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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日请长缨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齐橙

    “我看,最应该整顿的是车间,就说这个汪盈吧,技术上狗屁不通,当着车间里的什么计划生育干部,我就呵呵了,计划生育关车间啥事了”

    “对对,就许她到处咬人,咱们也不是吃素的。要整顿,那就一起整顿好了!”

    “没错,老子豁出去待岗,也要拉着汪盈这种人陪绑……”

    连汪盈自己都没明白过来,这件事怎么会发展成这个样子。

    厂报采访了她之后,厂广播站也慕名前来对她进行了采访。汪盈是个有追求的人,她不能容许自己每次都讲同样的话,而是要不断推陈出新,说一些新的观点,以证明自己是个有思想的人。

    厂里各单位存在的问题是众所周知的,汪盈平日里与同事聊天,也会发点牢骚,说这些部门如何如何的。现在有了记者的引导,她更是晕晕乎乎,嘴上没个把门的,不由自主地便说了许多,而且思想一次比一次更深刻,立场也越来越正义,这就难免要把各单位都给得罪了。

    职工医院、食堂、财务处等各个被汪盈点了名的单位,都把这笔账记到了她的头上。大家不愤于她的指责,难免就要反唇相讥。汪盈说别人的时候理直气壮,可恰恰忘了自己其实是更为不堪的。

    她不记得自己是什么人,别人可记得清清楚楚的。不少被汪盈点了名的单位里的职工,见到她便要怼上几句,话里话外还透出“始作俑者”这样的意思。汪盈一开始还和对方争论,争了几句才回过味来,自己似乎是被套路了……

    “小汪,你在厂报上讲的那些话,非常好啊。优胜劣汰,奖勤罚懒,这才是搞企业的样子,你说是不是”

    铣工车间里,主任胡全民拿着新出的一期厂报,来到汪盈面前,笑嘻嘻地对她说道。

    “呃呃,的确是应该这样吧……”汪盈尴尬地笑着应道,她本能地感到胡全民是不怀好意,但报纸上的话的确是她说过的,她也没法否认。

    “小汪,现在有这样一件事,年前咱们车间不是加班生产打包机部件吗现在厂里给发了一笔奖金。关于奖金的分配方案,很多师傅的意见是,要按照小汪你提出来的原则,奖勤罚懒,奖金和工作量直接挂钩,你看这样合适不合适”

    “这个……”

    “照这个原则来算,小汪,因为前一段时间你没有参加打包机的生产,所以这一次的奖金就暂时不考虑你了,你有什么意见没有”

    “胡主任,我也是做了工作的,我宣传计划生育政策了……”

    “这个好像不能算吧要不,我们放到厂报上去让大家讨论一下”

    “……”

    汪盈哑了,她现在是深深地懊悔自己的多嘴多舌了。

    搁在从前,胡全民敢说不给她奖金,她是会直接冲到胡全民办公室去骂街的。多少回,她就是用这样的办法,为自己争到了属于她或者不属于她的利益。在她与车间主任大吵大闹的时候,车间里的工友们即便看不惯她的举动,也不会出来说什么,因为这些事与他们无关,大家还是信奉明哲保身的原则的。

    可这一回不同了,她在厂报上说了太多的话,把自己的退路给堵上了。她坚信,如果她像从前那样在车间里大闹,不说别人,赵静静就不会放过她。赵静静现在已经是待岗之人,在翻身无望的情况下,她最大的理想就是拉着汪盈一块沉下去。如果有人告诉她说汪盈在车间里闹,她铁定会过来起哄架秧子,到时候让汪盈如何说呢

    中国人在传统上是很讲究“理”字的。即使是泼妇骂街的时候,往往也会带出一句“大家来评评理”。现实生活中,有些人为了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往往要进行碰瓷,比如去向领导挑衅。万一领导情急之下,说了点不合适的话,甚至是推搡了一把,他们可就逮着理了,非得说自己的小心灵受到伤害了,领导打人了,等等。说到底,这就是一种给自己的行为寻找合理性的举动。

    汪盈以往闹事,至少在口头上是占着理的。毕竟,歪理也是理,是可以拿出来掰扯掰扯的。可这一回,她发现自己彻底没理了,全厂有无数的目光正在盯着她,由不得她强词夺理。她的战斗力是源于她自称的正义性,一旦她要做的事情没有了“理”的基础,她也就闹不起来了。

