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德的预言之千古一帝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醉酬天
“你这也算休息吗?”埃修叹了口气,“强行翻译那些符文集反而比手术还要消耗精力吧?”在露西安娜反驳前,他伸出右手,将桌上的刀片与镊子拢到自己这一侧。“接下来我主刀,你打下手总可以吧。”
“你行不行?”露西安娜看了埃修一眼,她话音未落,埃修已经切开了自己的手臂,然后手掌一翻,镊子已然在手。在清醒的状态下旁观了这么久手术,埃修多少也摸到了一些诀窍,只是他操控镊子的动作笨拙且粗暴,创口中不时溅出细小的血柱,还伴随着让人毛骨悚然的、磕碰骨头的声音。埃修的神色也并不轻松,冒失行事的代价是更为猛烈的痛楚,以及大规模的出血。甚至在切口愈合时,皮下便出现了深色的淤青。露西安娜在一边看得心惊胆战,终于忍不住抓住埃修的手腕,强行中止了他名为手术,实为自残的行为:“你这样下去只会让伤势进一步恶化!”
“那你休息好了吗?”埃修看了她一眼。
露西安娜反应过来,恼火地质问:“你故意的?”
“并不是,如果你一门心思地想要跟那本诗集较劲,我就只能自己进行手术。”埃修将刀片递到露西安娜面前,“那么,再确认一次,你休息好了吗?”
“好了!”露西安娜赌气般地大声说。她原本想把书推到一旁,但是看了看鲜血淋漓的桌面,迟疑一会还是插回了书架。“你负责切口,我负责修复里面的肌腱。”
“可以。”
于是手术重新回到正轨。随着冰冷的金属在肌腱与韧带之间拨弄,将那些错位的结构一一矫正,知觉丝丝缕缕地回归埃修的手臂。他已经开始感觉到自己长时间僵死的肌肉正在逐渐恢复舒张的能力。血液重新痛快地奔流,酥麻而瘙痒的热流沿着血管扩散。
“巴兰杜克,”小臂的修复工作基本完成,埃修换了新的刀片,只等露西安娜在肘关节收尾后便割开大臂,蓦然一个尖锐的问题便从对方嘴里抛出来,“如果日后你真的会如同马迪甘预言那般,统一整个潘德,那么你会报复我的国家吗?”
“你的国家?”埃修抬起头,看了露西安娜一眼,想起来她是帝国人,“这种时间上与空间上都很遥远的问题,当下的回答毫无意义地可言。先把手术完成。”
“不行,我需要知道你现在的想法,这很重要。”露西安娜倔强地说。
“如果你坚持的话。”埃修无所谓地耸了耸自己的半边肩膀,“在马略的授意下,在雅诺斯的旧潘德贵族皆被暗影军团屠杀——其中就包括我的父亲。如果不是因为那个酒鬼,我只会以一名角斗奴隶的身份,在大角斗场中进行无止尽的血腥表演,以此娱乐你们,至死方休。有这样的经历,复仇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但你肯定不会这么做。”露西安娜幽幽地说。她并未看埃修,但是语气非常笃定,“因为你是预言之子。”
“这其中并不存在任何必然的联系。”埃修皱了皱眉,他从来都不喜欢与露西安娜交谈。从两人在门德尔松山脉相遇开始,露西安娜似乎总是能洞见他的想法,而且她从未有尊重他人隐私的自觉
“存在。”露西安娜平静地反驳,“不然你不会遵循马迪甘中的预言,横跨整个潘德来到北境,而该是找机会潜回帝国,对皇帝与执政官展开接连的刺杀以宣泄自己复仇的怒焰。”
“我更倾向于率领一支军队踏平帝国全境。”
“如果动机只是出于复仇,那你现在应该为白银王座上的乌尔里克五世效命。赤色雄狮一直是帝国的宿敌。”露西安娜将自己的镊子从埃修的肘关节中拔出来,“但是你并没有这么做,反而在布伦努斯公爵凯旋的晚宴上,当他的面前刺杀了奈德·格雷兹。马迪甘是这么形容的,‘狂徒之刀’——把你的肱二头肌切开。”
刀锋只是悬停在半空,露西安娜感觉到危险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她拂开额前被汗浸湿的发绺,昂起脑袋与埃修对视:“埃修·巴兰杜克,我现在告诉你,我的全名是露西安娜·贾斯特斯·杜克斯,我的父亲是帝国的律法执政官贝伦斯·贾斯特斯·杜克斯,参与制定了针对旧潘德贵族的法规《排夷七条》。你父亲的死他也有责任。你现在会怎么做?割开我的喉咙吗?或者找个机会把我拿下当人质?”
