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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绝唱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蔚微蓝

    主位之上的李旦听妹妹话题突转,有些没反应过来。他也听过传言,并且和众臣一样没有放在心上,可见妹妹看似若无其事地开出了这样的玩笑,他的心里便悄然泛起了嘀咕。他忽然想起了五年前,他随中宗在上阳宫的牡丹园中赏花,中宗伸手拿过悖逆庶人掷到萧江沅手里的粉牡丹,然后往萧江沅发间轻轻一簪。

    他转眸看向萧江沅,见她本是要起身,动作却一顿,又立即坐了回去,他的心弦更稍稍绷紧——三郎拦着她做什么

    便见李隆基直起身子,朝太平公主拱手笑道:“姑母有所不知,这小宦官哪里都好,唯独音律这一块,教什么都学不会,若是真在殿中表演了,只怕要贻笑大方。她丢脸也就罢了,还要带上侄儿一起,姑母难道忍心”

    太平公主但笑不语,正视着李隆基,显然他说什么都不信。

    李隆基的态度已经表明,他已什么都不必再说,否则便要显出他对于萧江沅“男扮女装”的介意,反倒露出端倪。然而李旦并不发话,最该回答的太平公主也不说话,气氛便僵在了这里,时间一长,也只能李隆基这个晚辈出言妥协……

    李隆业早在太平公主开口让萧江沅重演《长命女》之时,心里便莫名一慌。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他本是最不信流言的。想了想,他觉得一定是自己认为,阿沅虽是内侍,不算是个郎君了,但也不是女子,姑母让她男扮女装,这就是一种侮辱,不仅是对阿沅的侮辱,还是对东宫的轻视。单是阿沅,他就肯定不依了,再加上三哥,他没掀桌子就不错了。

    可是……若是这样,他应该感到气愤更多,为什么会心慌呢

    他想开口说什么,又怕自己说错话,便假装喝酒呛到了,不住地给大哥使眼色。李成器轻轻一瞥,便知道幼弟是什么意思,其实就算幼弟没有递眼色,他也还是会开口的:“既是重温《长命女》,找来一五六岁的幼童表演,不是更像阿耶,儿记得教坊中刚入一批资质甚好的幼童,不如寻来其中最俊俏的,演上一演如何”

    李旦正犹豫着,见长子都为萧江沅求情,不仅没有释然,反倒对萧江沅愈发看不惯起来。她何德何能,从阿娘在世的时候起,就一直活得好好的

    她不仅没跟着张氏兄弟一同死了,还能搭上悖逆庶人这条船,重俊政变借杨思勖的东风立下所谓大功,后又投入三郎麾下,成为了未来天子的宠宦。

    她何尝不是左右逢源长袖善舞,只是没有上官昭容做得明显,在自己的儿子们眼中,竟不是奸邪一派

    这样一想,李旦便道:“




【第九章·郎时清冽妾时艳】2
    同样握紧拳头的还有李隆业,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阿沅被崔湜带下去,什么都做不了。心跳愈发地快起来,他总觉得要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他开始坐立不安,任凭妻子如何扯着自己的衣衫,他也坐不住了。

    王贤妃注意到李隆业忽然如此多动,担心地道:“五郎,你可是哪里不舒服”

    “呃,啊我……”李隆业忙拱手道,“儿没事,只是……”

    “快坐到我身边来。”不等李隆业说完,王贤妃已经着急地招手,“愣着干什么,快啊!”

    见王贤妃如此焦虑,李旦还以为幼子怎么了,也忙指使宦官把李隆业扶上来。李隆业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呢,已经被两个虎背熊腰身姿健壮的宦官给“请”了上去。他忍着难耐奇痒和鸡皮疙瘩,总算等养母摸完自己了,才道:“阿娘,我都说了我没事……”

    王贤妃甚为夸张地检查了一番,才一副放下心来的模样,口中却道:“我不信你的话。”

    李隆业:“……”?李旦难得一笑:“没事便好。”

