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德的预言之千古一帝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醉酬天
潘德的预言之千古一帝 第五十七章 归路绝途(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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弩车发出沉闷的轰鸣,旋杆高速旋转着复位,在刹那间将积蓄多时的扭力尽数倾注到弓弦上的重型弩矢中。一道阴沉的雷霆挣脱了束缚,在身后带起一道烟尘,咆哮着扑向埃修。
好快!
这是埃修脑海中的第一想法。他甚至以为那是地狱修女激射出来的黑键,可声势犹然过之。来不及判断轨迹,狂风激荡之间,弩矢已然伴随着弓弦铮鸣的余音逼至眼前,埃修甚至能够清晰地分辨三棱箭簇上每一个凶险的棱角。这一次风声不再是预警的信号,而是死亡的先兆!狙杀者完美测算了焚野绝强的脚力,他只是砸下木锤,然后埃修便挺着胸膛,恰到好处地在弩矢飞行的路径上迎接。闪避已是奢望,焚野与弩矢间夸张的相对速度抹去了埃修任何辗转腾挪的可能。
只能硬接!
狼斧的重量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成了累赘,唯一来得及动作的、也是距离弩矢最近的是埃修的左手。间不容缓之间,埃修抬手,微曲的五指迅速在弩矢四周就位、扣拢。然而弩矢来势之迅猛、冲力之强劲远超埃修的预想,左手掌心在与箭杆激烈的摩擦中被撕裂,随后从虎口开始,每一根手指之间的指蹼都开始绽裂,愈合,随后再度绽裂。鲜血被两端互相倾轧的暴力冲压成细小的血柱,肆意地迸溅。
埃修终于是没让弩矢挣脱自己的掌控,但是他自己并不好受,巨大的冲撞力量直接将他掀离焚野的马背,重重地摔倒在荒芜的草地上,甚至还翻滚了几圈才完全抵消掉弩矢上附着的冲力。然而焚野并未察觉到自己的骑主已经脱离,或者是刻意地不去察觉,只管一门心思地往前冲。须臾便拉远了距离。
好在这时后方的半群野马也已经赶到,埃修起身,瞅准时机跳上一匹公马,朝焚野发出一声阴沉的唿哨。焚野健硕的身躯一僵,不情不愿地转过头,放慢了速度,等着埃修跳回自己的背脊。
埃修重新回到焚野背上,侧目望向弩车,发现那名中年人并未有重新击发的打算,也不看埃修,只是站在弩车旁沉吟。埃修猛然醒觉到自己左手依然死死攥着弩矢,血迹如同凝固的熔岩,将箭杆与手指牢牢地黏合在一起。左臂软绵绵地垂在身侧,剧痛一阵一阵地起伏,短时间内看来是无法动弹。
这帮伏击者,究竟是什么来路?埃修举起狼斧,犹豫片刻,终究是没有将弩矢的两端斩去。这是他自这场惊险的被截杀中唯一“缴获”的战利品,更是一次寻根溯源的契机。这群雇佣兵不仅针对他进行了严密的战术布置,甚至还能架设起弩车这般威力强悍的攻城武器。背后势力之庞大难以想象。他现下姑且是摆脱了伏兵的纠缠,却开始感觉到头顶始终盘旋着一朵不怀好意的乌云。
……
“只能发射一次啊……”中年人站在弩车旁,无可奈何地摇摇头,他轻敲手中的木锤,弩车立刻散架,复杂精密的机关像是被暴力席卷过一般,严重扭曲变形。中年人蹲下身子,在残骸中仔细地翻检,想找到一个幸存下来的完整零件,但最终还是失望地站起身子。“梅腾海姆劲弩的技术想等比例放大搬上弩车,还是有些难度。好不容易攒下来的弩车,就这么报废了。不过——”他目送着一路狂奔而去的埃修,“至少能威胁到这群人,也就是弩矢的选材太次了,如果是同等规格的‘龙咆’的话——”他转过身,从容地面对着接近这里的迦图骠骑兵,“你现在大概已经把北境新晋男爵的头颅别在腰带上了,至于是当球踢还是跟西海岸的那些海贼一样劈开当碗使都不赖。”
“你没拦住他。”领头的骑手阴恻恻地说。
“你不也是?”中年男子不以为意,“你若是跟得再紧点,他再如何谨慎也很难就这么扬长而去。他被我射下马背时你们甚至还在三十步以外。你自己的嫡系部队没什么损失,我倒是折了半个小队。”他的语气突然尖锐起来,“如果你主子对北部草原的控制真的有他自以为那么强的话,巴兰杜克根本就不可能安然无恙地走进我的埋伏圈——甚至走不出迦图草原。也许你主子目前仍然是迦图草原上数一数二的大军阀,但是这种情况又能持续多久?那位神秘金主现在可是跟扎卡尔打得火热。”
“你想说什么?”
