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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子监绯闻录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页里非刀

    曹瑛面无表情,默片刻问:“冯舜钰抓住了”

    “不曾!”

    曹瑛又问:“虔婆在哪里”

    张暻朝右侧间耳房呶呶嘴:“在那里关着,还有个叫金桂的娼妇。”

    曹瑛颌首不再多言,抬足迳往那房大步走去。

    虔婆正坐立不安走来踱去,金桂瞟她一眼冷笑:“曹爷同你交待要出京缉人,慌甚麽,待他归回你我已如鸟儿远走高飞,何足惧他!”

    虔婆眼皮子一阵猛跳,还未及开口,听得嘎吱推门响,随音望去顿时呆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

    那人背对门外和煦温阳迈进了槛,面庞却笼于房内昏暗而显得模糊难明,但浑身凝聚的阴冷戾气,让他似从地狱走来。

    虔婆两腿似筛糠,唬得魂飞魄散,看到槛外站定不前的张暻,着绯红官袍,是刑部的官儿,顿见救命符般,声嘶力竭高喊:“张大人救救老奴,缉犯是曹爷带来.......”

    张暻润眼温唇微笑,如没听到她的话,只朝曹瑛道声莫待太久,伸手亲自将窗门由外紧阖。

    虔婆心里苦犹吃黄莲,冷不丁又见他抽出绣春刀,忙不迭地跪下磕头,再指着金桂姐儿道:“皆是这银妇撺掇老奴昏了头,实不是自己本意啊.......”

    告饶的话还未完,腿膝处如折断般巨痛,却是曹瑛官靴狠踏之故,左手用力揪拉她发髻紧拽后倒仰,迫不得昂面与他对视,嘴里欲要大叫,说时迟那时快,绣春刀尖往她挺前的胸脯猛得捅尽,刀尖滴着鲜血从后背出,她圆睁昏浊双目,两只手乱挥,忽见黑白无常自天而降,知是大限已至,喉中咯咯怪响两声,身子一歪倒地,只有进气再无出气。

    曹瑛“噗”的拔出绣春刀,走到金桂姐面前,看她惨白着脸闭起眼等死,伸手把她发髻间的碧莲簪子取下笼于袖里,这是冯舜钰的饰物......她不配插戴。

    “你为何要如此做”这是他进屋唯一次开口,春林与他有救命之恩,若非她是春林的妹妹,他也不会与之挂葛。

    “戏子无义......婊子无情,哪有甚麽........道理可言。”金桂嗓音颤抖的连话都难连贯:“能死在曹爷手中....我亦无憾。”

    曹瑛掀起她荼白的下裙一片,慢慢擦拭绣春刀上虔婆喷溅的血迹,待干净后插入腰间鞘里。

    金桂候着无动静,抬首只见他头也不回的背影,又有三两衙吏进来推搡着她出去。

    曹瑛同张暻依旧站在廊前,面色凝重,皆默而不语。

    刑部主事费宏指着金桂等娼妇来问如何处置,张暻冷笑:“你尽管问曹千户就是。”

    费宏不解一向温和沉稳的张暻怎如此气急败坏,自然不敢多问,朝曹瑛拱手作揖:“请曹大人定夺。”

    “军营充妓。”他语气淡漠,目光阴鸷残酷。

    金桂只觉心若死灰,绝望而口不择言:“缉犯是曹爷带来这里,你们快抓他!”

    “污蔑朝堂官员,杖责五十再送军营,若屡再犯斩首示众。”张暻厉声喝命,旋而火大地甩袖走了。

    一干衙吏




第陆叁捌章 情仇恨
    舜钰看着走近的男子,带梁冠,绯红官服外罩雪青团花丝绒斗篷,不是旁人,正是秦砚昭。

    抬手将她颊前一缕散发捊至耳后,面上神情难辨,语气却显得亲昵:“就是这样会折磨人,让捕吏们在此挨冷受冻等足整日,你再不出啊,吾就要进暗道里亲自去捉你。”

    舜钰偏过头拒绝他的碰触,不晓是因在暗道里湿寒浸体,还是吃了残羹冷炙,腹中隐隐作痛起来。

    捕吏指挥张本遣人来押解,秦砚昭摆手:“冯舜钰狡猾多诡恐在耍奸从汝等手中逃脱,吾将亲自带她入宫........”

