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蔷燕歌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林深闻鹿鸣
这一夜,她睡得并不踏实。
四月的夜还是凉的,水磨石板的地面尤其的凉,那凉意仿佛沁入骨髓,冷得她哆哆嗦嗦的,连带着梦境也是冰冷且支离破碎的。
从那支离破碎的梦境中投进几缕微亮,天光了。宁砚泠醒来,几乎哆嗦了一夜的身体,现在每一道骨头缝里都在隐隐作痛。
宁砚泠睁开
第六十八章 蜚短流长难自清
流言蜚语像自己长了腿,不出半刻,整个萱室殿都知道了——昨夜楚皇竟然让一个赞善宿在了长乐宫御书房。
据后来橙心说,消息传来的时候,她们惊讶得嘴都合不上,太后当场就拍了桌子,气得直哆嗦,简直差点背过气去。陈嬷嬷和唐嬷嬷也不敢大声说话,只嘀嘀咕咕说着“那蹄子平时看着好,没想到这么坏!必是狐媚子勾引坏了陛下!”
宁砚泠听了也不为自己辩解,只点点头,她现在回想起早晨的请安,仍然觉得像一场噩梦。
起初,宁砚泠跟着楚皇在宫里穿行。快到萱室殿的时候,楚皇突然停下脚步,待她走上来时一把携住了她的手,竟笑着对她说:“走这么慢,与朕同走罢。”
那时,恰好有微风拂过,清晨的阳光令人迷醉,宁砚泠看着楚皇的笑颜,突然感觉百花都在这一刻绽放了。她登时分了神,直到手上切实传来楚皇的温度才转醒过来。
宁砚泠红着脸,小声说了句:“陛下,不可——”一边试着挣扎脱手,却叫楚皇越攥越紧。无法,她只得任由楚皇携着她的手,二人一同进了萱室殿。
清晨的萱室殿总是最热闹的,管事嬷嬷们、品秩高的女官,还有来请安的婕妤昭仪,站了满屋子的人。宁砚泠悄悄一环顾,却没见到凌宜公主,心里不禁“咯噔”一下。她心知公主这是回避了,今儿这一关定是不好过了。
太后早得了消息,这会儿扶着额,压根儿没看他们二人。而其余满屋子的人倒是都看着这二人相携的手,尤其是那几个不得宠的婕妤昭仪,目光简直够得上怨毒了。
宁砚泠从未在萱室殿受过这么多的注意,早感觉脸上**辣的,恨不能找个地洞躲一躲。
在这样的场面下,楚皇先松开了宁砚泠的手,对着太后行礼请安,道:“儿臣给太后娘娘请安,祝太后娘娘凤体安康。”宁砚泠也慌忙跟着行礼请安。
太后听了,只一声冷哼,道:“皇儿这是有心不让哀家好过!”
楚皇道:“儿臣不敢。”
太后的怒气又上来了,她呵斥道:“你不敢那崇安阁还在停灵,三日罢朝还未满,你就让一个公主赞善宿在你的书房!甚至宫人们进来的时候还看见你们共卧一榻!你说那些御史知道了会说什么!”
太后越说越气,眼睛直直地瞪着楚皇,手指却指着宁砚泠。
宁砚泠虽有心里准别,太后一定会发作一番。但是没有想到太后竟然会把话说得这么直白,什么“宿在书房”、“共卧一榻”,光是听到仿佛就能想象昨晚的场景,不知众人脑中现在是何等的旖旎!
宁砚泠没想到太后竟一点也不给她留脸,当场又羞又气,简直抬不起头来。
楚皇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道:“太后娘娘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太后一副很铁不成钢的样子道:“那御史那边,皇儿打算如何自处”
楚皇道:“御史那边所有的上疏儿臣自会留中,那些老家伙手眼也太长了些,后宫宫闱之事岂是他们管得的”
这话不说则已,一说太后竟气得浑身乱战,一拍扶手道:“留中不发他们焉能放过你!那崇安阁本身就不尴不尬的,先皇心善才没有处理她!这会儿死就死罢,还要带累旁人!你倒好,给她按太妃品级制备丧仪,现在又公然在丧仪期间胡闹!”
