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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虎与双生花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梨音夫人

    心中的气恼真是无法言喻。有心想打死穆绣绫,又想起她痴痴傻傻的模样--到底是心疼了十多年的女儿,还是忍不住担心,“绣姐儿,好些了”

    “没有,叫也不答应,饭也不吃,水也不喝,瞧着就傻了。”闵夫人眼泪又珠子似的掉下来,“也不知殿下那巴掌到底多大力气。我儿打成这样……”嚎啕大哭,“若是绣姐儿有个好歹,我怎么活啊。我就两个女儿……”

    “闭嘴!不许哭,哭,哭,哭,哭有什么我早恨不得打死这混账。”穆宗抬腿便出门,深深吸一口气,“只怕绣姐儿也不光是被打的,还有被婚事吓的……唉。“两个女儿,两个女儿,早知道不生这两个孽障,少多少事端。

    心里气着,还是去穆绣绫卧房瞧瞧。大女儿惨白着脸,睡在床上一动不动,眉头蹙起,似乎做了噩梦。叫了两声也没醒,吩咐山月江月好好伺候,让人拿帖子去找大夫了。

    穆绣绫迷迷糊糊,昏昏沉沉。

    似乎人声鼎沸,尖叫声,呵斥声,拖行声,武器碰撞……

    自己好害怕,被人拖着丢出去,空旷的石板坪,聚在一起发抖的奶奶、爹娘。火光下,是苍白俊美的君王。乌黑的头发一丝不苟梳起,整齐如刀裁的鬓脚,衬得黑的更黑,白的更白。

    “就是她”

    旁边上前的男子面上是遮不住的轻蔑,“正是。穆绣绫,十八岁和蔡家庶长子在娘家后院偷情,起火了,蔡大衣冠不整的跑出来,两家下人都瞧见了。”

    等等,这件事不是遮掩下去了么穆绣绫恍惚中记起自己成亲了。怎么又提起来了,白新民听到了怎么得了……然后她看到丈夫惊愕的脸。

    “十六岁嫁人,十八岁偷人,这份淫荡,全大辉也找不出几个来。想方设法嫁入白家,才两年就嫌弃丈夫木讷不懂风情……”

    不是,不是,我后悔了,我我真的后悔了。是蔡大勾引我,我只是,我只是,我真的后悔了,那次之后,我再不敢与他见面,那种担惊受怕,恐惧,失去一切,失去名声,我真的怕了,我再没和他见面。民哥,民哥,我一心一意和你过日子了,你看我给你生的孩子……穆绣绫拼命想说话,喉咙却像被卡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那个人的声音越发尖刻,“事情闹出来,白家还不休了这个丧德妇白家穆家要反目成仇了……于是,这群人,就把事情推到懿德皇后身上。被爹娘泼这么一盆污水,懿德皇后本来的在议的亲事自然作罢,要送给蔡大那个无能浪子。皇后娘娘的奶娘不肯,要去南疆找闵家老夫人评理,得,被报了逃奴,官兵抓捕中失足掉下山崖……”

    “陛下与娘娘是有红线的,可不那几日正是……陛下平定伪王出征,百官上奏选秀,您,拿了百官女儿随便勾的名字,就有皇后娘娘。”

    对了,这事情在自己哀求下推给了穆云舒,没办法啊,总不能让民哥休了自己吧,大哥正要白家提携哪……什么懿德皇后,关懿德皇后什么事……对了!百官上奏选秀,皇帝是个暴脾气,随手点七八个人,当天小黄门就上门把人领走,做手脚都来不及,又不能到处宣扬她德行有亏,怕她同归于尽。说报病都来不及,御医还跟着呐。穆绣绫手脚都冰冷了,还好有孙家几个身契在手……穆云舒,当上皇后了她琴棋书画样样稀松,她容貌还没自己好看……怎么可能。皇帝咳嗽着,声音冰凉,“皇后生前亲缘浅薄。而今你们都下去陪她吧……”

    不要,不要,我洗心革面了,我本分做人了啊。我只想和民哥好好过下去,他不风流,不会说甜话,但是可靠踏实,对我好,我已经安分守己了。血好烫,是爹的血!

