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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颂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淡水鲈鱼

    子夏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是眼睛瞎了,但我的心还澄澈,不敢说如赤子,但却绝对是如夕阳般的颜色。”

    “夕阳子夏先生,这光明于众生的太阳落幕,这可不是好比喻。”

    古圣中,曹恤开口,并不认为子夏的道理适用于当世。

    曹恤,世人称之为子循。

    “子循啊,子思能把你从洪河请出来,看来也是下了大功夫。”

    子循道“做官一世,红尘喧嚣,困顿难受,故隐于山野,本不愿复出,奈何天下礼崩乐坏,乐土不复,不得不来。”

    “子夏先生,你觉得你是正统吗”

    子夏失笑“难道这里有人认为自己不是正统的吗”

    子循道“不,子夏先生,你错了,不是自己认为自己是否是正统,而是正统,至今没有决断。”

    “我的看法,众人皆不得仲尼真传。”

    子循指着子思,曾参他们道“即使是子思,也不过是在拾人牙慧而已,他拿起的,是仲尼曾经放下的,但是仲尼都放下的东西,怎么能称呼为正统呢”

    “正统是什么,我们今日争斗的,不是流于表相的东西,我觉得程子说的很好,儒家存在的意义,儒家在战国的作用这是决定谁为正统的关键所在。”

    “那么,追根溯源,儒,是什么”

    子循问子夏“先生以为是什么”

    子夏答道“儒本柔也,是懦也,却非是惧而生,所谓懦字,心之所需也。”

    “儒者,当博学而笃志,切问而近思;为君子,渐于饥寒,而志不僻;銙于五兵,而辞不慑;临大事,不忘昔席之言。”

    子循笑而不语,在子夏说完之后,南宫适接话

    “儒制邦道,有道不废;儒制邦法,有法不戮;君子躬稼而知天下”

    “乐土哉”

    澹台灭明笑道“天下也大有,天下也大同君子之行,泽及当世,名垂青史,乐于黄泉九幽之下,无憾矣。”

    “异”

    有人开口,八脉之中,颜回一脉,颜回本人因为重病并没有到,出声的是公皙哀。

    公皙哀,字季次。闾巷人也,终身空室蓬户,褐衣疏食不厌,他出身于平民之家,一生潦倒,与颜回的道理“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不改其乐”完全契合,故而同属一脉。

    “儒有大人之儒,有君子之儒,有小人之儒,有犬马之儒”

    公皙哀道“所谓大人之儒,以天地为居,以山河为几,以众生为亲,我曾听程子在新宫有言,所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此为大人之儒也”

    “所谓君子之儒,chéngrén之美,不chéngrén之恶,行仁走义,以仁义为己任,以道德为己绳,不妄动,动必有道,不徒语,语必有理,不苟求,求必有义,不虚行,行必有正。此为君子之儒也。”

    “小人之儒,所谓小人之儒,子夏先生曾经为人阴郁,报复心重,遭到仲尼训斥,彼时子夏先生便是小人之儒了,行的是儒门的道理,走的是儒门的路子,但是所作所为,既希望自己成为一个真正的君子之儒,却又处处放不下意气,无远见而贪图小名,君子则将以明道,小人则矜其才名,此为小人儒也。”

    “没有大才,靠自吹自擂而已,却又自卑。”

    公皙哀的话并没有让子夏恼怒,反而让子夏觉得有些怀念,昔年他刚刚拜仲尼为师时,便是这副模样,是仲尼一直在教导他,让他成为了后来的“西河圣人”。

    而他与子张最早的冲突,大概就来源于此,当时颛孙师在儒门内有很多朋友,而子夏则性格孤僻不喜群居,双方因为交友的问题偶尔做了一次辩论,虽然互相欣赏对方的才学,但最后依旧不欢而散。

    “最后一种,犬马之儒”

    公皙哀看向各位圣贤,忽然冷笑道“这种儒,我拿不出例子,但是,我可以用墨家的例子来举一下。”

    “墨翟何等大才昔年仲尼哀而避世,墨翟与杨朱争雄,彼时,天下不归杨则归墨,彼时连孟轲都不敢抬首相走,是因二圣之说喧沸于天下,无他容身之地。”

    “但即使如墨翟这般大才,最后麾下也教出了胜绰这种无义的败类,这究竟是为什么”

    “如果说,我拿不出犬马之儒,是因为儒不被列国所接受,那么墨,是各国都希望拉拢的,胜绰便是犬马之墨了,但大家都知道,墨翟是反对无义之战的。”

    “胜绰三次帮助项子牛发动不义之战,让墨翟勃然大怒,派遣高孙子前去捉拿,并且将他革出墨家门户。”

    “这种人,学到了诸子的道理,却不遵守,反而用这种道理来为自己谋取私利,甘愿成为他人门下走狗,毫无底线坚持可言,这种人,便是犬马。”

    “犬马之忠,世人赞誉,但为何到了我们这里,就是骂人的话原因,忠的对象不一样。”

    “犬马忠诚于主,我等忠诚于道”

