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堂缘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明明蓉
我应该尽快离开,返回水阁。
这么晚了,孤男寡女在这观鹤台,即使清清白白,也要避开瓜田李下之嫌,才能免了众人悠悠之口麻烦呢。
看他一眼,转身朝台阶走去。
“拿来!”身后传来清越的声音。
我不解的回头,“什么”
“我的玉坠儿。”
“原来……”,我本想说原来那是你的,话到嘴边却咽了下去,顽皮之心大起,这人既然不承认是姚学士的家人,墨棣是吧,害我摔那么重。那玉坠,我就不想痛痛快快的还了。看这人似乎万事皆不挂心、遗世独立的样子还能不能维持了。
不过,刚刚说他是姚府的人,似乎便没能维持那冰块脸呢。
我暗暗笑了。
“原来你叫墨棣啊,什么玉坠儿呢不曾见呢。”
见他要开口说话,竖起葱白似的食指左右晃动几下,“这样与你在此地,若是被人看见,很是不好。容小女告退。”
也不管他还想如何,径自转身微微提起裙角,很快拾级而下,沿着湖边疾步回了水阁。
珠儿已经回来,回禀说皇后已经遣了小内监明日一早出宫去萧王府,约莫中午就能将衣物直接带回来送至水阁。
希望赤芙能明白我的意思,想法子将哥哥的消息递了进来。
晚间照旧在东次间歇下了。因着我说窗户透风的厉害,兰馥她们白日里已经拿纸张将缝隙糊上了。感觉上暖和不少。
白日里起稿甚为费神,我很快便睡熟了。
晚上似乎下起了雨。窗户悉悉索索的响个不停。我却困得厉害,依旧沉沉睡着。
第二日清晨,兰馥忽然在西次间尖叫起来,我这才悠悠醒转,听她叫的惶急,连忙起身披了小袄,扬声问道:“何事惊慌”
第六十三章 昌若
“那倒不曾听说。”珠儿想一想,又补上一句:“不过王府的人说捎带了一封信来,估摸着是放在包袱里的。”
我笑了:“甚好。”
到东次间一看,确实很大一个包裹。
从一堆衣物下面取出信,展开看去,只有两句前人的边塞诗在上头:白日登山望烽火,黄昏饮马傍交河。
我心中咯噔一下:兄长到底还是去了北边战场。
收拾了衣物,我便到书案前准备快些画画,也不知萧王带兵到了哪里可有与厥族军碰面昌若哥哥能不能托了霍长风统领对哥哥多些照顾呢暗道早些画完了,早些回府去。这些事情,在宫中实在是鞭长莫及。
却霍然发现,昨日起好的小稿上被人泼了墨汁,已是不能用了。
珠儿和兰馥过来瞧了,唬得齐齐跪下道:“婢子们不知。婢子们并不曾靠近书案。”
按捺住心中气恼,让珠儿收拾了。咬牙开始重新起稿。
手中不停,线条很快在纸上流淌出来。
心中疑惑不已:这分明是昨夜潜入水阁的人的手笔。只是,墨棣那人犯不着在我的线描稿上如此行事。难道,昨夜另有其人
想着这种可能性,背上不由一阵寒战。
我甫入宫闱,得罪的人实在有限。那便只能是淑妃那里的缘故了。若果真如此,可要如何应对这次得手,同样会有下次、下下次。
刚刚倒是急躁了些,或许误会了那名叫墨棣的男子也不一定了。都说居移体养移气,到萧王府这些日子,已经被宠得受不了委屈、沉不住气了么
午膳后又接着画了近两个时辰。揉揉有些酸痛的颈项,见外面天气很好,秋日暖阳洒在湖面,波光潋滟,不由信步走了出去。
然而刚出水阁十丈余,迎面见着两个男子从含章殿的方向过来了。当前一人着明黄袍子,正是太子。我下意识想要躲避开。
然而,落后一步之遥的着石青袍子的男子,是昌若!
