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灵之诀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空城灵域
笑容僵在脸上,伏音自感心脏漏了一拍。
赤凌不是哥哥,她一直都知道。
……腊月飞雪,梅香肆溢。
“你是谁”她趴在围墙上,望着院中央的锦衣少年问。
“一个质子罢了。”那少年笑容爽朗,使人听了如沐春风,心情舒畅。
“质子那是什么”她歪着头趴在那儿,弄得瓦砾泠泠作响,见少年不语,便转而发问,“是皇子的一种我的小哥哥”
问完后,见那少年摇摇头,她眨眨眼睛,疑惑更甚。
那少年不再解答,走近她,将她小心翼翼地从围墙上抱下来,俊朗一笑,煞是好看:“伏音,我是赤凌。”
……伏音,我是赤凌。
他这般告诉她,她便信了。
于是,她从来都不叫他哥哥,即使后来她知道了质子的真正含义,即使后来父王认他做义子,即使这幻璃宫上下唯独她一人唤他赤凌。原来那时就已埋下了祸根,她固执地认识到他不是哥哥,也习惯同他一起玩耍;若不是后来的南北大战,她跟他又怎会聚少离多,难以相逢
如果赤泽携一众臣子逼迫父王的时候他在,该有多好
还有,他刚才为何要这么说为何要露出那种表情
伏音思绪翻涌,冷不丁听一声音凭空冒出:“瞎想什么呢”
伏音抬眼一看,却见容玦神色冷淡地看着自己,想到自己前几日因救他而病倒,他却一连几日对她不理不睬、不做解释、不发感谢,不由将刚才纷杂的心事抛掷脑后,怒气紧跟着上涌,不冷不热地说了句:“容护卫多心了,我不过是乏了,发了一会儿呆。”见容玦抿嘴不语,又故意调侃道,“对了,画烛呢她都找上门来了,你什么时候走啊付伯虽爱热闹,但天才客栈容量有限,你看……”
“郡主嫌累,便先回去了。”容玦似是没被激怒,神色依旧冷淡,“当然,等你脸上的伤治好,要我走随便。”
她想不到他会信以为真,忙扯扯他的衣袖做安慰状:“子夜乖,我开玩笑的,别生气嘛。”
料他容子夜平素正经地很,定经不起女子这般赔罪。
嗯,定能让他起一声鸡皮疙瘩,然后将那无厘头的怒火丢一边儿去。
果不其然……
撒娇完毕,见眼前人如神色怪异盯着自己半响不语,伏音心里头暗爽:
嘿嘿嘿小样儿,我还不了解你,怕了吧
她故作不解,眨巴眨巴眼;他却扭过头去,不再瞅她。
此时容玦的内心很复杂,一方面是因为伏音突如其来的亲昵举动,一方面是因为,自从赤凌回来后,伏音又好似变回了原来那个
第十七章 为有暗香来(3)
“哦那我该感谢你什么呢,我的好师姐,你说说看”他顿了顿,“我是该感谢你听命于南暝澈将我引入险境,还是该感谢你通知伏音令她险些丧命”见她睫毛轻颤,他心头明了了几分,“右使,你应了解我的秉性。我虽已得知你为灵果,但念在你我多年同门的份上,我不会把你怎样,甚至于你所做的那些事,我都可以视而不见,所以,你借席师兄的死搏得舅父欢心晋升为右使时,我没管;你偷依荷皮囊借此存活至今,我没问,可是如今,你为何要骗我又害她”
“既然左使这样认为,我无话可说。”依荷刚想起身,却被容玦一把按了回去。
“南暝澈与你有何渊源你为何要听命于他”
依荷沉默许久,最后才开口:“我的存在本就拜他所赐,是他给予我活下去的机会。”她凄然一笑,解释道,“在幽深冷寂的地牢里,正因为他,本应因被人摘下而丧失性命的我,奇迹般的活了下去,并修成人形。
“阿玦,你不会明白的,不会明白那时,我有多开心,纵使没有触觉、没有嗅觉。所以,我便许下了承诺,我这一生都是他的,无论他让我做什么,我都会去做。”
“所以,从一开始,你就是为了所谓的‘活着’接近地席师兄,并且杀了他、夺走他的心魄,从而得到永生”
“南暝澈告诉过我,要想永久活着,必须拥有心魄。”见容玦苦笑一声,依荷眸色一暗,“像你这样的人是不会懂得挂在空灵树上的寂寞的。”
沉默许久,容玦哑声问:“跟席师兄在一起的日子,你还寂寞吗”没听到回答,他继续道,“如今呢,你就不寂寞了吗”
“容子夜,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她嗤笑一声,却听容玦缓言道:
“人是有寿命的,没有必要一直活着,若是活得久了,会倦的。”
依荷的眼眶湿了。她扭过头去,看向窗外的天际,蓝天白云,飘然辗转,一如那天——
她披蓑戴笠,光着脚丫,拦在那人面前,哑声道:“你,带我走。”