    穆绣绫心脏跳得快出胸腔了。

    “这个,朕亲自来。”

    我不要死,我不要死,我才领悟了民哥的好,我才生了可爱的儿子,我才开始过得有滋有味,怎么可以死。




第二十三章 番外 陆毓选妃记
    建平三十四年,大辉百姓失去了他们治世三十多年的皇帝。这个皇帝北征鞑靼,南平蛮夷,开东海茶叶航线,续西北丝绸之路,他七十多年的生命中,有五十年多年都是亲手持刀,征战沙场,守卫边疆。国不可一日无君,太子陆安泰登基--毕竟是监国多年的长者,百姓因建平帝驾崩带来的不安被安抚。只有白发苍苍的老人还对着帝京流泪,教训子孙:“你们是没经过战乱的苦哇,人不如狗,便是想老老实实种田,也架不住那天来了人抢粮,还杀人,还烧房子……“已经是成人的子孙点着头,将老头扶回家,大辉建立四十多年了,前几年还有张蛮子几个不服气,太祖六年七年也都灭了。偶尔北边鞑靼闹事,几乎遥远得像天边。御驾亲征,只是皇帝的爱好,比如建平二十一年,“听闻“虎鲁部要南下抢掠,建平帝就先北上了……虎鲁部才在半农半牧的地方抢了一个村子,都没敢也以前一样杀男人掠女奴。就听闻那个皇帝又亲自来了,转头便回--你一个皇帝倒是矜持点啊,我才一万人马,值得亲自来么……

    天下太平已久,太子又是监国多年的老手,那里会再出动乱呢,老人就是胡乱操心。

    次年,登基九个月的陆安泰驾崩,二十岁的年轻儿子陆毓登基为帝。受封南疆的安王陆安音突然称有建平帝遗诏,陆毓自持身份,顶撞顺妃,建平帝斥之无德。陆安泰陆毓父子深恐建平帝废其位,杀父弑君。陆毓更是狼子野心,先杀其祖,再杀其父,人人得以诛之。

    建平帝死时已经七十多岁,时间上可成喜丧,但的确死得突然,前日还好好上朝,次日便突然倒下,晚上便去了。陆安泰也死的突然,短短数日……即便陆安泰一直是建平帝认定的太子,即便陆毓有陆安泰留下的遗诏,有接见的大臣。可总不能一个一个给百姓解释吧,双方只能相互指责。陆安泰泼给陆毓的污水其实经不起推敲,但也让人找到一个借口和突破点。总的来说建平帝出征,素来是陆安泰监国,陆毓又是皇太孙,相信陆安泰父子的人倒是多些。只是南疆几个大臣支持陆安音,百姓只能听上面言谈,一时战乱又起。

    鞑靼这么多年早已分裂,大多已经不想与大辉打仗,只有最偏远艰苦的几个部落,以虎鲁部领头,听闻大辉内乱,又急忙南下,被守卫北疆的杨庵淙挡住,可也拖住了大辉北边的军队和补给。

    朝中老将凋零,新人大多没真正打过大仗。有经验的将领在北边不能调回,西边也不能抽调主将,再加上陆安音有备而来,朝廷倒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连输了几次。陆安音气势越发高涨,好在陆毓本就是常年征战惯了的,南疆苦守,先集中人力再度击败鞑靼掠夺军,震慑四周。再收军南下,这次,陆毓也要御驾亲征。

    下面,就是更加正式严肃的国之传承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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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万万不可啊。”

    “万万不可啊,陛下。”

    两个须发皆白的老头,一人抱着陆毓一条大腿,不许走--等等,有个老头没胡子,是陪着陆毓长大的太监刘堂。另一个则是内阁首辅叶朝和。

    “为什么太宗经常御驾亲征,也没见你们这么拉着哭。”陆毓气得要踢人,又怕一脚踢过去真的踢死一个。

    内阁首辅:“你爷爷那是,那是十岁出头就开始从事砍人运动,干了几十年,熟手啊,你才多大。”

    陆毓;“我也十二岁就跟着上战场了啊,我打过真仗,杀过人的,你们放开。”

    冲过来抱大腿的兵部侍郎:“万万不可啊!万岁,你十二三岁那年,冲得太快被鞑靼人围住……就是老臣率兵救出来的,幸好鞑靼人不知道你是皇太孙,看见大部队来没敢硬顶,要是你折损在……啧啧,太宗听闻你没了消息,那脸色……那种酸爽老臣这辈子都忘不了,绝对是诛九族的节奏哇。”

    刑部尚书:“没文化,大辉就没诛九族这种刑罚。就算谋反,也是首告无罪。剩下的,除了主谋死罪,父亲和成年儿子死罪。三族亲属没收财产。嗯,还有,母六十父八十均免罪,可领取自己家产重立门户。已经定亲的女儿也是别人家的……”

    暴跳如雷的兵部尚书:“书呆给我滚一边去……”冲上去和侍郎一起抱大腿,“陛下,万万不可啊。”

