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希望的汉末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悠悠青荇
闲谈约已半个时辰,看着贾诩神情渐露萎靡之态,司马朗也自觉地收拾起碗碟离开,临走前不断嘱咐他的“老师”多歇息几日,他要乘着最后的时光,好好惬意地休息一阵。
只是司马朗的想法,未免一厢情愿。之后的几日里,贾诩恢复可谓迅速。就在第五日,他甚至已经出现在华佗身侧,模仿着学习华佗自创的一套拳法。
这套由二禽戏改进而来的三禽戏,据华佗本人说可以养生益寿。只是贾诩却是全然不信,他之所以学习单纯因为新奇罢。
日复一日,身体逐渐康健,日常的生活也是归来。距离原本约定南
第八章 贼侠
求学颍川,南行或许悠悠,至少首次离开温县的司马朗,充满好奇地观察着外间的事务。奈何世界对他的期待,回馈的是残酷的现实:高墙壁垒之外,不存在什么鲲鹏展翅,有的只是贼匪横行。
二十五骑扈从,人似虎,马如龙,披坚执锐。煞是威武的车队,放在往年着实能令群匪退避三舍。然在而今却像是黑夜中的火炬,标注出主人家的富庶,撩拨无数歹人的心绪。
老于世故的司马儁,因他的经验酿成错误。他完全低估汉军前抵河北腹地造成的影响,进而低估饥肠辘辘贼匪奋死一搏的决心。
去岁秋冬,贼匪因趋避汉军躲进山中,缺衣少食,死伤枕籍。新一年的初春里,无数不愿等死的贼匪选择下山,失去敬畏的他们横行无忌,不断在乡间播散死亡。这些亡命徒们甚至都敢染指汉军的辎重车队,遑论眼前区区二十五精骑。
于是乎,一路见证幕幕血腥残忍景象的司马氏一行,在离开温县的第十七日遭遇袭击,也就不足为奇。虽然贼匪们最初的夜袭,扈从只以损失两人的代价完成镇压,但这已无法避免华贵的马车被愈来愈多歹人盯上。
之后无数日夜里,贼匪们将惦记化作不停歇的袭扰。拼死奋战的扈从们,相继因为疲敝而殒命。
眼见情势不妙,受伤的司马斐带着司马朗与贾诩弃车逃遁。星夜奔逃中,他们闯入商周决战的古战场——牧野。
“你们沿着野草被压塌的痕迹,给我仔细搜寻!这么贵重的马车,怎么可能只有这些破竹简,定然都被俩小家伙逃跑时带走。”
胡音未改的喝令,飘荡进匍匐杂草中的贾诩耳中。借着微亮的天色,他悄然冒出头顾盼,入目赫然是贼匪手提的头颅,心中虽有准备却难免黯然——毫无疑问,死不瞑目的头颅的主人,正是半刻前离开,试图引开这伙贼匪的司马斐。
侧脸瞧瞧瑟瑟发抖捂住嘴巴的司马朗,他的眼前闪过的是数月间司马氏的照料,心绪也随之静谧。俄顷,露出决然表情的他在心中向女孩道声抱歉,进而用口型对司马朗道:“藏在这,活下去。替我们活下去。”
无声的话语,随着嘴唇被咬破而结束,渗出的咸腥激发出男儿的勇气。他手紧握环首刀,右手拎着装满五铢钱的包袱,匍匐爬行一阵,最终在离开司马朗很远的地方挺直脊梁,屹立在平原之上。
贾诩有意发出的声响,立时引来贼匪贪婪的目光,下一刻他狠狠将包袱丢向另一边,继而是不顾一切地亡命奔逃。
似卫聃般舍己为人,从来不是贾诩的标签。然而他明白,就算他不去牺牲,他也逃不掉。当死亡成为必然,他愿意替司马朗制造出些许逃生的机会,也算是报答司马氏父子知遇之恩和照顾之情。
其实迈步在无数杂草中的他也明白,司马朗独自存活的概率等同没有,然而这却是他能做的全部。奔跑着,目睹母亲被掠,目睹父、兄一去不归时的无力与不甘,又一次席卷他的胸腔。
好在,这或许是最后一次。他想。
天渐亮,已经冲出杂草丛踏进开阔地的贾诩短暂回眸,只见星星点点的火炬愈发迫近。紧捏着司马斐留下的环首刀,灰心以至生出驻足死战想法的他,思绪却在某刻回到凉州。
近似的绝望牵扯出埋藏在记忆深处的画面,只是它带来的不是恐惧,而是求生的**。诚然,不断迈着疲敝双腿的他明白,结局或许已经注定。但在最后一刻前,他还是愿意相信希望。
因为他还不想死,也因为有人在等待他。
奈何,苍天在此刻未曾眷顾于他。迎着寒风
第九章 同行
“哇!”