“学会承认自己的失败。这次杀不掉,下次再杀不就行了?死了一个儿子,再生一个不就行了?堂堂大军阀,难道只能找母马发泄?他如果还是没法管理好自己的情绪与理智,建议你找机会做了他,自己取而代之。说不定那位神秘金主会重新光顾北部草原。当然了,如果需要人手的话,可以雇佣我与我的手下,保证手脚干净利落。”男子丝毫不理会骑手愈发阴森的注视,“如果没什么事,请回吧。艾瓦索德堡的斥候应该注意到这里的动静了,我现在还不想跟瑞文斯顿的正规军正面冲突,所以到时候可能会帮着他们揍你,别让场面太难堪,多不好。哦哟,”男子瞥了眼骑手身后的迦图骠骑,笑出声,“这里应该不会有其他人懂通用语吧?”
“操心你自己的事情吧。”骑手硬邦邦地撂下一句话,调转马头,领着骠骑兵扬长而去。中年人收起自己脸上虚伪的笑容,冷漠地注视着马蹄扬起的纷乱烟尘渐行渐远。
“迦图人,比起迷雾山里的蛮子,也没好到哪里去。无非是更会骑马射箭而已。”他啐了一口,打了个手势,立刻有几名雇佣兵牵着一匹战马走上前,将缰绳交到男子手里后,开始收拾弩车的残骸,还有一名雇佣兵则是摸出一卷空白的羊皮纸与羽毛笔,恭谨地立在男子身侧。
男子轻轻拍打着马背,亲昵地抚摸它的鬃毛,同时清了清嗓子:“试验模型一号使用记录:收效欠佳,不过潜力可期。仿自梅腾海姆的技术仍有改进的空间。接下来应该考虑的是减轻增压机关对弩车总体结构的负担,或者选用更强固的材料制作零件。记下来没?”
雇佣兵点头,待羊皮纸上墨水干透,小心翼翼地卷起来收好。男子满意地点点头,翻身上马,往内海的方向疾驰而去。“埃修·巴兰杜克!下次再见面,你的命,与你的马,以及你那虚妄的头衔,都将归属于我!”