“然后面对暴怒的布罗谢特?”埃修收回视线,对露西安娜挑衅无动于衷,刀锋落下,干净利落地切开大臂,血肉朝两边翻开,“贾斯特斯小姐,你不在帝国当你的掌上明珠,反而与我一样,不远万里横跨潘德,来到这苦寒之地,那么你的动机是什么?”
露西安娜眨了眨眼:“你是在用问题回答问题?”
“人都有各自追求的目标。你既然一定想知道我的,也许应该先从分享你的开始?”
潘德的预言之千古一帝 第六十四章 暗潮间奏(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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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以答案换取答案?好像在门德尔松山脉我们也曾进行过类似的谈话。但确实是一个公平的要求。”露西安娜脸上突然浮起一丝红晕,她先前还咄咄逼人,现在居然扭捏地避开了埃修的注视,眼神开始在屋子的各个角落翻飞。
“你是在害羞吗?”埃修问。
“对啊!”露西安娜用镊子狠狠地挑开一条错位的肌腱,将其归位,“开诚布公,袒露心扉,那是我的密友或是未来的情人才会有的待遇!巴兰杜克,我跟你的关系还没亲密到那种地步!”
“彼此彼此,贾斯特斯小姐。你既然会这么说,那就该知道自己先前的问题该有多么唐突失礼。”
“所以你之前不停地搪塞我,也是因为害羞吗?”露西安娜歪了歪头,狡黠地笑了笑。
“只是因为抗拒。”埃修回答。
“没有区别,都是自我防卫机制的表现方式而已——总之,如果你真的想知道我来到北境的原因,告诉你也无妨。只是作为交换,你的回答也该有对等的分量。”露西安娜停下手里的动作,将镊子放到一边,揉了揉自己的脸。手放下时,眉宇间已经是一副郑重其事的表情,但眼神深处还是有些许难掩的羞赧。她缓缓靠在椅子上,空灵的视线从天花板上漫无边际地洒落,很快她全身心地沉浸入回忆,开始了自己的叙述:
“在伊索斯,不乏有追求者想讨好我,想借机与我的执政官父亲攀上关系,但无一不是徒劳而返。他们绞尽脑汁作地情诗在我看来乏味至极,辞藻背后是肤浅的思想,浮夸、庸俗到了极点。对这些所谓的‘作品’,我回以犀利而激烈的抨击。他们觉得我是在折辱他们的智慧——如果他们但凡有那么一点,就该把精力放在钻研军事理论上而不是企图用一些拙劣的暧昧言语与名媛勾勾搭搭。后者同样看不惯我,也许是嫉妒我父亲对我的宽容与放纵,不让我受贵族交际礼仪课程的荼毒;又或许只是因为我准确地指出了她们爱不释手的情书出自我曾经哪一位具体的追求者之手。很快,我发现自己被刻意地排挤在贵族的交际圈外。但被孤立不代表就能获得清静。我享有的一切自由皆来自于我父亲的权威,但他不可能长久地、无条件地庇护我,一位妙龄适婚的少女始终是家族相当宝贵的政治筹码。终有一天我会易手,名字后被冠以陌生的姓氏,就像无知的收藏家给自己的藏品打上烙印那样。巴兰杜克,你见过哪个角斗士,甘心在大角斗场中以奴隶的身份厮杀至死么?”
