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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蔷燕歌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林深闻鹿鸣

    宁砚泠听得心里一颤一颤的,她自幼生长在江南富庶的地方,头一次听到这种故事。

    “缺衣少食的日子里,小女孩儿染了风寒,病得快死了,他们没钱看病,只能捱一日算一日,后来一天晚上,小女孩烧得糊涂了,她一口一个‘娘’的叫着,她说她看到她娘来接她了……”

    “就这样,捱到天亮,那男孩儿不敢再等了,没有钱,他就上街去‘找’钱,叫人给逮住了,一顿好打。那会儿内侍省出来采买小孩儿,男孩儿虽然已经十一、二岁了,可是那年头疫症横行,适龄的小孩儿病的病,死的死,年龄便放宽了。他一狠心,就自己卖了自己,拿钱给小女孩儿看病。”

    宁砚泠擦了擦眼角,道:“李公公,那小男孩儿就是您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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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蓝田玉暖道先机
    “因为宁赞善是我们‘自己人’。”这句话仿佛一声惊雷,直在宁砚泠的胸中炸开,又仿佛一道闪电,划破这漆黑的夜空,照亮所有隐藏在这黑暗里的一切。

    宁砚泠瞠目结舌,竟说不出一个字。一时房内异常安静,李公公倒是慢悠悠地举起茶杯,用茶杯盖子划拉着茶叶子,又“滋儿滋儿”地喝了起来。喝完了茶,他放下茶杯,看着一时转不过神儿来的宁砚泠。

    “宁赞善是聪明人,一定处处留心的。”李公公眯起眼睛道。

    宁砚泠听了只暗自羞愧,自己的神经之愚钝,心思之单纯,导致入宫至今,大灾小难不断,身边的人也接二连三地受牵连,现在李公公却还这么说自己,是想要羞煞她么!

    “太后娘娘是都人出身,这件事想必宁赞善早就从其他人的嘴里听到了罢。”李公公道。

    宁砚泠连忙摇头,这事儿她可不敢承认。可是李公公盯着她瞧,她心一虚,又点了点头。

    “所以,今儿咱家就要把太后娘娘的身世原原本本地告诉给你听,你听了以后要记在心里,但是不许泄漏一个字。因为这事儿咱家只说与了你听,他日外头要是有什么风声,必是你说出去的。那时候,你那一家子,可就活不成啰!”

    宁砚泠心里一颤,暗恨道,您老可别害我啊!谁知道这事儿是不是单说与我一人听的

    可是现在李公公既然说了只说与她一人听,她倒不好分辩了。

    “你也别害怕,咱家既然告诉你这件事,就是把你当成自己人了。”李公公道,宁砚泠听了也不敢相信,自己自己人

    李公公见她面露疑色,便点点头,道:“早个二十多年,娘娘在宫里的一切都有咱家照应。可是,现在时候不对了,陛下眼看着要大婚,大婚后就要归政。”

    “大婚……归政”宁砚泠第一次听到这个词,不禁一愣。

    “不错,陛下现在……”李公公拨弄着手上的扳指,可是他的神色凝重,眉头压下来,几乎盖住了眼睛,只剩一条缝儿,可是还透着精光,“陛下他……还不是帝国真正的主人。”

    宁砚泠本不知这其中的原委,只听李公公娓娓道来。

    当年先皇危病之际,想到太子年幼,李皇贵妃又年轻,怕吕武之祸再临,本想去母留子。关键时刻,李公公去求了内阁首辅陈阁老。于是,陈阁老帮他在先皇面前保下了皇贵妃。

    作为回报,他帮陈阁老修改了先皇的遗诏。

    这份回报实在太大,所以陈阁老又允诺要为皇贵妃保驾护航。

    “可是,陈阁老不是先皇的托孤大臣之一么遗诏听说也是当着他的面拟的……”宁砚泠在脑海中搜寻着自己从刘一保那里听来的故事,和现在李公公的讲述做了个对比。

    “先皇当年确实召见了陈阁老、景阁老和李公公,命他们好好看顾太子,但是并没有把朝政分给他们。”