那人俯下身来,将她遮在额前的头发拂去,眉毛拧起,轻声问:“为什么”
记忆越来越模糊,她忘了她当初是如何回答的他,只记得那一萦绕在她心头十来年的最终结尾,也是她在一开始就编织好的结尾。
她闭上眼,脸庞不经意间有泪滑落,又睁开,神情再次淡漠如初,转身看向容玦,不屑道:“那又如何”
“我只想让你悔过,让你想起你所谓的‘活着’会令旁人付出怎样的代价。”
“所以呢,”依荷步步逼近,勾上他的肩膀,“身为池昼星愿之子的你,要完成父母遗愿,想让我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容玦皱眉,将搭在他身上的手拿开。
依荷勾住他的下巴,抬起来,嫣然一笑:“我如果告诉你,另一颗灵果在哪儿,你会不会放过我不过,我猜不会,”见他不语,她笑意更深,“算了,不管你放不放,我都要告诉你——”
接下来的那句话,令容玦整个人都怔住了,他看着眼前之人嘴唇微动,一张一合,只觉脑中炸开一片,片刻间竟无法呼吸。
因为她说,伏音就是另一颗灵果。
很小的时候,他娘亲便告诉他“自然的法则是不能违背的,否则就会受到惩罚。”,之后不久,他娘亲就因替刚出生的小公主占卜出了纰漏,被幻璃王囚禁。他爹告诉他,那小公主名为伏音。伏音,伏音,好一个幻璃城的福音,竟让他小小年纪遭受骨肉分离之苦。他那时还太小,熟不知“占卜有误”只是个幌子,真正让娘亲被囚的原因却是因她的身份。
他娘亲名为星愿,是空灵山中的神女,负责守护灵果,却碰巧与池昼相识,不久坠入爱河,与他上演了一番凡仙恋。
此过程曲折容玦不知,也不可能知,只知道这一恋情违背自然法则,为家族所唾弃。他爹因此被革姓贬职,调离京都,戍守边城;
第十八章 她在丛中笑(1)
雾气萦绕,香料扑鼻。
伏音硬是没料到容玦会把她拉来风雅楼洗澡,早不洗晚不洗,偏偏是正午时分。联想到之前他皱眉问的话语,她不禁仔细嗅嗅身上,却没闻到丝毫异样。
那他为何非得让我沐浴
这一疑问在她心中盘踞生了根,但也在不久之后得到了解答。
沐浴完毕,因找不到他俩,经多方打听,她才找到依荷的住处。见房门半掩,她也不甚在意,便直接推门了寻去,随口问了一句,抬眼却见容玦神色古怪地看着自己,又见依荷勾住他的下巴,方醒悟此间正上演一番风月。料自己的出现扰了二人的兴致,自觉尴尬愧疚,小声说了句“你们继续”,随后便掩门而逃。
她一逃,便逃到了风雅楼外,脑海仍在反复回放着刚才情景,自觉血气上涌心思难平。
原来如此,难怪他会让我沐浴,可他又何必带我来这儿,跟依荷单独相处不更好
她这番想着,推想至此,却忽然一怔,陷入另一番茫然。几番纠结后,她又想起那抹艳红的身影,不觉竟松了一口气,便为自己反常的思想活动寻到了缘由,即她定是为画烛鸣不平。
念及此,她快活了许多,以致于等容玦找到她,她正爬在桥墩上兴致盎然地看鱼。
河川自南向北流经丝箩城,将其分成东西两岸,河水不深,两岸稀疏有人家,当地人便将其命名为浅川。川中隐约见小鱼,伏音游览至此,一时兴起,逗留此处,俯看游鱼嬉戏。
正午时分,微风抚岸,桥边人影散乱,叶落逐川,川中鱼儿时聚时散。
俯瞰良久,她才留意到河面映出的自己的倒影——除了几道无伤大雅的刀痕面部竟是安然如初。她呆立许久,拿手去摸以前的烧伤处,光滑的触感不由令她相信了这一事实,忽觉阳光更为灿烂,处处洋溢着暖意,蹦跳着转了几圈后,才发现身后立着一人。
那人好似站了很久,叶影撒在他的身上,光圈点点,斑驳浅浅。
她只顾欣喜,跑到那人面前扯扯他衣袖,拽着自己的脸皮,道:“子夜,你看!”见他点点头后沉默不语,不由嗔怪,“我知道我知道,你定是嫌我坏了你的好事对吧。”
容玦不做搭理。
“看不出来,你小子藏挺深的,其实吧,我看画烛对你那么好,本来是想撮合你们俩的,但你既然喜欢依荷,我可以临时倒戈,支持……”
“你脑子里成天都装着些什么”容玦面色不愉,“说完了吗”
听他不咸不淡的语气,她知他心情不佳,怔忪一瞬,随后点点头。
“看够了吗”她自知他指的是池中鱼,又点点头。
“那就回去吧。”说完,他便朝着客栈的方向走去。
“凶什么凶,小气鬼。”
伏音小声抱怨一句,跟在他的后面,亦步亦趋,数着时间在分秒间弹指而过,看着他们从宁静的桥边走到热闹的街市里,张望着那从不回望的背影,自觉无趣,又不知如何解闷,只能寄希望于两侧的街铺。
