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子监绯闻录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页里非刀
董娘子一边洒鸡食一边噗嗤笑着望过来。
“老子就不信了......”沈桓随手捞起只小鸡崽子,在丫头眼前晃晃:“叫桓.......桓,这个就给你。”
小月亮眼睛发光,伸长胖胳膊来讨:“蓝......蓝.......”
咕咕咕咕........老母鸡炸着芦花毛,用尖嘴狠啄沈桓皂靴面儿,一群鸡崽子在腿间叽叽啾啾。
“叫桓......桓......”
“蓝.......蓝.......”
..............................................
屋外闹哄哄地,屋内却很安静。
沈泽棠指着桌上纸包:“元稹带给你的茯苓糕。”
舜钰去揭开来,拈块尝尝,有清淡的甜味儿,吃了几口问:“二爷寻元稹所为何事”
沈泽棠拉过她坐自己腿上,并不隐瞒,将计划一五一十详述,舜钰仔细地听着,连糕都忘了吃。
她看着二爷温润的眉眼,低声道:“待昊王赶至南京再带兵进京城........是很快要战乱了吗”
前世里外面杀戮成何等惨状不得见,但宫内殿前廊下亦是尸横遍野,宫人惊散,满耳啼号,如堕地狱。
沈泽棠默少顷:“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打仗原就是这麽残酷无情,此趟尽可能不伤及无辜百姓,争取速战速绝,还天下太平。”
舜钰知道二爷在安慰她,岔开话问:“那贾道士的幻术真如此出神入化能把官兵都迷唬住查不出异样来”
沈泽棠笑了笑:“贾道士有家传幻术,后去天竺等西域国游历数年,在倭国邂逅田玉并为他所用。他能画地为川、聚石成山、点男变女、吹风成声等技艺,实乃世间奇人。”
舜钰想起甚麽道:“那贾道士可是惯常穿海青色道袍、头戴混元巾,足踏麻履,手有六指”
见二爷颌首称是,她接着说:“前年时,我于秦兴田叔在盛昌馆吃酒聊谈,来两卖唱歌女突用淬毒银针取我性命,幸得田叔眼明手快,后追踪至个荒废的道院,哪想里头香火如常,还住着个道士,模样如我所述的那样,当时就觉是中了幻术,他在掩歌女们行迹,可若是同党,要在幻术中杀人易如反掌,怎却不曾动手呢。”
沈泽棠听得蹙起眉宇,他道:“可曾记得献出踏马飞燕的蒋安”
“记得!他原名唤石宪,曾是父亲身边的幕僚,后田府败落后,听闻他跟了周忱。”
舜钰神情闷闷地,他继续温声道:“你错怪他了,南平县古器案之所以能扳倒周忱,多亏他在周府那一年探得隐密。“顿了顿:”吾觉奇怪之处,他后来投靠田玉做起贩卖倭国家具,却又隐姓埋名来沈府做工,寻吾献出踏马飞燕给太子,踏马飞燕残损需修复才能敬献.......”