    话说一半忽见舜钰身子晃荡欲坠,顿时脸色微变,疾步上前接住昏晕的她一把抱起,朝官轿而去。

    张本抹去沾髯的夜霜,这犯不像犯官不像官的感觉十分奇怪,却也不是他这等小吏能计较的,遂大声喝众整队,又命人速去通传暗道那头守候的衙吏来此集结,转头瞄见有个娼妓在门前朝他抛媚勾引,定睛细看不是泼辣的金桂姐儿,这心底倒生起难明的怅然。

    ...........................................

    武英殿,帝王斋居偏房处。

    烛火橙黄,鳌山铜炉吐着袅袅龙涎香,宫人立于门外,四围静谧无声。

    秦砚昭端坐床沿前,目光阴鸷盯着昏睡的冯舜钰。

    蒋太医来诊过脉象,她.......又怀了足两月的胎。

    心底默算,那段时日沈泽棠竟一直藏匿于京城,且就在冯舜钰的身边。

    她是怎样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与他偷行苟且之事的!

    秦砚昭怒意渐生,抿起唇瓣掀开锦褥,手掌缓缓贴上她柔软又平坦的少腹。

    “水性杨花的荡妇,两世里都将我辜负,怎能做到如此薄情寡义,很好玩吗你不能这样对我.......”他低喃,掌心不由使唤地往下按摁,力道愈来愈重,似要把那男女精血媾合凝成的肉团儿捏碎。

    舜钰晕沉沉于梦境,有股子抽筋扯脉的疼痛在腰腹泛起,延展四肢百骸,这种感觉愈来愈强烈,抓心挠髓的难受,忍不得呻吟一声睁开双目,正望进秦砚昭充满恨戾的眸瞳,肚上的压迫令她大骇,猛得伸腿使劲把他蹬开,坐起蜷进床角里,警惕地看他,一面厉言呵斥:“你要作甚”

    “我要作甚”秦砚昭很想笑却又笑不出来,嘲讽地轻扯嘴角:“吾要恭喜你又有身孕已两月,沈泽棠是怎麽办到的”

    舜钰怔了怔,别过脸去,只道:“干卿底事!”

    那来不及掩饰瞬间闪闪发亮的眼睛深刺他的心窝。

    蓦得撩袍俯身上床捉住她,强硬地挟抬起她下巴尖儿,慢慢地开口:“你怎能这样的高兴呢,吾却痛苦至极,你也与吾同堕地狱罢........冯舜钰,这个孩子你注定难生下来,吾已让蒋太医去熬落子汤!”他顿了顿:“吾要亲眼看你一滴不剩地喝下,看着你肚里的孽种化成一滩血水流出.......”

    “无耻!”

    啪的一声脆响,用尽平生力气,打得他猝不及防

    侧过头去,面颊火辣辣间夹杂一丝痛意,收回手抚过,再看指腹有浅淡的血迹。

    他扬手反扇舜钰一耳光.......她一缕乌发垂荡下来。

    “贱人,我堂堂秩品二品尚书,岂容你轻侮怠慢!”他伸手掐紧她修长的颈子,骨节间绷得发青。

    舜钰尝到了血腥味儿,喘息也变得困难,却不躲不闪,轻蔑地看他阴森的容颜,甚而艰难地微笑



第陆叁捌章 自露底
    有曰:陷之死地而后生,置之亡地而后存。

    舜钰赌上自己的性命,开口坦承:“罪臣为八年前,以谋逆贪墨大罪而遭满门抄斩、工部左侍郎田启辉之遗孤。”