太后气得一口气上不来,只在那里抚胸口。陈嬷嬷忙上来替太后拍背,一面儿看着楚皇的脸色,揣度着开口劝道:“陛下也别怪老身多嘴,太后娘娘为了陛下操了多少心儿,
第六十九章 真情假意辨虚实
陈嬷嬷送宁砚泠回房,非但没有继续排喧她,反而笑道:“宁赞善今个儿可委屈了。”
宁砚泠只听得一愣,陈嬷嬷向来都是太后的人,说的话都是太后的意思,莫非——
只听陈嬷嬷继续道:“太后娘娘也没有办法,陛下做的事情,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再怎么样都要替他遮掩的。俩母子又不好怎么样,只有发作在宁赞善身上了。”
宁砚泠听了点头道:“下官也想太后娘娘和陛下母子和睦,这样后宫才和睦,咱们大周朝才稳固。下官无论怎么样都不委屈,更何况太后娘娘还有这份心,下官更是百死不辞。”
陈嬷嬷笑道:“好孩子,不枉太后娘娘疼你。其实娘娘早就关照过老身,所以老身特在这里,给宁赞善赔个不是。娘娘知道今日必要委屈一下你,但是你所做的都没有白做,娘娘以后决计不会亏待你的。”
宁砚泠听了忙道:“嬷嬷快别这么说,难不成是替太后娘娘赔的不是可折煞下官了,绝不敢领受!”
陈嬷嬷抚了抚她的头发,携着她的手坐下,道:“太后娘娘早看中你是个好的,有你在陛下身边娘娘也放心。其他人说什么都不是真的,也不重要,老身方才说的,才是娘娘的真心!”
宁砚泠虽然心里已经有了些许隔阂,可是现在看着陈嬷嬷这么真诚,又慈祥的样子,不禁还是有些感动,当下便保证道:“下官绝不辜负太后娘娘的信任和深情厚意——”
陈嬷嬷复又笑了,连声道:“好孩子,好孩子……”又问:“怎么不见绿袖那小丫头可还得用要淘气不中用的尽管告诉老身,必给你换个好的!”
就这么陈嬷嬷又关心了一下宁砚泠的日常起居,听她说事事如意,方才去了。去之前,又好言抚慰了一番。
所以等陈嬷嬷走了,宁砚泠居然感觉这屋子里还留着满室温馨。虽然不知道是真心还是假意,但是这样的感觉真的很温暖,让人留恋其中,难以自拔。
不多会儿陈嬷嬷又派人来传话说这几日公主都不读书,还请宁赞善好生歇息几日罢。宁砚泠昨儿晚上在书房地上睡了一晚,正是浑身酸痛。这会儿得了这个消息,自是再好不过,便自换了衣服,当即便躺在床上休息起来。
估摸着过了晌午,宁砚泠还在半梦半醒之间,只听得房门上轻轻叩了几声,她迷迷糊糊道:“进来罢。”
只听得房门被轻轻地打开又轻轻地关上,来人脚步声轻的很,踱到她的窗前,感叹道:“你还真和陛下——,嗯”
宁砚泠一听这话,打了激灵,忙睁开眼睛,只见橙心站在她床前感叹道,脸上的表情难以捉摸。
“什么呀”宁砚泠娇嗔道,“你也听外头乱传了不是”
橙心道:“还用听嘛早上我也在前头,早听到消息了。”她复又说了宁砚泠宿在楚皇书房的消息传来的时候,太后听了有多生气,那几个嬷嬷们也嘀咕着说宁砚泠不好。
宁砚泠想起方才陈嬷嬷的关照,倒也没放在心上。倒是橙心一直问长问短的,一脸难以置信的样子。宁砚泠想着和她亲厚,告诉她是没有关系的,便告诉她,是楚皇恼她,故意留她在书房地上睡了一晚。
橙心听了直笑,气都喘不匀,道:“外头大家都说你这下要飞上枝头了,谁也想不到你竟是在地上睡的,真想告诉那些嚼你舌头的人,看她们愿不愿意和你换过个子,去尝尝睡地上的味道。”
宁砚泠也笑了笑,随即正色道:“这事儿我只说与你听,切不可透漏给一个人知道。”
橙心点头答应,又有些遗憾道:“可惜看不到她们听到真相的样子了。”
第七十章 鱼传尺素竟生怨
宁砚泠头一回见张太妃,想象中能在当年的李贵妃和陈顺妃的缠斗间隙生下皇子的女人必定不凡,不是国色天香,便是气质出众。
