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出祁连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准噶尔刀王
张灏就站在一旁听着,从李岘和匠人们的口里说出许多他从来没听说过的词汇,让他觉得很新鲜。只不过在看到李岘比划出来的工厂区地盘时还是有些疑惑,他这是准备建工坊还是在准备筑城
他是进士出身,曾当过大名府的转运司曹,因为父亲张孝纯被困太原,就调到了西北任陕西路转运副使,也是做了不少年官了,也没听说过哪里的铁坊能像一座城镇一般。磁州和相州的铁坊不少,他也曾去参观过,磁州铁监有十六座炼铁炉,那里的铁坊是整个大宋最大的了,如同村庄一般,他从没听说哪个铁坊有城镇般大小,这也有些太夸张了吧。
张灏当然听说过兴州铁厂,也知道李家的铁工坊是大宋最大的铁坊,在他的想象中兴州铁厂也就和磁州的铁工坊差不多。
没有亲眼见过兴州铁厂的人是不会相信那种如同传说中一般的奇迹的。
李岘现在只是在照搬兴州铁厂的规划而已。
“你们说的三千吨是什么意思”张灏突然开口问道。
“哦,就是一年要产铁六百万斤。”李岘稍微想了想这才回答,把公制单位换算成市制单位总归是个麻烦事,尤其是像钢铁这种在后世以吨来作计量单位的东西。
“六……六百万斤”张灏张大着嘴,看起来很像是个白痴,这让李岘很是鄙夷他这种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你把现在规划中的产量再乘上两千倍,后世的龙门钢铁集团每年六百万吨的钢铁产量在国内钢铁厂排名中才勉强刚进入到了前一百位。
“怎么,三千吨很多么”李岘问道。
“当然。”张灏咽了一口唾沫,“这可是大宋国每年将近一半的产铁量,你在兴州的铁厂每产的出产也有这么多么”
“哦,兴州的铁厂建得比较早,现在每年的出产不到九百万斤,比这规模要大一些。”李岘说道,“有时间你可以去兴州参观一下。”
“这个自然。”张灏有些兴奋地说道。
“你到这里来有啥事情”李岘蹲在河边洗着手,一边向张灏问道。
“范致虚走了,跟着他一起离开的还有陕西一小半的官员。”张灏说道,“有几个州县都没了主官,父亲让我问问你有什么安排”
“任命平定军的官员不应该是宣抚使司的事么,问我干什么”李岘说道。
张灏楞了一下,张孝纯这是在向李岘示好,却没想到李岘根本不想插手地方上官员的任命。实际上也不是不想,而是他手里的文官本身就不够用,刚毕业的学生们则主要用来安排在军队里,实在也是抽不出人手来,所以就干脆故作高姿态,以表示自己并没有插手官员的任命和吏治的意思。
张灏犹豫了一下,想起临来时父亲的嘱咐,只得苦笑着躬身说道:“李都帅当初在太原救我父亲和一家于水火,对我张家有大恩,自当结草衔环以报,父亲命我到李帅属下任职,灏原一生供君驱使。”
李岘抬起头来仔细看着张灏:“张宣抚有什么话就尽管直说,你是河东西路转运使,转做我的属下恐怕不妥吧”
张灏向李岘拱手道:“某现在已经自认是李氏家臣,说实话我父亲他不看好赵宋官家的前途,所以就命我来投靠您。他这是在赌张家的前程,燕雀衔尾,未必不能鹏程万里。”
李岘停下手上的动作,很认真地想了一下:“如此你父亲为什么不亲自过来”
“家父老迈,李帅未必肯收留,属下现在正值壮年,可供驱使的时日还要长久些。”张灏说道,“现在正是主公用人之际,再犹豫只怕就错过了机会。”
李岘眯着眼睛看着张灏说道:“文人见风使舵的本事确实非同凡响,不过,我还是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你既然不怕受牵连,我又有什么可担心的,现在关于河东移民的安置事宜就交给你去做了,我会派一些人经验的人过来帮你。”
