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楚帝国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贰零肆柒
右司马有令,守住城门守住城门!城上的县卒也在紧急传达军令,城外是秦军,城内是魏军,城门一开,城上一万多县卒肯定要被秦魏两军合围歼灭于此。
放!城头上荆弩和弓手一边往城外射箭,一边往城里射箭,此刻根本就不用瞄准。城内城外皆是密密麻麻的敌军。
魏赫!魏赫!魏赫城下魏军忽然欢呼起来。连杀两名楚将夺下城门,魏赫已然是魏军的英雄,众卒看见戎车上的魏赫,不由自主的齐声欢呼。
魏赫在此,楚人何在?险险避过城上射来的一支荆弩,魏赫话语不滞,拔下戎车上的军旗便挥舞起来。旁边甲士与他一起大喊:魏赫在此,楚人何在?魏赫在此,楚人何在?
魏军入城超过三万,欢呼简直惊天动地,欢呼之后,兵魏军士气当即高涨。这时魏赫手上的军旗往前一指,大喝一声‘杀——!’。
杀——!本被夷矛和钜刃杀得胆寒的魏卒被激起血性,上前又是猛冲。
守住城门!卒长上官皋大喊,誉士蓝钟也歇力高呼:守住城门
魏卒奔来,尘土飞起,即便前排钜铁夷矛全数放平,他们也还是呐喊着冲来,冲到近处撞上矛尖,夷矛穿透肺腑,呐喊又变做惨叫,可后方的魏卒不知前方发生了何事,他们依旧推着前排疾冲,直到自己也撞上了带血的矛尖。
听我军令,前排弃矛。一个个魏卒串在夷矛上,前排环卫根本就没办法抽矛。拔刀!
拔刀!前三排环卫皆弃矛拔刀,刀长五尺,利不可挡。
杀!杀!杀——!上官皋大呼,他手举小盾,反冲魏军。跟着他,前排环卫也疾冲魏军。
轰——!盾牌撞击盾牌的声音,环卫皆是选卒,即便不高大,体格也要比魏卒强壮,他们更是全职兵卒,日日训练不歇。凶猛的撞击顿将最前排的魏卒撞得倒飞大退。
杀!环卫再喝,他们左盾架住敌人,右手抽刀猛捅,这是标准的剑盾战术,虽然盾牌很小,钜刃很长,可手持长兵从未如此贴身厮杀过的魏卒当即被他们杀得连连后退。
但后退也是无用,以之前的经验,碰到这种贴身打法只能是阵中有人绝死反冲,推开己方和剑盾的距离。可惜魏军人数太多太多,人与人之间空隙太小太小,不说阵内没有人冲出来,就是有人意识到了这一点,也冲不出来。
换!换!魏军被己方杀得大退,可人的力气终究有限,见第一排环卫接近力竭,卒长上官皋急喝换人。听闻他的军令,前排环卫立即侧让,后排环卫从缝隙中快步上前,他们上去又是一顿不要命的撞击狠杀,比之前那排更加凶悍。
刚才狂喝‘楚人何在’的魏卒根本就组织不起有效抵抗,甚至连面对环卫的胆量也没有,他们只扒着后排的同袍,踩着他们往后走。这样踩踏顿时引起整个阵列的恐慌,上官皋还未更换第三排环卫,魏军就阵崩了,兵卒踩踏着后排不要命的奔突,军阵多米骨牌般的倒向远处。
第五十六章 攻城5
魏卒潮水般退去,直至几百步才被魏将砍杀止步。城门前的街巷只留下一地尸体和伤员,泥土全是红的。环卫誉士回撤的时候,又把地上的魏卒全捅了一遍,以防有人装死。
伤势如何?蓝钟看向上官皋,他肩膀上不知何时中了一箭,正汩汩流血。
无碍!上官皋低头才看到了自己的伤,并不在意。他的目光一直紧盯着几百步外的魏将,注意这他的举动,戒备随时会打回来的魏人。
蓝钟看向上官皋有一种羡慕。誉士虽然勇敢,但没有经过全面的训练,不懂战术更不懂兵法,可环卫似乎什么都懂,哪怕是一个小小的卒子,也能指挥一个旅的县卒。
