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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希望的汉末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悠悠青荇

    论语开篇,子曰:‘学而时习之’。圣人格物致知以修其身,吾辈智慧难及圣人,学其道而时习以修己身,这本无过错。但所谓通读经典,明晓其义,其实只是学罢。只学不习之辈,莫不如不学。”

    愈发灿烂的笑容中,司马徽冷不防道:“吾知汝等俱是各中佼佼,不乏逸才,或许心中难免嗤之以鼻。然怀这般想法者,吾劝汝还是尽早归家,将括母之故事分享家人,以备无患的好。”

    司马徽话音落下,参差的憋笑此起彼伏。这些声音虽然迅速噤声归于静谧,但笑声的主人们一时还是面面相窥,显得惴惴不安。

    好在司马徽未有计较的意思,只是跟着轻笑两声,进而颔首说道:“汝等会笑,就是会意,这是好事。”

    调侃的插曲少间结束,回归正题的司马徽保持着浅浅的微笑,和风细雨地说:“话归正题,何谓习《礼记月令》云:‘鹰乃学习’,许叔重《说文解字》又言:‘习,数飞也’。

    雏鹰欲飞,需仿振翅而数飞。人之修身,恰似鹰之飞天。只学不习之人,便如雏鹰只仿振翅而不飞,始终无法击向长空。平白耗费年华是轻,就怕有朝一日不得不飞时,却落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当然,不学只习之辈,不仿振翅就欲翱翔天际,其下场嘛…不言而喻。

    汝等二十七人,年岁残差不齐,所学各有异同,但道理却是共通。我今日请慈明安排汝等一齐听课,原因便是如此。学习一道,看天赋,也需熟能生巧。学而时习,此重中之重也。

    吾还有两言,也盼汝等谨记:其一通读经典,晓其大义,多多致用,方能正心修身。其二修其理不急其功,古来才不配位者,多是难逃灾厄。”

    “学生谨记。”有些散乱的应答一时俱起,贾诩当然是其中之一。也是听完司马徽的话,他才明白何以竹屋之中有这么许多年岁较大之人,原来他们很多都是学长。

    “明白…汝等要都明白,还要慈明公与吾作甚”司马徽莞尔一笑,修长的手指随意点出沿窗而坐之人,说:“荀谌,且说你吧。吾闻你在前日聚诸同窗,共校诸子经典中的谬误,有诸”

    “回禀先生,确有此事。”点到姓名的荀谌先施一礼,已经十七岁的他素以博学闻名,由是满脸自傲地回答也就不足为奇:“去岁至今,凡五百一十一日,我重览先秦诸子经典,继而将其中之谬误摘抄简上,计二十四卷。

    前日,我闻庾宗、陈立已归,由是请两位同窗台鉴。孰料其他同窗闻讯齐至,遂成聚会。”

    “不足两载,就重读完诸子百家之经典。究竟该夸你是学贯古今呢,还是笑你年少无知”司马徽脸上的笑容不曾褪下,语气亦是温软如玉,但荀谌的脑门已经不自觉露出冷汗:“若说百家经典,无一字之谬误,自是欺心之语。否则诸学派也无需争执至今。然吾以为,学习经典,首要在于择其善者而学之,而非是挑其谬误娱己娱人。否则就算是倒背如流,于己却也无甚裨益。”

    “谢先生教诲,学生知错。”心不悦,自然难服,只是低眉的荀谌嘴上还是直接承认错误。以他展露的天资,自然已将目标定在争夺荀氏之主的宝座上,司马徽得荀爽器重,等闲之事没必要开罪。

    “口虽服,心如何你知,我不知。”司马徽不以为意地淡然笑笑,说:“只盼你是真的明白,学习之目的在于致用,进而经世。不要再将宝贵的年华,浪费在寻章摘句之中,自娱自乐。”

    替老友训诫一番接班人,司马徽将目光从荀谌这只儆猴的鸡上挪开,他正色地说:“殷鉴不远,在夏后之世。然商之覆灭,又与夏何其相似!举凡是人,就总会屡屡犯下近似甚至相同的错误,愚蠢的错误。

    今日时辰尚早,汝等就静坐竹中直至落日吧。吾只盼将来汝等走出山林之际,天高地远任尔振翅之时,汝等还能记住今日。”

    司马徽之警语,贾诩反复咀嚼,俱是颇有所得,由是难免出神。直到是司马朗特意的几声重咳,才将他发散的思维唤回——原来司马徽点到他与一位叫做郭演的学生,要两人随其离开。

