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绝唱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蔚微蓝
他昨日忍不住,旁敲侧击问过李隆业,得到的答案竟是——
“我本来气愤得要命,还跟阿兄们抱怨,不知你同我们相王府有什么深仇大恨,竟会给我们惹那么大的麻烦,若不是祖母心慈,真不知会发生什么。大哥最沉得住气,劝我心平气和,切勿冲动行事;二哥紧皱着眉头,连连说你怎么也是这种人;四哥跟我是一样的,只有三哥,起初什么都没说。”
“起初”
“对啊,还是四哥,见一直是我在喋喋不休,可与此事最息息相关的三哥却一直沉默,便主动问他,是否在想计策,好来报复你可你猜,三哥怎么说”
“……怎么说”
“三哥愣了一下,然后轻笑着说,我当年那事又不是鲜为人知,难道阿沅不说,祖母就想不起来他不过一个小小内侍,又才多大,能明白那件事的牵连不过是顺着祖母提起而已,顶多当作一个笑话,逗祖母一笑用的,若真出什么事,也是祖母的意思,跟他有什么关系”
萧江沅十分意外:“临淄王这么说”
“是啊,这完全出乎我意料之外,所以我记得很清楚,一个字都没落下,原封不动告诉你的。后来大哥也劝,说事情就是这样,我们心有余悸便迁怒于你是不对的。我心里虽清楚,可还是有些生你的气,不过后来看你不解释还任劳任怨,便算了。你啊,真是让人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见萧江沅怔怔地不说话,李隆业有些不乐意地道:“不多谢我宽宏大量饶过你”
萧江沅淡淡垂眸一笑:“中山王宽宥之恩,奴婢感激不尽。”
“这还差不多。”李隆业轻哼道,见萧江沅笑过之后,虽一如平时一脸镇定,眼角仍带有一丝忧色,轻叹一声,凑到他耳边,“我悄悄告诉你啊,三哥平日里藏得最深了,鲜少这样情绪外露的,还竟敢在祖母面前也不收敛,肯定有什么目的。他表面上劝我们别怪你,其实心里不一定怎么怪你呢,你要是想把他哄好啊,我还真没什么办法能够帮到你,只能把我知道的全告诉你了。”
所以从今日开始,萧江沅便不理会李隆基了。
李隆业见萧江沅行礼过后,李隆基笑容一僵,心下好笑不已,冲着萧江沅直点头——对对对,就是这样,我三哥这种骄傲又矫情的人,不理他就对了。
李成义对此
【第七章 ·一往情深深几许】2 唐玄宗爱上了一个宦官?
李隆基大脑一片空白,只觉得两个耳朵都热得发烫,心下啐了自己好几口,平时花丛掠过片叶不沾,如今竟在一个小宦官面前连话都说不出来,真是……
萧江沅从未见过李隆基这般反常,有些茫然,疑问道:“大王莫不是不信”
“我信!”李隆基忙道,发觉自己声音大了些,又接着轻声而郑重地说了一句,“我信。”
“既然如此,我已为大王解惑。可眼下我还有一惑,唯有大王能解。”
李隆基定了定神,背过手去:“你且问来。”
萧江沅微笑道:“这个不需要大王说什么,只需恕奴婢无罪便可。”
李隆基似想起了什么,唇角一勾:“依你便是。”
话音未落,便见一纤手轻轻捂上了自己的双眼,带着一股细腻的温热。同时,一阵淡淡的清香拂过鼻息,似空谷中的幽兰,又似池上的芙蕖,细细而轻柔地撩拨着他的鼻尖,也拨动了他的心弦。?少时,萧江沅向来沉静的声音,有些轻快地响起:“果然是你。”
李隆基心下暗叹,果然是被发现了。
