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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山血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横马竖刀

    云未也不勉强,放其自去,韦国栋领着众义民前去领赏。梅越看着他们的背影,一声长叹,对云未说道:“我大宋百年之后再回此地,入耳却是他国言语,可叹啊,可叹。”

    周岩在背后插上一句:“蓟州城中却有许多说宋话之人,荒奴人也不常管,不过是低人一等罢了。”

    梅越又长叹一声:“想那荒奴,蛮夷不化之族,我宋人竟然要低其一等,唉,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云未笑着说道:“荒奴残暴,百年杀戮,依然止不住大宋义民心怀故土,正说明了君子之德,百世不斩。大宋既收复此地,大宋子民的苦日子便到头了。”

    此时,众人却听得城外号角之声。云未一惊,而后笑了出来,说道:“这个敕勒王,果然不是坐以待毙之人。不过此时出兵,不嫌晚么”

    梅越说道:“这个荒奴敕勒王,恐怕没想到雍奴县这么容易就被我们打下来了。”顿了一顿,继续说道,“不过我想的是,被咱们义民杀死的那队人马,身份可能没那么简单。”

    云未一愣,而后了然,看着梅越坚定地说道:“我有预感,此乃天助我也。对了,不是雍奴,是武清。武功廓清,正在今日!”

    众人急忙披挂,调度三军,向城外进发。出得城来,只见左不思已和敕勒王对峙。双方射住阵脚,对方阵中冲出一骑,只见马上那人一身金甲无盔,散着头发,手执金枪,神色间有焦急之意。周岩在云未身边低声道:“此人便是荒奴敕勒王,我曾于他上街时见过两面。”

    敕勒王横枪胸前,阵前叫道:“我荒奴与你大宋之间,二十余年不动兵戈。你大宋新皇登基,为何不安抚民心,生聚贸易,与我荒奴修好如初,而毁盟背信,大起干戈,为天下人笑”

    云未仰天长笑,跃马而出,周岩东方奕在左,董瑜李犇在右。只听云未朗声说道:“此言差矣。燕蓟之地,古来为我大宋所有,而荒奴趁我大宋衰微之际,起兵侵我大宋,占我




第二十章 横刀策马
    夜色已然降临,春日将尽,武清县城日落后依然略显寒冷。大军已被云未派了出去,按计划四处出击,互相照应,约定在蓟州城下汇合围城。云未身子不适,便在武清县城中休养两日。云未本想只留下暗羽和魏猛、罗安军,左不思和梅越不肯,硬是把火威营也留下了。

    原来的县所被云未当成了临时住所,云未在灯下百无聊赖喝着茶,董瑜在云未边上坐着,絮絮叨叨说着。崔姑娘坐在云未身后,单手托着腮,一双漂亮的眼睛目不转睛看着云未。周岩在门边四平八稳坐着,皱着眉头想着什么。

    云未放下茶碗,靠在椅子上,苦笑道:“感觉又回到了家。”

    董瑜哈哈大笑,说道:“俺觉得这里比你的那个将军府可自在得多了。”

    崔姑娘问道:“你管将军府叫家么”

    云未回头,眼睛弯成了月牙,笑着说道:“怎么,不然我家在何处”

    崔姑娘看云未看向自己,歪了歪头,眨着眼睛说道:“我总觉得,你那个将军府也不能算是家,乍一看热热闹闹,其实冷清得很。”

    云未笑着说:“小孩子懂什么冷清。”

    崔姑娘突然之间一股怒气,气鼓鼓地说:“我不是小孩子!”

    云未看了看崔姑娘,哈哈一笑,不再理睬,看向周岩,和周岩说起一些武林旧事。董瑜饶有兴致听着,崔姑娘少女心性,慢慢也被吸引过去。

    说道一字剑客惊天一剑除武林四害的时候,突得头顶一声冷哼,廖霄的声音响起:“一字剑客算的了什么英雄好汉当年老子武功未成的时候就能揍两个。”

    话音未落,廖霄从屋顶跳了下来,手里提着一个愁眉苦脸花白胡子的人。廖霄冷哼一声,把那人重重丢在地上,那人叫声“啊呦”,一跃而起,却站在一旁老老实实不动分毫。云未见到那人,大吃一惊,连忙抱拳道:“不知廖前辈到来,云未怠慢,还望海涵。”

    那愁眉苦脸的人正是衡山派廖常飞,江湖人称“万里悲秋”。廖常飞向云未抱了抱拳,无奈说道:“云老弟莫说两家话。我此来就是暗中看看儿子,怕你们笑我,就只敢躲起来偷偷看。不过你手下的兵卒真是厉害得很呐,明明都不怎么会武功,偏偏防的滴水不漏,我想潜进来竟是万万不能。这不,四处打转之际,被族叔抓住了,非说我是和茅山派一伙的。我心下纳闷,问了句‘您老人家被茅山除名了’,就挨了几个爆栗,当真是祸从天降也。”

