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德的预言之千古一帝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醉酬天
埃修夹了夹马腹,示意焚野在自己再次改变主意前快速离开。萤火与奥登堡的影子淡入埃修身后浓郁的黑暗中。埃修没有让焚野立时返回依斯摩罗拉,而是暂时放任后者在雪原上漫无目的地驰骋。而埃修则凭借自己高超的马术在焚野宽阔的背脊上躺倒,闭上眼,让冷寂的月光平息自己心中那些躁动不安的尖刀。
……
一场大雪在后半夜时分悄无声息地笼罩了依斯摩罗拉,无时无刻不在呼啸的凛风裹挟了冰晶狂乱碰撞的声音,更显凶暴,但只有少数人因此失眠,北境的居民早已经习惯了如此嘈杂的夜晚,甚至视之为天然的安眠曲。
在风雪最烈的时候,一个雪人一声不吭地推开工坊的门,径直走到炉火前半蹲下来。赫菲斯托瞥了一眼,继续专心致志与子弹模具较劲。片刻之后,雪人缓缓地抖擞身体,积雪的囚笼随着他细微的动作四分五裂,被解放出来的囚徒赫然是埃修。
“回来了?”赫菲斯托平淡地问了一句,“我还以为你已经跟大部队干上了。”
“很想这么做,但是有风险。”埃修搬了张凳子坐下,目不转睛地注视老人手上的动作,“大部队驻扎在奥登堡那里,规模在一千五百人左右。”
“真是看得起你。”赫菲斯托耸了耸肩,这个数字似乎并未对他造成任何冲击,苍老的眉宇间依旧一片风轻云淡,“那么你选好在那伏击这一千五百人了吗?”
“没有合适的地形。”
赫菲斯托无声地笑笑:“那男爵阁下不会真的打算让依斯摩罗拉这百来号守军去跟对面硬碰硬吧?”
埃修并未回答,只是说:“依斯摩罗拉目前的防御工事需要往西方向平移五百米,具体结构要仿照波因布鲁的多层船型瓮城。”
赫菲斯托皱了皱眉,不再摆弄子弹模具,闭上眼开始推算:“如果男爵你确定那支大部队眼下仍驻扎在奥登堡,那时间上或许来得及实现这个构想。不过现有的冰砖想要搭建出像是波因布鲁那样复杂的瓮城远远不够,更何况冰的强固程度远不及岩石。我可以让村民将冰墙垒出较难攀越的高度,但这不会阻碍他们强行砸开一条坦途。”
“我会负责提供冰砖。最快需要多久才能完成?”
“三个白昼的时间。”赫菲斯托立刻回答,“一千五百人的军队行军速度非常慢,更何况奥登堡与依斯摩罗拉之间并没有修建道路,大部队需要徒步跋涉莽莽雪原,至少需要整整四天才能抵达这里。时间非常充裕。”老人看了眼已经起身的埃修,又补充了一句:“充裕到你没必要现在就冒着大雪出去,你可以等明天冰流冻得更坚实再去。”
埃修身子顿了顿,又坐了下来。他沉默了片刻,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为什么会是我?”
“什么意思?”
“您的成就足以改写潘德的战争史,”埃修指了指自己背在身后的火枪,“如此卓绝的武器一旦开始在战场上显露声威,这片大陆的每一个角落都会为止震动。任何势力都会将您同时列入拉拢名单与暗杀名单中。您完全拥有选择合作对象的自由,但为什么是我?”
“你还算有点自知之明。”赫菲斯托笑了笑,“老头子我没办法咯,伊凡勒斯指名道姓地要我跟着你做事,他是芬布雷堡的领主,我是芬布雷堡的工匠长,违抗命令的话免不要被穿小鞋。”
“伊凡勒斯子爵这时候可能已经死了。”埃修说,“更何况没有领主的任命是无期限的。”
“他肯定死了。”赫菲斯托面无表情地说,“那老顽固如果不死,这内战也打不起来。厄休拉需要伊凡勒斯家族,却未必需要法尔肯·伊凡勒斯。而且你说得很对,世界上没有什么无期限的任命。再忠实的奴仆也不会一直躬着腰。”
“那您——”
“因为这是我自己的决定。”赫菲斯托看了埃修一眼,“我虽然对布罗谢特建立的神学体系不感兴趣,但是对潘德神话传说的了解并不会比他逊色。”
埃修怔了怔,哑然失笑:“原来您也知道?”