    站起身时,贾诩不免回忆起进入山中庄园次日发生的事情,这是他与郭演唯一的交集。及至亦步亦趋,跟随司马徽走远的他,回溯完当时的每个细节,自觉不曾有错的他心中已是安定。

    拐过弯,复行数十步




第十三章 论事
    闭门思过的郭演,终究没有颜面再回来。山中日子,自知天资至多差强人意的贾诩,发奋汲取着往圣的绝学,紧凑之余,倒也是安逸。而随着几次课余时,小心翼翼寻到荀彧表达感谢,他和司马朗与年长几岁的荀氏菁英,也是逐渐熟稔。

    转瞬秋日,某个傍晚。熏香四溢的屋舍中,贾诩、司马朗以及荀彧、郭嘉,四个年岁不尽相同的男孩,一边偷偷品茗着慈明公的苦茶,一边谈论着今日送至山中的邸抄。

    似这般课余活动,过去月余里已经不止一次。只是今日幸甚至哉时,屋舍的房门却被悄然推开。须臾,不算高亢的声音,钻进每个人的耳中:“我有一问,还请四位学弟解惑,人之秉性,究竟会否变化”

    由暗及明,声音的主人露出全貌,荀彧前一刻还尴尬的脸上,顿时露出惊喜,不由是起身相迎。另一头,郭嘉则不咸不淡地歪着嘴,挠挠后颈的他也不情愿地爬起,连带着不明所以的贾诩、司马朗也都不敢安坐。

    等到荀彧开口介绍,不明真相的两人才恍然:眼前长相尤其俊秀,穿着却极是朴素的青年,就是荀彧口中时常提及的从兄荀悦。

    “从人之性,顺人之情,必出于争夺,合于犯分乱理,而归于暴。故必将有师法之化,礼义之道,然后出于辞让,合于文理,而归于治。用此观之,人之性恶明矣,其善者伪也。”郭嘉一改平素不羁之态,破天荒露出尊重地说出一段荀氏先祖的名言:“设若人之秉性难改,荀子何苦劝学”

    “人副天数,仁义礼智信俱与生俱来。学,只是用些道理去禁锢些许本性罢,如何都不算改变。甚至于某些人而言,它连禁锢都称不上,就比如你。”荀悦端起苦茶,随意啜饮,摇摇头说:“苦茶醒脑,只是你们喝,终究太早。“

    十二岁的郭嘉,三十一岁的荀悦。他们年岁相差甚远,却已是旧相识。荀悦不只是郭嘉的启蒙恩师,更称得上是他的养父。

    郭嘉今虽姓郭,然与郭演、郭象,以及大名鼎鼎的郭图身后的庞然大物颍川郭氏毫无瓜葛,只因他本该姓嵇。

    嵇嘉母亲早逝,父亲是东平陵县县吏,建宁三年,随着一伙乱民围攻东平陵县,他的父亲也就死在暴乱当中。

    兵荒马乱,一位郭姓的婢女没有忘记年幼的他,带着郭嘉逃离县城。辗转流离,郭姓的婢女利用的一切的办法,维系着她与孩子在灾民中苟延残喘的机会。最终,他们随着难民踏进颍阴境内,领到荀氏为首的一干世族的救济。

    沉疴在身,郭姓婢女最终还是撒手人寰。但她临终前对荀氏族人的苦苦哀求,正巧被年幼的荀彧听到,最终转达荀爽案前。等到荀爽遣人确认东平陵县之事,既是感佩婢女义举,也是不愿拂荀彧的善心,由是同意收留嵇嘉,并将他交给家穷却始终不肯接受族中馈赠的荀悦抚养。

    当时年仅四岁的嵇嘉,在懵懵懂懂与荀悦生活半月之后,渐渐展现出超凡的学习能力。一年之后,他在某些方面的举一反三,甚至到达令荀悦都瞠目结舌的地步。见猎心喜的荀悦,自然更加用心教授嵇嘉各家经典。

    日复一日,嵇嘉迅速成长着。而在某个冬日,他忽然提出要用婢女的姓冠自己之名,进而视建宁三年为出生之日以视报恩。荀悦惊讶中,恍然觉察出某些特质在嵇嘉身上萌芽,但他也尊重嵇嘉的意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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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走向
    取来火烛,郭嘉在漆碗下烧出一个破洞,进而不断向碗中倾倒进水。他道:“凉州就似漆碗,全国之赋税就像水,烧开的洞则是羌乱。”

