宗主爷可要让东厂,锦衣卫好好看着,皇上有一日必然会问,这时候你要替皇上敲打敲打!”
张诚双眼微眯道:“你说的不错,皇长子一旦明确了储君的位子,那么最令万岁爷忌惮的不是皇长子本人,而是围绕在皇长子那波人。所以你才要咱们盯着他们吗?”
陈矩点点头道:“正是如此,当年刘邦要换太子,吕后就请了商山四皓来作太子的老师,连刘邦看了都要感叹,太子有这些人辅佐是动不了他了。”
“所以当初为何天子有意让林侯官辅佐太子,但后来又改了主意就在如此。可是林延潮一回朝,那孙承宗就要担心了。”
张诚道:“正是如此,太子老师可是真是不易啊,外人看着风光但冷暖如何?自己心头最清楚。商鞅变法,秦太子反对。商鞅不能拿秦太子如何?将太子的老师一个刺面,一个割了鼻子。”
“而皇长子也是如此,将来万岁与皇长子若有冲突,但毕竟还是天家血脉,父子之亲,如何面上也不会翻脸。但是这些讲师就难了,少不了替太子受过,轻者敲打敲打,重则丢了性命!”
陈矩道:“宗主爷,见事透彻,佩服!”
张诚微微笑着道:“哪里,还是要你多多提点才是!近来朝野上下,有官员说我擅作威福,风声不知为何传到了皇上那去?其实这么多年了,我也攒下了的钱十辈子都用不尽了,现在就图个安享晚年!陈公你若有心,和我说一声,这个位子让给你!”
陈矩闻言吃了一惊道:“宗主爷,我对你可是从来都没有二心。这些话绝不是我传的。”
张诚微微笑着道:“诶,你莫要惶恐,也不要不安,我是诚心与你说这些话的,丝毫没有试探的意思,但你若不愿,咱家也不勉强于你。还是那句话,你若有心随时与咱家说一声。”
陈矩露出惊慌的样子,额上汗都渗了出来。
张诚见对方这表情点了点头,负手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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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文魁 一千三百六十九章 买卖
“经略大人,王必迪王将军给钦差逼死了!”晋州城大营吴惟忠向林延潮哭诉道。
林延潮顿时吃了一惊道:“这是怎么回事?”
吴惟忠捶胸顿足,长叹一口气道:“此事全由安康之战而起!”
原来自熊川会谈后,丰臣秀吉没有返回名护屋,而是前往釜山大本营坐镇。
然后丰臣秀吉一边继续扣押沈惟敬,林材等人,而另一边令倭军众将与明军在安康,庆州制造摩擦,进行交战。
明日两军数度交手,明军虽说是胜多负少,不过也陆陆续续折损了数百之众。对此林延潮早有意料,丰臣秀吉越是如此,说明他言和的心情反而越是迫切。
不过这一番交战下来,丰臣秀吉没有改变林延潮的决心,反而令朝鲜深感倭军的坚韧。令他们明白唯有仰仗明军才能抵抗倭寇。柳成龙等不住恳请林延潮派明军教练操练朝鲜士卒,同时再从国内调精兵强将,以求一战成功。
林延潮对此则是予以训斥,朝鲜真是拿自己不当外人,到底我是明朝的礼部尚书还是你朝鲜的礼部尚书?所以林延潮把柳成龙骂得体无完肤。
不过林延潮越训斥,朝鲜人越高兴,柳成龙回去对百官解释说,林公此人外冷内热,从收复王京,晋州之战,我等朝鲜军民哪个不是仰仗了他老人家的恩德,现在他口中说不会帮忙,但心底却一定十分热心。
朝鲜官员们听了都是深以为然,深深表示林延潮不骂人就是不把咱们朝鲜当自己人,这一骂反而是与自己不见外了。从光海君以下无不暗自庆幸。
但是明军与倭军在安康交战中,吴惟忠部却是轻敌,被倭军诱过江去结果差点被包了饺子,其中王必迪部驰援损失不小。
王必迪部自入朝以来,折损了四百余人,又病故了两百余人,损失比为明军之冠。故而于道之乘机要挟为难,暗示王必迪拿出三千两白银可以免事,最后逼得王必迪举刀自杀!