舜钰神情怔忡插话进来:“二爷是指他故意要引我出来”
沈泽棠沉吟道:“贾道士未必是歌女们同党,施幻术或有旁用,他亦为田玉效力。如今田玉与吾共助昊王夺帝,出财出力,若仔细量来实非他奸商本色,是以世间万事诸多巧合定
第陆贰壹章 掏心肺
舜钰回寺丞堂继续整理案卷,待到日阳西斜,堂内光线朦胧时,才揉着有些酸痛的肩颈出来。
因着徐炳永秦砚昭与姜海还在关门密语,一众官吏不敢先自离开,窝在茶室里闲聊,又去半个时辰,闻得那三人前后脚出堂,这才各自散了。
舜钰至大理寺门前,不期然便见秦砚昭的官轿停在御道边,随行侍卫走来请她过去说话。
秦砚昭看着舜钰面容沉定的俯首作揖,一声生疏的秦大人,彼此间便如隔大江大河。
他闭闭眼睛再睁开,开口简短道:“我在听雨阁等你。”旋而荡下帘子,轿夫撑起滑竿摇摇晃晃离开。
舜钰略站了会儿,朝听雨阁方向走去。
听雨阁位正阳门里的白家胡同,这里距六部及翰林院太医院等极近,又是散班时辰,不急回府的官吏三五约在此小酌,倒也十分地热闹。
伙计听闻舜钰来寻秦砚昭,连忙带她上到二楼临窗首间,桌面摆了七八碟佐酒小菜,秦砚昭已吃过几盏,颧骨浮起抹暗红。
舜钰坐下蹙眉道:“秦大人寻我所为何事”
秦砚昭不理她言词间的冷淡,笑着执壶替她斟酒,舜钰摇头,只让伙计上热茶来。
半刻功夫,伙计托着黑漆方盘过来,除茶外,还有一碗掺了红枣桂圆及各种杂豆的热粥,他陪笑道:“进十二月,今腊八,来店的客官都送碗七宝五味粥,以庆丰年。”
舜钰谢过,秦砚昭则把酒慢慢吃了,楼下商贩在卖撒佛花和兰芽,僧尼一行结队念佛挨门化缘,他开口道:“舜钰,吾俩皆是重生改命之人,理应彼此多照拂才是,探你一句真心话,沈泽棠可还活着”
他见舜钰不答,叹息一声:“走到如今份上,旁得再顾不得,只记挂我你命途生死。前世里昊王得沈泽棠相助围城夺权,而今若沈泽棠早死,早死的徐炳永且活着,有他助力皇帝,昊王此次未必能占上风而如愿成事。”
舜钰出言嘲讽:“是啊,还有你这位窥的天机者在出谋划策呢,鹰天盟你也有份罢,盗取沈二爷设造兵器为己所绘,他被捕入昭狱恐也是你在其间推波助澜,如今肃清朝中重臣连自己岳丈也不放过.......你现又来套我的话,前世里的秦砚昭虽命运多舛,但还堂堂正正是个人,再看今朝面目全非的你,人善自有天佑,人恶自有天收,你好自为之。”
秦砚昭听得诸多丑事被揭,顿时恼羞成怒,执壶倒酒,再端盏一饮而尽,冷笑道:“你以为沈泽棠能有多干净光是助昊王叛乱夺朝就为世人不容,朝堂权谋争斗本就无对错之分,善恶之别,胜者为王定乾坤,你何须这般将吾羞辱。”
舜钰也恼了:“话不投机半句多,无事就此别过。”撩袍欲要起身走。
秦砚昭忍住气道:“听完吾所说再走不迟。徐炳永之势非你所能想,放眼朝野,兵部夏万春,及五军都督府左右都督皆被其拉拢,其它各部包含大理寺官员,非效忠其的寥寥几数,是而昊王此次反叛若败,他定会趁乱拉皇帝下马,自立为王。”
“这不正合你意!”舜钰插话进来,语气冷冷:“皇帝性敏多疑,揽权甚重,眼中容不得沙,纵是昊王战败,吾朝得以延续,强权攥握的徐炳永又能活多久呢,为他身边最得器重的你,是必也将落得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下场。明白如徐炳永者,如你者,心中主意早定,何须来同我说这些。”
秦砚昭继续说:“曾为帝后数年,对皇上的作为果然心如明镜呢,依今朝徐炳永来大理寺看你的光
第陆贰贰章 寻对策
明间,徐泾端着碗面条子唏哩糊噜吃着,风霜满脸,衣裳及腿脚足靴,皆溅荡泥尘。
董娘子捧来一铜盆热水要伺候他洗漱,看其狼吞虎咽的模样,不由叹息一声。
帘子簇簇响动,沈泽棠由沈桓陪着走进来,徐泾欲放下碗起身见礼,沈泽棠抬手阻道:“你吃完再议,不急这一时半刻。”遂让董娘子替自己斟茶。