血腥,却也完美的画卷,随着司马朗满是崇拜地跳出,显得略有些不协调。原先才松口气的贾诩,亦因目睹司马朗神采飞扬一路小跑接近醉汉,脸色猝然煞白。
诚然,醉汉自可谓是他与司马朗的救命恩人。然亲眼目睹醉汉这般娴熟杀人技巧之后,贾诩又岂能毫无戒心地等闲视之
倒是醉汉全然没有理会叽叽喳喳绕圈的司马朗,只是自顾自将环首刀塞回刀鞘,进而又俯身摸索起倒在地上的贼匪。不一会儿,包括李旋风先前扔在地上的五铢钱在内,贼匪的一应赃物,全都被醉汉一股脑塞回贾诩先前丢出的包袱中。
就在贾诩满心欢喜,只道醉汉会带着钱财离开之际,一团黑影没来由坠在他的身前,却是装满钱财的包袱。
只听醉汉开口道:“某替你们驱赶贼匪,又追回这许多财物,你们是否应当出些酬劳”讲罢,他见贾诩一脸迷茫,由是咳嗽一声补充说:“某要这些财物无甚用,给些吃食就行。某已经两日未曾饱餐。”
醉汉不带丝毫眷恋,就将价值不菲的财物归还,倒是令贾诩颇为惊讶。怎奈他身上确实没带食物,因而只能带着些愧疚怯生生地说:“壮士,抱歉。逃跑匆忙,委实没带半点干粮,还请见谅。”
“就知道…运气真差。”虽说有些懊恼,但醉汉还是示意贾诩莫要在意。他所以扶危济困,只是因为他想要这么做。仅此而已,非是图谋什么回报。
正当醉汉摆摆手欲要离开之际,司马朗陡然挥舞胡饼,手舞足蹈地说:“我带着!我带着呢!”
温县冬日里,贾诩曾请司马氏家中庖厨制作胡饼,以缓解对故土的思念。又因胡饼能够长期保存,且独具一番风味。由是此番南下之际,司马氏的部曲们每人都带着许多。司马朗手中的胡饼,应该是司马斐离开前特意留下的。
“某就不推辞,大恩不言谢。”醉汉拿过司马朗递上的胡饼,只撕咬一口口嚼上一嚼,便是频频颔首。恍若是在品评什么珍馐美味。
只须臾功夫,他先前塑造维持的高冷模样全然崩塌。原形毕露的狼吞虎咽之状,证明他的饥肠辘辘非是作假。
醉汉吃相太过夸张,以至贾诩都要忍着笑意:“应该是我们道谢才对。”说完,他也不忘从司马朗递来的胡饼上撕下一块,丢进嘴里。
一路奔逃,消耗的是精神,更是体能。近乎虚脱的他,自然也需要尽快补充食物。不过,他一边吃一边也没忘旁敲侧击醉汉的来历。
瞧出贾诩的戒备,醉汉倒也不以为意。稍稍沉吟,他将自己的故事浓缩概括道出:
昔年,恶霸横行乡里,官府却置若罔闻。及至恶霸将要弄出人命的关头,只是普通人的他奋英雄之怒,手刃恶霸救出无辜。却也因此沦为官府通缉的逃犯,只能作为任侠四处流浪,扶危济贫。
今春,他获悉冀州地界群匪乱舞,于是从河东长途跋涉而来。奈何此地的百姓,早因贼匪生出警惕,极其排斥陌生之人。于是乎,他手里纵有钱物也再难买到干粮。
省吃俭用着,河东带来的干粮还是在前几日全部吃完。这就是他出现在树枝上的缘故——这些日子里,他全然是靠着为数不多的野菜、野果,艰难度日。
听罢醉汉的自述,贾诩忍不住瞅眼鲜血都已流淌干净的李旋风。他暗道难怪醉汉要用这般庖丁解牛的手段杀死贼匪,明摆着在发泄因为他们而饥
第十章 唐村
早春时节,黄河南岸,乍暖还寒。
渡船徐徐,停泊于渡口,贾诩背起因晕船而萎靡不振的司马朗,迈步而下重新脚踏实地。在深深吸一口依旧凛冽的春风之后,他与病恹恹的司马朗一道朝着矗立船上的红脸青年挥手道别。
由始至终,他们都未曾知晓他的姓名。
渡船北归人南行,随着在白马歇息一宿,养足精神的贾诩牵着司马朗,沿着官道朝着陈留赶路。
然而只是走出半日,刚刚远离繁忙渡口的他们,立时就被道旁饥民、饿殍的虎视眈眈,吓得俱是毛骨悚然。也是这时,他和司马朗才意识到想错,京畿附近的岁月静好,完全不能代表整个黄河以南皆享太平。
战战兢兢地穿行在无数空洞中偶尔露出贪婪的眼神下,贾诩、司马朗每每瞧见散落一地的零星白骨,总能联想到许多。好在手中环首刀冰冷的触感,以及饥民、饿殍们羸弱的身材,维系着他们脆弱的安全感。