张灏大惊道:“这可是好几百万人呐,搞不好可是会惹出大麻烦出来的,李帅何不把它交给地方,等惹出事来再来收场岂不更容易”
李岘笑了笑
1、 寒冬
再说东京城里,宰相何栗和孙傅两人轻信郭京这个骗子整出来的“六甲神兵”,结果一口气丢掉了南薰门和新郑门,完颜挞懒和完颜阇母两员大将趁势猛攻,这汴梁外城的东、南两处城墙也随即丢掉了。
而这一事件的罪魁祸首郭京却趁乱走脱,不知所踪,根本没有得到应有的惩罚。那宗望和宗弼兄弟自是也不甘示弱,在第二天也攻下了汴梁外城的西壁和北壁。整个东京外城失守,金军上了城墙,将整座开封城内近百万的军民团团围困,到了现在,汴梁城的陷落已经是不可避免的了。
由于汴梁城内军民众多,宗翰和宗望勒令部下严守城墙,不得进城。也有一些金军忍不住违令下城劫掠,结果遭受汴梁城内军民自发的痛击。鉴于在巷战中损失严重,而且金军本就兵力不足,金军在占领外城墙后,也不敢轻易攻入城中,汴梁的战事又重新陷入到了僵持当中。
在得到外城四壁失守的确切消息后,年青的官家赵桓浑身战栗,再也禁受不住国破家亡的重负,也不顾皇帝的尊严,居然坐在龙椅上嚎啕大哭起来。他越想越觉得冤枉,又后悔自己的轻率。太上皇在国难当头上把官家的大帽子朝他的头上扔来,自己现在搞不好要顶着个亡国之君的名号,替父亲背负一辈子的骂名。
他初登九五,也想是有一番作为,不甘接受命运的摆弄。可是自己在当太子时,父皇对他防范甚严,搞得他身边连几个可用的人都没有。在登基后,又听信一些人的谗言,当然也是为了防范太上皇复辟,诛杀了几个前朝的重臣,甚至连一直都在支持他的梁师成都没能幸免,现在想来,这事做的十分轻率。
另外就是种师道在临死前上书自己放弃东京,由西京退守关中,可在一帮文臣的阻拦下,自己犹犹豫豫,再想“西狩”时,已经失去了机会。
赵桓哭了多时,内侍总管邵成章这才上前劝慰道:“如今军情危急,还请官家振作起来,召宰相和枢使、朝臣、宗亲、勋戚等进宫商议才好。”
官家闻言这才慢慢止住了哭泣,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这才传诣内侍,召宰辅等人进皇宫商议守城之事。
宰相何栗、中书侍郎陈过庭、尚书左丞冯澥、同知枢密院事孙傅等一众文武大臣进入冰冷的皇仪殿内,何栗率众人匍匐在地,以头触地,在口中请罪道:“臣等不能坚守城池,愧对官家信任,还请陛下赐吾等一死!”
官家闻言摇了摇头,你们真要是感到惭愧,有与国同休的决心,干脆自己在家里自尽不就行了,何必在这里装腔作势但也只能好言劝慰道:“如今之势,其罪在朕,卿等自不必引咎而处。如今外城已失,众卿有何良策”
见众人不言语,刘韐上前一步说道:“外城虽破,但金军兵力有限,不敢真的就攻入城来。而且现在还有内城和宫城可恃。若能鼓率城中军民,齐心合力,死守街巷,金人未必可攻到这内城里来。”刘韐因为是童贯的亲信,本已经被勒令致仕,在家休养,只是到了危急关头,官家这才又想起在西军中呆过不少年头的他来,这才又重新起用,任侍卫亲军马步军都指挥使,现在负责宫城的守卫事宜。
这时冯澥出来反驳道:“现在城内军卒所剩无几,战则必败,无非是令城内生灵涂炭而已,又何必如此!”
孙傅本是官家的老师,但因为轻信郭京那骗子的逛言,弄丢了外城四壁,此时羞愧万分,却也不敢再乱发表议论。
官家见此略微摇了摇头,这才缓缓说道:“朕亦不忍见城中百姓罹遭兵祸,如今之计,城外勤王之师不见踪影,唯有求和一途,尚可保全民生。”
张步夜见天家已经失去了继续抵抗的勇气,忍不住劝道:“陛下,勤王之师正往京师汇聚,而且据闻河北、河东义勇也在不断袭击金人粮道,若是再坚持一段时日,事情未尝不能出现转机。”
官家看了他一眼,然后深吸了一口气,用不容转圜的语气说道:“朕意已决,卿等不必再言,现在商议的是派谁出城去与金人议和!”
