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楚帝国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贰零肆柒
统治必有代价,权力源于杀戮。熊荆看向昭黍,不想杀人不付代价,如何治国?
虽然,昭黍还是反对。臣敢问大王,封誉士于闾,各国如何复国?
谁说一定就要复国?熊荆笑道。现在不过是编撰了史书而已。再说两者并不矛盾,封誉士于闾,乃封本地出身之誉士,若他是鲁人,鲁国如何不能复国?
昭黍因为反对杀官吏反对到了誉士制度上,熊荆说罢不由叹息了一句。
有太多人以为不用付出血的代价就能得到用血换来的好处以为打别人几拳别人就会怕他而不敢把人真的杀死。这种一厢情愿出现在后世小布尔乔亚身上极为自然,因为他们生下来就读童话少年时看读者知音,长大了喝心灵鸡汤,老了去逼呼感动别人或者被别人感动。他们宽裕的生活让他们接触不到系统真正的恶,他们的层次和阅历又让他们够不着也看不到系统的整个运行,于是只能通过想象把世界想象的一片美好。
昭黍是贵族,他已经被蜜一样的生活融化,又或者因为信奉儒家的仁义墨家的兼爱,从而早早忘记了血的味道,这让熊荆很失望。
此事不需再议。他最后决断道。转回正题,你等身为令尹,还有何事要报于不佞。
第十八章 皆败
四月的易水河依旧寒冷,如果历史不曾改变,九年后燕太子丹送荆轲赴秦的地方,赵国的军旗正在春风里飘荡。秦国不敢惹,打燕国赵军是不惧的,再说南面失了北面补,易水长城以西的阳城地区已经被赵国含在了嘴里,不打哽着实在难受。
王使入营王使入营大营中忽然传来呼喊,风尘仆仆的戎车直接奔至庞暖帐前才勒马停车。大将军庞暖出帐相迎,才知道来的是相邦建信君的门客禽伯。
秦人伐我也!正围邺城,大王命大将军速速回师。禽伯还未入帐就言明来意。
啊!庞暖心中一震,全身的血都往脑袋上涌,好一会才定下心神。他急问道:秦军正值伐楚,为何伐我?他问完又道:赵秦已然会盟,秦人秦人怎会伐我?
楚王又败秦人。邯郸离大梁近,秦魏联军大败的消息很快传到了邯郸。赵人还在拍手称快时,桓齮率领的二十万秦军就攻到了邺城。大王命大将军速速回师救邺。禽伯再道。
楚王竟然未薨?庞暖注意力在天下局势,赵王已拜斧钺授军权,他有不回师的权利。
然也。楚王于陈城内城之中又筑一小城守之,秦魏不破也。项燕率十五万大军至,大败秦魏三十万之众,杀秦魏四万,俘魏军十万。禽伯刚才已经递交了王令,见庞暖不提回师之事,只好仔细回答庞暖的问题,到最后他又掏出一份二十多天前的大楚新闻递于庞暖,又重复道:大王命大将军回师救邺。
庞暖抢过报纸匆匆看罢,几乎不敢相信:楚军如此勇猛?见禽伯不答,他终道:伐燕正急,岂能此时回师?邺城已然设备,何惧秦人?