“子夜子夜,你快看!那那那有云吞跟糖人!”像是发现什么新大陆似的,伏音激动到语无伦次,一把拽住容玦的衣袖,又感后者蓦然驻足半响不语,发觉自己举动欠妥,松了爪赔罪,“抱歉啊,我我我适才看到吃的太激动了,你检查下袖子没被我扯坏吧……”
“伏音,你太高估自己了。”
“啊”
“你的手劲还不足以把衣料扯断,”容玦慢条斯理地整好袖口,看了眼边上的云吞摊,“大惊小怪,这东西到处不都是……”
“这个不一样,闻着味道跟井形东街的那家很像。”伏音争辩,末了,又嘀咕句,“况且……”
豆蔻之时,她被囿在宫殿一隅,耐不住寂寞,常在傍晚拉他遛出宫墙,到井形街遍访美味,东街末巷里的云吞当属她心头最爱,因它馅多皮薄,味道跟别家的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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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她在丛中笑(2)
“我买了俩,你一个我一个。照旧,用的是你的铜板。”她说,“放心,下次我请你吃。”
蓦地,有什么东西在他心上挠了一下。
挠得心间发痒,且酥酥麻麻。
疯了,真疯了。
他闭上眼,妄图逃避这一切,只听到卖云吞的大娘咯咯的笑声。
“嗯。”最后,他听到了自己的声音,表面上是那般平淡无波。
吃云吞时,对于伏音停驻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他视若无睹,只俯首喝汤。
半响后,他猜想这厮终于坐不住要走了。
哪知伏音却一脸关切:“子夜,你莫不是烧了”说罢便上来探他额上的温度。
容玦被她问得一懵,念及缘由,猛咳不止,脸更像是被打上一层蜡,忙避过她上前的手,急道:“没有。”
“那怎么红得跟个熟柿子似的。”
“天干物燥,热的。”
“噢。”伏音应声,仍巴巴看着他。
他咽下口中的云吞,不由道:“你再不吃就凉了。”
伏音感到莫名:“我早就吃完了,明明是你逮着一个云吞吃了好久,”又兀自嘟哝,“你平时吃的不慢啊,今天不知道在瞎琢磨什么,我在对面观望老半天,都快急死了,你还在那慢悠悠地啃皮,真不知道你们这些陷入情网的人怎么都……哎!慢点慢点,吃这个都能呛着!”她忙上前轻拍他的背帮他顺气。
“女孩子家能不能别把什么情啊爱啊的挂嘴边随便夸一个男子英俊不觉得失礼吗还有你能不能不要在我吃饭的时候一直盯着我看”
等容玦一股脑说完,伏音低头看了眼碗里的云吞汤愣了好久,拿筷子便搅和边小声嘀咕:“那可是,你有胆子喜欢依荷没胆子承认,别人还说不得了夸你英俊不比夸你俊美强得了便宜还卖乖。以前我吃得慢你不也一直盯着我看,我不都没说什么,你倒介意这介意那,难不成我瞅着你你还能掉下一块肉来”
容玦被她噎得说不出话来。
两人终告别云吞摊,错位走在街上。
恰逢一支军队路过,伏音看得入神,正根据他们的配饰推测是那国的军队,却见眼前一暗,原是容玦将一面具卡在自己脸上。
“以后出来戴上它。”他语气尚可,没了适才诘问时倨傲的语气。
她马上明白了他的用意。
她的画像如今还在城门口挂着,若是以后照她刚才那般招摇过市,万一哪天被南暝士兵或者过路人认出,她的伪装生涯便该告一段落了。可是,难道顶着一枚面具出门就不招摇了吗刚想问出口,那人却已走远。
这蠢家伙。
叹一口气,她总觉得今日的子夜有什么心事似的,怪怪的,会不会真是因为……依荷
护卫大了不由主。真是一点儿也没错。
想当初的子夜,性子上傲得没话说,她花了四年的时间好不容易给磨平了,如今却要周而复始
伏音第一次见到子夜,是在九年前的初春。
当时,她刚从学堂回来,一眼便望见他。
他身穿尽染暮色的长衣,随意地摆弄着榕树枝叶,明眸秀眉,颜如舜华,凝眉处却透着凌人的傲气。兴许就从那时起,她发现了他与旁人的不同,怀疑起他的身份。只是那时,伏音只觉得有趣且荒唐。
有趣的是,这个人与众不同;荒唐的也是,这个人与众不同。
她抱着如此心态,在旁观望了许久,见他毫无察觉的迹象,索性遣退了众人,肆无忌惮地走到他面前,却听他轻声道:“你还要看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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