    虽说倒水持之以恒,然而水却顺着孔洞不断外流,郭嘉自是如何都倒不满。直至水尽时,他向众人展示空空的漆碗说:“瞧,朝廷上下确实蛀虫不少,然全国之赋税被浪费在一隅之地,也是事实。这就是中原饥民遍野的真相。”

    郭嘉这般阐述,司马朗脑海浮现出某些猜测,他难以置信地说:“你是想要抛弃凉州!这…这岂非是要割地求安”

    “舍末只是权宜罢。”神色自若的贾诩,倒是令郭嘉有些欣赏,他拍拍司马朗的肩膀道:“情况在恶化,有些时候也需要采取更加灵活的手段去达成目的。更大胆些说罢,若我为天子,当乾纲独断将凉地一分为三分封三明,由其镇守西北边陲的同时相互牵制。等到中原复兴,粮秣齐备、兵甲充足之际,我再奖率三军,兵出长安。”

    “丢着丢着,只怕会习惯吧今日丢凉州,明日丢什么呢”作为凉州人的贾诩终于开口,他带着好奇看着郭嘉。

    “确实。”若无其事挠着后颈,郭嘉点点头:“昔日都城在长安,急需凉州充作京畿屏障,这才有孝武皇帝不计得失地征讨匈奴。但如今呢定都雒阳,表里山河,再无烽火照甘泉之忧。只怕当真丢弃凉州,就再难捡回。”

    “所以,现在的天下,或许已经是死局。”瞧眼案上地下到处的水渍,郭嘉有些不好意思地瞧眼荀彧,口中没忘说出石破天惊的论断。但一直顺着他思路的荀彧与贾诩,都没什么过激的反应,就算是司马朗也只是吃惊而非不认同。

    至于荀悦,郭嘉今日之论述,他几乎都曾听其说过。他甚至还记得前次归来时,郭嘉在私底下反问:“修补旧有的秩序,真的有任何意义吗”当时的他无言以对,现在亦然。离开的这些年,他始终找不到答案。

    这并非是荀悦不够聪慧,事实上学识远超他的一群人,甚至比他更显迷茫。如今的士林,已经因为党锢造成集体的信仰崩塌,进而分裂出无数思潮。似荀悦这般徘徊不知未来,其实是士子的常态。

    “他们会设想什么未来他们又能创造什么未来”晚霞由窗中照拂,荀悦顾盼四人无言自语。他这一代是迷茫的一代,但他愿意相信年轻一代们,能够扫除迷茫去重新塑造属于他们的世界,但愿。

    ……

    相近晚霞之下,泰山之巅,张角、唐周一众人历经险阻,总算攀上顶峰。他们背负得更少,因而做出选择,也就更是容易。

    贾诩、司马朗离开的第五日,张角、唐周同样辞别唐家村——康健的唐周在征得村中诸老首肯之后,拜师张角学习医术,随他踏上游走四方的旅途。

    除却为首的张角与唐周,这一行还有其他五人,俱是张角数月来招募的弟子。他们的命运与唐周相似,一样的身患病症,一样的一贫如洗。于是乎,不约而同效仿唐周拜师张角谋求活路,也就不足为奇。

    无限壮美风光中,张角傲立在泰山之巅进而俯瞰大地,胸腔中难以抑制地涌动起一股豪迈。随着手中九节仗挥动,他遥遥指向山下高亢地说:“此一路,相枕而卧的亡者几何,汝等可曾记得”

    未曾留下回答的时间,张角自顾自地继续道:“我施药救人十三载,救活的病患不下千人,奈何竟是远远不及这沿途所见的亡者!施药、医病,终究只能救人一时……”

    就在包括唐周在内的一众弟子懵懂相视之际,曾经偷偷读过些书的马元义喜上眉梢道:“大师莫非是有救人一辈子的灵丹妙药”透过张角近来的言行,特别是执意要攀登泰山的决定,马元义已经隐约猜到将发生什么。

    “嗯。”张角朝马元义颔首,他一寸一寸抚摸前日亲自制作的九节仗,眼神逐渐坚毅:“你们或许不知,我这一身的医术,其实都是中黄太一所授。这中黄太一,开天辟地造人,黄帝承其志而御极天下…”

