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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守夜人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红汤厨子

    当然,宣德楼上的赵瑚儿不同。在今天之前,她从来没有想到过“刘




第九十一章 伺机
    “二哥”就在众人眼前瘫软在了地上,眼睑下垂,脸无血色,丢掉了直刀的双手十指微颤。河豚毒素的50%致死剂量为8微克每公斤体重,1微克是1克的百万分之一。第七司制取的黏稠液体状粗毒素哪怕仅有纯毒素效率的十分之一,杀死一个一百多斤的成年人,也仅需最多10毫克。而气枪的铅弹里灌注的,大概百倍于这个剂量。何况崔白将子弹射向了对手的心脏,哪怕子弹动能不足,没有直接击穿心包,也相当于在心脏近端血管中进行了一次大剂量注射。没救了。

    崔白一站起来,首先关注的是好古兄。

    两刀命中时,都听到了金属断裂的声音,而且黑衣上迅速晕染开的两团暗色,已经明白无误地昭示了破甲的效果。

    “问题应该不大。”好古兄的语气还很冷静,呼吸也平稳。

    也不解腰带,直接将交领的外袍往下一剥,就看到锁子甲的左胸破开寸半长的一道,切断的五六个钢环,断口闪着白光。

    “先将甲脱了!”崔白吩咐王楷,然后立即转向台下,在宋小九惊惧的眼神中,大声喝道:“召集所有人!护送好古兄回留园!”他不太相信这时空所有的金创科大夫。

    就在肃王府彩棚中一片大乱之时,三骑流星马已经驰近宣德门——在渡过黄河之后,又在长途奔跑中损失了两骑。十六个半时辰,一千余里,从北境五路出发的二十多流星马,在累垮了几百匹急脚递中的驿马后,只有三骑到了御街之上。

    广场上所有为了元宵观灯而设的观赏性灯火,都已经随着活动结束的信号而熄灭了。只有两侧彩棚中,以及御路两侧维持照明的两行灯檠还燃着。于是在灯火阑珊中,疲惫不堪的三骑如在t型台上的模特一般,走到了宣德门前。

    不用人指挥,十数万人都已噤声,等着静听北境传来的紧急军情。只有潘楼街,大相国寺方向,还远远地传来弦歌与人声,准备迎接宣德楼观灯结束后,会一直持续到天明的又一轮全城狂欢。

    “正月十五日酉时初刻,辽国南京兵马总管府管下,马兵军兵十万,分五路入寇,保州、安肃州、雄州、霸州、信安州告急!”领头骑士声嘶力竭的声音在两阙与宫墙间来回撞击,一直传到上百步外。

    宣德楼上的帘子早已重新卷起,内侍的声音尖锐得已经走了调:“宣!宰执!军部各司总管以上!三司各司判官以上!枢密院各司指挥使以上!入内议事!”

    随着内侍的传赦,宣和门五门之中最外侧两门,在门枢的转动声中,缓缓打开……

    广场上,人声渐渐响起来。刚开始时,还似乎是轻风穿过竹林,稍后就变成了夏日午后的疾风骤雨般,呼啸着,向外扩散。不到半刻钟,整个汴梁城就如同热带气旋肆虐的海面,再也听不到丝竹管弦,无数的人在高声议论与呼喊。

    广场上的人群如退潮般开始沿着御街往南而去。崔虎带着几个手下亮出守夜人的腰牌,穿过禁军士兵的警卫线,直接从彩棚前的露台上翻上来,到了彩棚栏杆前:“已经传信给王宜年,但看这样子,马车很难开进来。”

    “待命。”崔白回身走向坐在椅子上的好古兄。

    王楷已经将好古兄的锁甲脱下扔在了一边,贴身小衣也捋到腰间,露出后背前胸两个还在流血的寸半伤口。今天的准备还是有疏漏,至少应该带上一个包括了消毒绷带与崔元秘制伤药的急救包。

    后背的伤口偏向脊柱的右侧,崔白稍稍用力按压伤口周围,立即又有鲜血



第九十二章 狩猎
    崔白没有计划。

    在流星马出现在御街上之前,官家宣赦刘葳与好古兄入觐,已经使事态超出了掌控的范围。然而随着紧急军报的到来,事情有了转机,原定的觐见显然无限期延迟了。好古兄刘蕤遇刺受伤,身份也还只有极少数人知晓。而刘葳,现在混在了角马群中。