待徐泾喝完最后口面汤,再盥洗完毕,摒退众人,他压低声道:“二爷预见未虚,唐同章果然生有异心,遣人送密信进京,他之行虽被如画识破,但送信人十分奸狡,且武艺高强,我同倪忠张宏等侍卫一路追踪进京,终还是被其逃脱,恐生大变不敢耽搁,忙来禀二爷知晓。”
沈泽棠面容微凝:“唐同章呢”
徐泾回话:“依二爷吩咐当场斩杀。”
沈泽棠又问:“昊王兵马进城可是按吾之命布署”
徐泾颌首道:“只有东南面提早赶至的进城,直上青龙山,约合人数七万余,其余西北面赶到的兵马,在离城五里外县镇藏匿,约合人数八万余。”
沈泽棠听得这话,背脊往后倚靠于椅上,面容显得沉稳,稍刻道:“唐同章只知昊王有七万余人进驻南京,他上报朝廷定也是此数,而徐蓝已带大部军队赶赴云南,皇帝要留部份将兵守城,至多派十万人去南京围剿。他不知吾那里还有八万.......不妨将计就计,趁势将他们全盘擒下,一可鼓舞士气,二可茁壮兵力,倒是为此役开个好头。”
徐泾眉舒又蹙道:“二爷所说甚是!但皇上等接到密报,定会下旨遣兵调将星夜起程,而昊王还需数日才能赶至南京,十五万大军无人统领,这又该如何是好”
沈泽棠看向沈桓,眼眸含笑:“吾虽在朝文官,却也上过沙场歼敌,倒是幸运未曾有败绩,而今此役,事机一失应难再,既然时不吾待,理当披盔戴甲、骁勇上战就是,并无所畏惧。”
徐泾瞪大双目惊问:“二爷是要亲自披挂上阵不成”
“有何不可!”沈桓揉搓掌心,兴奋满面,粗声直嘟囔:“八年前助昊王云南平叛,外族犹擅骑马打仗,纵是逞凶斗狠,不也被二爷即吾等杀得片甲不留。如今这浑身难受没得劲儿,就等着此役来通通骨哩。”
一众皆笑了,沈泽棠吃口茶,沉吟道:“当前紧要的是该如何混出京去”
徐泾拈髯回禀:“二爷所虑甚是,如今城门处巡吏及锦衣卫交换轮值,对进出民众盘查紧严,吾等扮成樵夫还被令解绳散柴查个遍,更况二爷的相貌谁不认得”
一众愁眉紧锁,忽听帘外有人说:“我有法子。”随音望去,帘子挑起,却是舜钰披着斗篷走进来。
她仅松松挽起斜髻,小脸儿莹白素净,水目澄澄,嫩唇朱朱。
董娘子常日只见她扮成男儿装束,哪想得做女儿打扮,却是这般姿容明艳。
徐泾连忙起身拱手作揖,舜钰看着他有些惊讶:“怎瘦了这许多”
徐泾苦笑道:“南北水土不服所致。”
舜钰起了同情之心,语带宽慰:“待此仗平定后,帮你补回来。”
“夫人........”徐泾感激涕零。
沈泽棠清咳一嗓子,招手让她到身边来,低问:“你怎麽醒了还寻到这里来”
舜钰也不知怎地突然醒了,二爷不在身边,心底起惶惶,趿鞋披衣出房,走到明间见有侍卫把守,静听会儿方知出此等事......
第陆贰叁章 分离别
沈泽棠亲亲元宝和小月亮,交还给翠梅和董娘子抱回去。
似乎意识到甚麽,元宝开始眼泪汤汤,瘪起嘴儿呜哇一声哭起来,伸长胳膊要爹爹抱,小月亮在梦里伤心,也抽抽噎噎的。
沈泽棠听得不忍,欲起身去哄,却见打起的帘栊外,沈桓正候着,遂指骨有力的握紧桌沿,一任哭声渐远。
沈桓拍掉身上落得雨渍,这才入房内,手中拿着两件粗布裳裤,禀报道:“冯公公接到二爷密讯,即带我去见尚膳监的掌司,竟是二爷认得的,原太子府管事陈公公,哪想得会沦落至厮。”
“朱煜本性多疑,自继位后,将往昔跟前伺候的杀得杀、撵得撵,至后一个不留。陈公公能做个掌司已是运气。”沈泽棠淡淡道,松口气,心底踏实许多。
沈桓看了看舜钰:“今寅时尚膳监奉圣上旨意,需拉十车冬菜出城去,由掌司陈公公一路随行。”他笑道:“我先还半信半疑,原来夫人所言非虚啊,在下很是钦佩。”
这也是件机缘巧合的事,白日里同苏启明往刑部送案卷,路过光禄寺,巧遇珍羞署署正赵宽,他正命两小吏抬着半只风干鹿进寺,在京城是鲜能尝到这关东货的,苏冯二人觍着脸磨缠,赵宽区区秩品七品的官儿,也得罪不起,拿片刀切了两块各用油纸包了给他俩,陪笑道:“实不能再给多,尚膳监得皇帝命,新到的关东货,明早寅时城门开时,要送去皇太后居的别院,下官因着有宴请好说歹说才讨得来这半只.........”
