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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绝唱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蔚微蓝
    萧江沅垂下眼帘:“阿郎说笑了,奴婢是个宦官,或可能娶妻,嫁人却是不能的。”顿了顿,“奴婢日后注意便是,务必事事以阿郎马首是瞻。”

    见萧江沅如此一本正经,李隆基的




【第六章·姚宋联袂为大唐】1
    “……”听到萧江沅如此大煞风景的话,李隆基无声轻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对于自己的拥抱,怀中的少女没有任何反应,身子一动不动,既没抬起胳膊抱住他,也并未挣扎。仿佛刚刚她从未情动,而他对她所做的一切,就好像当朝太子对待自己的宠宦就该是这样,再正常不过,跟男女之情没有丝毫关系。

    一时间所有的旖旎情韵尽数消散,李隆基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真不知该拿萧江沅怎么办。

    想了想,他终是十分不舍地松开了她,却仍有些不甘:“你现在这样是什么意思你方才明明……”

    “奴婢方才什么都没做。”萧江沅说的既是实话,也是谎言。实话在于,在李隆基眼中,她的确什么都未曾做,谎言则在于,她自己知道,在李隆基拥住她的时候,她的心是有感觉的,她的双手也有过一瞬的轻抬,只不过刚抬起不过几寸的时候,她就又放下了。

    而这个小动作,李隆基并未看到。

    故而李隆基噎了噎,才敛容道:“你总是这样刻意收敛,把自己压抑成一个内侍应该有的模样,就算是在我面前,你也藏着掖着……到了今日,我仍是让你如此防备吗”

    “防备”萧江沅眨了眨眼,微笑道,“阿郎何出此言”?“你无视我对你的情意,更忽略你对我的;只要我进一步,你就非要退一步;你好不容易敞开心扉一次,可只要一见我迎上前,就会立刻把心门再度关闭……这种种难道不是防备”李隆基一步步逼近萧江沅,“你到底在防着我什么”

    萧江沅怔了怔,沉思了一会儿,没有说话。

    这便是默认了。李隆基目光灼灼:“你以为,我对你只是说说而已”

    萧江沅后退两步,与李隆基拉开了距离,拱手施礼道:“还请阿郎以政事为重。”

    李隆基微挑俊眉:“我心归何处,情属何人,事关终生大事,难道不是正事”

    萧江沅不为所动:“与国家大事相比,私情轻如鸿毛。阿郎已是国本,此身便已许国,自当以国事为先。”

    “你……”李隆基微怒,定定地看了萧江沅一眼,胸口的一团火炙热地燃烧着,烤得他分外难受。

    她是不是上天专门派来气死他的

    默然良久,见萧江沅依然神色淡淡,浅笑唇弯,他终是沉沉地叹了口气,道:“你说吧,这几日我那姑母都做什么了”

    看到李隆基恢复了风流恣意的仪态,眸光却分明沉肃几分,正是要真的谈正事了,萧江沅反倒眼前一亮,神采也随之鲜活了不少。李隆基对此既是费解,又是恨恨,更多的则是无奈。

    他费解的是,自己平日里若是因公事而冷待了妻妾,她们多多少少都会有点不是滋味,或旁敲侧击,或直截了当,虽不曾让他耽误公事来儿女情长,但也显然更喜欢他家常的模样。至少这一点,萧江沅就全然不一样——这也是他恨恨的地方。

    一个女人,时时刻刻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情起情动也不例外,他竟然还喜欢她这个样子,这可真让人无奈。

    李隆基心下哀叹着,便听萧江沅道:“阿郎可还记得萧至忠和崔湜”

    李隆基怎会不记得。首先,这两个都是美男子,尤其是萧至忠,简直让人只见一眼就难以忘怀。其次,萧至忠当年在李重俊政变之后,先帝意图株连相王和太平公主之时,曾“仗义执言”,让先帝打消了这个念头,也算对李旦和太平公主有救命之恩。

    至于崔湜,这位出身博陵崔氏的俊美郎君乃是当初有名的加冠进士,二十岁考取进士,实在太过年轻,简直得意至极。后来不知怎么想不开,他竟做了上官婉儿的情人,两个人虽从未表明什么,可有时间就出双入对,连武三思都只能干看着,什么都说不得。