温热逐渐离开了自己的双眸,李隆基微微皱眉,适应了阁内的光线后方睁开眼,便见萧江沅抬眸凝视着自己,带着一抹从未见过的鲜活笑意,不知已有多久。他的双眸忽然一亮,带着一抹恍然,映着烛火,迸发出缤纷的色彩。
“那天晚上,不论大王是想看好戏还是如何,我都要多谢大王。”萧江沅在初次看到李隆基的时候,便觉得身形十分熟悉,而在那夜,他只看清过青年禁军的薄唇,今日一验,许多疑惑终于迎刃而解。
见萧江沅不过多时便已恢复如常,李隆基有些失落,却向来会掩藏:“我的确想看看,那晚的祖母会是什么样,我也不知,自己为何会在那种时候还会走出来,大概还是因为,就算我无法真心爱戴她,但她……毕竟是我的亲祖母吧。”顿了顿,他接着道,“我也要感谢你才是,看来你并未把我那晚的事说出去。”
“这件事除了我,连史官都没有注意到,注定它只能继续沉默在过去里,永远都不必让他人知晓。”
李隆基定定地看了萧江沅一眼,竟不知为何想起了祖母的眼神,一时间脑中电光火石,许多事情都串联到一起,汇聚成一种匪夷所思的可能——难不成祖母算计他们常留上阳宫,是为了这个小宦官
七宝阁外,细碎声音不绝于耳。
“他们在说什么听得清么”李隆业攀附在李隆范肩膀上,小声地道。
“根本听不清,不过感觉他们聊得不错,我还从未见阿沅除了祖母之外,对谁这么亲近,竟然伸手去摸三哥的眼睛……”
“你不觉得相比较而言,三哥没躲也没发怒,这才让人匪夷所思么他对三嫂都没这样宠溺过吧”
“你们在做什么”李成器温和的声音低沉响起。
李隆范和李隆业立即跳了起来,赶紧拉着大哥二哥回到芬芳殿去。
“阿沅不对劲!”
“三哥不对劲!”兄弟二人齐声道。
听了李隆范和李隆业七嘴八舌的讲述之后,李成器想了想,温然道:“你们不要多想,徒增烦扰与麻烦。阿沅毕竟是祖母的贴身内侍,在这上阳宫中可谓一言九鼎,连圣人都对他礼待有加,就算他有什么僭越的地方,三郎不看僧面看佛面,还能真冲他发王子的脾气”
李隆范和李隆业愣住了。他们分明不是这么说的,怎么到了大哥这里,萧江沅破天荒的亲近只不过是一时僭越,而三哥那股子宠溺也变成了忍让
李成器的眸光肃了肃:“难道不是么”
李隆范和李隆业忙点头:“是是是!”
“不许再胡言乱语。”
兄弟俩的头耷拉下来:“知道了。”
片刻过后,李隆基走入殿来,看了看道:“四郎五郎这是又闯什么祸了”
李隆业轻哼道:“这次闯祸的可不是我!”
李隆基轻笑道:“那难道是我”
李隆业刚想说什么,见李成器淡淡地看着自己,不觉浑身一抖,抿住嘴巴。李隆基见此景,心中思虑百转,亦转头看向李成器:“大哥可是有事找我”
李成器点了点头,抬步走进内室。李隆基跟了进来:“大哥有事便说吧,三郎听着。”
李成器想了想,犹豫了一下措辞,方道:“我们与阿沅相交,本是因为他在祖母身边侍奉,我们时常来此,总要打好交道,他又本性纯良端正,这才亲近一些。但他毕竟是宦官,外臣与宦官即便相交也不可深交,这是大忌,你当记得。更何况……他还是祖母的面首,不仅仅是一个普通的宦官。”
李隆基怔了一下,恍然笑道:“原来七宝阁外的声音,是他们俩。大哥不会是以为,我与阿沅有什么私情吧”说着便将神龙政变那夜,他与萧江沅的交集,还有方才发生之事告诉了李成器,“我跟他清清白白,哪
【第八章 ·安能辨我是雄雌】1
跟着李显和韦皇后来的,还有李旦、上官婉儿和安乐公主。