“每一个王立学院的学者都关注过马迪甘,以及马迪甘的预言之子。”赫菲斯托说,“我并没有选择你,巴兰杜克男爵,我只是选择了马迪甘的预言之子而已。”
潘德的预言之千古一帝 第九十八章 铳之炎(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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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您觉得我目前表现如何?”埃修随口问。
“君王当然只能与其他的君王比较,所以在我的参考系中,你的竞争对手有三位,分别是卡瓦拉大帝、阿尔弗雷德大公以及帝国皇帝奥萨。很遗憾,与他们相比,你在各方面都是不及格——武力不在比较范围之列。而就算是将参考标准降低到领主的水平,你的得分仍旧惨不忍睹——虽然很多领主或许还不如你,至少你亲自主持过依斯摩罗拉的地方法庭并仲裁纠纷。”赫菲斯托一板一眼地回答,“巴兰杜克,与你的同龄人比起来,你的做派过于老成,然而相较于真正的长者,在行为处事时又不免暴露自己匮乏时间沉积的智慧;性格过于沉郁,封闭心扉并不会对你寻找志同道合的追随者起到任何帮助;思考方式过于被动,依斯摩罗拉是你的领地,我本该只是你手下的工匠长,但从来到这里开始,我参与村庄事务比你这个领主还要积极,从经济规划的完善、律法系统的建立再到如今战略战术的运筹,我所做出的贡献早已经远远超出了一名工匠长的范畴。你应该是一个事必躬亲的决策者而不是一个只会点头吭声的甩手领主。换句话说,巴兰杜克你过早地具备了君王片面的风范,却缺乏君王所有的品格。你如果以为征伐潘德时遇到的对手都跟我或是布罗谢特一样,听到预言之子的名头以及印证身份的事迹就会纳头便拜的话,那这个预言之子谁都来做都可以,秩序女神不可能以如此轻慢的态度指定自己的代言人。”
“我从未如此认为过,”埃修肃然回答,“哪怕我如今接受了这个预言之子的头衔,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会心安理得地享受随之而来的一切红利或是特权。这个名号对我而言曾经是命运的枷锁——如今依然也是,唯一的区别是我不再对此感到抗拒,而是主动选择了担负这一枷锁——以及相应的责任。无论是您、伊凡勒斯子爵亦或是布罗谢特,为我提供的任何帮助都是在让这个枷锁更为沉重。面对如此压力,任谁都会感到压力与惶恐不安。”
“你想说不包括你在内?”
“不,包括我在内。”埃修认真地说,“创造历史的预言之子最终却湮灭在历史中,仅仅只是这个想法就足以让我感到惶恐了。”
“看不出来你脸皮还这么薄。”赫菲斯托耸了耸肩,“巴兰杜克,我有必要提醒你,我可不是什么知心老爷爷,你可以去外面找棵中空的龙牙松倾吐这些有的没的想法。老头子我现在还愿意耐着性子陪你在依斯摩罗拉折腾自己所剩不多的光阴,而不是一走了之另谋高就的原因只有一个,同时也是你相比卡瓦拉、阿尔弗雷德以及奥萨唯一具有的优势,那就是你是个年轻人,时间赋予你了充裕的成长空间,历史对你毫无刻板的印象。没有人生来注定是君王。卡瓦拉在大陆上开始自己的征伐前不过是温德霍姆潘德家族的浪子,他在你的年纪甚至还没有一支像模像样的私属部队。此外,我得承认,你作为一名决策者也没有愚蠢到不可救药的地步。至少你今晚没有贸然对奥登堡的部队发动草率的袭击,而是在侦查完情况后便选择返回,这很好,说明你的思考方式开始向一位领袖靠拢,而不再是一个徒有武力的莽夫。不过,想要实实在在地担负起‘预言之子’这个头衔——按你的说法,这副命运的枷锁,你目前,至少,你得想办法解决掉奥登堡那支一千五百人的军队,不然不仅仅是你,老头子我自己都要湮灭在历史中了。”赫菲斯托的目光落向埃修背后那汇集自己毕生心血的造物,一瞬间表情中闪过莫名的悲怆,“我无所谓个人的生死,但绝不会容忍自己的发明成为陪葬品。”
“那现在轮到我成为知心小娃娃了?”埃修笑了笑,说,“我可以帮您再找一棵中空的龙牙松。”
“嘁!”赫菲斯托又恢复了一贯的冷淡,冲埃修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顺便一把抄起自己手边的子弹劈头盖脸地砸过去,“雪停了,你该干嘛干嘛去吧。”
......
