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子监绯闻录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页里非刀
沈勉语气很平静:”前时差些撞倒二伯母,母亲动了大怒,罚我饿食三日,只允吃茶,是而今日饿得受不住,趁嬷嬷收拾箱箧时偷溜出来,想去厨房讨口饭吃,不曾想迷失了方向,走着走着就来到二伯母这里。“
田姜和翠梅面面相觑,沈勉察言观色,忽而站起又跪下道:“勉儿不讨母亲欢喜,不受雁姐儿溪哥儿待见,父亲更难亲近,此次进京入府后就未曾想过再回蜀地。“
他仰起巴掌大的脸儿,乌眸若漆,接着说:”二伯母人美心善,期能将勉儿收留,哪怕是在您身边做个厮童,也心甘受之。“
田姜沉默地打量沈勉,她想起他是谁了,前世里他年纪轻轻做到巡按御史,沈二爷欲带她远走高飞那日,他亲自来
第伍肆玖章 乱生相3
崔氏倒吸口凉气,心突突跳得厉害,硬声道:“你胡言乱语甚麽”
田姜淡笑着摇头:“欲人勿知,莫若勿为,欲人勿闻,莫若勿言,三弟妹多说多错,还是不说了罢,把有些事儿嚼碎烂在肚里,大家都体面。”
这时,沈荔随奶娘从藏蕾院沿小径走着,很远瞧见田姜,连忙提裙子跑过来,眼眶一红:“爹爹......”
”无事。“田姜摸摸她的头,软声安慰:”有我呢,你不怕啊!”
在沈荔心里,不知何时,这个娘亲就是无所不能的存在,遂点点头,小手紧紧攥着她衣袖,很依恋的模样,似才发现崔氏也在,小声喊了”婶婶“,便无别的话了。
田姜揽住她的肩膀,不再停留,边走边指着天际流霞说着甚麽。
”真好看!”是沈荔笑嘻嘻的声音。
好看吗.......崔氏也浑浑噩噩地遥望去,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仿若她渴而不得的感情。
以为将一切掩藏的天知地知仅自知,却被沈三爷率先撕碎了脉脉面纱......原来沈二爷明白.......连这小妖妇也晓得.......
有股子寒意在骨髓里游离难驱,她抱紧小手炉还是打冷颤。
沈老夫人也知道吗是以让她掌府中事,整日里忙得无余神肖想旁的。
何氏也知道吗是以每次与她聊话,那眼神总隐含抹幸灾乐祸。
薛氏从不与她多言语、姨娘们常在她背后指指戳戳.......
还有那些个嬷嬷丫鬟媳妇婆子,自三房治年事后,她们对她的态度悄然起了变化........
难道皆心知肚明麽........她忽然有种无处遁形的羞耻感,一把抓握玫云的手,瞪圆眼睛问:“你也知晓是不是”
“知晓甚麽”玫云被唬了一跳,皱起眉轻声吸气:“.......奶奶弄痛我.......。”
崔氏蓦得缩回手,暗自冷笑,旁人皆知,整日里不离身边的怎会不晓呢......终是离心了。
油然怆升出难言的苍凉,怎会走到这一步呢,天边那抹浓红仿若她才嫁进沈府时的喜庆,正值二八、容颜娇嫩、身姿窈窕,沈三爷也曾疼惜过她一阵子,会一声声唤她娘子,会去街市给她买又香又热的栗子,会在老夫人面前替她讨好话,还会私悄底下对她说:“这辈子我无有妾室通房,就我们俩好生过罢。“
十年前的事了,她怎会在这残阳如血的黄昏,忆起那些点滴呢,明明早已忘得干净,明明......是她放弃的。
陆嬷嬷迎了过来笑道:“三奶奶怎还在这里站着老夫人,三爷五爷还有奶奶们都在等你哩。”
.........等她!人生如此孤寂,还有人愿意等她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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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桌席摆了二三十碟盘,山珍海味、珍果时蔬及香茶美酒数不胜数。
众人强颜欢笑,唯有雁姐儿溪哥这些孩子不知愁滋味,吃这个想那个快乐的很。
沈老夫人鬓边银发新增了许多,她挟了块炖软烂的羊肉,放进崔氏碗里:“这是你最爱吃的,多吃些,外面虽也不缺这口,却总没有家里的味道。”
崔氏眼眶一红:“劳烦母亲还记得.......”