    方才既压抑又诡异的话题与氛围就这样被轻描淡写地转移,饮宴重新热闹起来。李旦本着众人同乐的想法,让众人不必拘束,平日里饮宴都要做什么,此刻尽数拿出来便是。随后便有一些官员起身出列,自发起舞,歌颂大唐,聊表忠心。他们自己舞还不够,跳完之前还会行至另一个臣子的面前,邀请他们接着自己的,继续舞下去。

    姚元崇已经被邀请了两场了。毕竟年过花甲,他跳起舞来,早已不复年轻时那般潇洒而优美。现在的他有点力不从心,心中又想着别的事,故而脚步有些虚浮,若非宋璟起身扶住了他,他只怕要出丑了。

    宋璟刚到姚元崇身边,姚元崇周围的同僚便刷地一下,四散到其他地方去了。他冷冷地看了看那些人唯恐避之不及得模样,道:“跟这帮人跳舞,你也跳得下去”

    “元日盛典拜天子,众臣尚且要在侍中的带领下,稽首后起身而舞,正所谓舞拜礼。那时跳舞的人更多,你不也跳下去了”

    “那不一样。”

    “那和现在,其实没什么不一样。”姚元崇笑着摇了摇头,“谁家饮宴不舞蹈天子都开口了,你能不给个面子”

    宋璟干巴巴地道:“天子不知轻重,捧镇国公主而抑太子殿下,这落到群臣眼中,会是什么意味流传到宫外百姓的耳朵里,又该变成什么意思这才刚改元,就让人觉得天家父子不和,他是不是嫌大唐乱得还不够”

    姚元崇似笑非笑:“那你方才为什么不站出来,劝诫圣人”

    “这种场合,他不会听,更不会放在心上。倒不如我今夜回家,再好好整合一下,写成一本正式的奏疏呈上去,届时我再规劝,他或许还能静下心来,好好听我一言。”

    姚元崇点了点头:“原来你不傻。”

    宋璟:“……”

    群臣起舞,太子与诸位皇子自然也不能例外。除了李隆业被王贤妃押着不许入场之外,李隆基等四兄弟都自发加入了群舞的行列。他们兄弟自小都是被诗书音律熏陶着长大的,对于歌舞自是信手拈来,姿容俊秀又甚是年轻,抬首投足间皆是朝气,广袖舞动间满是风流。

    众臣不禁停下了自己的动作,叹为观止。

    “圣人的这五个儿子,都甚是不错。”姚元崇颔首一叹。

    宋璟抬眸看了一眼,继续自斟自饮:“然而太子只有一位。”

    “……你就不能说点应景的话”

    “比如”

    “比如,大唐的未来交到他们手里,应是再好不过。”

    宋璟“嗯”了一声:“只要他们别争。”

    姚元崇:“……”

    与此同时,萧江沅已经和崔湜等宫人宦官一同,抵达了太极殿旁边的舍人院。

    “太极殿旁,这舍人院距离最近,为了让圣人尽早看到萧内侍的表演,萧内侍少不得要屈尊,在这里妆扮排练了。”崔湜说着十分恭敬的言语,语气却是耐人寻味的。

    其中轻蔑与嘲讽,萧江沅听得十分清楚。她只淡淡一笑,恍若未觉,便冲崔湜躬了躬身:“多谢崔左丞。也劳烦崔左丞将唱词与音调写下来,奴婢一边妆扮一边看,也能节省不少时间。”

    “你不是学不会么”

    “学不会也要学啊,好在当年有人教过奴婢一些,乐谱奴婢还是看得懂的。”萧江沅说着冲崔湜拱了拱手,“如此便劳烦崔左丞了。”

    宫人已将舞伎的舞衣带了过来。绛红色为底,刺绣了繁复而色彩斑斓的花样,是为领口,交叉在胸前,配以绯色莲花织锦的抹胸。抹胸之下便是大红色的纤长连珠纹缎带,交错相间,随裙摆而落。广袖与裙摆皆是朱色的,薄如蝉翼却飞流直下,双袖处还披着一条长长的烟霞色披帛。整条舞衣因风而动,飘摇而若仙,却也艳烈得十分刺眼。