……
宗翰和宗望、宗磐、宗弼等人见强攻不成,即使是攻下汴梁,也会损失巨大,与是商议了一番,定
2、出逃(一)
卑微并不能换来真正的安全,到了正月中旬,官家赵桓又被一班文臣们威胁着去金营乞和,不料却被扣留在了金营之中,整个大宋国实际上就已经没有皇帝了。
自从进入靖康二年正月,大宋官家发布的任何命令实际上在大宋国内就不怎么管用了。东京城池被攻破的消息,早已经传遍天下。现在的满朝文武勋戚,只想能保住自家的性命,谁还去管那陷在金营里的官家死活。
自从官家赵桓在十二月入金营请降之后,金人对汴梁城的封锁就松懈了许多,已经允许苟延残喘的大宋国朝廷与外界互通消息。赵桓在从金营返回皇宫之后,当日就派出二十余名大臣,拿着诏书,随同金国使者,分往河北、河东各地州府办理交割手续。
金国兵力不足,河北、河东大部分州县都还在宋**民手上,但是天家的诏书到了,各地官员和军民大多拒不奉诏,这让一直支持保留赵宋皇室的宗望很是尴尬。由于这番原因,金人对赵宋官家更是看得轻了,一直与宗望作对的宗磐等人一直坚持废除宋国皇室,另外扶持一个傀儡皇帝,现在他们又争取到了宗翰和希尹等人的支持,宗望兄弟在与太宗一脉的子弟争夺中处于下风。
这事最终报到上京,吴乞买当然是偏向自己的儿子,下旨将太上皇和当今官家废为庶人,准立前任太宰张邦昌为大楚国皇帝。
此时官家赵桓已经被扣留在金营里,东京里的文官们开始倒是不断向金人要求放还官家,金人只是不理不睬。太学生徐揆,便亲自到金营门外上书,要迎接官家回归。但他这个风头出的不是时候,宗翰命人在营门外将徐揆杀了,并把尸首挂在大门上示众。
原来金人屡次南犯,要收买读书人心,向来不侵犯文庙,不轻易伤害文生。现今宗翰命人一刀便将徐揆杀了,从此再也没有人敢出头冒险到金营提出迎回赵官家,宗翰终于也算是耳根清静,不用再听那帮无用文人的咶噪了。
二月初六,终于传出金人欲废除宋室,并索要太上皇和一众皇室成员、嫔妃、宫女到金营的消息。果然到了下午,宗望欲先将宗室成员一网打尽,派翰林承旨吴拜、吏都尚书莫俦和京城巡检范琼等人带着一百多名金兵入城,直入大内,来见太上皇,逼迫赵家宗室成员和女眷全部移入金营。
这吴、莫两人,向为朝臣,与皇帝常常见面,还有些拉不下脸面。只有这主管治安的范琼是开封府巡检出身,原来连皇帝的面都没见过,此时为虎作伥,却是毫不顾忌。这范琼带着兵卒入宫逼迫,再加上一班大臣不住苦苦哀求,加之皇宫里不时出现的骚乱,太上皇赵佶被逼无奈,只得答应在三日内带着宗室和家眷出城。
傍晚时分,禁军殿前马步指挥使吴革的宅邸,一个披头散发,衣衫褴褛的叫花子站在门外,声称自己是吴太尉在西军时的朋友,现在落难之时前来相投。
吴家虽然是东京的勋贵,但吴革确实在西北的泾原军中任职多年,而且吴太尉很看重军中情谊,吴家的看门人也不敢怠慢,在询问了几句确定来人是西北人之后,立刻就叫来了府中的管家。
吴府的管家吴亮是吴家的亲族,也是当年吴革在泾原军经略招抚使司任职时的亲军队长,去年跟着吴革在辽州与宗翰军作战,右腿坠马受伤,到现在都还没好利落,走起路来还是一瘸一拐。但这厮可是个狠人,在吴府里除了太尉,可没几个人敢招惹他。
“俺叫赵伍,与你家太尉在泾原军中可算是同僚,真不骗你们,那个……你给你家太尉传个话,就说是泾帅的亲军统领赵伍……直娘贼,你家太尉当年在渭州的帅府里看到洒家还得唤某一声老哥……”赵伍张口是满嘴的陕西味,看样子不象是冒充的,不过,看门的哪里见过自家老爷的前同事有混得这么惨的,死活拦着这叫花子不让进门。
吴亮快步走了过去,等看清了那叫花子的容貌后差点摔了一个跟头,立刻双手抱拳
3、 出逃(二)
现在满朝上下没几个可以信赖的人,这张叔夜和负责皇城守卫的刘韐两人倒算是为数不多的几个忠臣之一。
每到了晚上,汴梁城里已经混乱得不行,街上的青皮混混趁乱四处打劫,东京城的里大户和勋贵们则联手自保,城内的私兵不少,可就是没有多少为大宋朝廷效劳的。