潘德的预言之千古一帝 第五十八章 归路绝途(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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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过边境以后,埃修再没有遭遇到截杀,因而他得以顺利地穿越克洛维斯侯爵管辖的艾瓦索德平原。此处是北境与迦图草原的缓冲区间,亦是瑞文斯顿除了使落半岛以外唯一的产粮地。只有由于迦图人这个擅长游击搅扰的恶邻在侧,规模不算很大,因此构成主要为步兵与步弓手的守备部队也能堪堪看护周全。
然而一直到走出艾瓦索德平原,埃修的左臂依旧没有好转的迹象。通过不时起伏的强烈阵痛,埃修能感知到这一肢体依旧与身躯存在牢固紧密的完整联系,从肩膀开始,一直到手指末端的每一根肌腱都死死地绞缠,将接住弩矢那一极尽惨烈的瞬间长久地定格,埃修任何驱使的念头都难以渗透那些绷紧的神经。这种伤势虽然不至于威胁生命,但却大大地折损了埃修的战斗力。他无法拉弓,挥动狼斧时亦会被不平衡的身躯所影响。若是前方再遇到一个精心设计的埋伏圈,唯一能帮埃修脱困的大概只能是脚力强劲的焚野。
于是埃修进一步地加强了自己的警惕性,昼夜都强迫自己保持清醒,留心大路上每一个路过的行人与商队。仿佛在左臂内扎根的痛楚让埃修的心情分外恶劣,也为他审视的眼神平添几分阴沉。偶尔会有一些不长眼的剪径劫匪拦截埃修,这些人自然成了埃修撒气的对象,下场极惨,基本没有人留下全尸。
唯一能让埃修感到有所宽慰的是,自己从迦图草原带回来的野马体质足以耐受北境的严寒。无论是成年的公马还是正在发育的马驹,渡过凝霜桥后,行走在冰天雪地之间也不见什么负面反应,甚至还因为新奇陌生的环境而表现得相当亢奋。前往波因布鲁时,埃修与他的马群极其引人注目。就算是对马匹一窍不通的行人,也会震惊于焚野那魁伟非凡的体格。尽管其野性已经被埃修蹂躏过,但眼神偶尔的顾盼依然能够惊吓到往来商队的驮马。不乏识货的行商向埃修询价,更不乏见埃修势单力薄,想强买强卖者。
埃修并未诉诸武力,而是搬出了布罗谢特。如是倒也屡试不爽地打发了不少人——在波因布鲁附近做生意的,可以不知道管辖此地的领主姓甚名谁,但黑矛骑士团大团长的名号必然是如雷贯耳,毕竟不是随便一家骑士团的大团长都愿意以堪比银湖镇雇佣兵的低廉价格将自家的扈从小队的出租给商队做护卫的。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会被布罗谢特的名头吓退,尤其是当相关的传言如波纹般扩散开以后。在距离波因布鲁约莫还有两公里时,埃修在大路上被一群人迎面截住了。清一色的重甲骑兵,胸甲上纹着暗蓝色的龙爪纹章,但仔细看会发现那并非刻画的图案,而是精致的贴花。
“这是王立学院院长布罗谢特预定的马匹。”埃修环顾一圈,心知这阵仗肯定不是来迎接自己的,条件反射般,已经重复过若干次的说辞便机械地自他嘴唇里翻滚出来,与此同时,埃修的手已经不着痕迹地落在了腰间的斧柄上。
“我知道,”为首的骑士不耐烦地打断了埃修,他戴着龙骑士标志性的覆面头盔,看不到脸,只有飞扬跋扈的语气从中飘出来,“那老家伙要这么多马干什么,你那三匹成年的公马,还有你胯下的这一匹大的,一匹一万第纳尔。剩下两匹母的小的你送到波因布鲁交差。”他从怀里摸索出一块色泽浑浊的金条,丢到焚野脚下,“这权且当做订金,剩下的先欠着。我给你写一张欠条,之后你到瑞恩的龙骑士驻地,跟主管报我的名字拿钱。”他用口音浓重的通用语哇啦哇啦地说完,打了个手势,几名骑兵便上前,似乎是要强行牵走马匹。