    刘堂:万岁,你连儿子都没啊。虽然万岁爷爷英明神武,能征善战,真龙天子,天佑吾皇……(以下省略三百字),但架不住贼子狼心狗肺,阴狠毒辣,卑鄙无耻……(再省略三百字),要是有个万一,我大辉国将不国。你还没儿子哪。还没儿子啊。

    内阁首辅:就是这意思,还是老儿当你行。

    陆毓暴怒:那就先把你女儿送上来。

    内阁首辅:老臣今年七十一,女儿四十八。不是老臣不肯,是她已经不能生了呀……曾孙女一个五岁一个七岁。我怎么就没孙女啊,呜呜呜……

    陆毓无奈:儿子也不是一天就能生出来的啊。

    户部尚书来了精神:可以先选妃,说不定一个晚上,小太子就到娘娘们的肚子里了。陛下不是还有十日出征么一天一个,说不定有十个……

    陆毓:老子又不是猪……

    乱入的太后:皇后还没生下嫡子,你们就闹着要妃子,这才是乱国之本。

    内阁首辅:快两年了还没生儿子,皇后还不许陛下选秀啊本来登基就该选了……

    兵部尚书:就是。

    吏部尚书:对头。

    工部尚书:没错。

    刑部尚书:正确。楼下注意保持队形。

    礼部尚书:顶楼主,楼上你已经乱了。

    户部尚书:通过。我这就去办。

    太后:呜呜呜呜



第二十四章 福气
    花半里,听名字就知道,繁花似锦,一年四季不曾短缺。

    两座小小绣楼,二楼有飞桥相联。桥上萝薜倒垂,下面一条几步宽的清溪横过,落花浮荡。四周佳木茏葱,奇花烂漫,巧石盘亘,一株株花树渐渐延伸出去,弯曲蜿蜒。两边是竹篱编就,不见粉墙。里面绣帘朱阁,精美华丽。雕凤三层衣柜,紫檀大床。花架上放的是官窑汝瓷梅瓶、黄杨案几上摆着金银镶嵌果盘。窗上贴的是鲛人纱,如雾似霞,清透光亮。床上用的是提花绮,似烟似水,轻软透气。六层高的首饰柜穆云舒没去打开,疑心里面还摆着首饰。便是穆云舒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见到这般富贵气象,也跳了跳心才压住,谢过带路的侍女,让奶娘来服侍自己歇下。

    有些忐忑,但心情总的来说是轻松的。那日发下狠话--其实稍微冷静一点想想就知道了。苏文苑和穆绣绫都比自己大的多,父母又都偏着她说话。自己十二岁能做什么光是一个禁足就足够让自己什么都做不了了。除非自己忍,忍,忍到出嫁。那时候苏文苑已经是太孙嫔,穆绣绫已经嫁到白家,水过三秋,就算闹出来,也不过是损伤她们一部分名声。鱼死网破,鱼是真死了,网却只是破了而已……穆云舒的眼睛垂着,先设法放了奶娘一家,自己出嫁时总要把陪嫁身契拿着,别的……再说吧。

    而今孙家一家的身契都在怡和公主处,若爹娘还要自己……穆云舒捂着眼睛笑,“何况,瞧爹的脸色,而今我既然有用,想来,他也可以想出既保护他宝贝女儿,又不用毁了我的法子了。”

    邹嬷嬷轻捷的走进来,拉开穆云舒手,给她擦干眼泪,“姑娘家眼泪珍贵,不要一个人偷偷哭,要哭。哭给皇太孙和公主看去。”

    穆云舒坐起来,心中其实还是疑惑的,“嬷嬷,我还像在做梦一般。苏家没事了我真的住在公主府了……方才皇太孙殿下送我进来,对我很和气呢。”

    可不和气么邹嬷嬷微笑。“殿下正在花半里书房,姑娘而今是主,也该也招待招待。”

    “殿下不是走了么”赶紧穿上鞋子,“嬷嬷怎的不早些告诉我。”

    邹嬷嬷笑道,“殿下听闻姑娘喜欢裁剪花笺,做花艺……顺路去将自己小时候用的物件给搬过来了。”

    穆云舒停下脚步,“这如何使得。”经过邹嬷嬷恶补,穆云舒也知道林驸马曾是书画大家,擅雕刻。怡和公主作为光烈皇后嫡女,与太子情分不一般。陆毓幼时曾在林驸马处学过一段时间,甚至在公主府还有自己房间,只是多年不用了。

    “如何使不得”邹嬷嬷反问,轻轻推了穆云舒一把,“殿下还在乎这点子小东西了拿给姑娘,不过是为了讨好公主。你要推辞,只怕殿下心中不喜。”

