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当前位置:首页  >  穿越重生

荆楚帝国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贰零肆柒




第二十四章 竞择
    四阿屋顶上的瓦片拆完后,下面的橼子大梁都柱廊柱全露了出来。楚宫建制皆有定制,这些承重的木材不是楠木就是黄杞,最不济也是桧木,除了桧木偏软了一些,其余皆是造船上材。看着这些好木料,工尹刀满脸笑意,同样看着这些木料,公输坚则满脸惋惜。

    连横之战,楚国要想取得决定性胜利,势必要以最快速度建造三浆座战舟,即便不顾战舟寿命用未干燥的湿木,也没有拆宫殿楼台来得快,这些可是现成的木料。于是,苑囿里的层台钓台小曲台五乐台九重台荆台全在拆除范围之内,宫外的一些别宫楼台也需拆除,包括芈玹住的阳云台。

    不同于造船造甲造疯了工尹刀,也不像亲手建造,又亲手拆掉的公输坚,左徒昭黍的目光带着些复杂。时至今日,他觉得自己已卷入一股洪流,洪流激动翻滚,不知要流向何方。

    令尹请昭左徒至府。一个吏人快步而来,请昭黍去令尹府。

    知道了。令尹相请昭黍并不奇怪。整个楚国,淖狡管着国,他管着宫,涉及全国的事情本就需要两个人一起商议。

    王令,誉士杀人不死昭黍到的时候,令尹府坐满了重臣,他刚刚坐下,淖狡就愁眉苦脸的读出一份来自陈郢的飞讯,大王又干了惊天动地的事情。

    杀人怎可不死?!箴尹子莫身子一颤,几乎要跳起来。大王何出此令?

    在座重臣都看向淖狡,淖狡苦笑了一下,何必问大王何处此言?今日相请,乃是议此令可行否?若可,当颁令全国,若是不可

    绝不可!子莫看向众人。杀人者死乃古俗,民皆习之。若是杀人不死,人人杀人,我楚国岂非大乱?请令尹谏于大王,收回成命。

    杀人者死乃周俗,非殷人之俗,亦非楚人之俗。史官之外,最了解历史的当属太卜观季。没有所谓的三代通制,有的只是文人们的传说。昔时我楚人杀人,勇士不得死,偿予牛羊马匹便可。今誉士杀人不死,乃我楚人先俗。

    昔时?敢问太卜,昔时是何时?子莫追问道。

    昔时乃立国之前。观季抬起头来,那是八百多年前了,楚人还未移居荆山。

    立国之前?!子莫眼睛瞪得极大,立国之前我我楚人并非楚人,乃是荆蛮。

    荆蛮又如何?司空唐渺不喜欢子莫的语气,他确认熊荆乃圣王降世,自然处处支持熊荆。昔时小小荆蛮,今日几千里楚国。为何我楚人可,其他人不可?

    我不知。子莫拒绝回答这个问题。我只知杀人者死,此乃古俗,不循全国必乱。

    大王之意淖狡咳嗽了一下,飞讯传递的信息有限,熊荆更不可能详述其意,一切只能靠淖狡的猜测。今后楚国乃强者之国,强者杀人虽不死,却要受死者之后十世之报。无后不可报,此皆弱者。弱肉强食,优胜劣汰,天下如此,楚国为何不能如此?此大王之言。诸位以为如何?

    淖狡终于把飞讯读完了,宋玉叹了口气,他很早就知道自己这个学生身俱蛮夷思想,没想到还真下了蛮夷的法令。三闾大夫屈遂也叹了口气,道:此不仁也。上天有好生之德,大地有载物之厚。大王此令,视万物若刍狗,必遭儒墨两家非议。鲁地皆儒生,宋地多墨者,两地丁口为我楚国之半,若起民怨,于国不利。

    蔡地,陈地,哪怕是我楚人,习儒习墨者亦众,若开外朝,此令必驳。昭黍直到此时才表态,他想到的是外朝。外朝一开,国政就不是像现在这样几个人决定了。

    然儒墨之士皆非攻兼爱之士,若彼等当国,国必亡。大司马府府尹鲁阳君也来了一句叹息。大王的强者为王优胜劣汰他最能接受,不但接受,甚至奉为圭臬。想到开外朝国人全是这种人,他就深深的叹息。

    大傅以为如何?淖狡看向宋玉,大家都发言了,唯有宋玉沉默。

    大王此令,庶民必将不服,尤以读书士人为甚。彼等最忌武人,常以先君庄王武乃止戈讥言戎事武人。若誉士杀人不死,彼等性命岂非旦夕不保,惶惶不可终日?宋玉预料到了一种场面,那就是数以万计的士人前来郢都请愿。此令之患,乃在庶民,若庶民不服,当如何?