所以当她行完礼起身抬头的时候竟愣了一下,张太妃长得纤眉细眼,加之年龄大了略显富态,实在是太普通不过的一个妇人。此时,她正看着宁砚泠微笑,显得平和可亲。
太后笑着问道:“你看这个孩子怎么样”
张太妃从座位上站起来,过来拉着宁砚泠的手,前后左右地看了一圈,道:“瞧这好模样,好性情儿的,若是栎儿媳妇儿能有这个样子,我也安心了。”
太后听了,愈发笑得开怀,道:“哀家给栎儿选的媳妇儿比这个孩子更强些,太妃这下该放心了罢。”
张太妃听了,送了宁砚泠的手,转而向太后笑道:“太后娘娘疼顾栎儿,臣妾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这个孩子也很好,娘娘不准备给陛下留着罢”
宁砚泠听了,想起前两日的心事来,不禁面上一红。
太后抚掌笑道:“看把孩子说得,都不好意思了。这孩子好得很,哀家很满意,只是不知道皇儿是怎么想的。”说罢又和太妃交颈耳语,太妃听了笑个不住。
宁砚泠猜想她们也许也在说昨天的事情,面上更是绯红。
只听太后对太妃道:“那孩子家去了几日,等回宫后,哀家自然安排你们见一见。”
太妃笑道:“臣妾恨不能现在就见一见,又怕吓着孩子,她们年轻面皮薄的。”
太后取笑太妃:“儿子都快娶媳妇了,眼看就要生孙子,当祖母了,还这么心急火燎的!”又说到两人年少时服侍先皇之事,感叹眼下儿子们都要娶亲,时光流逝真如白驹过隙了。
宁砚泠想起陈蕤薇家去是替陈阁老祝寿。陈阁老本是端午的生日,也近在眼前了。可是现在出了陈顺妃一事,上到文武百官下到平民百姓,都得停了喜事、筵席等各种活动,就连固原王指婚一事都要搁置。得等过了二十八天,才可恢复如常。
宁砚泠不知陈蕤薇何时回宫,想起她先前的嘱托,又觉得格外难办,心里盘算着要如何跟顾子白开口。
张太妃和太后聊了半日,方才散了。小春子过来传话,说楚皇有心替张太妃接风洗尘,但是现在不大方便,决意借三天后的端午在萱室殿行个家宴,小聚一下。
张太妃听了,直夸楚皇办事妥帖,变相夸太后教子有方。太后听了,自然欢喜,又说张太妃此番去礼佛,也是祈福,祈求的是江山社稷。也是有功,便赏了这样儿那样儿的东西,太妃一一领受了。
最后,太后说太妃一路上舟车劳顿的,该好好歇歇,这才散了。
宁砚泠也自行回房。她回到房间,盘算起来。本打算给顾子白写封信说这件事,可是宫中最忌讳私相授受,更何况是詹事府詹事和公主赞善私相授受,万一出事那可就牵连甚广了。可是当面说,宁砚泠又怕场面不好掌控,她在心里预演了半日,几番斟酌言语几乎到了斟字酌句的地步,又细细想了顾子白听后的反应。确定一切应该能在掌握之中,这才稍稍安心。
又过了两日,终于到了上书房的日子。宁砚泠一早就起来了,陪着公主去书房。书房里那几个公侯世家的小姐此时也着素色衣衫,性子倒没有一起跟着收敛,还是和往常一样,围着公主说长说短。
宁砚泠有段时
第七十一章 端午家宴风波盛
好容易捱到了授课结束,顾子白匆匆忙忙地就走了,几乎是落荒而逃。
宁砚泠起初为他的出言不逊而生气,可是冷静下来想想,又觉得有些悲凉。她和陈蕤薇的交情还不够为她受这般委屈,顾子白对她也没有授业之恩。之所以能强忍下这口气不过是因为同情二人的遭遇罢了,有些时候事情就是这么奇怪,你不一定喜欢故事中的那个人,但是你喜欢那个故事,那么故事中的人到底是谁就不重要了。
宁砚泠觉得就算明天顾子白依然与自己为难,自己也不会与他真的置气,甚至还想好了如何安慰他的话语。但是,第二天顾子白却告病了。