    萧江沅从未穿过如此花哨的衣服,不禁为难地苦笑了下,便伸手开始解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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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郎时清冽妾时艳】3
    太极殿中,众人相谈甚欢。

    难得见到如此和气景象,李旦心中甚慰。他先是看了下笑颜不退的妹妹,又看了看至少表面上看起来谦和有礼的三郎,暗暗点点头,忽然想起方才不久,幼子似乎身子有些不适,便转头向王贤妃席位望去。

    而此刻王贤妃的席位上,不知何时起仅剩了她一人。

    “五郎呢”李旦问道。

    王贤妃无奈地摇了摇头:“他嫌我这里烦,便说要出去透透气。我自是拦不住的,便由着他去了。”

    “他无妨吧”

    王贤妃撇了撇嘴:“看他那好动的样子,不像有病。”

    李旦赔笑道:“芳娘,也是你这慈母太过分的缘故。五郎都多大了,宴席之上还和母亲坐在一起,成何体统”?王贤妃不乐意了,面上却还笑得分外灿烂:“圣人觉得妾过分妾这便回宫面壁思过。”说着便站起身,转头绕过墙,从太极殿后门走了出去。

    “分明就是担心五郎,要出去找他,还非得把过错推给我……”李旦抬手拦阻不及,只能望着王贤妃离去的方向委屈低喃叹气。

    太极殿里甚是热闹,舍人院里却静谧一片。

    盛夏酷暑,她外衫之下竟还有衣服!

    崔湜愈发愤然,当即又伸手去扯,结果萧江沅雪白里衣的衣带结得极紧,他用力了几次,竟都没有扯开。他努力让自己平心静气,耐心去解那个结,可单手本就不好用,他不仅没把绳结解开,反倒让它结得更紧了。

    萧江沅静静地看着崔湜不说话,神色十分安然。崔湜见此,眸中火光一闪,冷笑一声,竟倾头而下,朝萧江沅颈侧的绳结咬去!

    萧江沅立即侧头一避。感受到崔湜火热的呼吸就在自己颈边,他微微散出的发丝还戳得她脸颊发痒,她眸光一冷,唇角却是一勾。

    经过了牙齿与手通力合作,崔湜总算解开了里衣的绳结。他迫不及待地掀开里衣的前襟,却险些气得背过气去——这怎么还有一层!

    “这件的结可就没有方才那件好解了。”萧江沅淡淡地道。早在听闻有关自己的传言那一刻起,她便不惜闷热流汗,多套了三层里衣,且一件比一件打结更繁琐更紧,她倒不是早对今日有所预料,只是本能地防患于未然,防了所有人。

    “你——”崔湜怒道。

    “敢问崔左丞,”萧江沅直接微笑打断,“想看奴婢是男是女,究竟是你的想法,还是镇国公主的主意”

    崔湜脸色顿时一变。

    “看来崔左丞根本不在乎奴婢是男是女,甚至根本不想见到奴婢,只是奉命而为,别无他选。为了不暴露背后的镇国公主,才表演了方才那一出。”

    回想了下刚刚自己的所言所为,崔湜声音低了低:“方才……并不都是表演。”

    “……人都死了,那重要吗”

    “当然重要!”崔湜恨恨地道,“你以为谁都与你一般冷血吗是她将你带出掖庭,是她教会你说话写字,是她对你尽心尽力倾囊相授,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拜她所赐!你为什么不救她!”

    萧江沅顿时明白了什么,却没有任何的解释,只轻笑了一声:“原来崔左丞投靠镇国公主,竟不是为了自己的权势荣华,而是情深意重,想替上官昭容报仇”

    崔湜脸色微变:“你……你不配提及她一词一字!”

    萧江沅笑意一寒:“我是上官昭容半个徒弟,她直到死都未曾后悔,不知崔左丞是她什么人,也配拿她作为自己攀附权力的借口”

    “我没有!”