上官婉儿此时已晋封为三品婕妤。李显本想着上官婉儿功劳不小,该好好地赏赐,可她是女子,想来想去唯有此法。她当初在天皇宫中任才人之时,因年纪尚小,又时刻跟在武曌身边,且不论天皇对她没有绮念,便是有,她也没有侍寝的机会,可自从晋封婕妤之后,她便堂而皇之地卧上了李显的龙塌。
李显自然不会拒绝,韦皇后也乐见其成——这说明上官婉儿已经把忠心完全交给了自己,有这样一位女宰相在身边襄助,自然好处大于坏处,更何况上官婉儿的背后,还有武三思,那不仅是一个非常值得拉拢的帮手,也是一个妙人。
萧江沅立在武曌身侧,静静地看了一眼上官婉儿,便垂下眸去。她依然喜欢碧色的衣服,却少了从前的淡雅清致,浓墨重彩了许多,眉心也换上了金色的花钿,唯独笑容一如往昔温婉。
上官婉儿也在看着萧江沅。他瘦了一点,却也有几分与从前不一样了,可要说是哪里,她却怎么也琢磨不出。
李显与韦皇后相携坐于武曌左首,言笑晏晏,嘘寒问暖,仿佛曾经的腥风血雨和骨肉仇恨,都从未发生过一般。武曌精神本就稍差,撑着听李显唠叨也就罢了,还得看韦皇后装模作样,耐心实在耗得太快。
韦皇后今日显然精心打扮了而来。头上梳着高髻,顶上簪一朵正红色牡丹,对凤金发梳立于发髻正中,两侧各三支凤凰缠枝纹金簪,并一支下斜的金凤步摇,凤喙中各垂落着三串雪白莹润的珍珠,坠着底部姹紫嫣红的宝石,随呼吸而动,华美异常。裙是姚黄牡丹红底织锦,衣是绛红色的大袖,披帛是赭黄色的,两头各有一片金丝缠枝牡丹,端的是高贵华丽,国母风范。
这女人这样一身坐在这里,又笑得这般灿烂,一看就知道没安好心。武曌听着韦皇后有些刺耳的声音,最后扫一眼韦皇后这一身分明稳重,穿在她身上却显得有些浮夸的大红色,心中可惜了一下那姚黄牡丹,再撑不住,转身背向众人,重新卧下。?韦皇后的话被噎在了嗓子里,失态地咳嗽了几声,双颊微红。一身明黄明媚靓丽的李裹儿登时怒道:“阿耶!”
李显没想到,阿娘连儿媳的这点面子都不给,反应不及地看着女儿,不知该说什么好。还是上官婉儿上前一步拉住李裹儿,柔声道:“公主可是担心,祖母的身子有些不好,这才如此急切地唤圣人”不等李裹儿回答,转头朝韦皇后道,“皇后殿下忙于宫中事,许久未来见陛下,必是孝心所致,心中愧疚,所以才如此急切地与阿家亲近,却忘了陛下身子羸弱,精神不济,能撑这半日已是不易。”
韦皇后定了定神,道:“是儿媳疏忽了,还望阿家宽恕。”
见武曌仍是理都不理,上官婉儿笑道:“陛下从前便是这样,憔悴时的模样,是决计不肯让人看清的。如今年老,更如小儿脾性,也怕圣人忧心,耽误国事,这才自己躲起来。对吧,阿沅”
萧江沅上前行礼道:“上官婕妤说的正是。陛下这几日精神虽差,但身子还好,圣人与皇后不必担心。”
李显点点头,犹豫着道:“阿娘……”
武曌这才应了一声:“我困得紧,忍不住才如此,七郎若没什么重要的事,阿娘就先睡了。”
“是……”李显只得安抚地看向韦皇后,握住妻子的手,见妻子温顺地浅笑摇头,这才安下心来。
上阳宫的主人武曌这便自顾自睡了,留下一群客人大眼瞪小眼,连上官婉儿都有些无所适从,进退两难。萧江沅望了一眼榻上的背影,暗叹一声,朝李显恭敬地道:“启圣人,陛下只是困倦,想稍睡一会儿,并未让圣人离去。”
李显有些明白过来:“那我便等阿娘睡醒再过来。至于眼下……”
萧江沅沉着微笑:“上阳宫已非昨日,便由奴婢引路,圣人观赏一番,如何”
李显自然欣然同意。一行人便在萧江沅的带领下,先踏上谷水虹桥,逛了逛西上阳宫。新栽了牡丹的西上阳宫百花齐放,姚黄魏紫玉板白,各色成荫,竟连皇宫之中也是不及。盛景之下,众人不禁朗然欢悦,心旷神怡,唯独韦皇后被花粉呛得十分不适,裸露的锁骨前胸更冒出了些许红点。