    “遗诏里写的是‘着命内阁辅佐太子,’”李公公道,“是咱家在后面又加了一句,‘待太子大婚后再行归政’。”

    单靠着这么一句话,陈阁老便从辅政成了摄政,足足把持了近十年朝政。现在,楚皇眼看着要大婚,就要归政了。

    “陛下要大婚了……”宁砚泠还是有些意外的,虽然外面都传,这一二年里楚皇定会大婚。但那也只是坊间传闻,传闻或许有假。

    但是现在太后跟前的李公公亲口说了,那必是真的。宁砚泠心里没来由的,只觉得突然跳乱了几拍。

    楚皇大婚,对于朝堂和后宫,无疑是一次巨大的震荡。

    李公公先前说了,宁砚泠是“自己人”,既然是“自己人”,也就无需再隐瞒些什么了。他对着宁砚泠,索性把话都说开了



第八十九章 空里流霜忆故知
    宁砚泠从李公公处回来,甫一进房间便和衣卧倒在床上。

    方才与李公公的一番长谈,至今还使她晕晕乎乎的。耳畔只回响着——

    “太后娘娘想留你在陛下身边,太后娘娘信得过你……”

    她似乎是一脚踏上了云端,那轻飘飘、软绵绵的感觉如梦似幻;可谁知下一刻,会不会跌落泥底呢

    末了,李公公告诉她:“咱家也不是现在就逼你做决定,毕竟这条路一旦踏上了,断没有回头的道理。要么青云扶摇直上,要么死无葬身之地!”

    他说得轻轻巧巧,语调波澜不惊,宛如在谈论一件平常的杂事。

    宁砚泠用力摇了摇头,她现在满脑子的话,根本不想去想这件事。

    其实对于李公公,她的感觉很复杂。李公公救过他,不假;教过她很多事情,也不假;可以说,如果没有李公公,她怕是早就死了好几次了。

    可是李公公也害过她,李公公害得刘一保至今生死不明,还以此要挟过她,要她退出选秀。

    她想起方才李公公也曾转圜语气,叹道:“咱家知道,宁赞善心里边儿,一直防着咱们呢。”

    就这么没有防备的,突然提到了刘一保——

    “刘一保的事情,咱家也没有办法。”李公公长叹一口气,又拿手按了按两边太阳穴,道:“宁赞善只看到那日咱家叫人打刘一保,却没有看到那梁小姐是怎么闹到咱家面前的。”

    宁砚泠一时也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听他说下去。

    “那梁小姐仗着自己是粱阁老的女儿,骄纵得很,非要咱家给她主持这个公道不可。咱家心里头可不乐意招呼她了,可是不乐意又能怎么办呢”李公公说着话,脸上不觉带出厌恶的神色,仿佛又对上了梁卓玮那蛮横无理的样子。

    宁砚泠回想起梁卓玮曾经要对自己赶尽杀绝,而那时又是李公公救了自己。霎时间,恩恩怨怨涌上心头,百感交集,竟说不出一个字。

    李公公说,给她三日时间考虑清楚,若她不愿意,亦不会勉强。那就这样罢,先混过今日再说罢,宁砚泠现在头痛欲裂,只想转换一下心情。

    次日,宁砚泠早早地从支离破碎的梦境中醒来。孟秋时节,天色早早地亮了。她睡不着,便坐在床上,看窗外头院子里的树上都系上了七彩的丝带,才惊觉时间过得之快,转眼七夕已经到眼前了。

    自六月二十日,固原王婚后,已过去了半个多月。七夕前三日,固原万带着王妃拜别了楚皇、太后和太妃,回封国去了。此去封国,山长水远,更不知何日才能再见。

    张太妃抹了两日的眼泪,这就到了七夕。宁砚泠细细一想,真是佩服死这帮人办事了,大婚后极尽喜庆了半个月,等分开了没两天就到了七夕,节日气氛又冲淡了离别愁绪。

    这不,宫中一片喜气洋溢。年轻女孩儿多的地方过七夕的气氛就好。外面的廊上响起欢快的脚步声,一听酒是绿袖那丫头。

    宁砚泠的微笑不觉爬上脸庞,绿袖活泼娇憨,和她在一起总能忘记那些不快,连日笼罩心头的阴霾也仿佛一扫而空。她还未进来,笑语已经传来:“姐姐,起身了没有我给你拿节下的衣服来啦。”