此事一出,吴惟忠亲来林延潮营中哭诉。
林延潮心道,这于道之实在是欺人太甚,石星与自己作对,二人纯因彼此立场不同。但于道之则是贪婪成性,将朝鲜当作了自己敛财之地,甚至逼死了战功赫赫的大将。
吴惟忠哭诉道:“当时钦差陆续派人来逼,前头派人来核查王游击平日有虚报冒领之事,后头又派人说上一次顶撞李提督是王游击带了起的头,要追究杀旗牌官之事,然后又要追究安康战败之事,王游击屡次三番求见钦差,但都吃了闭门羹。”
“我上门本想求情说了两句,也被钦差赶出门来,我与王游击说到晋州请经略大人主持公道。王游击说钦差与经略不和,恐怕经略的面子也是难卖,何必叫人为难。我与他说,经略大人必有办法救你。哪知我刚回去,就听说王游击又到了钦差府上跪了一夜,哪里见了之后,钦差告诉王游击一句,弹劾的奏疏他已上呈朝廷了。”
“王游击听后羞愤不已,回到了营里当夜就举刀自尽了!”
林延潮听了拍案道:“好个于道之,真当着自己的钦差,就无法无天了吗?”
就在这个时候,外头陈济川入内,看了吴惟忠一眼,然后与林延潮低声耳语道:“启禀经略大人,钦差于大人求见!”
林延潮心知对方必有说词而来的,他看了吴惟忠一眼问道:“王将军有无遗疏留下?”
吴惟忠拭泪道:“有,其中尽是悲愤之词,陈述钦差如何嗜财如命,向他勒索钱财。”
林延潮点点头道:“好,先将遗疏给我保管。”
吴惟忠当即从袖中将遗疏奉上,林延潮看了一遍后道:“吴将军,此事本经略已是知道了,到时候必会为你们南军讨回公道!”
吴惟忠抱拳道:“多谢经略大人了。”
当即吴惟忠离去,林延潮对陈济川道:“你告诉于道之说我没空,让他先等候一二,另外请一个善于模仿他人字迹的书手来,将此疏临摹一遍。”
陈济川称是,立即从林延潮幕中一名书手将王必迪的遗疏抄写了一遍。
林延潮看了一遍,将临摹的奏疏放在盒子里,真的令陈济川好好保管。
办妥之后,林延潮方召于道之入内。对方一入内即是热情一揖道:“经略大人,许久不见!”
林延潮看了于道之一眼,此人方才丝毫没有因为自己的怠慢而有所怨色,看来确实是一个城府极深的主。
林延潮淡淡地道:“于司马何出此言,莫非有什么要事?”
于道之笑了笑道:“经略大人,这话见外,不知于某可否坐下说话?”
“于司马请便就是!”
于道之当即从容坐下然后向林延潮道:“那么我也不说些寒暄之词了,你我开门见山,方才在下接到兵部的公文,言朝廷廷推原山东巡抚孙鑛出任蓟辽总督,原兵部左侍郎顾养谦出任备倭经略,而经略大人您与宋制台等顾,孙两位大人抵达后即行回京!”
林延潮闻言微微一笑道:“原来如此,如此林某身上的千斤重担也可以放下了。”
于道之见林延潮丝毫不动色,也是佩服对方的城府,哈哈一笑道:“经略大人,拿得起放得下,真是令于某佩服。是了,听闻游击将军王必迪暴卒,不知此事经略大人听说了吗?”
“暴卒?”林延潮冷笑两声道,“怎么我与于司马听得似乎不是一回事?”
于道之郎声一笑道:“经略大人不要误会,只是于某想与经略谋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要知道整个朝鲜,能向皇上内阁上疏的,只有你我还有蓟辽总督宋制台。若是我们三人不相互拆台,那么不就是一条两全其美,不,三全其美的法子吗?”