我一时有些进退两难,犹豫之间两人已行至眼前。
太子停下脚步,狭长的凤眸冷眼看来。
收敛了心神,款款拜了下去:“见过太子殿下。”
“本宫就说怎么如此眼熟呢原来是本宫的好六弟放在心窝的人儿啊。”太子语气嘲讽。阴冷眸光在我脸上刮过,“本宫总觉得你有些像阴姬。或者,我们以前见过”
我心中一窒,太子认得姐姐,而我们姐妹有四五分相像。
面上不动声色的笑道:“太子殿下贵人多忘事,可不是在重阳宴见过的么。”也不知道如此装糊涂可行得通。
太子抿紧了嘴唇并未做声,只眼睛定定的看着我。过了须臾,忽然抬袖抚上我的脸。
我大惊失色,后退数步跪了下来。
太子并未继续相逼,盯着我方才站立的位置,神情呆怔。
我见太子未注意我,抬头看向昌若。
果然,一如幼时,我一个眼神昌若便知道我心中所想所求。
“殿下,太傅还等着呢。”依然是那般云淡风轻的语气举止,眼中的心疼和一丝若有若无的恨意却飞快的闪过。
我默然低头。
太子回过神来,见我依旧垂首跪着,不发一言拂袖而去。
昌若亦跟着去了。
我方缓缓站了起来。
看着昌若远去的背影,心中千般滋味,却难以言说无法理清。
扭头见湖中枯荷萧瑟,有风穿行其间。更添悲凉,遂转身回了水阁。
到了夜里,干脆让兰馥和珠儿两个丫头把寝具也都搬到了东次间。三人住在一间屋里。昨夜的那人要是真再来,也能相互有个照应。
又嘱咐两人轮班值夜,防备再有人潜入毁了画稿。才略略放心,睡了过
第六十四章 遇险
我蜷缩在榻上,听北风将窗棂摇的咣当作响。室内放着两个炭盆还是如同冰窖一般。
然而还是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喂,凶丫头,醒醒!”
好似有人踢开了中屋的门,冲了进来将我抱入怀中掐我人中。
是在唤我吗然而我却张不开眼睛,头痛欲裂。声音倒是一字不落的在耳中回旋。
“我不叫丫头,我叫顾明琰啊!”我喃喃低语,“为什么喊我凶丫头。”
似乎又是皇后娘娘来了,在问我什么,然而我却无法应答。
我想说我的画如何了很是费了些功夫,千万别损坏了。我想问皇后萧王的队伍现在可平安,有没有新的战报回来,可是却仍旧没法子张口。
不知过了多久,我醒来时候室外是黢黑的,室内燃着蜡烛。我艰难的转头看去,一名侍女守在床前,头一点一点的正打着盹儿。
遂开口唤人。却发现喉咙疼的厉害,声音亦粗嘎难听。然而那名侍女很快便惊醒,见我醒了很是高兴。马上起身端了一盏温水给我。我正觉得喉咙处好似干涸的已经裂了口子的旱地,接过温水便大口大口的吞了下去。
这才看向她:“我在哪儿”
那侍女二十来岁,闻言笑吟吟道:“昭训在皇后娘娘偏殿的厢房里。婢子是芷兰。”
“珠儿和兰馥呢”
“她们也中了碳毒,皇后打发她们休养着。”
中了碳毒么原来如此。
“她二人有无大碍”
芷兰安抚道:“娘娘已经让请了女医去看过,休养几日当可恢复。昭训这边儿是皇后娘娘亲自看着太医院盛副使号完脉开了方子。盛副使说昭训除了碳毒,早就风寒侵体,只是症状还没发作出来罢了,嘱咐让好好养着,不可受凉,不可劳累。”
我心中莞尔,盛副使真是及时雨。如今这天气,水阁再住下去确实不易。
看芷兰道:“我的画儿呢”
芷兰笑道:“昭训放心,娘娘已经派人将水阁内一应物事都拿回了坤宁宫,这会子多半已经安放在西厢了。”
我放下心来。就着芷兰的手又进了半盏燕窝粥。
“我既已醒来,不知母后这会儿可方便我去拜见”若能再知道些北方战报就更好了。
芷兰温言劝道:“昭训刚刚醒来,身子还弱。婢子这些年在坤宁宫,知道皇后娘娘一向待人宽厚,自不会在这些虚礼上计较。不如多多休息,过几日再说。”
她温柔一笑:“何况,娘娘心疼昭训,今日上半晌将昭训从水阁带回来安置好后,在内殿独坐好一会儿,连午膳也没用多少。下半晌听说太后午睡起身了就匆匆去了慈宁宫。”
她一边说着话,一边小心的扶着我躺下了。又轻柔的为我掖好被子,这才接着说道:“听跟去的叶尚仪说,娘娘和太后娘娘说,六皇子不惜以身犯险,在前线殚精竭虑、英勇杀敌以保京师平安、大齐稳固,可他的内眷却在至亲环绕的宫内染了风寒,还中了碳毒。实在是自己这个做婆母的没有就近照看的缘故。因此将您接回了坤宁宫。若是太后不允,那自己便只有去水阁陪着好就近照顾,以安前方主帅之心。”