    庶民不服,杀之即可!果然是大王的死忠,鲁阳君虽不知大王之意,可做出的选择与大王完全一致。我楚人扩地五千里,靠得难道是仁义?

    此不仁也。子莫打了寒战,眼睛斜瞄了鲁阳君几眼。

    不仁又如何!先王攻城拔邑,何时仁过?鲁阳君瞪了过去,子莫赶紧收回目光。不服王令者,杀之便是,看谁人不服!三万王卒一万誉士,还有军中善战乐死之士,平日就不受士人百姓礼遇,女市乐坊皆迎文人富人,何时迎过武人?可仗却是武人打的。为楚国流血之人却饱受文人国人讥讽轻慢,这才是大不仁!

    令尹切不可只看民心,当看士心。若誉士杀人不死,军中士卒人人争当誉士,我楚军战力必大异以往。诸君可别忘了,大战在即,不善待士卒而善待庶民,亡国不远矣!

    堂议很快结束了,鲁阳君那句大战在即起到了决定性作用。只是众人走后,太卜观季依在。

    太卜何言?淖狡心里已经有了计较,他以为观季有别的意思。

    前日卜筮,大王或有不测。观季一开口就骇人听闻。

    淖狡大惊,急问道:有何征兆,可是陈郢不守?大王

    非也。祸或起萧墙之内。观季摇头,他虽然不能准确的预测什么,却隐约能猜到一些。

    萧蔷?淖狡想到了王宫,想到了王宫里的熊悍。若祸真的是起于萧蔷之内,那必是熊悍无疑,只有他有资格替代大王。

    打,给我狠狠的打!陈郢正寝明堂,熊荆满脸凶色,正吩咐寺人狠狠的鞭挞陈敖。身为誉士,居然缴械投降引颈受戮,这便是誉士的荣誉么?!

    大王息怒,我等尚不知陈且惶恐伏地,他以为大王恼怒陈敖误杀旁人,却不知大王是恼怒陈敖缴械投降引颈受戮。

    大王息怒。陈县其他誉士全伏拜在正寝,大王恼怒的理由让他们吃惊。若是如此,今后誉士岂非可以对抗县廷?

    力战而死是荣誉,不管死于何人之手,引颈受戮却是奴隶贱人才做的事情。熊荆恨极,恨的甚至有些乖戾。主人主人,你要为小人做主啊你要为小人做主啊

    熊荆学着奴仆们的语气,惟妙惟肖。这便是奴仆,事实皆求于人,处处低人一等,喜以强者官府为主人父母,不佞封你们为誉士赐你们予钜刃叮嘱你们誓死守卫荣誉,就是要你们做个人,而不是让你们做个畏首畏尾的奴隶隶臣。身为誉士,畏天地畏鬼神畏大人,可何时要你们畏官府?畏权势?你们的刀呢?你们的刀是杀鸡的吗?!

    熊荆拍着几案,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众誉士则羞愧的无地自容,他们若是陈敖,大概也会向官府束手就擒,引颈受戮。

    大王外面行刑的闷哼声结束了,寺人进来询问,看看该如何处置陈敖。

    下去吧。陈郢平原之地,正寝一如寿郢,台高三米。熊荆出寝下阶,誉士们也跟着他出寝下阶,阶下一侧是刚刚行刑完的陈敖,他强忍着痛伏拜于地,他的身边则是召集而来的宫甲和环卫,他们也都是誉士。

    免礼吧,站起来。陈敖在县牢里关联几日,浑身恶臭,熊荆屏着呼吸站在他身前。

    臣有罪,不敢起。行刑就在阶下,大王在明堂里说的那些话陈敖都听见了。

    你非公卿士人出生,畏惧官府乃是常理,不佞赦你无罪。熊荆道,起来吧。

    谢大王。陈敖终于起来了,他苔刑抽的是背臀,虽如此,他依然努力的站直。

    有些话熊荆并未完全下阶,而是站在阶上,誉士们全仰望着他,宛如神明。说得直白不好,因为伤人心,可这些话不得不说,因为其亘古以来便长存天地之间。文人畏而不谈,我等武人岂可视而不见见而不言。

    万物之法,在于竞择,优者胜而劣者汰,适者存而逆者亡,人虽是万物灵长,亦行此理。殷商之时,天下万国,周初之时,封国百余,而今天下,仅存七国,此皆竞择之故。然,竞择至今,世风愈坏人性愈恶,古之勇武荡然无存尔虞我诈大行其道。今天下秦国为霸,秦国果真优于他国适于他国乎?