    公皙哀认真道“我认同子夏先生所说的话,君子当不忘昔席之言,即使我们尊贵了,也不能忘记曾经的理想,而澹台先生所说的,南宫先生所说的,乐土,你们是要用自己的道理,帮助那些贪婪的君王,你们真的觉得,他们会遵守诺言吗”

    “法家忠诚于法,不惜以身试法;墨者忠诚于义,为利天下而死不旋踵。”

    “我儒家呢忠于仁,奉于义,赞于孝,读于春秋,希冀于大德,以周礼当作矩,以周乐作为尺,首先一个,仁字当先。”

    “而我要说的,是世间君王,皆不仁,俱如禽兽耳”

    “儒者,一个仁字,而不是什么立邦规矩,立邦法度,先行仁,再言天下不然就是助纣为虐,与禽兽同舞”

    公皙哀言辞激烈,直指南宫,澹台,做出捧饭碗的动作“诸位,包含曾参先生在内,莫不是都要披着仲尼的死皮,叼着已经腐烂发臭的骨头,去向君王献媚而行那犬马之事吗”

    “季次”

    曾参豁然直视他,气焰暴动

    “何为犬马,若希望为犬马,在秦国时,便不会有秦商身死之事了你懂得一些皮毛,也便敢在这里大放阙词”

    “这种乱视听,已入诡辩的话,也配称儒君王皆禽兽,我等俱犬马,那你是什么,石缝中的青苔亦或是河底污泥里的虫子谷仓外扒拉的相鼠看到阳光,却又距离自己很近,得而不得,故而嫉妒万分”

    曾参骂人是不带一句脏字,确实是气的不轻,而公皙哀却同样不退,大笑道“是非与否,我只是一问,答与不答,皆看汝等,与我何干你不答也罢,这里还有人,接着讲,接着听”

    “儒”

    漆雕晖叹了一声“十二个字而已,若懂,皆懂。”

    “知者不惑,仁者不忧,勇者不惧窃以为,只要做到这十二个字,便可自称一声儒而不惧天下流言蜚语了。”

    他的话言简意赅,同样也是当初漆雕启与仲尼谈话时所说的答案,漆雕氏一直尊奉至今。

    孟氏之儒来的是万章,他不算圣人,仅仅是一位贤者,但是因为孟氏之儒在儒家内部同样很有口碑吃的开,所以借了东风,也活了很久,成了一位不折不扣的古人。

    他是孟轲的首徒,而孟轲,并没有到来,颜回不来是因为病重,盗跖已经去看他,而颛孙师是因为血战雁门与恒山武士同拒匈奴而来不了,至于孟轲,并不知道原因。

    按道理说,这种大事情,虽然孟氏之儒在八脉之中不算大势力,但他的道理在儒门之中很是盛行,只是政治主张有一部分因为太过于理想和荒诞复古,从而不被人认可,但是关乎“民贵君轻”的一段,是极其被推崇的。

    所以孟子应该不会缺席这种大事情才对。

    现在么,比较奇怪。

    万章先是向各个圣贤行礼拜见,而后再不卑不亢的开口

    “君子仁于他人,利于他人,负重于己,乐民之乐者,民亦乐其乐;忧民之忧者,民亦忧其忧。乐以天下,忧以天下,此正儒也。”

    “至于曾参先生与季次先生的争论,晚辈这里,想要说一句话。”

    “家师曾向梁惠王魏惠王言猪狗吃的是人吃的食物而不知道设法制止,路上出现饿死的人而不知道赈济饥民,人死了反而说与我无关,是年成不好的缘故这和把人杀了反而说与我无干,是武器杀的又有什么不同呢”

    “现在儒家走向争斗,但儒家的人却都看着自己眼前的利益而不谈最初的仁义,正是道已死却与我无关是世界的错误。”

    万章的话有些尖锐了,但他也只是说了一句,而立刻就有人嘲笑起来。

    “异”

    乐正氏之儒中,乐正春开口了。

    “孟轲只说猪狗吃的是人的食物,却不问为什么会这样,而是一昧让梁惠王想想办法,这不是荒谬吗,我也知道这个,最后梁惠王并没有回应孟轲的道理,是梁惠王不知道如何回答,还是他不想回答”

    “孟氏只说天下仁义,希望人人都仁,人人有义,要放下利益异那孟氏宣讲义,又是为了什么呢道,其实也是利益,万章,莫言不知,我看,是知其不为。”

    “看得懂过程,见得到结果,却不知道起因,猪狗吃的人食,路上出现饿死的人而不得赈济,可梁惠王拿不出来,你知道那年天下大旱,连国君都收没有多少余粮,民贵君轻不假,但难道要抱着亡国的姿态,去赈济灾民吗”

    “那国也亡了,民最后也是死了,你就这么肯定,其他的国和你讲仁义不来打你”

    “借看古事,郑庄公与周桓王,因为一亩地麦子而打了起来,杀的是天昏地暗,周桓王自己披挂上阵结果被一箭射翻,事后郑庄公只赔了一点麦子,美其名曰来看看,是气的桓王箭伤发作,差点死掉,大家都知道郑庄公逾越了礼,诸侯怎么可以在春秋的时候,进攻天子呢”