金水门外的一处吴家私宅,赵武带来的三百多人趁着夜色聚集到了这里。有吴亮拿了吴革的令牌,这几百人行事基本上非常顺利。只有侍卫亲军才能装备的精良武器和铠甲,另外还有百十副精钢打造的神臂驽。
这些人聚集在宅院里,一直在为送人出长安做着准备,李岘给他们下达的任务是尽可能把太子营救出去。
曹晃在接到消息后,也匆匆赶到了这里,同来的还有他的叔父,担任侍卫亲军马军都指挥使的曹评。吴革和赵武两人把李岘的营救计划原原本本对两人说了一遍,曹评沉默了好一会儿,这才下定决心说道:“好,我们负责联系宫里和一些勋贵,今晚大家一起突围,能跑多少就跑多少,反正大伙儿呆在东京城里也都是在等死。”
这汴梁城外是一马平川,北面有黄河阻拦,逃出城外的人员只有三个方向可以逃跑。而李岘却把救援的重点放在了金人防备松懈的北城方向。
曹评联系到国舅朱孝章,两人一起匆匆进了皇宫里进行联络,和吴革一起不断地把皇宫里面的消息传了出来。皇宫里面也正在做着准备,吴革、刘韐、曹家、高家和张叔夜已经聚集了三万多人,这些人已经作了分工,张叔夜保着太上皇从新郑门往城外突围,而吴革则领着部分宗室和勋贵家族成员从固子门向城外突围,而赵武手上三百多西军精锐和曹晃、吴亮带领的五百名侍卫亲军、家将则保护着太子赵谌和两位皇后一起沿金水河走水路,从西北水门潜出城外。这一路人马人数最少,但装备却是最为精良。
曹家和吴革在东京的人脉此时还是显示出作用来,虽然办大事不怎么样,但是有些细微的地方考虑的要比外人精细得多。在太上皇和皇后、太子等开始行动后,张叔夜和吴革的留下的家丁这才开始去挨家通知留在城内的官员和勋贵,而且还有人专门在城里四处造谣放火,到处叫喊金军开始屠城,这些人家里都有几十数百个家兵,到时候把动静搞得越大来,整个东京城搞得越乱越好。
原本汴梁城内的官僚和勋贵们以为把官家抛出去就能达成和议,却没有想到金人索要愈甚,根本不给大家留下活路,也早就动开了出逃的心思。这些在城内这些原本被金人消磨光斗志的勋贵和官员们,此时也爆发出惊人的行动能力来,大家都想活命,现在听说城外有援军接应,大家看到了一些生机,所以也就都开始准备拼起命来。
当然不是找金人拼命,而是想着怎么拼命逃跑。
曹晃在中间串联着,曹府在东京勋贵圈里的人脉,在这种时候显示出了巨大的作用,以曹家家主的名义传讯出去,很快内城里的各家勋贵也都把家人和护院都调动了起来。这在整个突围过程中,是一股巨大的能量,足以给金人造成巨大的麻烦。
到了半夜,整个东京城突然乱了起来。黑暗之中,皇宫的西门悄然打开,先是跑出来几队禁军开始清街,之后陆续出来了十几辆马车和骡车,还有许多皇子和嫔妃背着包袱步行,经过金人的搜刮,皇宫里居然连马车也凑不出多少辆出来。虽然都已经用棉布包裹了车轮和马蹄,但好几千人的行动弄出来的动静了绝对不算小。
可这一会儿,也没有人再顾忌什么,只想着怎么能快点突出城去。
张叔夜骑着马带着几千人在前面开道,出了旧郑门不远就碰上了范琼派出的一队巡夜军兵。为首的军官是范琼的亲信,还想阻拦,却被张仲雍一箭射翻在地,张叔夜在手里举着腰刀大喝一声:“某是张叔夜,太上皇出行,谁敢阻拦!”
那些军卒见到是四壁提举张叔夜,顿时一哄而散,
4、出逃(三)
杨可世和翟进两人手上的骑兵不足两万,但在发动夜袭后,也足以压制得金军不敢轻举妄动。另一方面,负责汴梁东北两个方向的宗望却按兵不动,在看他们的笑话。汴梁城内如此大乱,宗望早就得到了消息,他痛恨宗磐等人处处与他作对,干脆来个按兵不动。反正宋国的皇帝在他手上,宋国的太上皇本来也是归宗翰押解北上,现在跑了正好让宗翰和宗磐等人大失颜面。
随后,汴梁城内又一波更大的混乱又被搅动了起来,这是闻讯而动的官僚和勋贵们,大家开始争先恐后地涌出汴京四壁城门,后来大家发现宗望负责的东、北两面不好走,又开始掉头从大开的南薰门和新郑门涌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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