埃修摇了摇头。
“所以出逃自然便成了一个理所当然的选择,波因布鲁的王立学院则是理所当然的目的地。在潘德王国分崩离析的那几个世纪,被流放的学者聚集在此处,延续、完善、传承自己的研究。跟学者相处,我会很自在——而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好了!”露西安娜直起身,快活地拍了拍自己的手,以响亮的掌声为自己漫长的倾吐划上欣欣自喜的句点,“这就是一个帝国贵族小姐为何离家出走的心路历程。该轮到你了。”
埃修只是看着露西安娜,一言不发。
“干嘛,你不会是想反悔吧?”露西安娜跟他对视了一会,突然心虚地移开视线,“我可说得都是实话。”
“但不是全部。”埃修说,“你省略了一些至关重要的节点,将动机简化得过于单纯。不过我不会去追问,而这就是我跟你不同的地方了,贾斯特斯小姐。我会尊重你不愿意吐露的隐秘。”
“看来你脑子里也不全是发达的肌肉,不过我可不会因此感到感激,此外,那也是你的损失。”露西安娜哼了一声,拿起镊子,在埃修的左臂上方比划了两下,“接下来到你回答我的问题了。还有,把这里割个口子。”
“向帝国复仇对我而言毫无意义,现在是,将来也是,我不会让自己被仇恨裹挟进无止尽循环的怪圈中。”埃修的回答跟他下刀一般干净利落,“我有更重要的目标去达成。”
“仅此而已?然后呢?”露西安娜的手一抖,不慎挑断了一根血管,“我之前可是絮絮叨叨了一大段淑女的深闺心事,为表诚意,你是不是也该铺垫一段复仇者的心路历程?”
“这同样也是我跟你不同之处,贾斯特斯小姐。我不会酝酿情绪,因此也不会被其左右。”埃修低头看了眼正在喷血的伤口,抬起手压住大臂,“你不打算处理下吗?”
露西安娜气急败坏地咕哝了几句,她用的是口音非常重的帝国方言,埃修听不懂,但想来不是什么好话。随后她不再吭声,只是埋头跟埃修的伤臂较劲,不过埃修还是能从镊子起落的节奏与力度中感受到对方深深的怨气。不过埃修心情倒很愉快,这场言辞交互的攻坚战最终是他占据了上风,坚壁清垒,不留破绽,甚至可以说是大获全胜——如果露西安娜没有拿他的伤臂出气的话。
“你下手能不能轻一点?”埃修忍不住打破了来之不易的清静。他的左臂基本上已经完全恢复了知觉,只有部分肌肉还有残余明显的僵硬感,而露西安娜正是在那里大做文章。她已经不满足用一个镊子去拨弄了,而是两手齐齐上阵,双管齐下,在肌腱与血管之中翻翻拣拣,时不时还敲打臂骨两下。这些操作对于自己伤臂的修复有无效果埃修无从得知,但加剧的痛楚却是他能鲜明感受到的。
“怎么?院长举荐的硬汉连这点皮肉之苦都受不了吗?”露西安娜并未正眼看埃修,只是挖苦了一句。
“不,你应该知道手术差不多已经进入收尾阶段了,你如果这么大大咧咧的话,”埃修耐着性子解释,“很容易出现——”
话音未落,露西安娜的两根镊子发出“喀啦”一声响动,不知道磕碰到了什么位置,埃修的手臂弯曲着从桌面弹起,差点就要砸到露西安娜的脸上。埃修一脚蹬在地上,将自己连同座椅从书桌旁推开,于是那条手臂只是将将地贴着露西安娜的前额飞起,抡出一个不伦不类的弧度后在最高点颓然坠落。
