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岛风云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乌鸦与麻雀
“下午15:30出发,8号轨道。”
翻译继续用英文发问。
面对这位不男不女的大洋马,翻译有着职业坚持。既然是洋人,他被要求沟通时一定要说英文以免产生理解上的误会,从而招致麻烦。
况且这匹大洋马显然还是个白俄,这就更不值得让他放下职业骄傲。
“去吴淞码头转运”
翻译继续用英文核对着。
“吴淞要出海”
车头里阿廖沙顿时警惕地问着瓦莲京娜。
只是
第五章 照相馆
窗外,铁轨上停着的那列罐装货车离得不远。
站在窗口的瓦莲京娜看着尾部那节罐车,表情迷醉。
接着她居然摘下手套,情不自禁的将双手按在玻璃上,摩挲着玻璃上倒映出的罐体。
她那迷人的黛色眼帘此时微闭,陶醉的神情里仿佛已经拥有了这世上最美好的一切……
这是一间站房办公室,两位中国铁路职员把她制服后就一直将她羁押在这里。
死掉的那个洋人虽然只是个烧锅炉的苦力,却怎么也算是涉外事件。而且另一个涉案司机也窜入租界,至今不知去向。
闸北市政厅不敢怠慢,好在这次是洋人之间狗咬狗,最好的解决方式就是让他们自己处理。
捕房接到报告后,只派了两个巡捕在门外守着以防人犯走脱,直接通知了苏联领事馆,让他们派人把人和尸体领走。
门外两个闸北捕房的巡捕站的笔挺,两人像是断了六识,对门里女人歇斯底里的喊叫充耳不闻。
“把你们的上司叫来!你们没有资格拘捕我!”
那个犯了风邪据说杀了人的白俄大洋马,居然官话比他们说的还好。在里面安静了没多久就开始发疯,已经折腾一会了。
……
煤油炉上炖着水的铜壶嘴“滋滋”往外冒着热气,夏弗斯基拎起铜壶将沸水冲入那只描金花卉纹的精致茶壶。
在托盘里放上奶罐和糖罐,还有一块大列巴和两根肉肠。他端起托盘走到靠窗的桌子放下,对着阿廖沙说:“吃吧,孩子,暖暖身子。”
阿廖沙的表情很是局促。清晨发生那惊魂一幕后,在人生地不熟的上海经过几个小时的逃亡来到这里,现在的他实在是又冷又饿。
“别担心,孩子,这里很安全。”
夏弗斯基温和地对他说道。
当他听到这个狼狈而又戒备的小伙敲开门说要找莫洛科夫时,他就再也没有犹豫,直接让他进了照相馆。
现在照相馆还是大门紧闭,打烊的木牌依然挂在门上。
“我要用一下洗手间。”
阿廖沙说道。
“嗯,请便,就在后面。”
夏弗斯基指了指方向。
“谢谢。”
阿廖沙站了起来,走到后门时假装弄错了地方,拧开后门把手。
“呃,是里边那扇门。”
转过头看了一眼给他指路的夏弗斯基,阿廖沙点点头,推开了那扇洗手间的门。
……
“昨晚应该出事了,现在到处在戒严,有很多密探在街上。”
“吃完就在这里休息一会,我出去探探消息。如果找到莫洛科夫,我就带他来见你。”
夏弗斯基放下手里的烟斗,看着正在狼吞虎咽的阿廖沙说道。
“是的,我有他的住址。早上过去的时候每个路口都有警察,所以只能先到您这里来了。”
阿廖沙吃的头都不抬,嘴里含着食物含混不清地说着。
“谁敲门都别开,在这里待着,等我回来。”
夏弗斯基走到门边从壁钩上取下大衣,穿上后转身对阿廖沙交代着。
“是的,先生,反正我哪都去不了。”
喝了一口加了糖的红茶,阿廖沙起身向这位敦厚长者示意。