    周岩一阵无语。曾听人说廖常飞武功高强,为人却天真烂漫,今日一见,果不其然。不过廖英却沉稳持重,与他们廖家一家截然不同。正想间,廖常飞看到了周岩,眼睛一亮,说道:“这位面生得很,就是泰山神主吧常听云老弟说起。”

    廖霄在旁冷嘲热讽,说道:“周老弟和老子打成平手,比你这连我一招都接不住的,强到天上去了。”

    云未在旁哭笑不得,暗思自己和廖英兄弟相称,廖常飞称呼自己为云老弟;现在廖霄又不知为何认了山石当老弟,这一族三代,竟然都和自己平辈,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云未拱手道:“廖英贤弟现今在军中,廖前辈且在云未身边静心等待两日,自然相见。”

    廖霄正待说什么,突然眉头一皱,侧了头,仿佛在听着什么。云未和廖常飞还在客套,周岩随后也听到了,仿佛是许多马蹄的声音,越来越近。崔姑娘拔了剑出来,向云未迈出一步。云未眉头微微皱了一下,而后很快舒展开来,笑着问道:“怎么了”

    廖常飞叹了口气,说道:“马蹄声,很多,冲着我们来了。”

    董瑜皱眉道:“会不会是左将军大获全胜,前来报捷”而后苦笑着否认了自己的说法,“说好了蓟州城下见,怎会回师”

    此时,喊杀声已起,隐隐约约听到从北方传来。周岩推门而出,迎头撞上了上气不接下气的传令兵,周岩扶住传令兵,两人同时说了同一句话,只是语气不同罢了:

    “敌军入城了”

    “敌军入城了!



第二十一章 化作功与名
    云未众人在鼓楼上看得清楚,只见韦国栋被荒奴士兵弓箭射过一轮,像个刺猬一样伏在地上。云未嘴唇咬出血来,长啸一声,鼓声愈急。火威营哀声四起,各举枪矛,向韦国栋的尸体奋死冲杀过去,不过荒奴军队各个骁勇,火威营几乎人人带伤。

    廖霄大骂一句:“他妈的!云老弟你躲严实点,别被人弄死了!老子憋屈得慌,去杀两个荒狗!”话音未落,飞身从鼓楼上跃下,在墙上凸起处借两下力,身形如鬼魅,欺身向火威营身前的荒奴士兵处,长袖翻飞,登时将五六荒奴士兵毙于掌下。

    荒奴军队见廖霄凶猛,互相看了一眼,一个小队十余人一抖缰绳便往前冲,想要将廖霄踏为肉泥。廖霄哈哈大笑,身形一展,那队荒奴兵只感觉眼前一花,有两三个人已被从马上抛出。荒奴小队虽惊不乱,手上的钢枪齐齐刺出,配合默契,竟是将廖霄的退路尽数封死。廖霄大喝一声,或拉或拽,或拖或打,将钢枪尽数荡开,有拿捏不稳的枪已脱手。

    廖霄正待追击,荒奴阵中飞出一骑,一箭正向廖霄射来。廖霄顿了一顿,闪过那箭,那队荒奴兵早已四散,却又有另一队补上,骑马突刺。廖霄以低打高,心头火起,一掌拍在面前的马胸腹之处,那马哀鸣一声,和上面的荒奴兵齐齐摔倒。廖霄听得身后劲风来袭,不敢大意,施展起飞蛇援壁功,将身后之人的攻击尽数躲过。

    荒奴小队错马而过,用荒奴语大呼小叫着。廖霄大喝一声:“喊的什么鸟话”身形暴起,直直扑到最后面一骑荒奴兵马上。那荒奴兵感觉到身后有人跳了过来,心中惊惧,伸手去腰间拔腰刀,手却被廖霄按住。廖霄大叫一声,奋力向前一甩,前面又一骑荒奴兵被砸个正着。想那廖霄一身功力,当时少有人及,这一摔之力,常人怎能承受得住两荒奴兵一撞之下,五脏六腑俱受损伤,连人带马扑通一声栽在地上,眼看不活了。

    廖霄哈哈大笑,身下所乘之马踩到了不知是宋兵还是荒奴兵的尸体,前蹄一失,廖霄被一股大力甩向前方。廖霄一个翻身,将落地未落之时,突然刚刚被自己一掌拍死了马的那个荒奴士兵一刀斩向廖霄。廖霄身形一晃,退了一步,那刀贴着廖霄身子划了过去。不料那荒奴士兵见一刀落空,也不收势,索性全身向廖霄撞来。廖霄已然稳住身形,一掌拍在那荒奴士兵右肩,只听咔嚓一声,而后就是那荒奴士兵的惨叫声了。