三天时间一晃而过。赫菲斯托的计算秉承了北地学者实事求是的严密精准,没有任何夸大或是保留,自那晚长谈后夕阳第三次沉入迷雾山脉时,依斯摩罗拉的西侧赫然立起一座坚冰构筑的复杂工事,封冻大半年的冰流因此提前数个月进入了碎冰激荡的汛期,若干来不及养出油膘的寒鱼极大地充填了依斯摩罗拉的粮仓。
在凿穿了冰流后,埃修独自承担了日常的巡逻任务,因为只有他才能在离依斯摩罗拉足够远的地方巡逻,并且在发现敌情后凭借焚野卓绝的脚力第一时间赶回来布置防线。但第四天第五天过去了,举目可及的地平线一片安静,没有任何不和谐的波动。第六天时,就连普鲁托尔都开始质疑自己这个王储的身份在北境内战中究竟有没有想象中那般举足轻重。而就在第七天的正午时分,依斯摩罗拉的所有人都听到了西方天际传来一声隐约的震雷,那是约定的信号,多诺万立即开始有条不紊地布置防线,派发武器,以捉襟见肘的兵力最大限度地填充防御工事的火力强度。顷刻间,一道赤色的云已经自雷声的方向急奔出来,在横穿雪原时卷起大蓬的雪尘。埃修在冰墙前急刹,**被他以紧张的姿态握持在手中,身上还带有若有若无的硝烟味。
全副武装的多诺万穿过工事,将身后的长弓解下,连同腰间的几大袋箭矢递给埃修,同时打了个手势,示意一切已经安排完毕。随后他并没有立刻返回自己的战斗岗位,视线不住地往埃修身后张望。
“你还待在这里作甚?”埃修问他,“我可不记得布置防线时,工事最前方除我以外还有其他人。作为依斯摩罗拉的军事主官,你应该在后方督战,维持士气。”
多诺万嫌弃地撇了撇嘴:“得了吧,你我都知道这督战官的位置还有这大费周章的防御工事都是个幌子,依斯摩罗拉唯一的防线从始至终只有你一人。我只是想看看潘德千人以上规模军队的军容如何。”他变戏法般从腰后摸出一个黄铜打磨的望远镜,“咔哒”一声抖开,端到眼前对准地平线的方向,耐心地等待起来。
“自便。”埃修耸了耸肩,翻身下马,将箭矢一一插在身周的雪地里。**子弹终究有限,因此弓与箭仍然是不可或缺的远程打击手段。多诺万递给他的长弓是赫菲斯托仿照瑞文斯顿游侠团制式长弓临时赶工制作出来的简陋成品,在射程与威力方面皆差强人意。工匠长原本的计划是以波因布鲁守备军的铁胎弓为蓝本,再为埃修量身打造一把狙击能力不逊色**、甚至犹有过之的长弓——那是赫菲斯托自一部古老神话中获得的灵感,其上用夸张的语言描述了伟岸的巨人手持超重型弓箭猎杀飞龙的场景,波因布鲁守备军的武器与其压箱底的箭矢“龙咆”同样脱胎于这一传说。不过这一想法被赫菲斯托自己打消了,一来依斯摩罗拉的金属冶炼能力相当有限,已有的材料强度能不能满足要求另说,储量也只够打造一杆**;二来那种规格的长弓就算打造出来,普通的箭矢也绝难承受开弓时高强度的张力,在离弦前就会四分五裂,而配套的箭矢打造成本只会远远超出**子弹,如此更是得不偿失。波因布鲁守备军自己都不会轻易动用“龙咆”,因为回收起来费时费力。相比起来,游侠团的长弓就成为物美价廉的选择。