    这是最好的狩猎机会。

    虽然宣赦中并没有提到御史台的人,但侍御史王渐还是跟在贾太师之后,在一群侍丛的簇拥下走向宣德门。看来传闻无误,他确是少数能够不经宣召就排閤直入面圣的官员。

    刘葳站在露台上的宾客人群中,显得不知所措。一刻钟之前,他还是广场上万众瞩目的焦点,然而,现在似乎没有人还在关注这个拥有惊人头衔的辽国皇子。

    崔白一直在观察,结果很惊奇地发现,刘葳身边并无强有力的护卫力量。唯一的一个侍从,看起来就是个听用的小厮,不过十六七岁,腰间连刀都没带。

    随着广场上人潮稍稍的减退,贾太师家彩棚中的宾客,陆续下到御街上,往州桥方向而去。一边还议论着刚才惊人的军报,在震惊之余,也拼命分享着彼此的看法。崔白听了几耳朵,觉得所有人其实也没有真正把这个危机当回事儿,毕竟那是远在千里之外。大家讨论的重点,似乎都集中在回去后,如何在亲朋好友面前显摆今夜的见闻。

    刘葳跟随在人流之中,朱红的袍服在一片青蓝之中特别显眼。在这个敏感的时候,宾客似乎都顾忌于他的身份,没有人与他交谈,甚至还隐隐地离他远一点。

    崔白稍等了等,选择了拉开距离七八步,混在人流之中,从后面跟随。周围的人,虽然都隐隐躲着刘葳,但多半也悄悄地保持着一些关注,毕竟他是个辽人,与刚刚送到的紧急军情之间,显然有着无法撕扯开的关系。所以现在并不是采取任何行动的好时机。

    一直跟了二百步,到了南横街的路口。人流在这里分成三股,拥向三个方向。但因为街道的宽度大大收窄,反而更为拥挤。王渐府所在的大录事巷,在内城的南面,御街以东。顺着御街到大录事巷口再转入,是最近的线路。然而看到领路的伴当向刘葳说了句什么,两人就在南横街路口左转,大概是想避开更为拥挤的州桥路段。

    崔白跟上的同时,四周扫了一眼,王宜年小组的六个人都分布在自己几步远的距离内,在密度极大的人流之中,这样的距离堪堪能够保证及时的支援。

    东行一百来步,前面的刘葳又转入了朝南的一条小街。街口上,抬着一个皮影戏台子,灯火通明,围了不少的人。这样的戏台,在今夜的东京城有很多处,本是开封府负责所有的费用,完全是出于公益的目的。在灯市人潮中丢了孩子的父母,到就近的街口戏台前人丛中,一找一个准。

    转过这个戏台,小街中虽然各家门前都张着彩灯,灯光的强度就远远比不上通衢大道。而人流的密度也大大降低,连带崔白与身边的王宜年和宋小九在内,九个守夜人都有被注意到的可能。好在刘葳匆匆的脚步不停,也从来不回头顾望。

     



第九十三 金印
    在崔白的一进一退中,王宜年也发现了异常。

    与王宜年交换了眼神之后,崔白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刘胜云,招呼道:“杨指挥使”

    刘胜云猛地站住,阴冷的目光直视崔白,双手一交,从袖中抽出两柄尺半短刃,微胖的身躯以难以想像的速度往斜前方冲去。

    同一时间,王宜年已动了,直扑前方七八步外的刘葳。

    而崔白,只侧跨一步,就挡在了刘胜云的前进路线上,脍鲸刀已在手。

    在十字街头见识过好古兄的战斗方式后,崔白颇有所得。冷兵器格斗,并不比热兵器对射过程舒缓,胜负生死也是一瞬间的事。而决胜的关键,是牢牢掌握住主动权。

    刘胜云腰间未带刀,所以在战斗发生后,他不外乎就是空手或者暗藏的短刃,攻击距离都不会长。崔白长刀在手,根本不给对手欺近身来的机会,借着拔刀上扬的动作,就猛然一挥,从右上到左下大力斜劈。