    此时小小的武清县城中,满是血迹,呼喝声、惨叫声此起彼伏。廖霄一代武林宗师,平生于武林中也是杀过许多人,此时竟也心惊胆寒。廖霄咬牙向前,荒奴兵见此人能躲开兵刃,怎肯再和他接触只是配合着往来放箭。廖霄或躲或拨,无奈战场混乱,荒奴军队配合极为默契,到底是左臂上中了一箭,不过此时廖霄的掌下又已杀了数十人。

    箭雨渐密,廖霄不敢再向前,只得回身躲避,竟被逼到一处房屋角落,不敢露头。廖霄正愁间,只听得围堵自己的荒奴小队一阵混乱,一声满含悲痛的大喝响起:“火威营副指挥朱青山在此!荒狗纳命来!”

    一道身影闪身进来,廖霄举掌便打,那人一声惊呼,大叫道:“族叔!是我!”廖霄刹那间也已看清来者是廖常飞,硬生生收住了掌。只见廖常飞煞是狼狈,袖子被削掉了一半,发髻上



第二十二章 江南梦里应犹是
    云未既杀马里节,荒奴军在敕勒王的带领下已然突出武清县南门。此时夜色已深,火威营残部进行善后,清点死伤人数。

    天威营和祖乐军离武清县不远,荒奴军刚走,天威营副指挥吴贵带了一队人马前来。云未见了吴贵,简单说了今晚战况,索性让吴贵代替火威营,去传令各军,不必理会武清县,只按计划出击,蓟州城下取齐即可。

    吴贵看了一眼韦国栋,眼睛发红,向云未行个军礼便要去执行。云未叫住了吴贵,想了想,叮嘱吴贵亲自去神威营那里,将今夜荒奴动态询问一下左不思和梅越。吴贵点头而退。

    周岩今夜真气大损,坐定调息,崔姑娘在一旁护法。董瑜为云未调了一碗草药,云未放在一旁等凉时,章南和朱青山进来汇报。只听章南说道:“我方战死两千三百余人,受伤五千人以上。敌方只留下了五六百尸体,具体还在清点。魏猛军中死了两个指挥使……”说到这里,章南嗓子哑了,不得不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火威营指挥使韦国栋战死。”

    云未咳嗽两声,语气丝毫不见波动,缓缓说道:“韦指挥壮烈殉国,亲卫营派出一队护送韦指挥回京都。今日起,提火威营副指挥使章南为火威营指挥使,统领火威营一切事务。”

    章南早知如此,依然神色一暗,叹了口气,应道:“章南领命。”

    章南和朱青山自去处理火威营事务。廖霄和廖常飞早已回来,脸色有些灰败。云未一口灌下董瑜熬制的药,放下碗,向廖霄说道:“廖老前辈无碍吧”

    廖霄苦笑着举起左手,卷起衣袖,露出刚刚裹上的伤口处来,而后长叹一声,说道:“老子自诩无敌于江湖,杀的江湖中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却从未如今夜一般身陷绝境。现在想想刚才的场景,都感觉炼狱一般。云老弟,你为何执意要打仗大宋和荒奴之间已经许久不打仗了啊。这样不好吗”

    云未看着廖霄,沉默良久,忽而说起十年前旧事:“十余年前,老荒奴王借口说我大宋边民和荒奴做生意时缺斤少两,悍然发动对我大宋的战争,一时间整个中原陷入战火之中。当时奋威军还是陆老将军为主将,从乐陵县一路大败,在小商河接近全军覆没。荒奴人强渡黄河,终于在历城被陆老将军伏击,双方两败俱伤。”

    廖霄看着云未,说道:“荒奴侵略大宋,大宋反击理所当然。可是如今荒奴内乱……”言及此处,忽而想起云未战阵上驳斥敕勒王的话,呆住不再言语。

    云未叹了口气,说道:“廖老前辈只见战阵凶险,对两国皆无利处,一片慈悲道心,这才有此一言。可是燕蓟之地本为我大宋所有,被荒奴抢占,燕蓟之地一日不复,则大宋一日不完整。且燕蓟之地若不能收复,则荒奴再想南下,铁骑就能直抵黄河。荒奴骑兵无敌于天下,说实话我大宋非其敌手。”顿了一顿,厉声问道,“委曲求全,仰人鼻息,廖老前辈以为如何”