“来了!”多诺万精神一振,下意识地往前踏了几步。埃修顺着他视线的方向望去,隐约能看见在天地之间漫长起伏的地平线上出现了厚重的一横,而后在雪原上铺展,如同行军的蚁群。一杆旗帜摇摇晃晃地立在上方。在发现敌情鸣枪示警后,埃修第一时间凭借焚野的卓绝的脚力大胆进行了抵进侦查,因此他已经知道上面的图案是什么,也清楚了谁负责指挥这支部队。
“是阿尔德玛家族的冰山悬崖。”多诺万放下望远镜说。
埃修有些意外:“想不到你还会认北境贵族的纹章,不过严格意义上来说那应该叫‘极冰之崖’。”
多诺万耸了耸肩:“通过《潘德志》做了些功课。在潘德混饭吃,总该有些基本的眼力劲。叫什么无所谓,是那个意思就行。”他又举起望远镜,端详了没几秒就放下来,对着雪地夸张地啐了一口:“就这?我训练的家猪都能比他们的前锋更整齐。看这阵势,这一千五百人基本都是从正规军的预备部队里抽调出来的,算不上主力——你自己看看。”
“他们舍不得把主力浪费在依斯摩罗拉这里,不然内战还怎么打?”埃修从多诺万手里接过望远镜,跳上焚野马背,稍微调整焦距后,终于将对面的军队尽收眼底。确实如多诺万所说,前沿部队在雪原上切出的锋线很难用严整去形容,步兵与射手的阵型似乎随时处在脱节的边缘。尽管规模庞大,却不具有十分的军威。
“领主阁下,”多诺万在一旁说,“如果你真的具备潘德大陆这边所谓超一流武者的水准,那么对方再多一千五百人,依斯摩罗拉也是胜券在握。”
潘德的预言之千古一帝 第九十九章 铳之炎(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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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这么说?”埃修跳下马背,一边舒展筋骨一边问。
“士气是他们的致命弱点。”多诺万笃定地回答,“杀散一支正规军的士气其实并不比凿穿他们的阵型轻松多少,但是如果对象换成预备部队却截然不同。而就我至今在潘德的见闻与观察而言,瑞文斯顿的预备役战斗素质相当糟糕。萨里昂与菲尔兹威的预备役制度同时受到帝国与我家乡的影响,已经相对完善,他们的预备部队由退伍老兵以及受过长期军事训练的民兵组成,动员令一经发出,只要武装到位,短时间内就能形成一股不容小觑的战斗力,一旦常备军蒙受惨重损失,也可以通过预备役快速填补人力,再次投身战场。相比之下,瑞文斯顿的预备役制度就粗糙得不忍直视,或者说瑞文斯顿根本不存在正儿八经的预备部队,我听说瑞文斯顿领主的预备役部队名册里永远包含了自己领地里的全部子民——老弱病残也不例外。这就导致了瑞文斯顿临时征兆的预备部队从纪律性到战斗力,再到士气的强固程度,是全方面的惨不忍睹。北境的吟游诗人脑子里也不知道抽了哪根筋,竟然美其名曰‘全民皆兵’。”多诺万又用力地啐了一口,“不就是穷,负担不起维持预备役的开支么?”