    这两个人都属韦后的党羽,在李隆基搞政变的时候逃过一劫,本已被李旦外贬,却不过两日,就又被李旦拉回了政事堂,重新任命为宰相。

    朝野上下议论纷纷,何人不知这是他们接下敕书之后,没有收拾行装准备出发,反倒直奔镇国公主府的缘故

    听闻了萧至忠和崔湜重归政事堂一事,李隆基意外道:“姑母不介意他们曾是韦氏的党羽,便也罢了,他们这样对旧主一点留恋都没有,转头就投奔一个新的主人,连一点挣扎和等待都没有,这样的操守,姑母竟也敢用果然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难怪祖母总说姑母像她。”

    “什么样的人便有什么样的用法,昔年天后任用酷吏,自是为了杜绝一切可以威胁到她的隐患,却从未让酷吏官位太高,该护着的能臣也一个都未让酷吏染指。且天后用完便杀,既出了朝野上下一口恶气,也安抚了民心,可算是把酷吏的最后一份价值都利用了干净。”萧江沅悠悠地道,“萧至忠和崔湜是否品性良好操守正直,并不重要。对于太平公主来说,他们只要能为她所用就够了,反正也是丧家之犬,哪一日当成弃子丢出



【第六章·姚宋联袂为大唐】2
    李隆基眸光深邃,摇了摇头:“我也不知为什么,听闻此事之后,就是觉得不大对劲。韦氏和安乐公主还没追封赐罪呢,阿耶就先来追究武三思父子,事情绝对没这么简单,阿耶必然别有深意,只是现下只露出这一点端倪,尚无法深挖。”

    萧江沅暗忖了一会儿,分明想到了什么,却好似什么都没发生,释然笑道:“圣人若有深意,早晚会露出马脚的,阿郎安然等待便是。”

    李隆基一直自顾自思虑着,并未注意到萧江沅的神色,便点头道:“也对。”

    “不知阿郎究竟推举了何人,圣人可答应了”

    “阿耶没有理由不答应。其中一个曾做过相王府长史,又能力超群,阿耶正要用到这样的人,也敢用;另一个则绝对不可能倒向姑母,也不可能归党于我,阿耶亲眼见识过人家的中正,对其十分放心。至于这两个人到底是谁……”李隆基笑着扬了扬眉,“你猜”

    看到自家明主神态意气风发,姿仪张扬潇洒,萧江沅只觉眼前一切都分外赏心悦目,一时竟看得有些痴了。

    李隆基往日只见过郎君欣赏美人之时,才会露出这般的眼神,如今自己一个男子,竟被一个少女这样凝视……似乎不大合适。

    但他喜欢,觉得新鲜,也乐在其中。?三日之后,政事堂迎来了两位故人。

    这是他们返京赴任的第一日。他们一位面容慈善,长须斑白,背有些驼而显得个子略矮,笑容却带有一丝傲然独断之气,一位则轮廓冷峻,黑须修整得一丝不苟,身姿端直如唐刀。

    萧至忠、崔湜和刘幽求静静地望了他们一眼,齐齐迎上前,长揖致礼。

    他二位自然还礼,面容慈善的那位还笑道:“萧相公,崔郎君,别来无恙。”

    崔湜侧眸看了萧至忠一眼,只见向来沉敛淡然的萧至忠,此刻也多了几分深沉之色。看来他与自己一样,从刚刚听闻他们二人再度拜相起,表面再如何和气,心中也如临大敌。

    ——姚元崇,宋璟。

    两个难以等闲视之的名字。

    昔年武曌在位之时,姚元崇和宋璟便出将入相,深得武曌赏识。

    姚元崇年轻时生性洒脱,斗鸡走马,二十岁开始才发愤图强,终于大器晚成。他不信鬼神,傲然而独断,善应变以成务,与同僚的关系一般,能力却极强,也很有风骨,当年连张易之的账都不买。

    后来出将为灵武道行军大总管,离京之前,他与狄仁杰一同,向武曌推举了张柬之继任为相,间接促成了大唐复辟。武曌移居上阳宫的时候,他还一洒热泪别旧主,以全人臣之义。要不是因为这件事,他也不会被外贬为毫州刺史,历任宋州、常州、越州、许州后至如今,才得以回京拜相。