    四十多岁的刘胜云也许多年没有亲自动手,但作为主管内卫的守夜人第一司第一处的前长官,应变能力与战斗力仍然比里瓦子擂台上那些“江湖好汉”高超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有刺客!”他起动的同时,就高声向刘葳示警,而展开的身形,也仅仅是个虚招。

    迎着崔白斜劈的刀路,刘胜云在电光石火间躬身再一侧,刀锋只是掠过他的头顶,将头巾与发髻一起斩落。在与崔白身形交错的同时,他右手反握的匕首,已是借着冲势,在崔白侧腰上狠狠地划下。

    刘胜云拼着被一劈两半的风险,强行近身一击的打算,要了他的命。

    崔白的这一刀,本就是故意露出的空门。刘胜云如果后退,自然来不及援救刘葳。与自己形成对峙,王宜年与同时动作的其他守夜人,正好快速拿下刘葳后,再来围攻刘胜云。而如果刘胜云强行弄险近身,那也不错——崔白锦袍之下,穿着第七司的锁子甲。

    在刘胜云右手匕道割开锦袍后,在锁子甲上划过的刺耳磨擦声中,崔白并未使老的一刀,已经随着手腕的翻转改变了方向。同时跨步转身,已是面向背对自己的刘胜云,刀身重又扬起,在空中积累了足够的势能。

    左上往右下的反手一斩,力道与速度虽然远比不上正手下劈,但对于后背空门大开的对手来说,避无可避,也无可招架。

    一息之间,两人一个错身。崔白先出一刀,刘胜云闪避后还击一刀,崔白再出一刀,战斗已告结束。刘胜云后背从左肩到右腰,被脍鲸刀斩开,身形顿住,然后是大量的血液喷涌出来。

    直到此时,上来支援的两个守夜人才扑到崔白身后。

    “搜身。”崔白向刚赶到的属下下令,然后立即赶往前方。

    王宜年已经将刘葳摁倒在地,跟着他的小厮也没逃脱其他人的抓捕。小街中的行人在最初的惊吓中醒悟过来,大部分惊呼着四散逃开,但也不乏停下脚步,甚至从稍远处赶过来看热闹的人。京城的市民,往往觉得在天子脚下,自己的安全总是能得到王法与强力机构的绝对保护。流血的打斗,跟自己有什么关系赶上了,就抓住一切机会靠近一点,多看两眼,对未来几天甚至一两年的谈资都是好处多多。

    “守夜人办案,闲人回避!”崔白现在也是颇有经验了。亮出“守夜



第九十四 权衡
    崔白临时决定拿下刘葳,目的很简单。

    这世界上过去只有一个刘葳,未来也只能有一个。

    辽国的皇三子,军机府的首脑,彪悍的战将,在军队中拥有重大影响力的亲王……这些身份,属于一个在过去六天中,自己有所了解且建立了私人关系的人,会比较好。何况好古兄对女直的警惕与敌视,比较符合崔白的胃口。

    督主说,“站在大宋一边。”

    而崔白觉得,自己就代表了大宋。

    使眼前被蒙着头的这个刘葳无声无息地消失,是最简单的方案。这也是崔白刚才一瞬间涌起的杀意的来源。但崔白却还是下不了手。

    牺牲一个陌生人的生命,来达成目前看起来能够拯救更多人的远大目标,这不符合崔白的三观。

    一到留园,崔白就下令将刘葳和他的伴当分别关进了地下室,除了安排人小心看守,并不进行任何的审讯。

    如今最要紧的,是好古兄的伤。这个时空,哪怕是削个梨子不小心割破手指,也有一定的风险因为感染而丢了命。

    好在崔元确实是个极好的金疮大夫,而且对崔白处理张小杰的伤口时展示出现的手段极为信服。前院西厢那间作为病房的屋子,已经被腾了出来。张小杰临时被安置到了西厢北房,他的伤口愈合极好,无须再那么小心。

    崔白看到好古兄时,他已经换上了白棉布的新衣,上半身裸露着,崔元正在给伤口消毒,放在一旁的铁釜中,针线都已准备好,浸泡在白矾楼的烈酒中。

    “疼死了……”好古兄龇牙咧嘴地忍受着烈酒的刺激,一点都没打算展现他久经战阵的猛将风度。

    “呆会儿缝伤更痛。”崔白站在门口并没进去,又对崔元道:“等会儿你来缝,我去洗澡换衣消毒,给你做助手。”