沈老夫人道:“莫以为我人老记性差,其实该记得一样没忘过。大儿爱吃糟鱼煨肥鸡,大媳爱吃南枣糕;二儿爱吃.......”她顿了顿,田姜忙微笑说:“二爷爱吃母亲做的十样攒盘。”
 
第伍伍零章 乱生相4
崔氏神色似笑非笑:“大嫂言语刻薄了,这可不像平素的你。”
“是麽!”何氏嘲讽地撇起嘴角:“我哪点说错了呢大爷在时,戍守边关几年难逢,三爷任职蜀地,一两年回不过三五日,二爷虽在京城,梦笙大家闺秀恪言守礼,懂得劝夫多倾轧政务,是以亦难见他身影。我们独守空房整日寂寞为甚,还不是图得沈族能金玉满堂,安享尊荣,继而荫护后世子孙光耀门楣,锦绣百年。”
“可自从她嫁进来,二爷似被狐狸精附身了,一副‘**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的架势,哪还理甚麽朝堂政事,顾甚麽官僚应酬,你瞧往年梁国公陈国公还有李尚书高尚书等权贵重臣、常来府中筵请走动,十分热闹,如今可谓是门可罗雀,一派衰败的凄景。”
何氏顿了顿,言辞欲发激烈:“老太太更是人老眼花猪油蒙心,竟把她也当个宝宠着,你以为此番让她治年事就如此简单,实则是要顶替你掌中馈,说句心里话,我都替你这数年辛苦不值,哪有来新人踢旧人的道理。你也真是傻,怎这节骨眼上非要走,白白中了她们的意。”
崔氏觑眼望窗外斜吊的弯月,不知在想甚麽,稍顷才淡淡说:“生死面前,我早已把这争强斗胜的心绝了。不说三爷官居蜀地不得不离开,纵是他在京城为职,此时也应摈弃前嫌、抱团取暖、群力共策渡危难才是,彼此怨怼指责实无济于事,大嫂心思最通透,此时却怎想不穿!”
何氏被她堵得一时说不出话来,默半晌,忽而冷笑道:“我看三弟妹不是争强斗胜的心绝了,是对二爷的心绝了罢!”
崔氏身子一震,瞠着圆眼看向她,蓦得满脸窘怒难挡:“大嫂何来的无根谬言,休得胡言乱语毁我清誉。”
何氏慢吞吞站起身,抬手抚平衣裳的褶痕,目露鄙薄之色:“你真当我们是睁眼的瞎子麽”
话不再多说,径自推帘出门,玫云同喜春站在廊前说话,忽见何氏来,欲要见礼,却听房内“呯”的茶碗掷碎响动,不由一怔,何氏则面庞阴沉沉朝外走,喜春迈碎步儿急忙随上。
待听得院门“嘎吱”一声紧阖,何氏顿下步,回首啐口痰于地,狠声叱骂:“当了婊子还立牌坊,恬不知耻!”
喜春默不吭声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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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卯时将亮未亮,粗使丫头五儿正犯难,提灯笼觉得有些多余,不提灯笼、前路又显得黯淡。
“提着罢!”田姜替她决断,看着天际一线浅浅的鱼肚白,深吸口凉气儿振奋精神,床榻间无了沈二爷温暖的怀抱,总是转辗反侧许久,才得朦胧睡去。
也不知沈二爷怎样了!
这般无声无息最耗人心力,距他被锦衣卫带走不过三日,田姜却觉恰似度日如年,她盘算不能如此干等着,总得想个法子才成。
穿园过院至垂花门,远远望见黑压压围簇的皆是人,待走近了,沈老夫人搭着崔氏的手,正同三爷说着嘱咐话儿,沈五爷站在数步外,低声叱责薛氏:“这是甚麽时刻,你竟然打扮得花团紧簇,三哥三嫂走了,就这样高兴不成”
薛氏轻抿涂花脂的嘴唇,还挺委屈地:“稍后我还要回趟娘家,免得又脱又换的,这样不更省事”
沈五爷阴着脸还要待训,恰见田姜被丫鬟拥着,走到沈老夫人跟前,她穿藕荷色袄裙,紫棠洒花比甲,乌黑发髻嵌着紫玉簪子及几朵绒花,清而不妖,素而不淡,愈发突显薛氏的不得体。
崔氏神色浅淡不爱吭声儿,雁姐儿溪哥儿倒无甚麽
第伍伍贰章 严诫训
沈老夫人冷笑问:“你都思虑甚麽了”
何氏红着眼眶道:“媳妇只怕说出的话不中听,惹母亲恼怒......”