佯装镇定,走出整日。第二天,心力憔悴的贾诩与司马朗商量决定避开官道,转而走原本较为危险的小路。相较贼匪劫道图财,他们更害怕灾民们一拥而上的生吞活剥。
芃芃黍苗,阴雨膏之,左握刀,右牵朗,忐忑南行,也就难免迷途失道。一月荏苒,本应出现在陈留城中的两人,却似南辕北辙般,迷失在济阴郡内山中。
迷途的月余里,渡口补充的干粮坐吃山空。迫不得已,两人也就学着先前的红脸青年般,不断地漫山寻找野果,暂时维持对食物的基本需求。
一日,尚在啃咬野果的贾诩,遥遥望见鸟惊四散,进而又闻听虎啸隐约。身心俱疲的他来不及懊恼,赶忙背起失措的司马朗,展开新一轮的逃奔。
这一迈腿,就不知狂奔几许。好在当他精疲力尽地跪倒在一股溪水前时,虎啸已经消弭。
“呼…”
四顾无甚危险,贾诩暂松口气,蹲在溪边捧水泼脸。司马朗有样学样,两人随后以地为铺随意躺下,苦中作乐惬意地沐浴起午后的暖阳。
他们其实并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多么幸运。毕竟不是每个山中迷途的孩子,都有一群猎人替他们吸引并且喂饱猛虎。
“阿诩,瞧。”
养神未满一刻,耳畔蓦然响起司马朗的高声喧哗。疲乏的躯壳被徐徐唤醒,迷离着双目的贾诩打着哈欠打趣道:“看什么莫非还能有烤熟的野鸡吃不成”只凭野果维持营养,他的身体已经濒临崩溃边缘,因而他需要更多的时间去恢复身体的机能。
“烤野鸡着实好吃,然山中并不产…”司马朗调侃着回应,他的精神较之贾诩略好一些,其一他年龄小需要的营养也少,其二他很多时候都是出现在贾诩的背部。他遥遥指着空中,勉强咧嘴笑道:“但也不差,是炊烟,袅袅的炊烟。”
“炊烟”双手艰难支撑起沉重的躯壳,涣散的眼神也渐是聚焦,溪对岸一股烟尘随之也映入眼帘。只是在亲眼目睹完浓烟颜色时,他顾盼司马朗不失尴尬地笑道:“但愿烧的不是山林…”
山穷水尽确无路,无论前面烧的是什么,只要存在丝毫绝处逢生之可能,贾诩与司马朗都要探看究竟。于是乎,两个身影不约而同站起,一前一后地跨过溪
第十一章 死生
踏出一步,却再未能更进一步,司马朗被贾诩牢牢禁锢在原地。
他回眸不解地看去,却见贾诩若有所思地凝望火场,自言自语说:“见义不为,无勇也。人若无勇,遇事只知退缩,渐渐无勇者也就无用。”
少间,在司马朗不明所以的眼神中,贾诩要来一桶水将浑身衣衫浸湿。这之后,只用湿布将口鼻遮掩的他,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猛然扎进熊熊烈焰。
人言性格决定行为,然而世上极少有理智到冰点的人。事实上,每个人都会干出些与他人为处事相悖的事情,就比如贾诩现在。
诚然,他通过观察,已经确信火确系屋外燃起。诚然,他通过老者的叙述判断出屋内并无助燃之物。诚然,他基于这两点相信屋内状况并不似屋外看起来这般严重。
然烈火总归无情,谁人又敢笃定不受其害呢
也许就像他领悟的,想要万事万全之人,终究将一事无成。但冒险也是分轻重缓急,似这般毫无必要地赌上性命,委实不像往日的贾诩。
或许,这一刻他的心是想回应这个屡屡给他奇迹的世界吧。戊己校尉、卫聃以及不肯透露姓名青年任侠,没有他们,这个世界上也就不会再有贾诩。或许,他的心底也衷心期待着,每份善意都能获得好的结果。
陌生人冲进火场的画面,一时震撼着每个救火村民的心房。就在青壮们面面相觑时,领头之人最先学着贾诩用水浇灌浑身。
他是先前老者的独子,也是唐家村下一任的掌舵,只听他高声说道:“都楞着作甚外乡人尚且如此,唐周是我们兄弟,我们何来惜命之理由!”