此次杀退,魏人必不敢再来。蓝钟还是盯着上官皋的伤口,不如先
非也。魏军夺门的兵卒只是奋击,三名奋击方抵一名武卒。下回若是武卒攻来上官皋连连摇头,对守住城门不保太大希望。可没有撤退的军令,他只能死守。
武卒是魏国的重步兵,‘以度取之,衣三属之甲,操十二石之弩,负矢五十,置戈其上,冠胄带剑,赢三日之粮,日中而趋百里。’魏武卒天下闻名,这是吴起事魏时设立的兵种,吴起后来离魏入楚,但武卒制度一直保留。
武卒的选拔中,‘操十二石之弩日中而趋百里’最难。其实十二石不过三百二十四市斤一百六十二公斤,对于骨密度远超现代人的古人来说,以深蹲的方式开一百六十二公斤的强弩并非难事,经过训练,人的深蹲负量普遍在体重的三倍以上。
武卒的强悍在于‘日中而趋百里’,身着皮胄操弩负矢置戈赢粮带剑,于晨明时分出发,四个时辰(6个小时)要跑四十多公里。这不在跑多远,而在于武卒的负重。犀皮甲胄弩矢戈剑口粮,另外还可能有一张面盾,这些加起来最少有三四十公斤,背负这么重的装备半天跑四十多公里,大多数环卫做不到。
魏国已然衰弱,可武卒仍保有万人。本次伐楚,在秦使和相邦子季的要求下,魏王魏增咬牙调了一半武卒随军伐楚,另一半自然是驻守国都大梁,以防秦人假道伐虢。上官皋提起魏人武卒的时候,陈郢西城,养虺的三千环卫正面对着这五千武卒。
戈在先秦一直是近战武器,木柄很短,武卒以戈为兵器,自然是精于近战肉搏。所谓‘齐之技击不可以遇魏氏之武卒,魏氏之武卒不可以遇秦之锐士’,实际武器占了很大一个因素。技击讲究灵巧,多用剑,单打独斗可以,军阵相搏万万不行,用短戈的武卒碰上使长铍的锐士也不行,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双方对阵,武卒还未近身就会被锐士一铍劈开。
秦军锐士让武卒头疼,忽然遇见端着两丈四尺夷矛的楚军环卫,那就更加头疼。那密密麻麻的钜铁矛尖扫一眼就让人心寒。武卒穿的是比皮甲厚几倍的犀甲,可就是犀甲也经不起夷矛一击。于是在为交兵之前,他们只能张弩射箭。
十二石强弩没有弩郭极易毁坏,弩机更是昂贵无比,但一分价钱一分货,这些弩射程超过一百八十步,环卫与其相距一百六十步时,武卒十二石强弩射出的劲矢便蝗虫般直飞而来。
去年宫甲夷矛阵曾被秦军的蹶张弩肆虐,铭记在心的熊荆一与齐国会盟完,便把造府新造的钜甲紧急调入陈郢。钜甲数目不多,只有五百多套,宫甲仅半数着甲。
一遇到武卒,身披钜甲的宫甲自动站在了矛阵前列挡箭,此时十二卒共计两千七百名夷矛手排成一个宽五十列深五十四行的矩阵缓慢前进,四百三十二名弓手紧列其后,不敢有丝毫偏差。弩箭雨点般击打着钜甲和圆盾上,当当砰砰声不断,半刻钟不到圆盾就插满了箭矢,宫甲左臂也被透盾而出的箭矢射伤,鲜血流淌。然而除了左臂,宫甲上有胸甲铁胄下又有胫甲,箭矢虽然如雨,却不见一人伤亡。
强敌当前兮,无畏不惧;
勇武忠信兮,无愧太一!
耿正直言兮,宁死不易
夷矛阵在前进,鼓声脚步声外,鼓人又带头唱起了歌。每一名矛手都倾情高唱,带着睥睨和骄傲,更有热血在胸中沸腾翻涌——这歌一旦唱完,他们就要举矛冲击了。
禀将军,楚卒矢不入也!楚军越来越近,弩箭越射越急,一些武卒上弦时强弩因为承受不了猛力,凿空的弩机处咔嚓一声折断。弩机折断不可怕,可怕的是箭矢居然射不穿楚军的身甲。刀枪不入以前不过是神话,现在神话就发生在眼前,如何不让人惊惧。