大将军不奉王命?禽伯大张着嘴,他没想到庞暖如此答话。
军在外,王命有所不受。庞暖放下了报纸,目光看到了斧钺上。斧钺乃大王亲受,临行时大王一言之命,乃命我攻伐燕地。而今严燕人已退至易水长城以东,以西城邑孤立无援,此时若退,功亏一篑,断不可退兵。
大将军违抗王令乎?!禽伯怒站起来,他无法接受这种结果。
非也。庞暖一点也不承认。本将行的正是王命。请回邯郸告于大王,拔城在即,庞暖只受前命,不受后命也。
邺城危若何?禽伯深吸了口气,又坐了下去,语气也软了下来。
邺城已备守军,楚人可守陈城半年,邺城为何就不能守短短三月?庞暖反问道,他再无说话的心思,心里想的是几千里外楚国。
秦国伐楚,赵国伐燕,秦国伐赵。原本因为楚人大胜而热闹的邯郸一夜之间就平息了下去。秦军给这座城市带来的灾难仍然刻在每个人心头,哪怕秦军现在攻伐的只是邺城。而赵王赵偃听闻秦军攻邺,大怒之下一夜未眠,第二天就病倒了。
禀大王,庞将军已拔阳城,何须再伐燕国?大军再不回城邺城危矣。看着床榻上病怏怏的赵偃,郭开不得不提起让大王突然寝疾的事情。
郭卿咳咳春夏之交天气乍寒还暖,病了半个多月赵偃不断咳嗽,双目也无神。咳咳此事当由相邦
秦军伐赵,赵楚中牟会盟已成为过去,建信君罢相后新任相邦的是司空马。感觉到赵偃很可能挺不过这个春天,郭开又想起太子之事,然而话在口中又吞了回去。
臣告退。郭开大拜,而后静悄悄的出了西室。
妾身见过太傅。郭开就要退出正寝时,一个苗条的影子喊着了他,这是王后。
臣见过王后。郭开不敢看王后,趁着揖礼连忙低下了头。
大王寝疾,那庞暖为了军功又不愿退兵。若是大王王后出身于女市,歌舞容貌身姿都是一绝,而她的名字。宫中的人直敢呼王后,坊间则传闻她以前名叫袂,因为来自灵寿,故称其灵袂。灵袂年不及三十,颦笑间,即便郭开这样的老臣也会失神。
灵袂欲哭,郭开听的心头发酸,他揖道:王后切莫忧伤,大王春秋正盛,岂会岂会
然侍医言灵袂真的哭了出来,她在小声的哭压抑的哭,生怕被别人听见。
咳咳咳咳咳正寝西面又传来赵偃的咳嗽,即便隔着几层宫墙也能听见。
王后勿悲。郭开很想上去帮灵袂擦泪,可他终究是臣子,只能劝道:大王春秋鼎盛,岂会千秋万岁而去。大子已立,朝中多是老臣,王后毋忧也。
若朝中皆如太傅,妾身自然勿忧,然春平侯
灵袂还在低声哭泣,春平侯三字一出,郭开整个人好像被雷劈了一记,耳朵里全是‘轰隆隆’的响声,灵识也全被封住。他听不清灵袂走的时候又说了一句什么,他像木偶般的揖别王后,又像木偶似的出了王宫,回到家里什么话也没说,就端坐在明堂,一坐就是两个时辰。
这王位本来是春平侯的,因文信侯扣留,大王才即位为王。大王若薨,虽有太子,可太子年幼,废太子赵嘉却已成年,若春平侯
郭开心里越想越怕,春平侯若立赵嘉为王,那自己将死无葬身之地。他赶紧起来道:来人来人,速请赵葱将军至府!
罪臣拜见大王。咸阳曲台宫,赤身负荆的卫缭一见赵政就顿首不已。他曾经保证会拔下陈城击杀荆王,还要赵政配合自己演一出戏,结果还是玩崩了。
你还敢来见寡人?!赵政看见卫缭就生气,他自觉对卫缭信任有加,结果却是秦军大败,荆王返郢。不但如此,荆国还要与秦国绝交——二十多日前昌文君刚到郢都,荆人就要他即刻返秦,若非如此,他此刻还在稷邑傻等楚国新王会盟。
臣有罪,那日在陈城本想一死,然,卫缭伏在地上,看不到表情,唯有背上荆条刺出的血迹。臣死则死矣,却不能仍由秦军再败于项燕之手,故冒死求见大王。
再败项燕之手?赵政失笑。清水一战,若非荆王阵前誓师,荆人必败。陈城一战,我秦军十万,魏军十五万,若非魏军阵溃,项燕早败也。你何我言秦军再败项燕之手?