微笑着看了眼阿廖沙,夏弗斯基冲他点了点头,戴上帽子走了出去。
看到房门关上,阿廖沙走到窗口掀起门帘往外张望了一会。接着走到门后拧了下门把手,可以拧开。
那位和善的老人没有把他反锁在屋里,这让阿廖沙稍稍放心。
……
去万国商团的马路上,夏弗斯基觉得租界今天气氛委实不同寻常。
街面上穿着制服的安南巡捕和华捕增加了不少,还有不少便衣打扮的密探游荡在街头。
而且和往日租界里主要盘查对象是华人不同。今天走过几个路口,看到不时被拦下接受盘查的都是白种人。
夏弗斯基已经70岁了。1917年布尔什维克革命之后,随着那声炮响、作为沙皇贵族,他带着老伴从彼得格勒一路穿越辽阔荒凉的西西伯利亚大平原,到达海参崴。
然后夫妻两又从海参崴乘船渡海到中国的旅顺。先在哈尔滨定居,几年后老伴病逝,日本军方开始在东北频频制造事端,东北的局势渐渐也很不安稳。
最后他带着在哈尔滨收养、同为俄罗斯贵族的孤女辗转到了上海定居。
正是在迁往上海期间,在山东他结识了军阀张宗昌手下溃败的白俄军官莫洛科夫。
到达上海后,夏弗斯基收了他做名义上的学生,教授他俄罗斯历史,而他自己则开了这家照相馆聊以度日。
走到汉口路193号气派的工部局大楼,在门房那里夏弗斯基按照要求做了登记。
莫洛科夫就在这栋大楼中的万国商团司令部里担任骑兵队长。
门房是个有着浓密胡须的锡克族印度人。接过登记表审视了他几眼后,让他在门口稍等,然后关上窗户拨通了电话。
没几分钟,夏弗斯基看到楼内出来两个人。一个是穿着西装、翘起两撇八字胡的傲慢英国佬。
另一个是和他一样的俄罗斯人,留着大胡子,穿着万国商团花哨的军官制服。
门房间里那个红头阿三看到他两来了后,马上昂首立正。然后不动声色地把眼珠转到夏弗斯基身上,下巴微不可查地扬了扬。
“先生,是您要找莫洛科夫吗”
得到暗示后,穿着军装的大胡子走到老人面前用俄语询问着。
“没错,我有事找他。”
夏弗斯基回应着。
“他是你什么人”
旁边的英国佬粗暴的插话问道。
“他是我的学生,请问出什么事了吗”
夏弗斯基没有在意对方的无礼,虽然对方给他的感觉十分不好。
“先生,方便的话,请您跟我们上去喝杯咖啡,有些事还要问问您。”
穿着军服的俄罗斯人虽然礼貌地朝着楼内向他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只是脸上的表情却不容拒绝。
……
照相馆里,阿廖沙吃饱喝足正无聊地拨弄着“飞歌”牌收音机的旋钮调换频率。
收音机里传出滋滋啦啦刺耳的嚣叫,偶尔还传出他听不懂的中国戏曲唱段。
照相馆里四处陈设的都是一些俄罗斯和西方古董,代表着这间屋子的主人是个有着相当艺术鉴赏力的老派贵族。
当收音机里飘出路易斯姆斯特朗演奏的“all of me”时,屋里荡漾着迷人的小号旋律。这音乐让阿廖沙终于满意,只是小号声过于清越,他赶紧又调低了声音。
放松下来的他随意地翻看着屋里的摆设,拿起一件件精致的器具观看又小心翼翼地放下。
侧面是摄影工作室,阿廖沙推开门,里面立着一台木质大画幅相机,对面的墙壁上挂着背景幕布。
走到相机前,阿廖沙把头伸到黑布里,眼睛对着取景框却什么都看
第六章 围捕
“那个白俄说…说是房客的朋友,他有房客和他的书信做证明。”
“他说刚刚到上海,没地方去…我看他可怜…就给他钥匙让他进去了。”
顾楫看着面前被吓到满脸大汗的房东,语无伦次地说着。