    “打包机奖金这个事情……,我也没说我要啊,是不是胡主任,我又不是不懂道理的人。这次打包机生产,我没参加,那么好,我就一分钱奖金都不要。我要让那些人看看,我汪盈行得端、走得正,和他们是完全不一样的。”

    汪盈强撑着面子,对胡全民说道。没有人知道,她的内心正在哗哗地流着血。人均好几十块钱的奖金啊,她居




第九十六章 这个可以有
    “你们坐吧。”

    郑明元坐在自己的大办公桌后面,抬眼看了看由秘书带进来的唐子风和韩伟昌二人,微微点了点头,示意他们坐下。

    唐子风道了声谢,和韩伟昌一道在沙发上坐下。秘书向郑明元投去一个征询的目光,在得到郑明元的首肯后,抄起热水瓶,分别给唐子风和韩伟昌各倒了一杯开水,放在他们面前的茶几上,接着自己拉过一把椅子坐在了二人的对面。

    郑明元待众人都坐下后,才向唐子风说道:“你们周厂长给我打电话讲过这件事情。我在电话里已经跟他说了,我们目前不考虑从国内采购这台机床,部里也已经同意我们从国外进口机床的申请了。”

    “是的,我们知道这个情况。”唐子风说。

    “那么,你们到我这里来,又是想谈什么呢”郑明元问。

    唐子风说:“郑厂长,据我们了解到的情况,部里虽然已经同意西重从国外进口一台重型镗铣床,但西重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与国外厂家签约,所以周厂长觉得我们临一机可能还有机会。事实上,西重最早就是打算从我们临一机采购这台重镗的,只是因为那时候临一机内部管理出了一些问题,无力承接这样的设备,西重才不得不考虑从国外进口的,是这个情况吗”

    郑明元说:“并不完全是这样。的确,我们最早是和临一机联系过,毕竟临一机在重镗方面是国内数一数二的,我们过去也曾经买过一台临一机的长缨牌落地镗床,总的来说还是挺不错的。不过,相比rb、德国、意大利的产品,咱们国产的重镗性能和质量还是差出一大截的。我们西重承担的都是国家重点工程的设备,对于加工精度的要求很高,所以在可能的情况下,我们还是更愿意从国外引进这台设备。”

    “您刚才说‘在可能的情况下’,那么,是不是存在着一些不可能的因素呢”唐子风敏锐地问道。

    郑明元微微一愕,随即淡淡地一笑,说:“小唐助理,你想多了。前一段时间,我们的确是遇到了一些困难。当时,西方国家还在对我们进行制裁,我们引进重镗的谈判进展不太顺利。但从去年下半年开始,西方对我们的封锁解除了,好几家国外厂商都答应向我们提供重镗,我们现在只是在对他们进行比价,估计很快就要签约了,所以并不存在什么不可能的因素。”

    “可是,郑厂长,我们的重镗比国外的重镗要便宜得多,加工精度方面也没有太明显的差距,从性价比上来说,西重买我们的重镗应当是更合算的。”唐子风说。

    郑明元说:“我承认你们的产品在价格上有一些优势,不过这不是我们考虑的重点。为了保证产品质量,我们在设备上多花一点钱还是可以承受的。”

    唐子风说:“这可不是多花‘一点’钱的问题。一台进口重镗起码是1500万,而且用的是外汇。而我们提供的重镗价格可以在1200万以下,全部是人民币支付。至少300万的差价,西重也不考虑吗”

    郑明元断然地摇摇头,说:“我们目前不可能考虑从临一机采购。300多万的差价的确是比较有吸引力,但我们还是要考虑未来的生产需要。如果现在贪图便宜,未来生产中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我们就得不偿失了。”

    “郑厂长,我们……”

    唐子风还想做一些努力,但秘书已经从郑明元那里得到了暗示。他站起来,走到唐子风面前,打断了他的话,说道:“唐助理,不好意思,郑厂长这边还有比较重要的工作,你看咱们今天是不是就到这里了”