埃修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反应,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做派的贵族子弟。此人的气质,谈吐,以及这种拦路强买强卖的行为未免过于烂俗,想必随便一本骑士小说里大概都能寻出若干此人的翻版。如果可以的话,埃修当然不愿理会这名贵族子弟的纠缠,想个办法扬长而去。但是问题在于,埃修一个人突出包围固然轻而易举,但身后的五匹野马势必会落入对方手中,这是埃修绝对不可能接受的后果。他还指望着靠这五匹野马从布罗谢特身上狠赚一笔。
那么选项似乎只剩下正面冲突了,但对方似乎有龙骑士团的背景,因此埃修很难保证如果两方发生冲突,面对这些似乎训练有素的重甲骑兵,以他左臂的伤情,想要克制地留手比较困难,很难确定自己不会失手砍死一个两个的。到那时恐怕会引发极其复杂的连锁反应。
要不……就在这里把他们全部杀了吧——不,得想个办法勾引他们偏离大路,不能有目击者,也不能留下活口。埃修阴冷地看着那几名朝自己接近的骑兵,手指不住地在斧柄上跳动。这时左臂的阵痛又开始发作了,埃修烦躁地握紧了斧柄,正准备抽出来掀开最近一人的脑壳时——
“欢迎回到北境,巴兰杜克男爵,”又一队骑兵呼啸而至,胸甲上三根黑色长矛交错排列,是正儿八经的骑士纹章。为首的骑士一马当先,直接撞开包围圈,一直到埃修近前才勒住马,而后在马背上毕恭毕敬地朝埃修行礼。骑士摘下头盔,露出一张让埃修倍感亲切的面孔——那是布罗谢特的左右手,黑矛骑士团的代理团长达哈尔大尉。
“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埃修松了一口气,也松开了狼斧。
达哈尔先是向焚野投以惊叹的一瞥:“骑着这匹神骏在雪原上行走,相关的流言早已经如风一般席卷到波因布鲁来了。院长觉得那应该是你,便派我沿着道路迎接。当然了,”达哈尔大尉朝加斯托夫笑了一下,“院长也让我帮忙向加斯托夫子爵捎个话,问问您为何要擅自离开学院。作为龙骑士学院的交流士官,如此表率很难服众。”
“达哈尔,你少管我的闲事。”加斯托夫态度恶劣地说。他挥了挥手,示意自己的护卫撤下,又看向埃修,扬起下巴。“原来你就是那个靠杀迷雾山蛮子上位的男爵,那应该向我行礼问好。王立学院也有礼仪课,能教你如何将尾巴摇得好看些。达哈尔先前就为你做了一次表率,你得向他学习。”
“是吗?”埃修面无表情,“原来是子爵加斯托夫大人,失敬失敬,我还以为是伪装成骑士团扈从的雪原强盗,差点就把您跟您的随从全宰了。达哈尔大尉某种程度是救了您一命,您要不要也向他摇摇尾巴?”
“哈!”加斯托夫夸张地笑了一声,“王立学院应该给你发一个说笑话的石珠子。”他原本已经调转马头,在听到埃修的回应后又转过来,拦住埃修,“不过就算是笑话,我也不会就此忽视其中的指控与威胁。道歉,巴兰杜克。”
“我如果不呢?”
“那就跟我走一趟瑞恩吧,在领主法庭上好好说道说道。”加斯托夫说,“巴兰杜克,你指控一名子爵为强盗,且在言辞中流露谋害其性命的意图。我想你会打破潘德史上最快被削爵的记录的。”
“为什么要去瑞恩?”达哈尔大尉说,“波因布鲁也有领主法庭。”
“因为他威胁的是瑞恩的子爵,而不是波因布鲁的子爵。”加斯托夫说。
“但是此处归属于波因布鲁,按照瑞文斯顿律法,你如果要指控巴兰杜克男爵犯有以上的罪行,需要提交给波因布鲁的领主法庭审理。”达哈尔大尉说,他做个手势,黑矛骑士立刻上前,“而且请不要忘记,您现在的主要身份是王立学院的学员,我想亚历克西斯公爵已经告诉过您了。”
“呵……”加斯托夫冷漠地嗤笑一声,“布罗谢特的狗彼此爱护,真是令我感动。算了,跟你在这里扯皮没什么意思。我们走!”他狠狠踢了下马腹,带着自己的随从朝波因布鲁的方向扬长而去。