    “皇帝”唐周眉宇间有些疑惑,他不明白张角说这些的含义。

    “土色之



第十五章 黄灾
    夏禹之国,中州颍川,求学于斯,几近忘却今夕何年。遗世之外,熹平早在遥远之前落幕,就连光和如今都踏进第七个年头。

    似过去的每一天没什么不同,贾诩绕过苍翠绿竹构筑的屏障,漫行在青石板路上。就是原先总令他烦躁的夏日虫鸣,今天似乎分外亲切。

    始于冀州的燎原之火,终究还是蔓延到颍阴。危邦不入,乱邦不居,时局如斯,迫使荀爽应允避祸荆州。至于麾下门徒,当然也将各奔前程。

    曲径通幽,熟悉的终点,原本两个人的屋子,早已独属于贾诩。环顾居住将近六年的屋舍,他怅然若失地笑笑,随即开始埋头整理起行囊。

    年初之际,司马儁病危,司马防由是亲自来接回长子。原本贾诩也欲一同归去,却被司马防婉言谢绝,由是他的学生生涯才多维持几月。

    只是贾诩如何都不曾预料,搅扰他静好岁月的始作俑者,竟也跟他有关。三月间,一场告密揭开蓄谋久矣却仓促展开的大叛乱,记载其内容的邸抄上的两个名字,却令贾诩如遭雷击般茫然。

    设若告密之人名曰唐周,或许还能解释同名。但当首恶准确无误直指张角时,贾诩已经想不出其他的可能。

    “若昔年熟视无睹,今日之域中,是否还会发生这般动乱”长物无几,索性收拾起来倒也方便,只是偶然瞥见已经斑驳的旧衣衫,思绪却是回归济阴山中的唐家村。沉浸回忆里,一些懊恼萦绕,以至他未曾听见扣门之声。

    “文和”

    久叩竹扉,又是几番呼唤,荀彧见久久无人应答,徘徊几步还是推门进入。今日他来此,主要是与贾诩告别——他与一众中州士子都已应袁绍之邀,共赴雒阳同辅大将军戡乱。

    “何苦自责呢文和。”但见贾诩出神之状,荀彧不觉摇摇头。他微微摇晃贾诩肩膀,等到他回过神来时,他脸对着脸不容置疑地说:“见义而为,如何都不算谬误。何况当今诸般乱象,岂是区区张角可以搅动但凡足食,足兵而民信,天下何至会乱反之,就算文和不救张角,世间难道就不会生出陈角、吴角”

    初来之时,贾诩与司马朗其实已经失期,是司马徽找到荀爽给他们解释的机会。而当两人道出山中之事时,恰巧荀彧正在门外。

    正是贾诩见义而为的品格,替他赢得未曾见面的荀彧的好感,由是才会出现荀彧执意要求严惩郭演之事。荀彧不算老好人,但他愿意力所能及地去帮助每个好人,因为充满善意的世界是他所追寻的。

    “我明白…文若。”强颜欢笑的贾诩,有些不敢正视荀彧。他的苦涩,既在张角将荀彧热爱的土地染上无尽的血色,更是在他的无能为力——他未在受邀去往雒阳之列。

    各怀心事,寒暄也就只是寒暄,离别终究到来。

    其实贾诩可以选择留下侍奉荀爽,但他决定先去温县,再回凉州。荀彧的照拂,虽然让郭演的事件没有重新上演,但贾诩还是能够明显感受到,他与中州学子的格格不入。

    该学的,都已经学成,雒阳的康庄大道,亦不曾欢迎他。剩下的道路,或许就只剩下以良家子从军,好在兵法也在他的擅长之列——以贾诩的家世,想要混个孝廉出身,完全是痴人说梦。

    依依惜别地送走荀彧,如释重负地长出口浊气。他取下挂在墙上的紫电剑,背上行囊几步一回头地离开这片宁静的天地。这一日之后,安逸就再与他无关。

    “慈明兄,此子就是贾诩”山坡紫翠亭,陈纪遥遥望着匆匆下山的身影,破是好奇



第十六章 救赎
    细雨延绵,下在本该踏青的时节,却也浇不灭中原的战火。

    回归人境之初,贾诩的耳畔与脑海,就已被啼哭悲鸣填塞。

    只走出半月,亲见斑斓血迹浇洒在颍川大地,又目睹着以文著称的大禹之国尸横遍野,他终是想起,过去数载的安宁才是偶然。

    这一日,贾诩匆匆疾行在郁郁密林,时不时驻足警戒扫视四周。蓦地,一声凄厉短促的叫喊,由林深传出,使得刚刚迈出脚步的他僵在原地。

    明显是求救的喊声,由耳朵传递给脑海,他实无法充耳不闻决然向前,但也似乎不敢伸手救援——密林深处,藏匿多少蛾贼他不清楚。凭手中紫电,以及这副算是健硕的躯壳,能从蛾贼手中杀出血路他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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