他赶到这里的时候,周围已经布置就绪,只等他下达突袭命令。经过四下查看,顾楫决定让一个便衣包探进去把房东骗出来问问情况。
房东出来一看到这个场面,直接就吓到腿如筛糠,浑身直哆嗦。
起先不管顾楫怎么问,嘴巴都不停打着哆嗦说不出囫囵话。缓了好大一会,现在好歹能大概回答问题了。
“楼里有多少个房间,房客有多少”
“八个房间。楼下四间,楼上四间,他在最北面的8号房。”
说完房东用袖子擦着汗。
“楼上还有多少人”
顾楫接着问道。
“上面除了6号房的德国房客,都去上班了。
听房东说完,顾楫拿出纸笔画出个简略房型图,让房东确认。
“是的,他就在这间。”
房东指着图里最北面的那个房间说道。
得到确认后,顾楫和洪明商量着让包探去把德国房客悄悄疏散出来,以免等会交火时误伤。
“让属下去办,洋泾浜英语我也会开几句的。”
自从制服巡警和探长来了之后就无所事事的任连生,此时自告奋勇。
“疑犯就是你发现的”
顾楫看着这个老油条问道。
“是,属下发现后立即指挥黄阿大在后方跟踪,我自己则……”
“好了,行动结束上报嘉奖。洪探员,你和他一起上去。”
顾楫打断了任连生邀功。让洪明和他一起上去疏散,顺便侦查上面的具体情况。
洪明点点头,拔出腋窝里枪套中的手枪顶上火,带着任连生进了公寓。
公寓大门是朝西开的,底楼光线非常暗淡,两人轻轻踩着楼梯上到二楼。看了一眼顶头的8号房,洪明让拿着手枪的任连生守在楼梯口,他自己走到六号房门口。
“笃笃笃!”
洪明轻轻敲着门。
“是谁”
随着一句德国口音很重的问话,房间里传出吧嗒、吧嗒皮拖鞋踩在木地板上的走动声。
“先生,我是法电公司来查线路的。”
洪明的英语虽然蹩脚,却正好符合查线员的身份。
随着一连串嘟囔抱怨的德语,房门打开了。一个披着丝绸睡衣、五十多岁秃顶的男人一副不耐烦的表情出现在洪明面前。
“嘘!”
洪明食指竖起放在嘴边,拿着探员证递在他眼前。
“屋里还有其他人吗”
挤进门后,洪明把门关上问道。
“有,还有我的太太。你想干什么我是德意志帝国的公民。”
男子低声说着。
这时从里屋走出一个40多岁的妇人,问道:“汉斯,这位客人是”
“这里已经被包围了,我们马上要抓捕一个危险的人物。为你们安全考虑,请两位跟我下去暂时回避。”
洪明看着他们说道。
“天哪,这该死的国家,现在连法租界都这样了吗”
这个叫汉斯的男子轻声抱怨着,过去搂着他的太太。
“抱歉!现在就跟我走吧。相信我,这一切很快就会结束。”
“几号房的租客犯了什么事”
汉斯好奇地问了一句。
“八号房,就在你隔壁,认识吗”
“不,我都没见过八号房的人。”
汉斯摇着头。
“出去后你们先下楼,我在你们后面。”
说完,洪明走到门口轻轻打开房门,挥手让他两跟着他出去。
汉斯拉着他的太太从门里出来,看到拿着枪把守在楼梯口的任连生,两人不由地开始紧张。洪明跟在他两身后,眼睛盯着八号房倒退着慢慢往楼梯口移动。
“噗通!”
“啊呀!”
大概是过于紧张,下楼时汉斯太太的脚被她的先生绊了一下,双膝磕在台阶上,差点从楼梯上滚了下去,不由自主的惊叫了一声。
还好任连生在他两身后扶住了这位妇人,才不至于从二楼滚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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