潘德的预言之千古一帝 第五十九章 归路绝途(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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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加斯托夫,什么来头?”埃修低头看了地面一眼,那块色泽浑浊的金条孤零零地躺在雪地里。尽管成色/肉眼可见的低劣,但在经济普遍困顿拮据的北境,就算是领受一堡之地的伯爵都未必有财力随身揣着一块或是更多当做交易的零用,然后还能在不欢而散以后满不在乎地丢弃。
“加斯托夫·雪博恩是亚历克西斯公爵在第二次龙狮战役期间收养的孩子,但是不曾用心管教,因此逐渐成长为一个不折不扣的纨绔,在龙骑士学院也是恶名昭著。巴兰杜克阁下,您没必要跟他置气,尽管加斯托夫并不具备继承权,但是亚历克西斯公爵护短的性格并不会因为疏离的血缘而在他身上打折扣。因此诸多伯爵都不愿意得罪加斯托夫,但也不会刻意地讨好他。”达哈尔拨转马头,示意埃修跟在自己身后,“每年开春时,王立学院与龙骑士学院都会派遣学员进行交流活动,加斯托夫正是今年负责带队的士官。不过那些包围你的并非严格意义上的龙骑士,而是从属于骑士团的扈从军,不过被加斯托夫用自己的特权超规格地武装起来,充当自己的护卫。不过想来亚历克西斯公爵再怎么纵容自己的养子,也不会轻易地让他私自调配本就稀缺的战马。不然加斯托夫也不会在听说了关于您的传言以后便火急火燎地出城。原本应该是吉格过来找你,但是院长担心以吉格那老实的性子,要是被加斯托夫三言两语撩/拨得火气上来没准会把他揍一顿,到时更不好收场。幸好我动作也比较快,不然您大概已经砍翻一个人了。”达哈尔大尉摇了摇头,“巴兰杜克阁下,作为北境新晋的男爵,以前那用武力解决一切问题的思维方式还是要收敛一些为好。不过话说回来,您的迦图之行,似乎收获颇丰啊,只是——”达哈尔的视线落到埃修那以极不自然的姿态下垂的左臂,“发生了什么?如果我没看错,那应该是一根弩车专用的弩矢,迦图人现在已经会用攻城武器了吗?”
“比较复杂,不好解释。”埃修说,“原本会带回来更多马匹,但回来的途中折损了不少。”
“真是太可惜了。”达哈尔说,“更可惜的是以骑士团的预算,院长大概只会购置一匹公马作为种/马——确认一下,它们应该都没被阉/割过吧?”达哈尔在马背上折下身子,往后面几匹公马的胯/下投以快速的一瞥,有些讶异地抬起头,“我听说迦图人只会交易被阉/割过后的战马。”
“这一批是例外,严格意义上讲也并非是交易所得。”埃修回答,“我误打误撞介入了扎卡尔与朱达之间的争马传统,这些姑且算是扎卡尔给我的谢礼,或者是酬劳。”
“扎卡尔居然会愿意让你参加他们争马的传统……真是让人意外。我不止一次听说过那位特立独行的迦图军阀是如何的开明,如今看来那些传闻并非什么虚言。”达哈尔摇了摇头,“可惜了,瑞文斯顿的邻居是朱达那个老疯子,因为儿子莫名其妙地死在这里便迁怒于北境,搞得我们现在不单要提防北方山脉里的蛮子,还得留神南方草原里的马匪。如果扎卡尔的地盘跟朱达互换,学者们想必很乐意深入草原探索那里独特的地理气候,而且北境也能早点从战马/交易中分一杯羹。”
言语间,波因布鲁已经近在咫尺。但是出乎埃修与达哈尔意料的是,加斯托夫居然就等在城门口,甚至布罗谢特也在场,装束除却一贯的白色学士长袍以外,还在外披了一件漆黑的、由渡鸦羽毛编织而成的斗篷,双肩处用金线绣着一对沉肃的天秤。达哈尔心里“咯噔”一下——那是领主法庭仲裁官的装束。
“院长。”达哈尔翻身下马,带着疑虑朝布罗谢特行礼致意。他知道仲裁官是布罗谢特在波因布鲁挂名的众多头衔之一,但达哈尔印象中很少见到布罗谢特披上这件斗篷行使权威——院长一般不会轻易插手波因布鲁的内务。
布罗谢特点点头,看向加斯托夫:“加斯托夫·雪博恩·亚历克西斯子爵,你确定要指控男爵埃修·巴兰杜克非法盗窃并占有了你的财产吗?”