    崔白退出病房,却先叫来王楷,将随后发生的事情一一说明,才去沐浴更衣。事情告知了王楷,督主自然会很快得到详细报告,即使他已入宫。随后如何处理,崔白就懒得再操心。

    缝合前,崔白再次检查了一遍伤口,确实都没有穿透体腔。这样的小伤,搁原来那个时空,简直就不是事儿,任何医院的急诊室就可以完成清创缝合,包扎好开点药走人。好在这个时空的人,对于自己佩刀的保养大多很仔细,研磨后会用细软的绸布擦得干干净净,估计“二哥”也不例外,但崔白还是仔细地又亲自进行了一次消毒。

    缝合的时候,好古兄倒是不再喊疼,闭着嘴坐着一动不动。脖子上的肌肉微微颤动,暴露了他忍痛忍得很辛苦。

    “我把那个刘葳抓回来了。”崔白拿着镊子夹着针往肉里一穿,就看到梗着脖子头都不动的好古兄将眼珠子猛地转了过来。

    “扔到地牢里了,你说该怎么处置”崔白抽过线,又是一针,看着伤口边的肌肉一跳。其实问好古兄这个问题,崔白也不是真在乎答案,只是分散一下他的注意力。

    “人在你手上,你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呗……嘶”好古兄一旦开了口,抽线时又倒吸一口冷气。

    “印信也在我手上。”

    “哎哟!……”好古兄猛地一挣,崔白收手不急,线抽太紧。

    “激动个啥,不要动!”崔白左手拿起另一只镊子,把羊肠线松了松,准备打结。

    “南京兵马总管府为什么大举出兵破境”崔白开始给好古兄缝胸前的伤,又挑起个话题。

    “兵马总管都元帅刘昭,是我的人。”好古兄抽着嘴角笑了笑,“我被刺逃脱后,就躲在总管府。”

    “所以出兵是你的决定。”

    “是。知道刘葳要潜入汴京后,我后脚就跟出燕京。跟刘昭约定好,如果正月十五还没收到我的传信,就出兵入宋境。”

    “目的呢”

    “只有强大的兵马,才是成功实现任何目标的最后保障。”

    “杀掉刘葳,或者娶了柔福帝姬”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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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 洛神赋
    汴梁城中的宫城,在前朝本只是汴州内城,容纳了节度使官署与府邸后即无暇地。其周长不过五里,面积只相当于唐长安城三大内之一,太极宫的二十分之一。本朝仁宗时,曾经想要扩建,但宫城四周都已是繁华市井与民居。

    最后的规划,是往宫城北面扩建,因为北墙外是相对“低端”的社区,负责工程的官员认为,以重金购地的吸引力足够大,有可能成功拆迁。然而,即使随后官家派出了龙图阁大学士开封府尹这样的高官,携带着礼物一户户登门拜访说服,仍然有大量的钉子户拒绝。彼时汴梁城中百业兴旺,正是发展最快的时期。哪怕是市井小民,也对未来有极美妙的预期,多不愿意拿了现钱就迁出宫城以北的这片龙脉,于是扩建规划只好搁浅。

    到了当今这位官家御宇之初,又动了这个心思。内府银钱充裕,提高了地价十倍有余,仍然败给了视金钱为粪土的钉子户。一拖就是十余年,好不容易在内城东北角,陆续收购到几处地块相连的大宅院,投入了数百万贯钱财,正在建设一处别苑,却无法与宫城直接连通。

    崔白跟着谭文,就近从西华门入宫,穿过枢密院门前那个窄长广场,进入右承天门之后,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皇宫。囿于占地逼窄,所有的殿阁,体量都并不甚宏大,远远比不上另一个时空中的故宫建筑群,但却处处显出雅致与精巧。

    “先前官家与诸位相公在文德殿后殿议事。”谭文引着崔白进了一处侧门,口中解释道。本朝惯例,大朝会在紫辰殿,常朝御垂拱殿,而文德殿,是官家小范围召见官员之处。而文德殿的后殿,就更加非正式与私密,是官家朝会前后休息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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