第二十五章 光明
    直到黄昏,陈敖才回到了闾里,他依旧是褴褛的衣裳,衣裳下面还有细密的伤痕,但步子是轻快的,今日本该是他的死期,却变成他的再生之日。满是喜悦的他步履速速,平日里一个半时辰的路程,现在一个时辰就走到了。

    翁,翁。未入闾里,便有一个童声喊他,一个小人飞奔了过来,直接撞入他怀里。

    良人紧接着是妻子的哭声,还有燎火,背光的闾墙后面全是同闾之人,这些人也在等他。

    燎火下陈敖抱起孩子,这个大难不死的佣夫不解的看着众人,从闾胥到邻人,目光落到一个市侩的妇人身上时,他道:祁娘,这是上月的粟米钱

    这这,陈敖从怀里掏出银饼,众人全看向祁娘,祁娘脸色大变,她跪了下来,小人岂敢受贵人的粟米钱啊?小人岂敢受贵人的粟米钱?贵人食小人的粟米,这是小人之富

    耿正直言,宁死不易。我怎能食米不付钱?陈敖说着此前从未说过的话,将银饼放在祁娘手上,之后又对闾人揖了揖,闾人皆不敢受,纷纷避让。

    这是为何?回到破落的家,屋子里全是执物。粟米鸡鸭布匹束脩,最夸张的是那一箱爰金,即便屋中昏暗,金色的光泽依然夺目。

    这是,这是族师闾胥比长乡邻送的执物。妻子伏拜,看着丈夫有些惧怕,又有些喜悦。丈夫杀人,杀人当死,她一个女人除了哭别无他法,可今天奇迹般的,先是说丈夫不死,再就是平时恶语相向的邻里纷纷送来了礼物,更有送爰金的。她生平从未见过金子,现在,五十斤爰金就放在这破落的屋子中,沉甸甸,金灿灿。

    金子呢?陈敖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现在又觉得是在梦中。

    金子金子是县邑的人送的,说是说是,妻子居然忘了是谁送的金子,好在孩子没忘,他吐出嘴里正啃着的醯肉,笑道:翁,金子是县邑一个叫子牧的公子送的。

    退回去!子牧就是那个贱仆的主人,回家之前,陈敖已把那贱仆给杀了。全退回去,这些执礼也退回去,我无功,不可受乡邻族闾之礼。

    不可,子敖不可啊。破屋漏风,还漏音。外面一干闾人正围着,有些话他们刚才没赶得及,现在正想说。闾胥最先抢了进来,他拜道,子敖是大王的誉士,这是本闾之福啊。我等供奉子敖,合情合理。今日子敖不受我等之礼,他日若有人欺辱我等,我等我等

    是啊。子敖若不受我等之礼,他日若有人欺辱我等,我等怎敢请子敖做主。闾胥之后,跟着比长和邻里,他们眼巴巴的看着陈敖,生怕他退回执物。

    ‘你等眼前有两条道路’大王的声音再次回响在陈敖耳边,一条,是荣耀光明之道,亦是死亡之道,你需与诡诈无耻之徒为敌,你勇胜于他,可他智胜于你,你还需保护身边的妇孺,他却可以拿妇孺为要挟,迫使你处于不利之地

    好,我收下。看着眼前伏拜的闾胥邻里,陈敖郑重的点头。从此刻起,他便是本闾本族甚至是本党本州的保护者。可他不解道是:为何几日不见,这些人就抢着说要供奉他,求他保护呢?

    陈敖心中不解,伏拜在他眼前的闾胥邻里听闻他答应收下执礼,全都重重松了口气。他们绝大多数都是熊荆口中的弱者,如今杀人不当死,他们只能供奉身边的强者,以求得到他的保护。讽刺的是,仅仅在昨天,说起陈敖,他们还在讥笑誉士也无甚夸耀宝刀只会惹祸。

    夜已深,梳洗完的陈敖还在擦拭宝刀,对近在咫尺的那箱爰金熟视无睹。虽然刚刚杀过人,光亮如镜的刀身无半点血迹,最后又拭了一遍,宝刀才缓缓入鞘。

    强敌当前,无畏不惧!

