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出祁连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准噶尔刀王
童贯最近也是因战事进展顺利,前线捷报频传,一脸的春风得意,一扫前一阶段在朝中所受的闷气。
整个宋夏战争进行得顺风顺水,对于西夏,童贯大有一举灭此朝食的架式:种师道直取横山;刘延庆、折可适正在进攻银州和石州;刘仲武则归复会州;赵隆沿喀罗川(庄浪河)进攻卓啰和南军司;而刘法则是正在围攻仁多泉城,五路大军前出,让本来兵力就不足的西夏左支右绌。
于是童贯一到兰州,就对兰会湟一线的兵力部署重新作了调整:刘仲武守会州,谁让你不太听话,这次军功也只能止于此了;辛兴宗所部调往喀罗川,归赵隆指挥,这赵隆也是童贯的亲信,辛兴宗这回就不会再郁闷了;刘法攻仁多泉城,力求拿下这座党项重镇;而种师道则转攻臧底河城,彻底控制横山一线。
李岘到兰州后,足足等了三天,这才受到了童贯的接见。
兰州城是有帅府的,比州衙的规格可高多了,李岘在看到帅府大殿的第一眼就确定,童贯如果走得晚了,肯定今年要遭罪,因为在西北没事在那么高那么大的房子里办公,冬天的日子绝不会好过。
他走到帅府正堂的门口,看到辛兴宗正从里面出来,李岘无聊地瞪了他一眼,想一想这货是童贯的亲信,肯定没少向童贯告密。
辛兴宗则是一脸的郁闷,靠,老子在大帅面前说你几句好话也得罪你啦
洒家这一辈子都没做过多少好事,难道偶尔干上一回还会遭报应
童贯这回见到李岘后脸上就露出了笑意,这让李岘心里咯噔一下,这回不会又挨坑吧这老货一笑准没什么好事!
李岘深施一礼,却不是军中的礼仪,而是后辈拜见前辈之礼:“小子见过明公。”
童贯见此很满意,此子倒是个知趣的人物,倒也晓得主动投靠,于是开口说道:“安国此次养马之事做得不错,某听辛兴宗说你在会州城下还治好了不少伤兵,这回也是立下了不小的功劳。”
李岘规规矩矩地说道:“谢明公夸奖,不过小子养马已经赔了四万多贯,再这么下去,恐怕要流落到东京去乞食了。”
站在童贯身后伺候的童翔听了脸上直抽抽,军中敢跟自家养父这般说话的恐怕也就是眼前这位小子了。
35、猛将刘法(一)
大宋边境一带各地军的军政编制实际上就是边疆州,所为“地要不险为州,当津会者为军”,也就是说在一些地势险要,战略位置重要的地方会设置为军州。一军的主管称之为知军,和知州一样都是文官,但是由于朝廷一般会在军州派出大军驻防,知军又时常由军事长官兼任,这是与内地州府有所不同的地方。
军州的设置一般都是为了应对边境战争,在辖地面积和人口方面要比普通的下州都小一些。为了对付西夏,大宋国在西北和河东一共设置了大大小小的十来个军州,比如晋宁军、绥德军、保安军、定边军、镇戎军等等,震武军是西北最晚设置的军州,由于去年刘法攻克古骨龙城,并重修堡寨而新设,其所辖只不过包括震武城周边一些堡寨和乳酪河上游的南宗堡和临宗寨。
刘法现在的官衔是吉安军节度使,都给封到江西去了,但在大宋朝节度使只是虚衔,代表他目前是从二品的武官,而实际的“差遣”也就是目前的正式官职依然是熙河兰会路兼积石、震武军经略招抚使,这是正四品的官职。
李岘抵达震武城时正值晌午,震武城前一阶段经历了一场地震和两场大战,城头和城墙多有破损之处,现在正忙着修缮,但城墙表面残留着大量的血污痕迹,依然能够很明显地看出前一阵子大战的惨烈程度。
他们一行人骑马刚抵近震武城,便有游骑过来拦住询问,待查验了他携带的公文和腰牌之后,就派出几人与他们随人,一面带路,另一面也可能也是怕有啥问题。
李岘此番到熙河军中算是借调,本职并没有变动,还是秦凤路第三将将主兼巩州牧监,只是等刘法打完了仁多泉城这一仗,还会复转本职,带人返回到会川城去。
守门的军卒见李岘等人身着衣甲,自是不敢怠慢,一位都头领着几个军卒过了吊桥迎上来对李岘抱拳说道:“将军莫怪,还请验过身份!”