“正是,我相信他随身持有一块属于我的金条。”加斯托夫抱着双臂说,“那是我无意在路上遗失的,后来回去找已经不见了。仔细想来,这位曾与我同行、又中途折返一段时间的新晋男爵嫌疑最大”
“男爵,”布罗谢特先是看了焚野好一会,然后才将视线对准埃修,“面对指控,你有什么要申诉的吗?”
“我在路上从未见过这位——呃,子爵。实际上,我跟他是第一次见面。”埃修跳下马背,摊开手——他倒是想来着,但是左臂并不能动弹,“我也从未见到过什么金条。在遇到达哈尔大尉之前,除了半路上窜出一群野狗跟着我狂吠了一段时间以外,我都是独行。”
好家伙。达哈尔哭笑不得。加斯托夫信口开河也就算了,没想到巴兰杜克也丝毫不落下风,言语间还尽是针锋相对。看起来自己之前的告诫是被这位男爵当做耳旁风了。
布罗谢特眨了眨眼,两颊的肌肉微微抖动起来,有那么一瞬间他脸上那故作严肃的姿态几乎就要被难以自禁上扬的嘴角割裂,但很快又恢复平静。“很好,男爵,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没有。”
“加斯托夫子爵,”布罗谢特转向加斯托夫,“巴兰杜克男爵认为在此刻之前,他与你素未谋面。你们二人各自的证言存在冲突,无法对照。”
“那就搜个身。搜出来定罪,搜不出来拉倒。”加斯托夫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难道我们要在这里按照程序一言一语地废话半天吗?”
“我拒绝。”埃修斩钉截铁。
“巴兰杜克男爵,根据瑞文斯顿律法,由于你的爵位低于你的指控者,因此你无法拒绝这一要求。”布罗谢特说。
埃修皱了皱眉:“如果是律法规定,那我会遵守。但是——”埃修的话语戛然而止,他左臂的伤势又开始发作了。这次的痛楚来得格外强烈,连带着让人难以忍受的眩晕感,似乎有千万根针在那僵死的肢体中巡游、翻覆。足足数秒后埃修才恢复了言语的能力,“但是,如果搜不出来的话,指控者是否应该为他的轻率付出相应的代价?”
“按照律法,”布罗谢特沉思片刻,“受指控者的名誉会获得恢复,同时可以获得相应的经济补偿。如果你真的不曾持有加斯托夫子爵的金条,那么作为虚假指控的发起者,他该给你一块金条。”
“行了行了,律法普及时间到此结束。金条我已经准备好了,如果没搜出来你就拿走。”加斯托夫又从怀里摸出一块金条扔在雪地里,成色比先前那块还要驳杂。虽然埃修多少已经有所察觉,但是一见到加斯托夫这副态度,他完全可以确定此人自始至终都是在找茬而已。
这时加斯托夫已经走近了埃修——他并未让随从代劳,而是亲自上前。他先是围着埃修转了几圈,而后猛然抬起埃修的左臂,然后粗暴地左右摇摆起来,另一只手同时沿着肩膀往下揉捏、敲打。先前的痛楚还未来得及彻底消散便又在加斯托夫一系列被坚硬手甲加持过的蛮横动作下再度爆发,而且这次来势更为猛烈,埃修虽然已经做好了自己伤臂会被对方拿来做文章的心理准备,提前紧咬住牙关,但还是不由自主地倒抽了一口断断续续的冷气。尽管他以无与伦比的意志力克制住痛呼的冲动,但脸部抽搐的肌肉,盘踞在喉咙间若有若无的细微呻/吟都将他的痛苦真实地出卖给了加斯托夫。后者扬起得意而轻蔑的冷笑,放下埃修的左臂,后退一步,脸上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你们几个,上来,把这家伙的裤子扒了,给我"仔仔细细"地找那块金条。”他对自己的随从说。
达哈尔不忿地上前,刚踏出一步便被布罗谢特拦住了:“没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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