    那宋璟就更非同凡响了。踏入仕途之时,他便比崔湜还要厉害,崔湜是二十岁进士,宋璟为十七岁。就连那个夸过崔湜的张说,也对宋璟颇为服气——那时张易之贿赂张说诬构宰相魏元忠,张说本十分忌惮张易之的势力,却听宋璟仗义直言道:“名义至重,神道难欺,必不可与奸邪为朋党,来陷害正义能臣,以保全自身。今朝反抗他们,或许会失去很多,但张公得到的绝不仅仅是所谓的罪名,还有万古之芬芳。张公若有不测,宋某必当竭尽全力,叩阁相救,与张公同生死而共存亡。张公可要想好,千秋万代,是鄙夷还是瞻仰,便在今日一举了。”

    论气节,他宋广平也不比姚元之差。那时张昌宗因得武曌殊宠,十分自傲自持,还找了术士看看自己是否有真龙之象。宋璟知道之后,当即谏武曌以降其谋反罪。武曌并不以为忤,还觉得张昌宗傻得可爱,便要袒护,结果遭到了宋璟的强烈反对。武曌虽有些生气,也不得不把张氏兄弟送去御史台接受审讯——没过多久,又特赦接了回来。

    武曌本想照拂一下宋璟的面子,也让自己这里说得过去,可是负责接人的宦官动作太快,少不得又得罪了宋璟,她便让张氏兄弟登门宋璟住处道谢,把这件事好好圆一圆,结果宋璟闭门不见,把张氏兄弟晾在门外半天。

    张氏兄弟受辱之后,便劝武曌把宋璟外放出去,武曌也觉得自己有点扛不住宋璟的刚正不阿了,可是她连续三度敕封外放,宋璟都以不合规矩为由拒绝了。

    天子的敕封,他本该不管高不高兴都得接受,然后立即回家收拾行装,尽快走马上任,结果他竟然都给拒绝了,还若无其事地继续留在京中,说着最逆耳的忠言,给武曌脸色看。

    武曌于仙居殿病重之时,总能提起当年之事,论起臣子,提得最多的除了狄仁杰,便是姚元崇和宋璟了。她赞姚元崇堪当宰相之领袖,若有朝一日,她能不再事无巨细日理万机,而肯放开手让臣子尽显其能,国家也许会更好,又叹宋璟清正刚直,绝不变通,真真是万里难得其一。

    萧江沅在李隆基让她猜想之



【第七章·人臣风骨应犹在】1
    姚元崇和宋璟一同在丽正殿前方的空地上站着,等待宦官通报归来。六月末午时的日光正毒,姚元崇从政事堂一路走来,又站了一会儿,便觉有些头晕,若非宋璟在一旁笔直站着的同时,伸手搀了一下,他只怕便要十分丢人地躺到东宫了。

    转眸瞥了一眼宋璟,见他冰块一般的脸上分明已经有汗,身姿却仍是挺直得要命,姚元崇不禁暗叹,毕竟比自己小了十二岁,就是不一样啊。

    姚元崇本职虽为兵部尚书,多年以来也经常出将随军,可大多都是处理各类文书,运筹帷幄之中,且又年过花甲,自然是受不住太久暑热的。宋璟向来都是那么站着的,跟他的性子一样,宁折不弯,这么多年以来早成习惯,至于暑热,其实他也觉得眼前有些模糊了,但是他的意志不允许他倒在这里。

    小宦官并没有让他们等多久,很快他们就听到了太子殿下惊怒的声音:“怎的就让两位相公站在烈日之下!”

    姚元崇刚要行礼,道一声“无妨”,可刚一抬眼,见到撑伞疾步走来之人,便不由怔了一下,动作也停了,要客气的话也换成了一句低喃:“竟然是她……难怪……”

    姚元崇的低喃并未逃过了宋璟的耳朵。宋璟虽心下奇怪,表面却仍是面无表情。他只是稍稍注意了一下那自太子身边走来的宦官,不禁皱了皱眉——这宦官的身姿虽与男子之挺拔一般无二,可这相貌……未免太过女气。

    然后他才注意到,那宦官分明不过少年,穿得却是浅绯色的官服。他双眸微眯,神色又冷了几分。

    姚元崇和宋璟站在烈日之下的事,萧江沅是丝毫不知的。她只是想到外头日光烈,便为李隆基拿了一把大伞。刚一出殿,见到阳光之下的姚宋二人,她便微笑稍敛,似不经意地瞥了身边的小宦官一眼。才听李隆基怒声,她便已撑起伞,朝姚宋二人走去。?李隆基也没有想到,自己这东宫就跟个摆设似的,里头的人不说帮自己吧,不给自己惹祸都做不到未及深想,本能已经让他勃然大怒。他紧随萧江沅之后,亲手为姚元崇和宋璟撑伞,急忙地道:“此乃三郎驭下不足之过,还望两位相公莫怪。”说着便发落了方才的小宦官,“你如此不知敬重国之栋梁,怎配做我东宫内宦来人,把他带下去,杖责二十,送还内侍省!”