言罢,他同样用湿布捂住口鼻,几跨步就冲进火场。只片刻,又有数人在妻儿老小的惊叫中,毅然决然学着浸湿奔进烈火。
一贫如洗的极致是什么此刻贾诩有些明白,就是只剩下能躺人的床板。感受着炙烤,环顾空荡荡的四周,屋内的状况远比他想象中还要好。他甚至认为,若非两人因睡梦中吸入浓烟而昏迷,恐怕自己就能逃出。
走近确认昏迷者尚有呼吸,贾诩还未及退出火场,用自己当例子号召村民救人,就已见村民们陆续闯进。哑然的贾诩一阵比划,惊讶于屋中无甚危险的村民,很快抬着唐周与张姓医者离开。
然而意外总是发生在不经意间,就在他们一股脑地涌出屋门之际。一根不算粗壮的木头,猝然砸落,并在瞪大眼睛的司马朗惊恐目光中,不偏不倚砸中贾诩后脑勺。
目睹亦师亦友的贾诩颓然倒在地上,司马朗只觉是自己不自量力的正义感,连累到他。就在村民手忙脚乱抱着贾诩离开危险之地时,自责已经吞噬司马朗全部的思维,甚至令他在某个瞬间感到窒息。
昏倒的贾诩被村民背到一颗树旁,司马朗几步冲上前去,跪在一旁的他颤颤巍巍地探出手。手指感受到还算均匀的呼吸,令他惊魂未定地喘着粗气,但自责未曾减分毫。
良久,昏昏沉沉的贾诩渐是睁开眼睛。只觉脑袋异常疼痛的他,下意识捂着后脑勺。闭眼龇牙的几个瞬间,他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带给他不协调感。
头疼来得快,去得也不慢。恢复清醒的贾诩,在用村民端来的清水洗脸之余,心中难免自嘲:果然万事万物,人总算不过天,好在这次冒险只是皮外伤罢。
见贾诩苏醒,先前的老者拄着拐杖带着小童来到他跟前。面对大约是古稀老人的屈身致谢,贾诩忙不迭是回礼。只是余光瞧见小童捧着的衣衫,他终于察觉到是什么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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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学习
苍山郁郁,山腹一座庄园遗世静谧。
这名曰竹清苑的山中庄园,既是荀氏族学之所在,亦是贾诩、司马朗南下目的地。四日前抵达颍阴的两人,如今正在苑中东北角的竹屋里,静静地聆听水镜先生授课。
“明德天下,必先治国;欲治其国,需先齐家;欲齐家者,则需先俢己身。然则,修身修身,该当如何修身礼记有云:‘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
昔圣人仰观象于天,俯察法在地,继而遍看鸟兽之文与地之宜,遂能成一家之言。此即是格物而致知也。‘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层之台,起于垒土’诸家之经典,正是吾辈修身的毫末与垒土,亦可视作蹊径。
然吾前日曾闻一谬论,其人曰:‘但凡通读经典,明晓其义,已是修身。’…”
略是寡淡的声音,回荡在透风的竹屋里,司马徽脸含微笑,扫视着神色各异的学生,口中未曾停顿片刻,“举凡持此意见者,以吾观之,俱是需要回去重读论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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