大王之言虽不误,然不临战阵,不知微末,只看简册,不明毫厘。前岁之荆军,与韩魏之军无异,今日之荆军,已远胜秦军。若非如此,何以伤我大将?又何以大破魏军?卫缭终于抬起了头:此返咸阳,罪臣奉大将军之命,冒死带卒百余来见大王,请大王令其与秦卒一战,若罪臣所言有误,请杀之!
你敢带卒百余入咸阳?!赵政突然就站了起来,没有兵符调兵是死罪。
大王若信大将军与我,大王若信鬼谷之兵法,请令此百余卒一战。不信,请杀罪臣。卫缭已经是豁出去了,他未完成王命本该死,逃离秦国心又不甘,只能入咸阳一搏。
来人!赵政怒喝。他是真的怒了。
大王请饮豆浆。已和赵政告庙的王后芈蒨恰好出来。陪嫁的东西里有两套石磨,一套已经孝敬给华阳祖太后,另一套在后宫用,于是赵政每天也开始喝豆浆。
罪臣拜见王后。卫缭连忙顿首。大王已显杀意,正好出来的王后或许能救自己一命。但让他失望的是,芈蒨微微一回礼便退下去了。
虽然没有白糖,但榨一点柘汁,或者加一点饴糖,豆浆一样是难得的美味。糖总是能让人高兴,尤其是喝豆浆的时候赵政怒火大半过去了,他对已经入堂的甲士挥了挥手,又问道:蒙武何言?
禀告大王,死神来了又走,刚才未曾发抖的卫缭现在全身发抖,他强忍着打架的牙关,道:禀告大王,魏军阵溃后,大将军本不欲退兵,曰:‘荆人日强,若再给予其喘息,必成秦祸。’今项燕之军,一半夷矛一半戈戟,此战法未广及之兆也。故战后大将军于军中选出百余名与荆人阵战之卒,令其着荆人之甲,列荆人之阵使荆人之矛,再命其与秦卒战
如何?赵政终于听进去了,出言问结果。
皆败也。卫缭直言不讳。
‘啪’的一声,酒爵仍在几案上。寡人弗信!
大王不信,请一战。卫缭拜道,他等的就是赵政这句不信。
来人!赵政又开始叫人。卫缭虽然知道这次赵政并不是要处死他,可身子还在抖,忍不住的抖。速召卫尉。
唯!寺人应声之后连忙奔趋走,卫尉赶过来后,赵政直接命令道:速令卫卒百余至武场,蒙将军遣卒百余,假荆人之阵与你等战。
唯。三年前嫪毐乱后,卫尉由赵政亲自任命,是个叫图的寺人。
寡人将亲至武场,许胜不许败。赵政想到刚才卫缭说的皆败就很恼火。秦军战无不胜攻无不可,怎会败于荆人之手。
第十九章 秦患
围城半年阵战几十次,楚军矛手如何列阵如何阵战,蒙武和卫缭自然看了个七七八八。内外城之战也就罢了,土城争夺战因为能立于宫墙之上居高临下,看得那是更加明白。而楚人不到一万矛手硬抗三万秦军的猛攻,两人自然的就有了模仿的想法。
靠着从战死楚卒身上扒下来的钜甲钜刃,将折断丢弃的夷矛更换木柲,再挑选熟悉楚军战法的士卒,最后按照自己的观察领悟进行训练,一支一百五十人的夷矛阵就出来了。
曾经硬抗秦军杀得魏军丢盔弃甲的楚军夷矛阵出现在了咸阳武场。钜甲虽有凹陷划痕,但甲片铮亮耀目;夷矛虽然是新柲,但矛尖依然寒光闪闪;队列虽然单薄,但当五排夷矛横放,密密麻麻的矛头谁看见谁摇头。
赵政看着矛阵不说话,只阴着脸。当下秦国下辖丁口一千五百万,这一千五百万人中,傅籍男子有四百多万之巨。能皮甲上阵的士卒身高皆在七尺四寸(170c)以上,年纪除了秦地老卒,其他郡县步卒的年龄要求在四十岁以下,身体必须壮健,反应必须迅捷。如此,五人之中选一人,方有秦国八十万大军。