“我大概明白你意思了。”埃修想了想,“我不需要全部干掉这一千五百人,只要干净利落地宰掉一两百人他们就会自行溃败。”
“我开始觉得领主你可能确实有一名超一流武者的本事了。”多诺万朝埃修挑起大拇指,“我原本只想说七八十人的。但前提是这一千五百人的注意力完全放在你身上,如此士气垮塌起来最有效率,但若是对面分成多股部队进攻,依斯摩罗拉的压力仍然很大。我如果是那一头的指挥官,我或许可以分出一千人把你围住,随便你杀,剩下的五百人依然可以轻松踏平防线——但如果你能迅速凿穿阵型的话驰援本阵的话,又另当别论。”
“听起来的确是胜券在握的样子。”埃修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言语间,那杆极冰之崖旗已经逼近到了一个岌岌可危的距离,骑着骏马的斥候已经发现了坚冰构建的工事以及工事前的埃修与多诺万,有几个胆子大的想抵进侦查具体情况,但他们错误地估计了埃修手中那张长弓的射程以及埃修本人的爆发力。埃修从脚下的雪地中抄起几根箭,数个大幅度的箭步之后,斥候们自以为的安全位置顷刻间沦为无从躲避的死地。埃修接连张弓搭箭,在那几人反应过来调转马头前将他们一一射杀,随后再急奔回原位,步伐连贯成兔起鹘落的一瞬,其他斥候都以为自己看到了一个在雪原上闪动的鬼影,以至于同袍突兀从马背上栽倒的尸体都宛如幻象般不真实。
“我觉得你本可以趁势追击,直冲本阵,”多诺万装模作样地鼓了几下掌,“若是生擒了对方的指挥官,那这一仗还没开始就可以宣告结束了。”
埃修没吭声,他有这个想法,但并未付诸行动,孤身硬闯一支千人部队的阵线终究过于鲁莽,更何况对方不可能不会对此作出针对性的布置。表面上看去,这支队伍由克里诺·阿尔德玛那个毫无骨气的蠢货指挥,但谁知道那杆极冰之崖旗下会不会另有其人?对埃修威胁最大的无疑是铁熊道格拉斯,但北境就猛犬与铁熊两名超一流武者,在内战中需要相互制衡;其次则是伊丝黛尔,尽管个人武力不及埃修,但如果是她在那杆旗下,也许等待埃修的还有一队重甲强弓的波因布鲁守备军——考虑到对方迟缓的行军速度,可能性并不低,上次那轮几乎置埃修于死地的密集齐射着实给他留下了极深的阴影。埃修现在还不知道为了露西安娜,伊丝黛尔目前正跟他处于同一战线。
“你该回到战斗岗位了。”埃修对多诺万说,同时拍了拍焚野,示意后者暂时藏身到工事之后。多诺万隐晦地指了指埃修的腰间。埃修这才想起来多诺万的望远镜被自己无意识地挂在了腰间,不过他并没有立刻归还的打算,只是做了个“执行命令”的手势。多诺万知道自己暂时是要不回这个望远镜了,悻悻地转身撤入工事。
埃修摘下身后的火枪,试探着用左手把望远镜固定在枪身上,不断地调整位置,很快就达到了埃修预想中的效果:望远镜顺利地起到了辅助瞄准的作用,视野被放大过若干倍后,只要把握镜头与枪口位置的相对关系,远距离定位目标变得极其轻松。埃修先通过枪口自带的准星确定了那根旗杆的位置,还摸清了掌旗手深浅不一的步伐规律。在望远镜中反复对照校正数次后,埃修扣响了扳机。巨大的轰鸣中,旗杆应声断折。埃修则退了数步,单臂击发的后坐力之强,让自己抵着枪托的肩膀都隐隐作痛,埃修猜测自己的皮下出现了一大块转瞬即逝的淤青。
“脑子挺灵光的。”赫菲斯托站在望楼上,微微颔首。要不是时间实在紧迫,工匠长其实是有能力为那杆火枪再加装一个望远瞄具——原型正被他端在手里,但还没来得及设计刻度,以及在构造上做些符合人体工学的改良。不过既然埃修能自己琢磨出门道,赫菲斯托倒也乐得清闲。老人施施然抬起视线,将镜头对准远处的军队:“现在让我来看一看,赫菲斯托的造物引发了什么反响……”