李岘点了点头,坐在马上取出公文和腰牌递给他:“我是来找刘相公报到,他今天在城里么”
那都头验过了身份,把腰牌和公文中双手举着递给他:“这个卑职就不知道了,大帅的公署倒还在城里。”
李岘这一行人进了城门,这百十人的骑兵队伍也算是引人注目,果然没多久,一队骑兵从身后追了过来,李岘回头一看,唯首的两人中却有一位正是刘锜。
刘锜看到他后大喜:“十七郎,果然是你,大帅正让我们在这里等你过来!”
李岘有些意外:“你不是在赵伯父那里么,怎么会在这”
刘锜亲热地在马上与他互击一掌:“我现在调到刘大帅的亲卫骑军里任副将,奉大帅之令在这里迎着你。噢,这位是刘文彥,却是大帅的三公子,在军中任军曹,奉了帅令与为兄一起来迎接虞侯。”
那刘文彥看上去要比刘锜看上去大几岁,显得比刘锜斯文些,对李岘拱手说道:“家父已经率大军向仁多泉城而去,故而让我们在这里等着你,说是直接赶去大营,就不必进城了。”
李岘说道:“我这还没吃饭,先打个尖。从这到仁多泉有二百好几十里路,大军怎么也要走上六、七天,也不在乎这么一会儿。”
刘文彥走到了前面说道:“让我来吧,家父特地嘱咐安排好你们的食宿。”
李岘也不客气:“那就麻烦了。”
刘文彥安排李岘的亲军到军营里用饭,却又要叫着李岘和两名亲兵都头到处面的酒肆去吃饭,但李岘说什么也不肯,刘文彥只得依了他,又吩咐营中的伙房里多加了几道菜上来。
这打仗的时候营中是不允许喝酒的,吃罢午饭,一行人又出了震武城,沿着河谷大道,一路向西北而去。
刘法这次亲率近七万大军一起行动,自然是走不快,虽然他已经行动了一天半,但李岘一行人轻装策马,只用了两个多时辰,就已经赶上了大军后队。
此时刚到黄昏,整个熙河路大军便已经开始安营扎寨,并没有特别匆忙地行军。
李岘一行在刘文彥和刘锜的带领下,径直去了刘法的中军大营。
刚刚走到还没搭建好的大营门口,却见一支百十人的骑军队伍从前面飞驰过来,这些骑兵都是一身鳞甲,甲叶锵锵,顿时给人一种杀气腾腾的感觉。
“是大帅过来了。”刘锜把李岘拉过一边,朝着骑队中一员金盔金甲的战将示意了一下低声说道。
李岘抬头仔细看着,刘法身材瘦小,留着连鬃花白胡须,高鼻深目,身上似乎有些胡人血统,双颊消瘦,颧骨隆起,脸上布满了皱纹。不过他穿着一身金黄盔甲坐在马上,
36、猛将刘法(二)
刘法随意地披着长袍,看了李岘一眼笑道:“李家小郎可否将此疗伤法传与军中”
李岘皱了皱眉头,这货咋和童贯的说话口气是一样的,都是些想白占便宜的。不过他本来也没打算在这上面捞取什么好处,就是不太喜欢他们摆出一副大灰狼和小白兔说话的样子,于是开口说道:“这本是义不容辞之事,不过那消毒用的药酒、包裹伤口的绷带,还有专用的手术缝针、肠线都是花了许多本钱制成的。我这随身带了一些,大批的东西过几天才能送来。但这些东西都是要钱的,可不能白送给大帅。”
刘法顿时怒道:“特么的,你小子就是个奸商,我们在前面拼死拼活,流血拼命,都是为了什么”
李岘根本不理他:“那么末将就只向军中的医官们传授这治伤的法门,至于消毒用的药酒、纱布、缝针等物,还请大帅自己想办法。”
刘法站起身来,怒视着李岘:“你又不是不知道,这西军上下都穷得丁当响,信不信老夫把你抓起来!”