“你素日里温和贤良无戾气,尽管直言就是。”沈老夫人依旧阖眸未睁。
何氏遂抿唇说:“锦衣卫同刑部官兵来府带走二爷,媳妇寝食难安,托了娘家大哥四处打听,原来二爷竟被下了昭狱,那处多羁押谋逆权臣,旦得量刑招供,皆是抄家问斩的重罪。是以这府里人心都动荡了,今儿个三房拖家带口匆匆去蜀地避祸,他(她)们还有个奔处,可怜我与庆林孤儿寡母的,他还不知能否熬至三月春闱,纵是熬过又能怎样呢,受二爷牵扯,仕途怕是已然尽毁,若大爷若泉下有知,定埋汰我无能不中用........“一时哽咽地说不出话来。
沈老夫人气得面色铁青,咬牙道:”你果然说话不中听。甚麽人心动荡,怕是你自个的心动荡了罢!“
此时鬓发已全乌,自解下围襟间的棉巾,夏婵执梳篦欲替其挽发髻,她摆手道:“不忙此事。”
命陆嬷嬷去寻薛氏来,陆嬷嬷忙低声禀:“五夫人一早出府回了娘家。”
沈老夫人冷哼一声,又命速传府里管事们皆到来,她则起身上热炕归坐,任何氏在旁站着不理,只唤净过手的田姜坐到自己身边来。
众人见老夫人动真怒,皆不敢多言,片刻功夫,无论是少爷小姐的奶娘、有头脸的总管事、各房大丫鬟还是三五粗使仆厮班头皆来见,黑压压满当当挤了一房,夏婵领着丫头又点起一排羊角灯,映得边角旮旯都十分亮堂,更令诸人神情无法遁形。
沈老夫人目光扫睨一圈,所落之处皆垂颈默立,不敢对视,她方开口道:“国有分合,家有兴衰,岂有兴时受益而不觉,衰时失之便难存的道理。你们无论是嫁娶的媳妇、还是家生子或买来的仆从,首入府时,我必亲言或命沈霖将你们诫训且牢记。”
她顿了顿:“沈霖,你于此再说一遍来听。”
沈霖拱了拱手,清咳一嗓子道:“但凡仕宦人家,集财多享用一代而尽,后世子孙若无修身齐家之能,或平庸碌碌无为,或骄佚奢淫难挡,祖上绩业至多庆延一二代定灭矣。沈府之繁盛绵延至今已至八代,侥幸每代皆有能才辈出,巧娶德妇,严教子嗣,谨遵家风,才令吾等还能安富尊荣一时。”
”然天有不测风云,人有祸福旦夕,官宦之家不过表面风光,朝堂纷争时引杀身之祸,宦海沉浮难做上岸之计,诸位自踏进沈门始,享得了荣华,亦要经得起落魄,若难两全,即可抽身而退,决不强留。“
众人摒息不敢吭声儿,沈老夫人接着说:”大媳妇说府里主仆人心动荡了........无妨也无惧!如今府中掌中馈的是二媳妇,不想留的尽管去与她细说,放你们出府便是。“
她看了眼田姜,田姜知其意,语气沉稳道:”三老爷携夫人及少爷小姐赶往蜀地赴任,此乃官家职责所限,非逃隐避祸之举,望众周知。至于二老爷亦不瞒你们,自被锦衣卫及刑部官吏从府中带离,至今福祸不晓。“
”位极人臣者,亦是宦海起落莫定者,其命不由己,有赖于君主、有赖于同僚、有赖于属下、甚有赖于家门,相赖太重难得自持,飞来横祸又殊非可料。幸得沈族袭荫累世,得臣心民意,还不至厦倾巢覆之度,老夫人、五爷及吾等自会多方打探,从中斡旋,无论所得讯息好恶,定让你们及时知晓,以备防身之策。“
 
第伍伍叁章 拜上门
采蓉语气很伤感:“那女子是工部田侍郎府中的五姑娘。”
“工部田侍郎”田姜缓缓地重复。
“夫人不认得。”采蓉解释道:“是八年前的官儿,谁能想到这厢才上门提亲,田侍郎也肯了,四老爷高兴的跟个甚麽似的,翌日就满门抄斩了呢!且闻那五姑娘死的凄惨.......”