    “断定自己没有之前,还望崔左丞好好看看你我此时之态。你能忍着恶心碰我,还不是为了完成镇国公主的吩咐——好吧,嘱托”

    崔湜立即松开手,起身站到一边,先是拿出绢帕,十分用力地蹭了蹭双手,又狠狠地抖了抖裙摆,仿佛这样便能将碰触过萧江沅的地方弄干净。

    萧江沅悄然松了口气,施施然站起身。她没急着将衣衫整理好,而是就那么敞着,一步步走近崔湜:“崔左丞或许不爱听,但奴婢还是要说,上官昭容,她死得其所,来日若行追封,至少仍是个昭容。若她没死,只怕不仅不得善终,还会和韦庶人和悖逆庶人一样,就算以一品礼或三品礼下葬,也终究声名狼藉。

    “称量天下,红妆宰相,你是希望她以这样的名声死去,死后也得人光明正大地追念、惋惜、同情甚至倾慕,还是让她死后也不得安宁,史书工笔,遭万世唾骂”

    “所以,你没有救她”崔湜冷哼道,“说得多好听,你也不过利用她的死,来争取李三郎对你的信任罢了。”

    萧江沅任凭他如何说,既不解释也不否认,甚至道:“同道中人,相知甚深。”

    “你!”崔湜咬牙道,“你别得意得太早。酷暑之下,你还能在外衫之内多穿这几层,绳结还打得这样紧,这不就说明了你的身份”

    “那崔左丞就尽管去告诉镇国公主吧,不过在那之前,还请崔左丞演示一遍《长命女》之舞,好让奴婢一学。”顿了顿,萧江沅道,“一遍即可,奴婢记得住。”

    博闻而强记,上官婉儿也是如此。崔湜再不看萧江沅一眼,转身走到一边,开始示范舞姿。萧江沅看着崔湜的舞姿,开始脱下外衫,解开里衣。崔湜跳完一遍,回



【第九章·郎时清冽妾时艳】4
    “你……这是打算对付姑母”李隆业一脸担心。

    “反击而已。”

    “……这事三哥知道吗”

    萧江沅浅浅地笑着看向李隆业不说话。李隆业不禁“哎呦”一声:“你这样也太危险了,姑母是什么人啊,她可以找你的麻烦,你不躲开,还迎头而上万一被发现你……”

    “奴婢又不是女子,能被发现什么”

    李隆业怔了一下,默然半晌,倏尔轻笑了几声,朗然道:“是啊,阿沅本就不是女子,还怕被人查么只是……你最好还是把自己的打算告诉三哥,这样三哥也能担待点,至少不会让你孤军奋战。你毕竟是为了他好,做什么不让他知道呢”

    萧江沅淡淡问:“薛王觉得,若有朝一日,镇国公主机关算尽却一败涂地,阿郎会放过她么”

    “当然不会。”李隆业道,“姑母实在是太过分了,她若是机关算尽,只怕要将三哥害死了,三哥若还肯放过她,那就不是我三哥了——就算三哥肯放过,我也是不肯的。”?萧江沅想了想,笑道:“大抵是奴婢问得不对,奴婢的意思是,阿郎会否最终留镇国公主一条命。”

    “这个……”李隆业不禁犹豫了起来。

    说是不放过,其实他最多也不过是想让镇国公主身败名裂贬为庶人,流放到极远的地方,让她再也不得回到长安,从此再无一点翻身的机会,可终究……她毕竟是姑母啊,斩尽杀绝却是不忍心的。

    想当年李唐皇室血脉凋零,李旦妻妾本就不多,还莫名消失了两人,整个东宫有多风雨飘摇,人情有多凉薄。李隆业襁褓时候便有姨母代为养母,对这位姑母尚有几分孺慕之情,终是狠不下心,更何况早年便失去生母,外祖家又倾覆,只剩姨母偶来照看,又不得阿耶喜爱的三哥

    姑母昔年对他们还是很不错的,他们对于儿时仅能见到的几位女子长辈,感情都不浅。别管对方待自己如何,他们待她们还是谦和而退让的。

    这样一想,李隆业便道:“三哥是一个极重感情之人,我相信他一直都会这样的,哪怕他成了太子,将来也会成为皇帝,他也不会变的。他虽也狠得下心,但姑母这条命势必不会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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