    她顿了顿,见朱煜神情如常,便心如明镜,秦砚昭怕是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

    她道:“秦院使起恻隐之心将罪臣送至肃州藏匿,五年后重返京城,女扮男装入学国子监,秦大人则从徐淮归来调任织造局主事。府中常见生情,他对罪臣颇为欢喜,吾也心悦他,只不过花好月难圆,高门大郎重权轻爱,娶尚书女助力仕途,却要将吾养于外室,享齐人之福。”

    “罪臣饱读诗书有己风骨,岂非寻常门户女,遂挥泪斩情丝,只祈各自安好。哪想得秦大人却心魔难除,明知吾嫁沈泽棠为妻,再三纠缠不过,甚而暗遣‘鹰天盟’刺客半途杀人劫掠,将罪臣押至僻室百般羞辱。”

    朱煜、冯双林及蒋太医看了眼秦砚昭........渣啊!

    舜钰继续说:“罪臣趁机逃出生天,只求再不同他瓜葛,哪想此番落入其手,却要强灌落子汤泄恨,纵是为己私利,亦不能视皇帝的江山社稷于不顾。”

    秦砚昭听得神情微变,上前作揖欲辩,朱煜摆手打断他:“如听话本般得趣!男欢女悦、爱恨情仇,朕贵是真龙天子,亦难断其间孰是孰非。但若是关乎朕的江山社稷,倒要听你如何巧说!”

    “从来男儿多薄幸,寻常百姓多乎夫妻日长情淡,遇佳人见色起意,做出抛妻弃子之举;然身负功名官者,仕途前程及子嗣延绵为重,佳人美色天下遍野,易可得易可舍,秦大人是,沈泽棠又何尝不是他修身养性理佛数年,非贪好**之辈,娶吾重在生儿育女传继香火,纵被他知妻子遭捕,实难瓦解其志;但若知吾怀其骨血,倒可令他踌躇难定。”

    舜钰抿抿嘴唇:“一旦这碗落子汤下肚.......俗说水激石则鸣,人激志则宏,反增其斗志,涨其气力,此仗胜败输赢愈发难明。”

    朱煜凝神沉吟:“听你些话倒有相帮朕之意,虽是如此,但你以女之身入仕,扰乱朝纲,无视法纪实乃重罪不可赦,待得平定叛乱,你仍旧逃脱不得严惩。”

    舜钰接着话说:“既然左右是个死字,求皇上开恩容罪臣留下腹中胎儿,日后黄泉路上携行作伴,不负一场母子缘份。”

    朱煜默着未吭声儿,冯双林凑近低语:“她之言虽偏颇倒有些道理。今辰钦天监禀奏,数日夜观星象,皆为五星连珠直指宫门,削藩平叛得天助矣,只是这妇婴胎血实乃大腥之物,污秽能破大吉之兆,还望皇上三思而后行。”

    朱煜思虑稍顷,朝舜钰淡笑:“谅你为母护犊之心,朕亦动容,但仍需替朕做一桩事儿,你亲笔写封信笺告知沈泽棠,招他带兵投城,若是不降,朕便将你绑上城头,当其面剖腹取婴,想来倒是壮观!”

    众人听得不寒而栗。

    朱煜又命蒋太医每日替舜钰好生保胎,不得出半毫差池,即起身命公公前面引路去皇后宫中。

    待房中再无闲人,舜钰扶着床沿缓缓起身,这才发觉后背黏湿湿的汗透了衣裳。

    ...............................................

    已是一更天气,冯双林坐在暖轿中,摇摇晃晃往府邸抬行,本是阖眼养神,却又觉心烦气躁,伸手撩起车帘子,一股子寒凉之气吸入肺腑,倒有了些许精神。

    残月隐没云端,花萼悄舒红瓣,胡同口除有一株老梅树,还有一个卖羊汤小摊子。

    锅里有连筋扯肉的大骨及翻滚不休的白汤,腾腾热气氤氲了昏黄的油灯,歪斜的几张桌椅,仅坐着个年青人在吃酒。

     



第陆叁玖章为妻心
    沈泽棠看那营妓,发乌打着结、脸白透着灰,眼亮蒙着尘,裙红滚着污,绣鞋被雪水浸的一步一渍印儿。

    有诗证她的可怜儿:

    祸不寻人人自寻,情不惹人人自惹。

    昔日楼前风流花,今成营间断根草。

    风欺雪淋翻绿腰,人丢马嚼不值钱。

    劝君一句抵万金,凡事切莫肆意为。

    害人害己终成空,报应立现在眼前。

    沈泽棠抽出腰间青铜剑缓缓擦拭,语气温和地问:“你是如何至官衙通风报信捉捕冯舜钰,从实招来或许饶你。”

    那金桂,亦是烟花寨中混迹数年,最擅猜度人心,已知不祥,只道:“都是虔婆起的贪财主意,于奴家无甚干系。”

    话音才落,她便觉头上一松,挽成云髻的长发削落一地,听得沈桓怒喝:“娼妇再不吐实,将你绑去营外片成肉片喂狗。”金桂唬得魂飞魄散,连忙告饶:“大人莫急,且容奴家想全说便是了。”

    她从实招来,将曹爷领个女子进娼寮,关在房里只不出,她心肖曹爷被两次三番辜负,后官爷来发缉拿冯寺正画像,当夜曹爷只与那女子在房亲热,她如何气不过,悄扒窗偷瞧那女子真颜,却与画像模样无差,又是怎样挑唆虔婆报官、曹爷如何杀了虔婆,原原本本,从头至尾叙了一遍。

    营帐里安静地能听见帘外呼呼刮过的风声,沈泽棠提剑起身走至金桂身前,忽而伸手抓提她的衣襟。

    金桂眼前一道青寒光芒划过,剧痛瞬间袭过四肢百骸,欲放声尖叫却被捏喉难发音,怔怔垂颈看着胸前剑插剑拔,带出一股子鲜血喷溅,再抬首看向杀她之人,只留给她一个高大的背影,朦胧地堕于黑迷........

    沈泽棠洗净指骨沾染的血渍,脱解长袍朝床榻方向去。

    金桂的尸体已被侍卫迅速抬走,连地上也清理地十分干净。

    沈桓站在营帐外,日落栖山峰头,断霞千里抹红,不远大锅里猛火煮着百姓送来的牛骨,加了不少八角茴香,使得那香味儿闻着就觉浑身血脉流动。

    侍卫张宏端了两碗冒热气的肉汤过来,一碗给沈桓,一碗要往帐里送。

    沈桓拦阻道:“二爷昨通宵未寝,现刚睡下,你自个吃就是。”

    张宏坐他身畔,蹙眉叹口气:“.........一想到夫人身陷困境,我就食不下咽。”

    斜眼睃向某个没良心的,正掐着根牛骨连筋带肉吃的欢乐。

    沈桓喝口汤开解道:“夫人吉人自有天相,哪次不是逢凶化吉,便是我们死了她也不会死。这般星夜赶路离京愈来愈近,更要多吃多喝养精蓄锐,把仗打赢了就是救她。”

    张宏觉得有理,腹中恰咕咕作响,他两人吃了会儿,沈桓悄声问:“那娼妇说,看到曹瑛同夫人在房里亲热,你可有听见”

    张宏默默地点头,又没胃口了,沈二爷甚麽都好,就是夫妻姻缘运挺背时,这夫人一个两个的都这样.........

    沈桓接着道:“若是梦笙夫人老子也懒得管这闲事,可这个夫人.......二爷是极欢喜的,她待我们素日也不薄,都怪曹瑛那厮趁虚而入,是以攻进

    京城后,老子先去把他杀了,再劝夫人来个死不认帐,二爷无凭无据的,纵然心怀疑虑,终驾不住时光流逝,这茬也就翻篇过了。”他想得还挺美。

    张宏笑着赞同:“沈指挥使真是操碎了心啊!”

    “我容易嘛我!”沈桓把空碗递给他:“再替我盛碗来,要肉多汤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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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泽棠睁开眼睛,依旧平躺于床,只盯着桌上橙红烛火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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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陆肆壹章 揭真相
    翌日,舜钰睁眼见得满室雪光,便晓昨又落了整夜,不由思绪万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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