    廖霄沉默片刻,仿若释然,微微一笑,说道:“你在军中,且身边有泰山神主和小丫头在,武林之中已无人可以杀你,老子这便回江南去。家国大事,老子听起来糊涂得很,索**给你和左相大人这样的明白人去吵。老子回去便教训袁老二,教出一群二愣子徒子徒孙。你放心,自此茅山一派,不复与征北大军为敌。对了,老子对你那个韦指挥敬佩得很,正好顺路,也就送他一程吧。”

    崔姑娘下意识叫了一声“大师伯”,廖霄摆摆手,说了句“小丫头好做,回江南记得带你师父来茅山玩耍”,也不多做停留,闪身而出。云未向着廖霄背影深深一躬,回头向崔姑娘叹道:“廖老前辈不善理会俗物,只乐于快意江湖,此次也是我累了他。”

    崔姑娘想起今夜的场面,脸色有些苍白,好在面纱遮住,旁人也看不出什么。崔姑娘轻声问道:“此行前去,还会死这么多人么”

    云未听出崔姑娘言语中的余悸,



第二十三章 军帐外
    梅越话音未落,传令兵带着魏猛的信使来到,只听魏猛信使说道:“秉云帅,夜已深了,魏将军和罗将军追之不及,又怕荒奴夜袭,故而合围起来,多设障碍,若有突围,则全军去突围处,省的被荒奴各个突破。”

    云未尚未习惯“云帅”这个称呼,楞了一下,想了想,说道:“永定河浅可走马,沿河亦要多设岗哨,防止荒奴军先涉水过河,再换个地方涉水回来。万幸荒奴兵少。”

    魏猛信使行礼而去。梅越想了想,只感慨道:“这招斩首之计,可算得是险中求胜之良法了。”

    云未苦笑着说道:“我作为这个被斩的‘首’,当真是哭笑不得。”

    梅越情绪不高,只是说道:“当务之急,是会师蓟州,访得希祎下落。我总觉得心绪不宁。”

    云未拍了拍梅越肩膀,说道:“荒奴斩首失败,便只能回蓟州城了,彼时或战或走,便皆是我军掌控之中了。燕蓟之民被荒奴统治百年之久,一时有些转换不过来,麻烦是有一点,不过在我军绝对优势之下,不足为惧。”

    梅越心头总有一丝不安,不过也说不出来什么,于是暗自嘲笑自己被一招暗度陈仓吓破了胆,向云未点了点头,说道:“我大宋先前未能护佑燕蓟之民,等过两日收复了,再慢慢治理,总会好的。唉,王师不利,百姓遭殃啊……”

    云未见梅越有些失言,情知他为未能识破敕勒王计谋而懊恼,也不点破,只是轻声道:“军师且莫丧了志气,蓟州城快到了,征北大军还要仰仗军师。军师也莫回左将军那里了,今夜便宿在武清县,好好歇息一晚,如何我自让李犇回去复命。”

    梅越也未拒绝,辞了云未,自行前去歇息。云未叹了口气,说道:“梅军师都如此,何况普通军士我们明日便出发,追上大军去吧。”

    董瑜默不作声给云未号脉,良久,放开云未手腕,长出一口气,说道:“将军天山飞蚕之毒本已被制住,不过本该静养,此番连番劳累,费心费力,经脉被寒性反噬,这个,恐怕……”董瑜说不下去了,显得手足无措。

    云未轻轻笑了起来,打趣董瑜道:“医者亦未看淡生死么”

    董瑜皱了皱鼻子,叹道:“平日里给人瞧病倒看得淡,不过给亲朋看,便看不淡了。”

    周岩默默过来,拽住了云未手腕,手指搭在云未脉搏之上。云未脉搏依然强劲,不过周岩能明显感觉到后劲不足。周岩抬眼看了看云未,发现云未也在看自己。只这一眼,周岩便已知道,云未心中的坚持到底有多重了。

    虽然周岩早就知道,云未心中云未自身的地位并不高。自己、赵仲远、马佑今、路秋月,以及奋威军中左不思、梅越等同袍,在云未心中的比重甚至都高过他自身。当然,还有云未心中那个至高无上却虚无缥缈的天下苍生。为了这个,他可以强忍着放下韦国栋死去的悲痛,也可以放下对赵仲远杳无音信的担心,更可以和梅越演一出戏来骗自己。

    周岩放开云未,向董瑜说:“劳烦董先生随身备好药材,寸步不离将军身边。”

    董瑜叹了口气,点头答应,自去准备药材。周岩和崔姑娘跟着也把云未送到卧室,而后退出房间。云未呆了片刻,猛地甩了甩头,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云未试着调动体内的气真气,一催动,丹田依然空空如也,只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真气。再催动便感到四体生寒,全身经脉仿佛结冰一般僵住,同时还有许多细针从体内扎自己的血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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