    宁砚泠笑着摇了摇头,待绿袖进来,又忍不住假装板起面孔,道:“这会儿子都没起身,你在外头大呼小叫的,白招人埋怨。”

    “哼,这会儿大节下,看她们一个两个闭着门窗的,其实早就醒了,只是丫头躲懒还没送衣服来罢了。这会儿听到姐姐这儿送衣服来了,怕只有羡慕哩!”绿袖小嘴儿一嘟,“我偏要大声,叫她们都眼红!都眼红!”

    “好了好了——”宁砚泠笑着在她肉乎乎的腮帮上轻轻地掐了一下,“我总是说不过你,



第九十章 月下柔荑做巧工
    有时候你想要什么的时候就会来什么,好比瞌睡时有人送个枕头。这厢边宁砚泠还在思量如何搭救刘一保,绿袖却催促她快些儿去给太后娘娘请安,不知那厢边有什么际遇在等她罢。

    宁砚泠收拾停当,便出了房门,去太后那里请安。在上房外头见着了李公公,李公公瞅着她笑道:“宁赞善穿这身衣裳合衬极了,这衣裳也原配你。”宁砚泠有些不好意思道:“公公过奖了。”

    趁在背人处,李公公贴上来,道:“还有两日呐,宁赞善好好考虑便是,咱家可等着你的好消息呢。”

    宁砚泠听了,面色如常,只微微一笑道:“公公说得极是,下官会好好考虑的。”说罢,便进去了。

    等请了安,太后也不留她,只道:“宁赞善去后头看看敏儿罢,这丫头早起了就在找你呢。”宁砚泠忙答应了,就往公主房里去了。

    公主这会儿在房里打扮,兮紫给她换好了大节下的衣服,正在给她上妆呢。兮青仗着一张小巧嘴,在一旁一会儿:“姐姐手重了,胭脂太浓了。”一会儿:“姐姐手轻了,这眉毛可和没画得似的。”这个那个地说个不停。

    凌宜公主倒也没恼她,反而还挺吃这一套的。一时间,兮青叽叽喳喳地说笑,兮紫假装生气地嗔怪,公主在中间调停,房里一片欢声笑语。

    宁砚泠故意放重步子,站在房门口就行礼问安。公主只顾着和兮青兮紫顽笑,只说了句:“进来罢。”宁砚泠蒙公主招唤,便进去了。

    公主一时梳妆打扮,她就默默地立在一旁候着。直等了两盏茶的工夫,公主才将将儿地梳妆完毕。

    虽然叫了宁砚泠来,可是谁也没和她搭话儿,宁砚泠站在一旁,好不尴尬,少不得细细听她们在说什么,好趁机插个话儿进去。

    兮青嗔怪道:“真真烦死个人儿了,好好的过个节,只在一块儿顽儿就是了,还要比这个比那个的!”

    “妹妹此言差矣,这乞巧节本就为着乞巧,赛巧也是应当的。”兮紫说的一本正经的,宁砚泠看着有趣,俨然又是一个橙心。

    “好了,你们俩儿尽斗嘴了,快些儿想个法子混过去罢!”凌宜公主嘟嘟小嘴儿,催促道。

    “亲亲殿下,您平日里也不拈线拿针的,这指尖上的工夫一时半儿会儿的也练不出来啊!”兮青有些发急道。

    兮紫皱着眉头,思索了半日,道:“妹妹说得极是,殿下也只能抓紧这一两天的工夫苦练一番了,兴许还能挽回些。”

    凌宜公主听她们你一句我一句的,却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只叫自己多练习,早就苦着一张小脸了,少不得抱怨道:“这细水长流的工夫一时半刻的怎么练得出来!你们想不出好法子,本宫明日就装病不去赛巧了罢!”