“皇后这是怎么了”李显一脸担忧。
韦皇后烦闷而郁郁的眉头,被夫君的柔声细语揉开了些:“妾无碍,只是有点不透气,肌肤也有些发痒,大抵是这里花太多的缘故。妾真是无福,恐要先行回宫了。”
李显想起萧江沅说的,心知阿娘有事想与自己单独谈,便只好谆谆叮嘱,又让李裹儿陪着一块回去,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自从来到上阳宫,李裹儿就一直在默默找寻萧江沅的身影,看到萧江沅之后,她的目光便很少离开其身上。刚刚见武曌如此不知好歹,她愠怒之余,心里也是有些高兴的,毕竟这老妪确实精神欠佳,只要一死,萧江沅就是她的了。后来看到这满园繁花美不胜收,她又惊又喜,想着武曌不在这里,她想怎样便怎样,便挑了一朵最是娇艳欲滴的粉色牡丹,轻轻摘下,刚想叫萧江沅过来替自己簪上,便听李显急急唤她。
&nbs
【第八章 ·安能辨我是雄雌】2 点击过一千之加更
李隆基双眼微眯:“你再说一次。”
“萧江沅他没长喉结!他是女的!”
芬芳殿一瞬间落针可闻。李隆业终于把想说的说出来了,开始大口地呼吸,好不容易平息下来,便见李隆基抱着双臂,像看一个傻子一样看着自己,登时不乐意起来:“三哥,你不信”
李隆基淡淡地翻了个白眼:“我且问你,萧江沅今年多大”
李隆业一怔:“……我不知道,看他这模样,最多不过十二岁吧。”
“你十二岁的时候长喉结了吗”
“……好像还没有……”李隆业有点反应过来了,不自觉摸了摸自己的颈前。
“所以”?“所以……是我弄错了……”李隆业垂下头。
“而且……”李隆基顿了顿,眸波微漾,“他若是幼年净身,即便来日长大了,也不会生喉结的……”
李隆业奇道:“还有这事”
李隆基想了想,终是认真地点头:“嗯!”
“哦……”李隆业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
回想着方才所见,那人垂眸浅笑立于百花中央,一身小团花浅绯色袍衫毫不逊色,乌丝秀发尽束于头顶,包于墨色幞头之中,发间簪一朵娇粉的牡丹……除了大哥眼光毒辣,一眼看穿假象,只有些意外之色外,谁不在惊讶他竟如此男生女相就连自己,还不是慌了神,险些就要和五郎一样,以为他是女子了还恐他有一日会因五郎口无遮拦暴露,提前帮他……
李隆基心下暗叹——自己何尝不希望他是女子这样一来,不仅李裹儿这个隐患除了,他也能堂堂正正一些,且即便是在祖母身边,要一个宫女也比夺一个宦官好办多了,哪里像现在这样,可望而不可及。
“三哥,三哥”
听五郎叫自己,李隆基立即回过神来:“怎么”
李隆业横了李隆基一眼:“我刚才在说,阿沅现在就这样,以后长开了可怎么办。”
“你这么关心他”李隆基横眉轻哼。
“……三哥,你怎么了我在说笑你都听不出了”李隆业觉得此时的三哥又开始不对劲了,就跟那晚在七宝阁时一样。
李隆基怔了一下,恍然道:“啊,是啊,还好莲花六郎已经死了,不然再过个几年,这宫里还不被他闹翻天”
李隆业深有体会:“张昌宗那个娘娘腔,一脸白粉骑只鹤就以为自己真的登仙了,看哪个郎君不论老少,稍稍接近祖母一点,就阴阳怪气,恨不得扒了人家的皮,阿沅能活到现在真是奇了。”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