舜钰暗忖瞧这事儿一桩桩一件件,都似安排好了般天和地利人合。
甭管她与秦砚昭的命运如何翻转,还有些终归是无法改变的。
沈桓把粗布裳裤给沈泽棠一套,自个留一套,恰这时沈容也进屋来复命:“曹千户接二爷密讯,甚麽也未说就让属下走了。”
沈桓挑起浓眉瞪眼问:“他到底甚麽意思这小子愈发阴阳怪气的,整个邪性!”
沈泽棠笑而不语,利落换过装,又叫来徐泾等侍卫共商出城对策,待万事备妥,已值丑时二刻。
他走出房门,凉风萧萧,雨声飕飕,廊沿的水如断珠滴滴嗒嗒,舜钰换了身衣裳也要跟着,沈泽棠拉住她笑道:“你在这里就好,勿要随去了,否则这般阵仗反令人生疑。”
“可杨衍.......”
“杨衍吾自会收他。”沈泽棠摸摸她的脸,忽而俯首,气息灼烈地凑近她耳畔:“一定等吾回来。”
看舜钰含泪点头,他披上黑色大氅,不再多作停留,由沈桓等几簇拥着朝马车走去。
舜钰默默站在廊下,借着红笼残光,看他们上了马车驶出院落,四周静谧下来,陡剩一庭秋雨。
撑起青布油伞缓慢地离开,看见田叔站在门前等她,忽然有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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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门边的公署里,大铜火盆烧着通红的炭,正炖茶温酒。
三四守城吏及锦衣卫冒雨进来,解去箬笠蓑衣,再上前给坐在桌前就灯看书的杨衍见礼,见得这位巡城御吏眼也不抬,只敷衍的“嗯”了一声,遂不敢多打扰,自去火盆前的一条凳子坐下。
其中个锦衣卫的靴袜湿透欲脱换,守门吏黄四连忙阻止,压低声说:“杨大人讲究,见不惯闻不得这些不雅气味,你还请多担待。”
那锦衣卫虽停下手中动作,却哼道:“他以为自己还是大理寺卿麽,此次算罢,下趟定不惯着........”
黄四拿盏酒捧给他,那锦衣卫接过这才闭嘴不提了
第624章 拉拢他
杨衍看着两个身型魁伟的男子走进房来,身披蓑衣,大箬笠沿遮住半面,虽做苦役打扮,却掩不去其们周身凛凛威势。
杨衍蹙眉厉喝:“见得本官为何不跪”
其中一人朝他作揖,嗓门粗亮回话:“皆有功名在身,是而不跪!”
杨衍眸光微烁,暗忖果没猜错,能引得曹瑛与冯公公双双而来,想必这二人绝非等闲之辈。
莫名有种要蹚浑水的强烈感觉,不多想不多问不要看直接放他们走、才是最为明智之举。
然而所思却非所行,他摒退守城吏,待四下无人,方沉声问:“你二人究竟是何来历,还不从实招来”
但见一直未开口的那位解下大箬笠,嗓音温和带着笑意:“杨大人别来无恙!”
杨衍听声似旧识,再端他真容,顿时面庞血色尽失,圆瞪起双目大惊问:“沈.......沈阁老,你不是葬身狱火中怎会出现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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