阿尔德玛公爵转过头,惊怒交加。断折的旗杆不偏不倚地砸到了他的左肩,险些将他从马背上砸下去。旗帜被风倒卷着扑上来,一时间他的整张脸都被粗糙的布料包裹、摩擦。阿尔德玛恼羞成怒地扯开旗帜,他的掌旗手不知所措地看着手中断折的木棍,鲜血从他双手迸裂的虎口间涌出,慢慢地浸满了整张手掌。骚动在本就算不上齐整的队伍中蔓延开来,所有人是先看到军旗断折,然后才听到那一声响亮的轰鸣,像是天穹之上的雷震,又像是地层之下的叱喝。
那是什么武器?阿尔德玛公爵龇牙咧嘴地揉着肩膀,同时庆幸自己没有跌下马,要不然这支临时征召起来的军队大概会立即作鸟兽散,先前那几个屁滚尿流爬回来,在汇报时连话都难以讲清楚的斥候造成的影响已经够恶劣的了。阿尔德玛公爵原本想带上自己身经百战的私属部队直接踏平依斯摩罗拉,但是他悲哀地发现自己一手带出来的军队指挥权不知何时已经旁落,鲍里斯在没有通知自己的情况下已经将波因布鲁的常备正规军——连同波因布鲁守备军在内——全部调往前线驰援正在与亚历克西斯公爵接战的阿拉里克公爵。可按常理来讲,拥有超一流武者铁熊道格拉斯的阿拉里克公爵在正面战场上应该是所向披靡。阿尔德玛公爵向鲍里斯询问前线的具体战况,后者却只是轻飘飘地说:“你没必要知道,王储跟巴兰杜克才是你现在该操心的事项。”那一刻阿尔德玛公爵就明白,他已经被非公开、非正式地摘除出了利益集团,在这场内战中连一口热汤都喝不到了——想要挽救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尽快从巴兰杜克手中夺回王储普鲁托尔,那样他还有些许的可能投身前线。
阿尔德玛公爵很不想动用波因布鲁的预备役,因为他知道这支名义上的军队各项条件究竟有多糟糕——哪怕有阿拉里克公爵扶持,波因布鲁的财政状况依然只够维持常备部队的战斗力,这是由多方面原因所决定的,黑矛骑士团的补助本身就是一笔不小的支出,而波因布鲁公爵对这支栖息在自己领地上的精锐武装没有任何的指挥权;重甲强弓的波因布鲁守备军每年的装备维护费与军费同样会吃掉一大笔税款,波因布鲁虽然穷,但是每一名波因布鲁守备军的薪俸甚至比瑞恩的龙骑士队长还要高——如果不是这样,单靠被选入守备军的殊荣并不会让人长久地镇守在这边陲的城镇。此消彼长之下,留给预备部队的费用基本没有多少,波因布鲁也不像申德弗,坐拥使落半岛的大片不冻原,能以半农半兵的方式维持预备役。波因布鲁的预备役从来没有组织过像样的训练,如果不是瑞文斯顿每年都会从国库里发放预备役补助,阿尔德玛公爵都有心将其解散,一了百了。率领这群不伦不类的军士穿越雪原简直是折磨,因为兰马洛克不在身边,很多事情都需要他亲自过问,自从他继承公爵头衔以来,这还是第一次与军队底层如此近距离地接触了,行军数天后,阿尔德玛已经有心力交瘁的感觉。
不过这支预备役也不是用来对付巴兰杜克的。阿尔德玛公爵见识过埃修可怕的身手,也因此下意识地将这北境这名新晋的男爵与猛犬以及铁熊相提并论。他没指望自己麾下这一千五百人能给一名超一流武者造成多少麻烦,如果是一千五百名死士或许还有戏,一千五百名杂牌军的话,刚一接触便会肝胆俱裂地溃逃。鲍里斯其实早为阿尔德玛公爵准备好了杀手锏,而这一千五百人正是这杀手锏的掩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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