    因为忙于政务所以忘了姑姑的嘱托——因为忘了姑姑的嘱托所以赶紧弥补——为了弥补送小福星一点东西,表示姑姑我很重视你的福星,等于,姑姑我很重视你的平安健康。这么一换算,穆云舒立即淡定了。

    陆毓坐在书房四周打量,指挥人买书换笔筒上挂抽。见穆云舒来了,笑道,“穆姑娘不必多礼,晚后见面的时候多着呢,只当我是兄长便是。”对着桌子抬抬下巴,什么鱼儿形的裁纸刀,树桩似的笔筒,带着轮子的注水……“这些是我从前用的,好些是姑父亲手做的,比外面买的趣味些,你留着玩吧——我摆着白白搁坏了。来了公主府就不要拘束,缺什么,只管给大公主说去,公主为人是最和气不过了。”

    陆毓慢慢往外走,示意穆云舒跟上,“我让人去给你买七巧板、九连环、孔明锁、摩合罗、空竹……你瞧着还有什么要的恩,姑姑会让人给你做新衣裳,过几日让礼人带你上街去,自己挑一套头面,算我送你的。”

    下午的阳光下,花半里更显得美丽,鲜花朵朵怒放,珍奇斗艳。花香浓郁,馥郁醉人。陆毓顺着小水渠慢慢散步下去,低声道:“公主府只得大公主、林北两个主子。林北是大公主的独子,冷心冷情的,看谁都板着脸。不过你也别怕他,他心肠软,人是好的。公主呢……”走了几步,也觉得公主实在



第二十五章 将养
    陆毓有些丧气的坐到路边的大石上,两人视线基本持平,这才又开口道,“穆姑娘,穆姑娘。”

    穆云舒听陆毓叫到第二遍,这才抬头看过去,依然是柔顺乖巧的模样,只是眼神中的戒备和紧张逃不过存心观察的眼睛。宛如一头失去母兽庇护的小狼,躲在自以为安全的草丛中,警惕的观察着族群,准备讨好狼王,或是准备缩紧身子减轻被追咬的痛苦。

    陆毓心中一酸。

    他倒也不是没想过直接让太子出面定下穆云舒,身为未来的太孙嫔,穆云舒日子定然好过。

    只是,先不说未来一两年京城动荡太大,十一叔还活着,那些跟随十一叔的将领也还活着。也不说要不要对付穆家,或者苏家会不会对穆云舒做什么。这些他都可以抗住解决掉。只是一点——建平帝这两年的性子越来越拗,朝堂上专行独断也罢了。对儿孙也喜怒无常,连最受宠的怡和公主都动辄得咎。若穆云舒不如他意,一道圣谕就足够让自己绝望终身。

    陆毓尽量柔和,“穆姑娘。半年前,你对我也算有救命之恩……”其实不喝药顶多就是伤口发痒,“你我也算有缘。今日我不是要你不自在,我是要告诉你,公主府中,你除了不要敲锣打鼓,别的什么都可以,权当是自己家——权当在老家。我岂是知恩不报之人,有我给你撑腰呢。还有,大公主她本是最最喜爱活泼可爱的小女孩儿了,前些年还喜欢召开花宴,只是为了迁就林北,这两年才不办了。你在她面前俏皮些,便是说错一两句话也不打紧,她心肠极软的。若是一直小心翼翼,反而让她不喜了。”

    见穆云舒若有所思,也就不再说,“你四处转转吧,公主府风光是极好的。从这里往下走,转过弯便是秋千架子,你定然喜欢的。再走几步就是洞天泉,再出去就是莲池了。洞天泉水不过两三尺深,我和表哥小时候常常在哪里玩水钓鱼,就是水冷些,小姑娘家少碰,钓鱼倒是行。”

    看着穆云舒脸上露出一点笑容,随着侍女蜿蜒而下。

    陆毓却收了笑,大步走回花半里书房。

    旁人被遣开,邹嬷嬷自然放开了告状,“穆衡留个硬桃子,是心肝宝贝孝顺。姑娘做碟子点心去,是‘太甜太腻,不体谅老人家口味’。绣帕子被说,‘十多岁了绣成这样,还拿出来显摆,天生手笨也罢了,连自知之明都没有’不送了先练绣艺吧,又被说‘绣绫给我做个荷包,又大方又精致,也没见小二孝敬一点,罢了罢了,也没指望你孝顺。’”

    邹嬷嬷拖长声音,连穆老夫人脸上嫌弃刻薄的模样也学了九分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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