    在东宫驻守的禁军立即出列两人,把挣扎求情的小宦官带了下去。

    宋璟对那个小宦官连看都不看一眼,姚元崇却若有所思地望了望,眼珠缓缓一转,便听太子声调一柔:“寒舍虽未置冰,却也要比外头凉快一些,还请两位相公切莫推辞,赶紧随三郎入殿解暑。”

    姚元崇和宋璟朝李隆基行过了君臣之礼,才依次道:“殿下不必客气,老臣说几句话就走。不过若是殿下心中过意不去,不如便让这位宦官撑伞送老臣等回政事堂,如何”

    小宦官被带下去之后,李隆基身边便只剩下萧江沅一个宦官。听姚元崇这样说,李隆基先是看了萧江沅一眼,笑道:“既然姚相公都开口了,三郎岂有不允之理”说着转头吩咐道,“一会儿,便由你送两位相公回去。”萧江沅自然恭敬应下。

    宋璟道:“姚公与臣匆匆来此,自是有话要对殿下说。不过在说那些之前,臣还有一事想要向殿下进言。”不等李隆基欣然同意,他已经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内宫宦官,最高不过四品,自大唐开国以来,从未有过位高权重之时,今日臣却见到了端倪。”

    宋璟目不斜视,面色淡淡,侃侃而谈道:“眼前这位宦官,臣虽不知其名,亦不知其为人如何能耐几何,但区区少年就位居五品,未免太过儿戏。还望殿下多加注意,汉末之乱始于外戚与权宦,大唐绝不可步之后尘。”

    一番话说完,宋璟又看了看萧江沅,见她面不改色,心下不由一凛——此人非同寻常,才更容易引出祸端。又见她腰板挺直,宋璟只觉分外别扭,不禁挺了挺自己的腰板,让它更直了些。

    姚元崇的表情变了又变。他似在忍笑,又有些无奈,饶有兴趣地看过萧江沅一眼,又抬眸去偷看李隆基的神色。

    早就听闻了宋璟刚直之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他可真不客气,上谏天子,下谏储君,不愧是做监察御史入仕的。听宋璟说的是萧江沅,也不管人家就站在自己面前,说得直截了当毫不留情,李隆基也觉得十分有趣。

    看到萧江沅一副完全没听到的模样,他便更愉悦了:“宋相公说得是,三郎一定注意。”

    宋璟点点头,道:“还有便是,太子殿下虽让臣等重新得以拜相,臣却从不当此事是殿下对臣的恩惠。殿下身为太子,为国举荐臣子理所应当,至于选择臣,自然是殿下觉得臣于国家而言,有助而合适,与私情无关。”

    他还想要说什么,却被姚元崇接过了话头:“当然,殿下开口,自然可以举荐他人,如今却是臣等归来,殿下终究还是帮到了臣



【第七章·人臣风骨应犹在】2
    “这是应该的。”萧江沅笑容不改,“也请两位相公放心,殿下金口玉言,奴婢也没有汉末权宦那样大的志向。”顿了顿,“若没有别的吩咐,奴婢就告退了。”

    姚元崇忽然走近萧江沅,低低地说了一句,见萧江沅脸上并无意外之色,他心中顿时有些不是滋味。难道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自己所言,人家早就注意到了,他本来还想以这句话来回报她昔日绢帕之义,现在看来他还得继续欠着了。

    待萧江沅退下,宋璟才道:“她……到底是谁”

    姚元崇道:“你之前不是奇怪,为什么崔澄澜会突然提起天后的近侍么”

    姚元崇和宋璟之所以选择在宰相会食的期间去往东宫,其实并非是为了李隆基,主要是跟那些人坐在一起吃饭,话不投机,实在不痛快。那些人让自己这么不好受,他们也要让他们难受难受,而离开政事堂之后,想着这时辰除了吃饭似乎没别的好做,他们才去往了东宫。

    太子是必须要拜谢的,早晚不都一样

    若会食之时,崔湜说的都是国家大事,他们姑且也就忍了,毕竟国事为重,可是他竟然开口便是一个趣闻:“诸位这几日可曾听闻一件事那萧江沅……也许是位小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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