李岘看了刘法一会儿,突然笑了:“大帅这是准备动粗么你要是把我关起来,那后面送来的几车东西我就送您了。”
那老匹夫眼睛转了几下,最后还是颓然坐下:“说吧,你到底要什么好处,我先声明,要钱没有,要命不给!”
我倒,这话说的十分的不要脸!
看着眼前这位老无赖,李岘稍微沉默了一会儿,这才又慢悠悠说道:“都是军中同胞,我也不想挣这上面的钱,但军中需要这东西其实甚多,李家自己也做不过来,总得有些图头,才能让别人做这方面的生意。这定价就在成本上加两成,不能再少了,否则就吸引不了别人干这一行。”
刘法点了点头:“还算合理。”
“好吧,我也知道大帅拿不出这么些钱,咱们这么算,一个俘虏算三贯钱,另外你在西宁州和积石军给我划两块牧场。”李岘无奈地说道。
“你要那么些俘虏做什么”
“开矿,我需要很多人去挖矿。”李岘说道。
“那牧场呢”
“牧场我也不想干,那玩意也赚不了多少钱,又劳心费力,可惜童大帅却逼着我去帮他养马。”李岘郁闷地说道,这确实不是他想干的事,因为太耗费精力了。
不料刘法听后大笑:“哈哈,原来你也被那老贼坑。”
李岘撇了撇嘴:“大帅笑得这么开心,看样子也是没少被坑过,于我心有戚戚啊。”
笑声戛然而止,刘法怒视着李岘。
于是李岘又开心地咧着嘴:“对比一下大帅的遭遇,我现在心里就平衡了一些。上次看了攻城大战之后,觉着死得人太多了,看得我心惊肉跳,好几晚上都睡不着觉,于是和自家的匠人商量着试制了两样攻城器械,估计能减少些伤亡。”
“什么东西”刘法瞪大了双眼。
“两种投石机,似乎比现在的好用一些,不知大帅有没有兴趣”
刘法的眼珠子顿时就红了:“有,太有了!”他无意识地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让李岘一下子就想到了盯着猎物的饿狼。
“好,我这回带了几十个工匠过来,等到了仁多泉城就让他们指导着制造。”
刘法信心倒是很足,不过他还存在着与种师道一较高下的意思。
种师道现在率陕西路各军基本上横扫横山一线,连克佛口谷城和洪夏城,现在转向臧底河城,大有一鼓而下的架式,刘法当然也很着急。这藏底河城在萧关西北,也就是后世的宁夏同心一带,种师道与刘仲武的大军战场隔着条屈吴山,这次童贯是计划把战线推进到黄河北岸的柔狼山和杀牛岭一线,直接威胁西夏的兴元府和韦州一带。
现在种师道和刘仲武都取得了不小的战功,这让刘法有些坐不住了。
一支将近七万人的大军,居然只有十几个医官,即使把给他们打下手的弟子或是仆役加起来,也只有五十来人,这让李岘感到无比震惊。
刘法把这些人全都集中起来,在一个营里,每到扎营后,立刻听李岘给他们上课。
李岘并不懂多少医术,但这并不妨碍他向这些医官和他们的手下们传授急救知识,感谢后世的义务教育,后世只要是
37、仁多泉城
从西夏的西凉府到河湟,经由九条岭和石羊河上游有一条曲折的山口通道,在唐朝时就是重要的军事关隘。只不过大唐的关城设在祁连山的另一边,而西夏人则在越过了群山后把军寨修到了山脉的西侧。
仁多泉城就是西夏人设在河湟地区的一颗钉子。
西夏人并不等于是党项人,实际上他们大多数是生活在河套和河西地区的汉民、吐谷浑人、吐蕃人和西域胡人,这些草原部落和作为统治者的党项羌部并不和睦,可惜的是大宋国的那些官僚们一直没怎么弄清这一点。