“不用说了。”田姜摆手打断她的话,一颗心几乎要碎了般。
她竟不知五姐姐原来是许配给了沈家,只听闻是极好的婚事,郎才女貌,门当户对。
岂止四爷高兴的跟个甚麽似的,父亲何尝不是呢,那晚和几个哥哥吃酒醉熏熏地;五姐姐又何尝不是呢,拉着她描绣样儿到深夜,要亲自缝制红嫁衣........
这正是:人生易尽朝露曦,世事无常坏陂复。
田姜神情黯然,采蓉见她指尖还有残留墨迹,想去打盆热水来侍她盥洗,哪想掀起帘子,却有个小人儿贴门而站,不由唬了一跳,定睛细看,是三房庶子沈勉,遂抚着胸口问:“勉哥儿何时来的怎不进去哩”
“正要进去。”沈勉笑嘻嘻作一揖,与采蓉擦身而过时,他的脸上,突然露出一抹说不出的酸楚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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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到次日,徐老夫人果然遣了两顶暖轿来接,嘎吱嘎吱穿街走道,但见桥头人烟市井,难绘的喧杂浩闹,过了正阳门再走百步,在喜鹊胡同口一处朱门大宅前顿轿止行。
门前等候的婆子打起轿帘,扶沈老夫人及田姜下轿,跨过门槛绕过粉青莲花照壁,是个两进的院子,过二门即可见正房三间、两侧耳房各两间、左右厢房皆由抄手游廊相连。
田姜笑问婆子:“这里看着光鲜精致,怕不是新买的宅院!”那婆子连忙道:“夫人好眼光,正是才买的宅子,首辅府今日老爷摆筵,老太太嫌那里闹腾得慌,便要在这清静地儿待客。”
老远能听得房里咿咿呀呀昆腔悠扬,廊上站着好些个丫头子,有的连忙迎来引路,有的打起帘栊,有的则进房里回话,那戏音嘎然而止,沈老夫人与田姜近至帘前,便见徐老夫人已笑容满面走过来,田姜急忙见礼,她连道不必拘礼,握住沈老夫人的手一道进屋上炕坐着,丫鬟搬来紫檀夔龙纹玫瑰椅搁在炕右侧,伺候田姜坐了,拿来一盏雀舌芽茶,又摆上各样茶果细点攒盒。
彼此寒暄数句,徐老夫人瞧着沈老夫人鬓发乌整光洁,羡慕问:“老姐儿发色油黑,瞧我已是白霜满头,你可是有啥驻颜秘方子不吝讲于我罢!”
沈老夫人笑了笑:“哪有甚麽驻颜秘方子,是涂搽的染发油。”
徐老夫人细细打量:“竟自自然然察觉不出哩!你这染发油是哪里买得”
沈老夫人摇头:“买不来,是我这二媳妇,凑齐十几味草药自个调的。”
田姜接过话笑说:“来时恰带了一罐,若老夫人日后用得顺意,我再让府里管事送来就是。”旋而命厮童将所带的礼抬至徐老夫人跟前,供她把赏。
徐老夫
人果然欣喜异常,命丫鬟领厮童挑担退下,又指着田姜鼓鼓肚儿问怀几月身沈老夫人道三月余四月不足。
徐老夫人微蹙眉:“这看着倒显四月余五月不足,她年纪轻骨儿娇、又瘦模细样的,怕是肚儿太大到时难生。”遂又感叹道:“老爷的一儿一女也是过继来的,我怀初胎那会儿,老爷恰进京赶考,整日里伺候婆婆忙活生计,能吃肚儿也大,接生婆子愣是拽不出来,结果孩儿死了,我也弄垮身子再也怀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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