    “使不得!使不得!”兮紫忙阻拦道,“这次赛巧本就是太后娘娘特意为了宽慰太妃娘娘而举办的,公主殿下要不去,难免扫了太后娘娘的兴致,到时候又是我们姐俩捱骂呢!”

    “是了,是了。”兮青也连连点头道,“殿下就当疼我们了,好歹儿练练穿针引线罢。”

    凌宜公主听到自己少不了要苦练针线活儿,小脸已经垮下来了,正欲开口。忽然,听得一个声音道:“殿下可是为了赛巧节烦恼”

    “哼!都说了半日了,可不是么!”凌宜公主有些不耐烦了,转头看看,方才却是宁砚泠开了腔。

    只听宁砚泠又道:“微臣倒有一个法子,殿下自不必苦练。”

    “真的”凌宜公主一听不用练习针线,眼神登时一亮,连忙追问道,“真有这样的法子你快些儿说出来!要管用的话,你要什么都赏给你!”

    宁砚泠一听,忙



第九十一章 乞巧夜宴各自愁
    虽然这次的七夕赛巧大会有彰显自己女儿的才干的意思,可是凌宜公主到底有几斤几两李太后心里是最清楚不过的。本想着不拘哪一个公侯小姐得巧,都拉扯着强夸一通敏儿也就罢了。没想到竟然就是敏儿得巧,这里面定有花样!

    李太后一愣,事先想好的说辞自然也是说不出来了。还是太妃知机,抢着道:“娘娘大喜!公主这会儿可真是得巧了!”嬷嬷们也忙跟着凑趣,太后反应过来,连连抚掌笑道:“这丫头,不过是‘芝麻掉进了针眼里’,‘巧了’罢了!”

    太妃又笑说太后谦虚了等语,萱室殿一时笑语如潮。

    “太后娘娘,太妃娘娘,何事如此开怀也说与儿臣听听罢。”楚皇的声音冷不丁地出现,登时一片安静。

    “没什么,你妹妹方才赛巧会上得了巧,大家不过夸几句罢了。”太后懒懒道,“皇儿什么时候来的,也不叫人通报一下”说完,嗔怪地看了李公公一眼。

    李公公慌忙跪下,楚皇制止了他,道:“是儿臣不让人通报的,礼仪繁复,免得搅了太后娘娘的雅兴。”

    “正是呢!你这一来都没声儿了。”太后竟顺着楚皇的话半咸不淡地埋怨了他两句,“哀家这里还有几个孩子——”说着扬起手指,对着那几个公侯小姐,“你一来都拘手束脚了。再有,论理这几个孩子你也不该随便见的。”

    那几个小姐听了,更是坐立不安的,当场就想回避了。

    楚皇冷冷笑道:“无妨,这几位妹妹也不是没有见过,只是太后娘娘这里开夜宴,儿臣怎么可以不来呢”

    太后娘娘听了,斜弋着眼,支使陈嬷嬷给楚皇添了张椅子,又道:“好了,都上来吃饭罢。”这便开了宴席。

    李太后笑着携了张太妃往上坐,太妃忙摆手道:“这可使不得!”

    李太后笑道:“妹妹怕什么!本就是家宴,好热闹热闹,规规矩矩地倒没了趣味!”说罢,意味深长地看了楚皇一眼。

    宁砚泠心里默默感叹,太后娘娘还真是什么都写在脸上,果然是一派天真。

    以前只觉得她是性子直爽外露,让人心生畏惧。后来听李公公说了前尘往事,现在想起来太后娘娘其实真的是天真烂漫,喜怒形于色,倒也好相处,不必费心思去猜。

    相较之下,张太妃倒显得城府深,雾里看花似的。

    楚皇又遭太后冷遇,太后娘娘连他坐哪儿都不管,宁砚泠看着都替他脸上挂不住,可他倒好像习惯了似的,自择座位坐下。

    可是苦了那些公侯小姐们,根本看不懂这座次,压根儿不敢乱坐,只呆立在一旁。

    凌宜公主不管这些,她自挨着太后坐下,又招呼小姐妹们来坐,笑嘻嘻道:“输了巧儿的,难道连饭也不吃了”

    太后点了点她的鼻子,爱怜道:“就你淘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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