    勇武忠信,崇天敬地!

    耿正直言,宁死不易!

    卫护妇孺,勿怪天理!

    此汝誓词,永志不弃

    白日在正寝阶下的誓言陈敖很自然的复咏起来,此时此刻,他觉得周身都是光明。

    逯杲陆蟜。是卒长,战后的战场依久嘈杂,他的声音在黑夜里显得极为高昂。

    唯!逯杲和陆蟜大声答应,嗓音沙哑,异常坚定。

    中午开始的杀戮到日落方才结束。齐军败了。不是败在楚军步卒的钜铁长矛之下,而是败在那一千两百名骑士手中——齐军雁行阵正欲合围楚军,驱逐完齐军骑手的他们忽然列队反卷,冲向齐军步卒阵列的后方。

    戎车冲阵大家见过,骑士冲阵却极为少见。一千两百名骑士好似一千两百把铁锤,它们狠狠的砸在齐军的腹背,即便齐军后队不是劣兵,连人带马重达两千楚斤的铁锤击来,整个军阵也还是瞬间崩溃。之后的战事,就是单方面的屠杀。

    这就是大王的‘刀俎战术’,以矛阵为俎,以骑士为刀。虽然实战第一次应用,但妫景项超两人还是轻而易举的完成了这个战术,一万九千名齐卒除了少部分战死,其余大部分阵溃而降,包括没有逃入城内的守将田赢。

    齐军降了,不过子城尚有些许负隅者,你等带一两人过去,不降则杀。燎火之下,到处是楚军士卒的身影,城门内外则是杂乱的步履和楚音,下命令的卒长正咬着一块粝饼,他见两人的目光不由自主的看着自己咬的粝饼,当即笑道:食了饼再去。

    不需吃饼,待我俩扫灭齐寇后再食饼。陆蟜大无畏的道,使劲吞着口水。

    你倒卒长笑了。王卒本是公族之军,可两百年来军中多是遴选之士,并没有多少公族子弟,今年倒好,来了不少公族子弟,且事事争先。去吧。大司命庇佑你等。

    唯!两人揖了一礼才走。很快就点齐本卒一两人马,并入一个新卒后,在一名旅长的带领下入南门前往莒县最里头的子城。

    莒城城郭四十里,大于陈郢但小于寿郢,内城约二十五里,子城也就是王城只有可怜的十二里。四十里之城长宽都有十里,走到内城门的时候,逯杲肚子忽然一阵咕咕叫,陆蟜憨笑,道:莒城居然是三层,如此崇峻,齐人是怎么拔下的?

    不与你多言。逯杲想吃了饼再走,即便不吃饼,也要揣两个在路上吃,可

    为何不与我多言?陆蟜知道自己的英雄气概害得逯杲肚子咕噜叫,可他不想认错。可是未食饼?切莫忘了,我等欲为誉士,死且不惧,怎惧饥渴

    陆蟜话还未完,自己的肚子也咕噜直叫,惹得同列士卒大笑。城内行军,虽未含枚,那也是禁止喧哗的,笑声惹来前面卒长的怒斥:何人喧哗?噤声!

    ‘咕噜噜’陆蟜的肚子一叫就好像停不下来,卒长话音未落,咕噜声又起,同袍再笑。前面的卒长终于是怒了,他的戎车急奔过来,燎火照在每一个人脸上。

    何事喧哗?旅长的声音,五百人的队伍并不长,也就六七十米。

    有人腹饥,众人笑之。卒长大概听到了原委,如此禀报。

    有何好笑。噤声。打了胜战,现在只是肃清余寇,旅长并不想严责属下。他的目光一直盯在前方:高耸的子城下正站着一些暗影,那些也是楚卒,他们入城后就围在了这里。

    来者何人?口令!远远的看到了燎火,城下的楚卒显然有些草木皆兵,很是紧张。

    来者景羁。口令:投石景羁是王卒的旅长,虽然本族有个谋反的堂兄。他答令之时,子城某处忽然大亮,光亮中一股人潮涌了出来,是齐军。

    齐人!列阵!速速列阵!!城外一片惊呼,人影燎火错乱摇曳,随之而来的就是厮杀惨叫声。从子城里冲出来的齐军转眼就与楚军交兵,卒不及防的楚军当即陷入一阵混乱。
1...117118119120121...541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