“就很容易出现这样的意外事故,”埃修将自己的左臂压回桌面,后者仍在不停地扭动着,看起来像是一条被斩首的蟒蛇,“不是每次我都能及时跟上自己无意识的条件反射的。”说完,埃修晃了晃脑袋,试图驱散脑子里的眩晕感。骤然的应激反应消耗了他在长途跋涉后本就不多的精力。在把座椅搬回书桌的时候,他的手指一直在颤抖。
“……对不起。”露西安娜理了理自己被撩散的刘海,弱弱地说。她不再搞报复性的小动作,于是最后阶段的修复进度非常迅速,很快那些绷紧的肌肉、暴起的青筋都平复到放松的状态,只是因为无必要的失血过多,整条手臂都显得有些苍白。而也许是出于同样的原因,埃修的痊愈能力亦出现了显著的下降,最后的几道刀口始终没能愈合。布罗谢特并没有考量到这点,因此也没准备缝合伤口用的阵线,露西安娜手忙脚乱地一顿找了一阵,最后只能撕下自己学士袍的衣角替埃修简易地包扎起来。
“谢了。”埃修满意地活动了两下肩膀,他终于不再是一个残缺的健全者,而是意识上与生理上皆回归完人。“如臂指使”。这个冒然而不恰当的想法让他有些啼笑皆非,但也侧面说明了手术很成功——尽管出了这么多幺蛾子。
“手术结束,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露西安娜草草地整理了一下桌面,随口问了一句,却发现埃修已经趴在桌子上,发出平稳却沉重的呼吸声,赫然是睡了过去。尽管是在沉睡,但埃修的面部表情也是绷紧的,沉肃的,但眉宇间隐隐然藏着一丝含蓄的、放松的笑意,这让他看起来平和了不少。
露西安娜自己也很疲乏,但她鬼使神差地把自己的椅子挪到了埃修一侧。她枕着自己的双臂,以平等的高度注视埃修的睡颜。
“你真是一个无趣的人,巴兰杜克,”在眼皮挣扎着合拢前,露西安娜以自己都听不太清的声音嘟囔着说,“可谁让你是马迪甘的预言之子呢?虽然不太乐意承认,但你的的确确是我不远万里前来北境的动机。”
潘德的预言之千古一帝 第六十五章 暗潮间奏(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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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罗谢特推开门的时候,埃修正站在书架前,漫不经心地翻阅那本《艾拉克莱诗歌集录其三——游吟者的辉煌与落魄》,泛黄的书页在他手中快速而无声地翻动,古奥的字符被连贯成立体的结构。露西安娜伏在书桌上,头枕着垫起来的双臂,睡得很沉。
出来。布罗谢特以眼神示意埃修,待埃修走出门以后轻手轻脚地把门带上,压低了声音开口:“手术既然完成了,还赖在这里干嘛?难道还要我给你管饭不成?”
“加斯托夫那边处理的情况怎么样?”埃修反问,“而且我现在是王立学院的学员,不待在学院,难道每天都要在波因布鲁与伊斯摩罗拉之间往返吗?”