劲矢不入,我能奈何?武卒之将毛逐人高八尺,身似铁塔,他正逼视着越来越近的楚军矛阵,眼睛一丝也不眨。楚军居然不顾侧背,列了一个方方正正的矩形阵,这让他看到了机会。传我军令,阵战之时左右绕其侧背,猛击其后。
武卒只有五千,身后是近万奋击。受地形所限,这一万五千人排成了一个宽逾一百五十步薄中厚方的方阵。毛逐的安排未必不对,可他不懂以纵队战术组建的夷矛阵根本没有侧背,猛击其侧背也不会溃阵。
止——,止步!夷矛阵在五十步外停步不前,后方的弓手开始放箭。武卒身着犀甲,但环卫弓手弓力多在五石,少者也有四石五斗,这个距离上若被破甲箭射中,犀甲必穿。
弓手不过四百三十二人,弓的射速却数倍于弩尤其十数倍于双腿张弦的十二石弩,弓手的暴射中,武卒不得不举盾挡箭,阵列中只有零星弩箭射出。双方攻防瞬间就反转,此前是环卫冒着箭雨,现在是武卒冒着箭雨。
环卫歌声不停,前排四列甲士离开阵列,奔向五十步外武卒阵列。两军阵战,百步必驰。怪异的是楚军进到五十步都不驰,不但不驰,反而停步,上来不过两百人。
这是何意?阵后戎车上正挡箭的魏将不解其意,面面相觑。
杀!他们还在犹豫下不下令,两百名矛夷手已经一矛捅进了武卒阵列。戈短矛长,武卒方阵顿被矛手破开一个大大的缺口,终于有魏将忍不住了,一挥手,麾下的五百武卒当即奔出阵列,冲向这两百环卫的侧背,打算将其围歼在阵前。
两百名环卫上前只是试探和诱敌,武卒刚动,养虺就大喊一声,杀!停止唱歌的环卫疾步冲向武卒阵列,目标正是五百武卒出阵后的缺口。
杀——!两千五百名矛手齐声呐喊,脚步更是震耳欲聋。他们奔行五十步不过十秒,十秒种五百名武卒还未全部出阵,钜铁长矛便排山倒海般的捅了过来。未展开未落位武卒顿时就被冲散了队形,乱兵不由自主的冲击其他武卒,军阵一时间大乱。
‘左右绕其侧背,猛击其后’的军令已全部忘光,军官想的是要顶住楚军矛手的冲击,武卒想的则是如何靠近矛手,因为他们的戈实在太短,有心杀敌却无法靠近。
杀!夷矛穿透尸体拔不出来的矛手不得弃矛拔刀。举刀的他们齐齐杀向两侧,以免挡住身后同袍的进攻路线。就当两侧武卒以为可以杀敌时,敌人的钜刃正至上而下狠狠劈来,手上的盾牌尚觉得一轻,刀就劈到了头上。
杀——!浑身是血的环卫大喝,又是一刀重重劈出,将另一名武卒连戈带头一起斩下。
夷矛锐不可挡,钜刃之锋莫撄,武卒这时才惊骇的发现自己手中武器不堪敌人一击,每一刀劈下,同袍非死即伤,他们最有效的攻击只是趁敌人不备,与之抱在一起拳脚肉搏。
进!进——!军官在呼喊。武卒不是普通军队,战意甚坚,捅死不退,己方杀到阵中冲势已泄,只能靠一步步的前进挤压敌阵,迫其阵崩。
进!矛阵在前进,捅死最后一名武卒后,前排矛手与他们身后的奋击交兵。奋击只是轻步兵,穿的不是犀甲而是普通皮甲。他们一见凶神恶煞的楚军矛手击破武卒阵列杀戮而来,心里就胆寒了三分。
甫一交兵,手上的戟矛又短夷矛几尺,立刻就被杀的哇哇大叫。好在这时候未受攻击的武卒已遵照毛逐的军令绕其侧背,猛击其后。看到敌军身后尽是己军军旗,他们勉强撑住,没有阵溃。
进——!夷矛阵继续前进,阵尾面对众多武卒的矛手则是往后撤退。他们夷矛平放,将欲近身前的武卒全数驱退。只是武卒毕竟是武卒,他们知道怎么对付持铍锐士,自然知道如何对付夷矛环卫,眼见环卫夷矛平放,他们居然在地上滚了一圈,钻到了夷矛下方,持盾挥戈杀来。
长兵皆畏近战,一旦近战,手中武器过长,只能任由近身之敌格杀。后列卒长一见武卒近身,当即喊道:弃矛!后排弃矛!