林延潮笑了笑道:“好一个三全其美。”
于道之笑着道:“其实我与林经略也没什么误会,不错,来朝鲜前大司马一意弹劾于经略大人,但于某并非与大司马一路的,甚至我与宋制台还是同年,为何非要与你们为难呢?”
林延潮斜眼道:“我还怕你与我为难吗?”
“经略大人,倭主秀吉至熊川与你议和,你乃朝廷的礼部尚书,想来自有自定封贡议和的大计,于某想来是出自内阁的授意,这件事上确实天衣无缝。不过晋州之战是不是虚报战功全在我的一支笔上,还有一事经略大人你实不该袒护一个失节的使臣啊!”
于道之说到前面时,林延潮都是脸色不变,但到了后面时却是露出了微微怒色。
看到林延潮的神情,于道之哈哈一笑道:“不要惊慌,此事只有于某一个人知晓。”
林延潮冷笑道:“我道是什么?汉苏武为朝廷守节,不是也在匈奴生了一个儿子吗?”
于道之冷笑道:“苏武牧羊整整一十九年,而陈行贵到倭国不到四年,居然娶妻生子,此事不假吧!”
林延潮道:“不错,陈行贵是我派到倭国的,但若不是他,我今日也不知道如此多倭国内情,他对我大明而言只有刺探倭情之功,何来有罪?”
于道之道:“这话也唯有经略大人自己说得通,但是皇上会信吗?列位臣工他们会信吗?这行人陈行贵回到朝廷只有死路一条,到时候还会牵连到林经略您啊!”
林延潮微微笑了笑道:“很好,于司马果真是谋虑周全,替林某想得周到啊!”
于道之哈哈一笑道:“不敢当,不敢当!”
林延潮道:“若王游击因安康之战兵败而羞愤自尽,此事当真,那么于司马可以放我一马吗?”
于道之目光一亮当即道:“哦,此事如何说得周全?听闻吴惟忠找老弟要算我的账,老弟打算如何安抚他?”
林延潮笑了笑道:“那很简单,人死不能复生,我会劝吴惟忠以前途为重,不可轻易得罪于你,否则就是得罪了整个兵部。到时候我会上禀朝廷给王必迪报一个战死疆场的抚恤,拿来封妻荫子如此不是胜过尸谏百倍。”
于道之闻言笑而不语,林延潮看在眼底从盒子取出那份伪造的王必迪遗疏然后递给了于道之。
于道之见后顿时大喜,然后纳入袖中对林延潮拱手道:“老弟这番恩情,于某必有报答!”
林延潮笑了笑道:“于司马满意就好。”
于道之点了点头,当即起身。
林延潮送于道之于帐外,于道之停下脚步道:“此事于某必会替你安排,请经略大人放心。但是钱嘛还是多少意思意思,诶,于某没有别的意思。于某这里好说,但兵部那边还需勘核,如此还要打点一番。经略大人手握重权,无论朝鲜还是军饷上都可以腾挪出不少银子,何必吝啬那些钱来?”
“恩,这样吧,看在你我多年的面子上,我与那边打招呼给你算个八成如何?”
但见林延潮没有回答,于道之大笑两声,给了自己一个台阶下后道:“经略大人,再考虑考虑,于某告辞了!”
林延潮点点头道:“多谢于司马了,恕不远送了!”
“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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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文魁 一千三百七十章 先天下之忧而忧
数日之后,朝鲜局势又有变化。
自安康,庆州之战后,明军与朝鲜联军水路并进攻打西生浦,明军由查大受,刘綎率军从陆上进兵,朝鲜则出动水师,另外朝鲜水师名将李舜臣,也从海上袭扰倭军釜山补给线。
当然最要紧目标还是倭军占据的西生浦。
西生浦倭城原来是由加藤清正奉丰臣秀吉之命在朝鲜修筑的十六座倭城之一。丰臣秀吉意图占据朝鲜南四道,这西生浦城自是作为重要支撑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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