“那是该你自己解决的问题,”布罗谢特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你又不是学者,学院没有义务帮一位男爵处理食宿这些杂事。至于加斯托夫则根本不需要你操心,这里是波因布鲁,不是瑞恩,颐指气使的只能是我而不是他。现在谈正事,你从迦图草原上带回了八匹骏马,包括你的坐骑在内,四头公马,一头母马,一头马驹,经过黑矛骑士团内的驯马师鉴定,其血统都能归入‘战兽’的行列。按照我们先前的约定,一公一母,三万第纳尔。此外,你从迦图草原带回一批血统优良的战马一事,要不了几天就会传遍北境。先想好怎么应付那些闻风而动的买家吧——尤其是此地的领主小阿尔德玛,他很早就想把波因布鲁守备军发展成骑射部队,以增强机动力,但北境的马种委实太次了,根本无法荷载那帮重甲罐头进行持久作战,他确实很需要一匹血统优良的种马配种,能凑齐一对最好,不过呢,”布罗谢特得意地抚摸自己的胡须,“唯一的成年母马已经归属于黑矛骑士团了,剩下那头小马驹想要配种至少得等一年。”
埃修快速地盘算片刻。不算焚野的话,他本该从草原中带出十二匹野马,然而在边境的一场伏击后,仅剩下五匹野马与他抵达了波因布鲁,委实可以说是损失惨重。至于这些野马的归宿埃修已经有了大概的打算,伊斯摩罗拉现有的资源供养不起这么多金贵的祖宗,只能全部转手出去。
“一匹公马与一匹马驹,我打算捐赠给凛鸦城。剩下两匹公马拍卖竞价,所得部分折算成物资,部分折算成军备。”
“嚯,看来你脑子里也不全是萨里昂商人的那套生意经,还是说你终于学会了阿谀奉承?纵观北境历史——不,哪怕是潘德帝国从成立至分崩离析至今,都不曾有一位男爵出手如此阔绰豪气。”布罗谢特毫不客气地讽刺了几句,“这些事情你跟我说没用,自己差人去办。”
“我哪里有人?”埃修摊开手,“一成佣金。”
布罗谢特盯了他一会:“王立学院不差那点第纳尔。这样,你帮我做一件事——不要立刻摆出一副臭脸,不会是什么过分的要求。”
“具体是什么?”埃修问。
这时几名学者走过门庭,向布罗谢特行礼致意。老人警觉地将快要出口的话语收了回去,敷衍地朝他们颔首。待到打发这些学者以后,他环顾庭院一圈,确定一时半会不会有人经过。这才看回埃修:“盖尔博德·伊凡勒斯,你对这个名字有没有印象?”
“伊凡勒斯子爵的儿子?以前见过几面。”埃修皱眉,不知道布罗谢特用意何在。
“他的父亲打发他来这里,说是进修——不过据我的观察,应该是流放更贴切一些。明明也是一位有领地的男爵,但是却没有随从随行,起居都是自己一个人打理,也不与其他人来往书信。有时候看见他,总以为是看见一座游弋的孤岛。”
“说重点,你想让我做什么,把这座孤岛拉回陆地?”
“没那个必要,行为处事比盖尔博德更孤僻的,学院中大有人在,我不会干涉。但那些人都是学者,每天就是在图书馆与自己的居室之间单调地往返,不会像盖尔博德那样,频繁地出城,而且大多是在深夜或者是凌晨——就算是出城打猎,时间点的选择未免也过于糟糕。”
“所以你觉得他很可疑,”埃修顺着布罗谢特的话整理思路,“想让我去刺探他的行踪?”
“从目前的迹象上来看,还不至于让我升起疑心,不过你这么理解我也不会否认。毕竟格雷戈里四世的独子,北境王室的继承人普鲁托尔目前由我监护,神经再怎么绷紧都不为过。”布罗谢特说,“其实我是想让吉格去的,毕竟一开始向我汇报盖尔博德深夜出城的人是他,但我担心他会搞砸。你帮我搞清楚那个年轻人在背地里折腾些什么,我就指派一位精于商贾的学者,他是待价而沽的专家,知道最大化利益——当然他要价很夸张,像战马这种高价值货物,他一经手就得收取四成的佣金。如此一来,还算是你占了便宜。”
“我宁可付佣金,”埃修无奈地叹了口气,“但我似乎没有选择的权力。这件事需要大量的时间与精力,不可能立即出结果。”
“这有什么关系?”布罗谢特耸了耸肩,“大不了款项我先扣在这里。更何况你现在最不缺的就是时间——除非你告诉我你已经完成了所有的理论学习。如果你需要处理领地那边的事务,可以指派信使或是渡鸦——你现在就可以写封信通知他们你已经回到北境。还有疑议没有?”