我听得暗暗咂舌:皇后是关心则乱了。如此强硬的措辞,只怕太后很是不豫。然而如此的重视和回护,就如同洒在身上的冬日阳光一般,明亮而温暖。心中自然是感激的。
室内烧了地龙,温暖如春,不一会儿我便困意袭来,渐次沉入温暖的梦中。
如此养了几日,身子已经大好。只是站立时候久了还
第六十五章 义子
然而后面连续几日,我尝试提起画笔皴染的时候都有些力不从心,运笔晦涩。想着过几日也许就好了,便没放在心上,照旧赶画。
这一日,画笔好几次从手中滑落,最终人也软软滑坐在了地上。唬得珠儿和兰馥一左一右的将我扶着,又急忙去报了皇后。
皇后便不准我再下床,只许卧床休息。
然而头晕胸闷的症状依旧不见好转之外,看东西也模糊了起来。
盛副使来看了只说急不得,须得慢慢养着。若是恢复得快,这些症状都会在一个月内痊愈。又讲了许多宽慰我的话,才跟着內监去写药方了。
皇后拉起我的手放在手中,“我儿受苦了。千万要听太医的话,该忌口的可千万不能瞒着又让小丫头偷偷拿了来。”
我知道她是说前几日里我指派人去厨房指明午膳要配上一份辣椒酱佐餐的事情。连日吃中药,口中实在无味,因此才跟珠儿说了辣椒酱的事情。何况那辣椒酱是南郡的黄辣椒制成,辣而不呛,叫人欲罢不能,一时没有注意确实贪嘴了些。
这会儿皇后提起来,我捏着被子角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
皇后带人离去后,我的笑容渐渐褪了——其实我很害怕。这会儿室内应该是燃着许多支蜡烛的,但是我却觉得屋内黑黢黢的。
问了芷兰珠儿两人的情况,知道她们没有出现我这些症状,已经恢复如常,心中略好受些,不然便又是为我所累了。
打发芷兰去了外间上夜,在我床头留了一盏蜡烛。良久,听她已经睡得熟了,我轻轻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我伸手摸着自己袖口的花纹,绣着一圈儿海棠,应该是素日常穿的那件月白亵衣。然而这会儿我其实看不清。
缓缓扭过头去,床头的蜡烛在我眼中也是一圈桔红的光晕而已,如果不是之前知道床头烛座的位置,我不会知道那是蜡烛!
我伸出手迎着光晕,依然模糊一片。
忽然手被灼了一下,多半是碰触到了蜡烛的火焰。我倏忽收回手放在唇边吹气,然而眼泪已经大颗大颗的砸在了手指上。
我真的很害怕。现在的我连生活琐事都要人照顾,那又何谈其他父母亲族何托
我为什么怕冷由着兰馥在水阁燃了两个炭盆呢,懊恼、害怕的感觉不停蔓延,将我的心缠绕、锁紧。我抱着双臂、蜷起双膝坐在床上,感觉这样好像能心里踏实些。
也不知过了多久,感觉眼泪顺着下巴流进了亵衣前襟。便想拿帕子擦一擦,可是我伸手在床侧摸索许久,也不知帕子在哪里,眼泪便流的更多了。索性不要帕子了,很不文雅的拿袖子拭干了眼泪。
忽然听到一声笑,在安静的内室很是清晰。
我吃了一惊,“谁”
没人回答我。
“是芷兰吗”扭头看见一个黑色轮廓。便一边问一边有些犹豫的伸出手去,想触碰那个模模糊糊的影子。
忽然,我冰冷的指尖被一只大手握在了掌心。温暖、粗糙却骨节分明。
这绝不是芷兰!我屋里也从不用内侍。
宫内如何会有男子!
我猛地抽回手,张口欲叫。那人却欺身而上紧紧捂住我嘴巴。
有手指轻轻拭去了留在我脸上的泪痕。
一个清冷的声音在我耳边道:“别怕,我只是问你一个问题。不要惊动其他人。不然麻烦的可是你!”
我渐渐止住战栗,含着眼泪点了点头。
捂在脸上的大手慢慢挪开了。
“你是顾明琰”
我怔住,不知如何应对。
“好,换个问题。顾氏过云楼真正的藏品在哪里”
心中翻起惊涛骇浪,放在被子下面的手也紧紧握了起来。
我努力维持着面上的平静,然而我知道自己此时的脸色一定异常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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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福祸相依
日子平静无波的过了三、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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