弃矛!后排五十名矛手全部弃矛,不待卒长再喊,‘呛’的一声,他们腰间钜刃已然出鞘,矮身高举中,摒着呼吸只等武卒近前。
第五十七章 攻城6
天色已大亮,城西的大火不但未灭,反而越烧越大,光火遮蔽了西城中门城楼,拉出的黑烟被风吹得斜横在陈郢上空,提醒人们这是一座已经陷落的城池。
魏军幕府中,众将皆怒视着叶首,又期盼的看着相邦子季,但让他们失望的是,相邦还是下达了撤出城外的军令,手持羽檄传令的军吏也有着诸多不满,接过羽檄的他并无喊叫,不紧不慢的往城内奔去。他一走,众将侧目以对子季,不再正面看他。
本次伐楚不为陈城,只为楚王。秦军撤军的金声隐隐传来,看着帐内魏将如此对己,子季不得不解释自己为何要如此行事。陈城易得,楚王不易得。若我军与秦军拿下了陈城,楚王必退守至项城亦或是巨阳亦或是寿郢。彼时,大军需深入楚境。
鸿沟水路为楚军舟师所夺,车运粮秣至此已难以为继,若要车运粮秣至项至巨阳至寿郢,绝非我魏国可致。即便粮秣可至,能击杀楚王否?不能。子季遗憾的摇头。
相邦为何非要击杀楚王?终于,老将公孙卯忍不住揖礼相问,平日里他与子季最熟。
我为何要击杀楚王?子季忽然就笑了,笑得很苦。此战,乃秦王要击杀楚王,我魏国不得不从命而已。楚王虽幼,然钜铁之术战舟之术,俱为国之重术,得一便可强国。此非常人之所能想,如此君王,不杀日后必为秦人之大敌。
相邦,魏国乃堂堂一国,信陵君大败秦军不过十年,君为何就对秦人如此有老成的将领,也有激烈的将领,晋祝便是其中之一。楚国数十年来未与我魏国相攻伐,我若击杀楚王,两国必成大仇,此非我魏国之福也。
然也。击杀楚王,绝非我魏国之福。一干将领频频点头。魏国绝非以前的魏国,现在的国势只能用苟延残喘来形容。且楚国舟师所向披靡,真击杀了楚王,大梁必成最前线。
不伐楚,秦人攻我;伐楚,楚人日后也攻我。子季颓然箕坐于席上:他日之事诸君又何必多虑?过一日得一日罢了。
报!西城中门城楼,魏将蔺角正在观战,传令的军吏上前却没有说话。
相邦有何事告之本将?蔺角奇怪军吏的举动,他从未见过拿着羽檄不说话的传令兵。
相邦要将军撤出陈城。军吏说道,见蔺角瞪过来,他又道:此秦人之命也。
秦人之命,与本将何干?蔺角喝道,他不接那只羽檄,吩咐左右道:斩了。
将军饶命!将军饶命!将军饶命啊军吏大骇,手中羽檄扔在地上,但还是被甲士拖了出去,凄厉地惨叫一声后,再无半点声息。
将军,此事若被相邦所知蔺角杀了传令的军吏,左右皆是不安。谁都知道相邦子季是秦人的一条狗,大王也拿他无可奈何,不尊其令必会被其报复。
知又如何?蔺角反问道:我魏人血战拿下城池,凭何要听秦人的军令?传令毛将军,命其速速击杀当面之敌,若在拖延,本将定斩不饶。
城下的大火越烧越大,因为烟雾的遮挡,蔺角只能看见魏军的阵尾,看不到武卒对面的楚军环卫。他实在想不出是什么使得毛逐畏缩不前。
蔺角如此想法,毛逐心里却是说不出苦。万名奋击加五千名武卒居然挡不住两千多楚卒,若不是受地形限制,本军纵深达一百多行,恐怕楚卒此时已凿穿己方军阵,魏军大败而归了。
此刻,楚军矛阵深深没入己军当中,虽被四面攻击,可依旧大步前进。轻装的奋击根本就没有一战之力,现在唯有指望矛阵侧背的武卒,只要武卒能从侧背将其击溃,那此战便是胜了;若那矛阵真凿穿整个军阵,那自己便是败了——即便武卒能稳住阵列,奋击也会阵崩而逃。
杀!最后一排矛手弃矛,他们也如武卒那般钻到夷矛之下,在这狭小的空间里进行一场生死搏杀。狭小的空间其实对武卒有利,钜刃不能高举力劈,力道大减,但钜刃的锋利绝非木盾所能阻挡,环卫手中钜刃常常穿透对方的盾牌,刺入武卒犀甲之内。
进——!夷矛阵仍然在前进,前方的奋击人人惶恐,他们身后戎车上的军率则一边挥剑斩杀后退的卒子,一边大声的喝骂,要他们顶住敌人的推进。饶是如此,一排一排的奋击仍被前进中的夷矛捅死,整个矛阵完全是踩踏着魏人的尸体前进。
进——!魏人军率的戎车已遥遥相望,眼看就要凿穿敌阵。
投!速投!阵后的戎车忽然间错开,露出身后手持火弹的高大魏卒,得令的他们急奔而来,如同昨夜焚毁柴蕃那般要把矛阵里的楚卒全数焚毁。
禀告大王,养虺将军正与魏国武卒战于西城。入城良久都未碰到敌军,熊荆心里更定。陈郢的道路是纵横三道。现在的情况大致是陈不可紧急抽调东城南城的县卒封死了最南端的南道,不让魏军攻入东城;半夜出王城救援西城的养虺堵死了中道,正与魏国武卒鏖战,北道情况未明,但显然秦军并未攻入城内,城墙上城楼上皆是县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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