这天本就是端午,原是宫中各处都要挂上艾草、菖蒲和榕枝,还要用红纸配上蒜头、石榴花等,编织成人形的“艾人”和剑型的“蒲剑”,插在门楣上,悬在厅堂上,防止蚊虫叮咬,也有祈祷消除毒灾之意。可因着陈顺妃一事,忌着用红,宫中各处也都素着,只挂了些艾草聊胜于无。
根据惯例,还要挂香囊、系丝绦。一早,绿袖就给宁砚泠拿来了香囊和“合欢索”,可是这香囊也都是素色的,配的五色丝线也是黑白加上深浅蓝,看着沉沉的,提不起精神。
这还不算,今年最让宫人女官为难的就是系在臂上和脚腕上的“合欢索”了,鲜艳的颜色自然是不能用,可这黑白配深浅蓝也太沉闷了,但是“合欢索”有“辟兵”之意,是祈求战争和瘟疫不要发生的意思。宫中尤其看重这个,又不能不系,只得勉强用重色丝绦系了,终究看着无趣。
宁砚泠也是无法,只得在臂上和脚腕上系了,不过是应个景儿。绿袖还是小孩子心性,只关心今个儿粽子的口味。
宁砚泠穿戴停当后先是往太后处请安,虽说顾子白告病不必上书房,但是在太后处晨昏定省是每日必做功课。且自从张太妃回宫,便日日与太后相伴,表面上看两人是笑语如珠、姐妹情深。
但是宁砚泠眼见着绯霞又伴着张太妃左右,上次她和何欢闹的鬼,直到现在宁砚泠回忆起来还觉得齿冷。如今见这绯霞每日只紧跟张太妃,却不知她还会捣什么鬼,不得不防。
请安完毕,宁砚泠只立在公主后侧。不一会儿楚皇也来了,自陈顺妃一事后,原本两人冷淡的母子关系似是又降了几度。太后连客套话也不欲多说,若楚皇无甚么话说,那么母子俩至多问候个一两句就结束了。
不过今天是端午,张太妃回宫那日小春子就来传过话,楚皇说要借端午在萱室殿举办家宴,为张太妃接风洗尘。果然,今日又重提此事,太后自己与儿子不亲近,也不喜旁人与儿子亲近,便推说心里不爽快,大有要取消这家宴之意。
楚皇倒是像和太后杠上似的,对太后说的心里不爽快只装聋做哑,根本不接那茬,只问太妃娘娘喜爱何种菜色。
张太妃瞧出了端倪,可她既不敢跟着太后说出取消家宴的话来,又不敢和太后对着干,与楚皇大谈自己于饮食上的喜好。可她又是狡黠的,怯怯地说了几样太后喜欢的菜色,一边儿拿眼瞧太后脸上的神情。
幸好楚皇还没打算和太后杠到底,顺着张太妃的话只说道:“太妃娘娘的口味倒是和太后娘娘极为相似,儿臣记得太后娘娘也喜欢这几样菜的。”
听了这话儿,太后娘娘的脸色缓和不少,总算儿子心里还是有自己的一番地位的,便说了些不咸不淡的话,今日早晨的母子会面就此结束,还算顺利收场,只不知道晚上的家宴如何。
关于这对母子的斗法,宁砚泠并不关心,但是自从张太妃回宫,她心里就惴惴不安起来。
起先她总悬着一颗心。为着楚皇曾经和她私下约定要保她父亲一世无
第七十一章 剑走偏锋议婚事
凌宜公主笑嘻嘻地伸出一根手指,向着宁砚泠一点,嘴里说着:“敏儿知道皇帝哥哥喜欢哪一个。”
宁砚泠心下登时一惊,却又不敢流露出吃惊的神色。她只环顾左右,极力试图掩藏那飘忽不定的眼神,却发现左右女官也在偷着互瞧。每当有眼神掠过她的面颊,她都感到面上**辣的。
太后笑道:“你这孩子,到底在指哪一个”原是凌宜公主指的那处都立着随侍的女官,少说也有七八个。现在大家都互相拿着眼偷瞧,不知公主指的是哪一个。
凌宜公主嘟起小嘴,道:“我已经点出来了,你们都没瞧见罢。”
张太妃也笑道:“原是我们没看仔细罢,劳烦公主殿下再指点指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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