埃修摇了摇头。
“那该干嘛干嘛去吧,男爵。”布罗谢特立刻不耐烦地朝埃修挥了挥手,回到自己的居所,推开门看了一眼又阖上,“还是说你要在这里当门卫?替我守在这里一直到露娜醒来?”
埃修没理会布罗谢特,转过身准备离去。“慢着,”布罗谢特喊住了他,“礼仪方面的事情我向来无所谓,但其他贵族可不会苟同,告退时不敬军礼对他们而言是莫大的冒犯,一旦斤斤计较起来,一位男爵也吃不消。记住这点。”
“明白……”埃修平端右手,拇指从左往右划过眉心,“那么我先告辞了……呃,院长。”
潘德的预言之千古一帝 第六十六章 暗潮间奏(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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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修走出王立学院,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无从判断具体的时刻。极度的严寒已经将昼夜分化成毫无缓冲的两极,时间并不是在流逝,而是在白与黑的交替中跃迁。但埃修知道自己迫切地需要休息、进食,当下的要务便是在城中找一处可供栖身的场所。
埃修在原地站了一会,肩膀突然被人从后方撞了一下。“抱歉。”对方敷衍地说了一句,脚步不停,行色匆匆。惊鸿的一瞥间,埃修已经看清了此人的面目,记忆中行将模糊的印象重新清晰起来,那正是布罗谢特要求他监视的对象,伊凡勒斯家族的继承人,在王立学院中巡弋的孤岛,盖尔博德男爵。不过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因此没能认出埃修,只是朝下城区的方向走去。
埃修没有迟疑,立刻跟了上去。
两人在下城区一番兜兜转转,盖尔博德似乎没有什么反侦查的意识,始终没有察觉到自己身后缀着一名跟踪者。最后埃修被领到了一家很不起眼的旅店前,盖尔博德推开歪歪斜斜的门板,径直走了进去。
埃修没有立刻从阴影中现身,而是抬眼观望四周,并未发现潜伏的暗哨,于是悄悄地接近旅店,绕到一处并不显眼的角落,隔着一块接近腐朽的薄木板,屏息倾听里面的动静。他自己的名字先传入耳中:
“巴兰杜克已经回到了波因布鲁,还把加斯托夫狠狠揍了一顿。”那是盖尔博德在说话,“他是一名很强的战力,如果能争取到他的支持——”
“人尽皆知的事情,你为什么要专程来汇报?”有人不耐烦地打断了他,“我们已经研讨过了,巴兰杜克并不适合拉拢。他可是深得格雷戈里四世的器重,才受封为男爵便受到邀请与王室成员共进午餐,甚至替代瑟坦达一路将王子普鲁托尔一路护送至波因布鲁。别说揍了加斯托夫一顿,就算是失手把那纨绔弄残废了,不光光是举荐他的布罗谢特,凛鸦城那边也会袒护他。更何况,得罪加斯托夫并不意味着得罪瑞恩公爵。你不会连这点都不明白吧?”
“我当然清楚,但是我另有看法。”盖尔博德沉默片刻后,回答,“巴兰杜克受封前,他只是一介在银湖镇厮混的雇佣兵。我与他接洽过,忠诚与荣誉对那种出身的人而言不过是能换算成第纳尔的计量单位而已,国王能不遗余力地拉拢他,我们也可以。”
“呵,没想到你这么‘了解’他,了解‘那种人’。那么我倒想请教,要付出什么代价才能收买一位与猛犬相匹敌的雇佣兵呢?”那人讥笑了一句,“王室那边出手可是非常大方的,不惜欠下巨款也要展露诚意。巴兰杜克如果真是一副见钱眼开的雇佣兵做派,他一旦坐地起价,那说不准就是一场旷日持久的第纳尔拉锯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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