    唐子风向郑明元看去,发现郑明元已经低下头看桌上的文件去了,似乎唐子风和韩伟昌二人是不存在的透明物体。面对郑明元的这种渺视,唐子风可一点办法也没有。西重的级别比临一机还要高半级,就算是周衡亲自上门来,郑明元也可以不给面子,更何况他一个小小的唐子风呢。

    “唐助理,你看咱们怎么办”

    从郑明元的办公室出来,韩伟昌向唐子风问道。问罢,他又自作聪明地献计道:“要不,咱们就像上次对付金车那样,找找他们的把柄,逼着这个姓郑的低头。我听说,很多企业买国外的设备,都是为了从国外厂家那里拿好处。有些国外厂家会给咱们这边的人提供出国旅游的机会,你说这个郑明元是不是也拿了人家的好处”

    “老韩,你是嫌自己命太长了是不是”唐子风没好气地斥道,“上次是金车欠了咱们的钱,他们理亏在先,我们做得过分一点,说出去也还占着理。现在人家西重想从国外买一台设备,不想用咱们临一机的产品,这有什么错咱们为了拉业务,还像上次那样去搜集人家的把柄,真以为人家的保卫处是吃素的”

    “这有区别吗”韩伟昌低声嘟哝道,不过内心倒是接受了唐子风的这个说法。凡事都要讲个师出有名,



第九十七章 老韩是个老工艺
    潘士凯来之前,唐子风已经点好了菜,并吩咐服务员等客人一到就开始上菜。潘士凯坐下,刚刚与韩伟昌聊了几句闲天,各色菜肴就流水般地送上来了。唐子风点的都是这家店的招牌菜,潘士凯也是见过一些世面的,一看菜品就知道对方下的本钱不小,这一桌子菜的价钱够他家两个月的生活费了。

    “唐助理,这……这太奢侈了吧,我实在是无功不敢受禄啊。”潘士凯不安地说。他是一个普通的工薪族,除了有限的几回陪重要客户吃饭时品尝过这类菜肴之外,平时哪有这样的口福。看到满桌的龙虾、鲍鱼,他只觉得嘴里的唾液在汩汩流淌,但他也非常清楚,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短,这桌菜吃起来可口,届时想再吐出来就难了。

    唐子风笑道:“老潘,这算什么禄咱们之间素昧平生,我们这样把你请过来,实在是很唐突了。这一桌菜,就当是我们给你赔礼,你可别嫌弃。”

    潘士凯说:“哪里哪里,我和老何是多年的朋友了,老何说他和韩……呃,和老韩是亲戚。我想,朋友之间,互相介绍个人认识一下,也没什么。俗话说,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所以我就来了,倒想不到唐助理和老韩你们会这样客气。”

    “这算什么客气。”韩伟昌接过他的话头,“老潘,你说得对,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老何跟我说过,你和他是最好的朋友。本来今天晚上我是让老何也一起来坐坐的,可他正好要上晚班,没有办法。改天咱们再聚一次,大家好好聊聊。”

    “是是,要不到时候我做东。”潘士凯许着虚伪的诺言。其实,他和韩伟昌的那位亲戚根本算不上是什么“最好的朋友”,也就是走动过几回而已。他相信老何并不是因为要上什么夜班而不能来赴宴,更大的可能性是唐子风他们要跟他谈一些私密的话题,老何来了反而就是打岔了。

    “来吧,先趁热吃吧。”唐子风拿起筷子,向二人招呼道。

    大家象征性地谦让了几句,便开始动筷子了。服务员把酒也送了进来,并且给几个人分别倒上。有了酒,沟通就变得容易了,大家分别为友谊、财富、事业、理想、世界和平等主题碰杯,一来二去,一瓶五粮液就见底了。唐子风让服务员又开了一瓶酒,不过大家喝酒的速度倒是放慢了。

    “唐助理,你们找我,是想了解什么情况”

    带着几分醉意,潘士凯向唐子风问道。吃了人家的,喝了人家的,他再端着架子就没意思了。人家顾着面子,没主动提起这个问题,他可不能装傻。

    唐子风说:“老潘,不瞒你说,我和老韩这次到建河来,是想向西重推销我们厂的重型镗铣床。”

    “重镗”潘士凯琢磨了一下,说:“我们的确是要进一台重镗,不过领导那边已经定下了,说是准备从国外引进,临一机应当是没机会的。”