    “但是,这件事情的起因是什么是郑庄公想要代天子吗不是,只是因为天子要削弱郑庄公的权柄,而庄公当时正好兵强马壮,气在头上,便割了天子的庄稼。”

    “正如烈马不好驯服,上马时,见到新的小主人,那也是不服气的,自然要翻蹄子给主人看看,若是桓王赢了,庄公自然驯服,可事实上大家只看到庄公赢了,天子败了,于是郑国就有罪了。”




第六百零三章 儒门众圣(下)
    乐正春展袖一振“仲尼不喜欢郑国的乐曲,但民众庶首却觉得好听,仲尼不喜欢郑国人穿紫色的衣服,郑国人却并不介意朱红与紫色的区别。”

    “仲尼不喜欢的,郑国人都喜欢,仲尼喜欢的,郑国人都不喜欢。”

    乐正春此时的话,几乎是语惊四座这儒家正统的大会上,他身为八脉一脉之主,也曾师从曾参学道,但如今说出来的话,却是先把孟子骂作何不食肉糜的昏聩傻子,再把仲尼批驳成孤身一人的老腐朽,这不仅是让许多人面色诡异,亦有圣人面色难看至极

    “犬马也乐正汝乃犬马乎小人乎”

    “公皙哀之前曾言四种儒者,我还不以为意,心中嘲笑,却没想到当下就看到了你这厮”

    “你怎敢诽谤仲尼,身为儒家之人,却在侮辱儒家之宗你也配”

    一瞬间群情激奋,不仅仅有圣人、大贤开口,也有看不过去的洪儒僭越无礼,而乐正春荒唐般的大笑数下,猛然哼了一声

    声如雷聩杂音俱灭

    “怎么说不得”

    乐正春冷笑“汝等不是嚷嚷着仲尼的道已经腐朽,当改天换地再承续儒家辉煌,怎么如今我真的站在儒家圣人的地位上喝骂先宗,汝等却如被踩到尾巴的相鼠,急不可耐的蹦跶起来要咬人了”

    “我举一个例子,诸位可知秦国从谁而始强”

    子夏道“自献公力举孝公,孝公又举商鞅变法,秦自此始强。”

    乐正春“子夏先生说的正是献公不立公子虔而立孝公,孝公继位时,甘龙杜挚等人佯作拥戴,待孝公出招贤令时,这些老贵族便悍然发难,说孝公呵斥先祖,是为大逆不道。”

    “秦孝公是怎么说的简公,出子,虽为先祖,却乃乱国之蠹鼠,沦为白帝傀儡,已然误国百年,如何说不得”

    “而梁惠王死前,又是如何”

    乐正春哈哈一笑“诸位,我曾经从大史氏处听到一则有意思的事情,说的是魏国史官记录下来的话,昔年梁惠王将死,希望史官隐去他这一生中的肮脏事,但史官却说一定如实记载,于是梁惠王勃然大怒,要杀史官,但史官便说,纵然是杀了他,这事情该记还会记的。”

    “于是梁惠王便罢休,最后明白,是非功过,便纵后人评说去吧。”

    “如今我骂儒家,一如孝公骂简公,先祖误国骂不得先宗误道莫不是也骂不得吗”

    乐正春的声音忽然提高,神色也变得极为狰狞,怒气迸发

    “谁还要冲着这个道理和在下辩驳辩驳”

    诸圣人怒气不减,万章则是不服气道“异也乐正先生言家师是不懂天下的愚夫,是知其而不为,但乐正先生怎么不说,那天下出了事情,莫不是梁惠王治理无方无道,怎么就能加诸到家师的头上呢”

    “天下旱,不能治否追溯上古,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天下十三年,大河安定,大江平稳,此前共工与鲧治水皆败,耗时五十年,而大禹可治,仅仅十三年天下便定,莫非大禹非凡人也”

    “王不通天下治,圣人不过是给出意见,按照乐正先生的说法,那诸圣便不要宣讲自己的道理好了,山野隐世,无为而治,先生这是穷天的思想,不是诸子的思想”

    “如何拿得到这儒门八脉前来说”

    乐正春哈哈大笑“梁惠王不通治国的道理,孟轲却也是愚钝的蠢夫火鼠可入火而不伤,游鱼可入深渊而不破,可游鱼上岸立时毙命,火鼠下海当场淹亡,于是,天下大水让火鼠去平,天下大旱让游鱼降雨,这怎么可能”

    “不适合的道理,拿在该拿出道理却拿不出来的时候,这是帮倒忙”

    “同样,也显出这说出荒唐话语的人是多么愚蠢”

    乐正春劈头盖脸的骂着万章,同时这里也有其他的儒家圣贤愤怒而起,对乐正春破口大骂,同时还捎带把曾参也骂了进去,而曾子是个直脾气,那里受得了这般委屈,当场便把刀子向身前地上一插,就站起来破口大骂。

    幸亏没有人脱鞋。

    道理都是道理,若是能轻易说服,便不足以让他们追寻与学习一生了。

    这和杠精不同,他们所说的这些道理,都是立得住脚的,能找得到辩证的,而不是“你知道个屁,你又没见过”这种类型的混蛋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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