这方面唯一做的好一点的是章楶,他暗中支持盘踞柴达木盆地北部的草头鞑靼和黄头回纥不停地袭扰夏国西北的沙、瓜、肃三州,搞得党项人疲于应付,最后不得以居然向大宋朝廷告状。在接到西夏人的告状信后,宰相司马光竟然作出了一个最有利于西夏的决定,以“得罪友邦”的名义把在背后暗自支持黄头回纥和草头鞑靼人的章楶撤职,使得西夏方面又有了恢复元气的时间。
这让西夏人在到了崇宁年间又有了重新挑战大宋的本钱。
仁多泉城实际上也是从政和五年开始的宋夏战争的起因之一。
西夏人越过祁连山,在仁多泉和古骨龙修建城堡,这直接威胁到了大宋国对河湟地区的统治和安定,正在准备对辽战争的童贯当然不希望这时候在背后插进来一根刺。
而对西夏方面而言,北面的东亚“第一强国”大辽是不敢招惹的,想要拓展自己的生存空间,河湟地区就成了必争之地。
刘法下令让副手姚古和熙河路第三将主将王渊带兵围困仁多泉城,自己则带着主力埋伏到了仁多泉城东北的二十多里的东大川一带。
李岘则带领着自家的工匠们在指导将作营的人在制作攻城器械。
第一种实际上就是改进的重型投石机。
大宋的重型投石机主要是靠人力来拉动的,运用的也是杠杆原理,问题是每架投石机需要配置一百五十到二百多名人员来拉动投石杆,人力的浪费也过多了些。
李岘所做的改进实际很简单,就是让人力拉动的这一头装上配重石,这样,杠杆的另一头只要用滑轮组拉下来,装上炮石,用机括将拉绳放开后,炮石就能够自动发射出去了。这样的话,每架投石机最多只需要配上三十名战兵。
这道理很简单,实际上就是百十年后蒙古人所使用的方法。
唯一有难度的就是滑轮组的制作。
滑轮这东西在先秦的时候就出现了,但很奇怪的是用几个滑轮组合在一起能更节省力气的原理却一直没被发现。究其原因,李岘认为是工匠们的地位很底,因为制造一个滑轮出来并不便宜,而那些有了些身份和地位的匠官们的思维已经僵化了。
另外就是从汉武帝时代之后各王朝对于铁器的严格限制和使用。
寻常劳作的工匠们地位低下,基本上没有什么机会能够自主打造新的铁器。
有些科学道理很简单,但是想要发现它们却十分不容易。
实际上李岘重视的却是另一样东西:弩炮!
一种类似于床弩、大型弹弓和投石机的东西,也就是把这三样攻城器械组合在一起的一种攻城器械。
弩炮这种东西实际上早就有,不过由于准确度和射程不够,甚至还不如投石机好用,所以许多人都不太喜欢它,所以慢慢就有了被淘汰的趋势。
李岘对弩炮的改进是加了一条导轨,这让它射击的准确度提高了不少。
最重要的是砲石,李岘要求石匠们把这些人头大小的砲石中间都掏成中空的,这活虽然不容易,不过刘法最近一直在修筑城堡,军中的石匠并不少。当这些砲石内部塞满了黑火药,再用黄泥、油纸紧紧封口之后,这些传统的攻城军械已经发生了本质上的改变。
火药这东西,很早就被发明出来了,在唐代中期就已经应用在了战争当中。在大宋仁宗一朝所编纂的《武经总要》一书中,就详细记载了突火枪、震天雷、轰天雷、霹雳石等十几火器的应用。这次李岘所带来的工匠所制造的石雷,在刘法的将作营的火器匠头看来,也并没有什么稀奇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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