    “国外,包括哪几家呢”唐子风问。

    这个问题并不算是什么秘密,事实上,唐子风如果想了解这个情况,从机械部那边问也是可以的,因为西重要与国外厂商谈判,总是要向部里备案的。

    潘士凯也知道这一点,他说:“厂里目前联系的有四家,德国的道斯、海姆萨特,意大利的麦克朗,rb的佐久间。”

    唐子风点点头,这几家都是国际上生产重型镗铣床的知名企业,西重与它们联系并不令人感到意外。他问:“那么,目前谈判的进展如何呢”

    潘士凯迟疑了一下,说:“这件事,你们别说是我透露的。厂里原来倾向的是道斯或者海姆萨特,但现在恰恰是和这两家的谈判有点僵,反而是麦克朗和佐久间的态度还算好,但厂里又不甘心从它们两家引进。”

    “为什么会僵呢”唐子风追问道。

    话都说到这个程度了,潘士凯也没法再隐瞒了。其实工厂里也没那么多秘密,就像采购重镗这件事,很多参与谈判的领导和技术人员回来之后也是随便乱说的,有心人如果想打听,肯定都能打听到。

    潘士凯是受人之托前来与唐子风他们见面的,他能走进这家饭馆,自然就没打算对唐子风他们隐瞒太多。这当然不是因为唐子风点了一桌好菜,而是潘士凯要照顾到自己与“老何”之间的关系。人家托到你门上,你张嘴就来一句“无可奉告”,以后还想有朋友吗

    “其实,我们和两家德国企业之间的分歧,主要是在售后服务方面。”潘士凯说,“我们要求签合同的时候,必须规定在设备出现故障之后,对方应当在一星期之内派出维修人员抵达西野,并且最多不超过一星期时间完成维修。但对方只承诺对属于厂家责任的故障予以保修,但修理的时间不予保证。”

    “也就是说,他们哪怕是一年以后再来修,也不算违约。”唐子风问。

    潘士凯苦笑道:“唐助理要这样说也可以吧。”

    韩伟昌说:“一年以后倒也不至于。我想,德国人可能是觉得路程太远,他们要派人过来,一星期时间怕



第九十八章 术业有专攻
    唐子风和韩伟昌在建河等了两天,终于等来了潘士凯的回音。潘士凯向西重生产处处长祝启林汇报之后,祝启林表示,可以让临一机的专家过来看看,至少可以诊断一下磨床的问题出在哪里。再如果临一机的专家有把握把磨床修好,费用也合理,那么请他们来维修也是可以的。

    维修一台磨床的事情,倒也用不着再请示厂领导。祝启林点头之后,潘士凯便带着唐子风和韩伟昌来到了他们的精密加工车间,察看那台出故障的道斯磨床。

    在这两天时间里,韩伟昌已经向唐子风做过一个简单的科普,说其实临一机对道斯的磨床是有过研究的,他并不是瞎吹牛。临一机过去为了开发新型磨床,采取了博采众长的方法,通过一些渠道采购了几款国外磨床进行拆解、仿测,有些昂贵的磨床临一机买不起,但也到拥有这种磨床的企业去参观过,掌握了这些磨床的基本情况。

    当年中国的工业水平与西方国家有着很大的差距,有些进口机床的部件所采用的材料和加工工艺都超出了中国企业的能力范围。临一机要仿造这样的机床,必须独辟蹊径,而这就需要工艺工程师们创造性地提出解决方案。韩伟昌作为临一机的工艺科副科长,在这些方面颇下过一些工夫,现在拿出来唬唬西重的人还是足够的。

    西重的这台800毫米高精密外圆磨床,恰好就是韩伟昌研究过的进口磨床之一。他让操作工加工了几个工件,看了看机床的工作状况,又察看了工件的加工误差,心里已经有数了。

    “这应当是主轴轴承磨损了,导致主轴旋转精度超差,径向间隙过大,加工出来的圆度误差超过了额度值。”韩伟昌笃定地说。

    潘士凯点点头,说:“我们也是这样判断的,只是不如你们专业,不敢下结论。”

    韩伟昌谦虚道:“术业有专攻,我们就是干这行的,见得多了,有些判断也就不离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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