秦军的单兵身体素质关东六国除了赵国和燕国,其他各国根本就比不上。然而赵国丁口不过四百万出头,燕国丁口不过百万,即便士卒的身体素质能与秦卒抗衡,数量也比不上。一旦连五尺之卒(113115c)也上阵野战,那就是大人打小孩,毫无悬念可言。
楚国地处南方,身高本就矮北方一截,丁口三百万都不到,能选出的精卒不过十六七万,最多不超过二十万。这只是宏观上的,实际上鲁地和宋地因为尚儒崇墨的原因,士卒很早就不能战了。等于说,楚国真正能打野战的精卒最多也就十多万,其余皆是劣卒。
二十五万大军,其中还有十万秦卒,打不过荆人优劣参半的十五万大军。赵政无法原谅这样的失败。蒙武和卫缭鼓捣出来一个荆人矛阵,然后吹嘘秦卒打不过荆卒,他自然更加生气。只是,眼下阵斗未分胜负,他心中的怒火只能先忍着。
赵政阴沉着脸,他身边的大将军镳公老将军赵善,以及年轻的屠睢等将帅也看着矛阵发愣。碍于大王在此,他们只能小声低语。
屠卿何谓?赵政喜欢年轻的将领,比如李信比如屠睢。
禀大王,阵法必要长短相济,长以救短短以护长。此阵不合阵法,我军戈手一旦近其身,阵必乱也。屠睢揖道,可他又道:蒙武将军两次与项燕对阵,当熟荆人阵法,冒死请大王观荆人矛阵,必有深意。
臣也以为荆人能连败我军,必有可取之处。镳公是大将军。战场下来的人不是文官不是寺人,不懂文过饰非,他们只认实际。臣请大王令其真战,以知荆人之秘。
大王,既然蒙武将军把战败之责推于荆人矛阵,当真战之。赵善也道,他是秦国宗室,身边站在大儿子赵完,他还有个小儿子,叫赵佗。
命其真战,胜者升爵三等。被两位老将军一说,赵政亦有真战之意。如果矛阵败了,那没什么好可惜的,如果矛阵胜了
大王有命,此战乃真战,胜者升爵三等。赵政等人立于武场之北,身前五行卫卒重重护卫,因为担心误伤或者弑杀,对阵双方都不能配弓弩。寺人远远的跑过去宣布王令,矛卒闻言精神大振,他们齐齐向赵政大拜,喊道:谢大王赐爵。
矛卒的喊声让镳公等人一笑。卫卒是精卒中的精卒,身高没有八尺也有七尺八寸(180c),且人人健壮,不然无法展现大王的威仪。众将的笑容间,一队手持戈戟铍矛的卫卒从武场另一头缓缓而来。一看见他们,矛卒们的笑容便消失不见,代之的是无比的凝重。
一百五十名矛卒恰好三屯。这三屯矛兵列作五行,阵宽三十列。缴获的钜甲不及百套,只能让他们前三排勉强着甲。屯长列于前排的中央——这一点是卫缭发现的,楚军矛卒卒长皆立于阵前而非习惯的阵后,两丈四尺的夷矛在他们手里斜端着,并未像楚军那样高举过头。
‘咚咚咚咚’建鼓声猛然敲响,相隔百步的卫卒开始趋步向前,待到五十步时,他们又疾步大奔。武场非草地,灰尘从他们脚下扬起。
杀——!三个屯长大喝,矛尖瞬间抬高,可依然持握在胸。这些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人身高虽然不及卫卒,但杀气一旦外溢,顿让日常只做仪仗之用的卫卒失色。他们端着夷矛也朝卫卒奔去,所不同的是,最先一二十步是小奔,最后十步才是大奔。
矛卒的狂喊让赵政心头一震,这句喊声中他似乎感受到了战场的血腥。镳公赵善等人则不自觉的点头,这才是他们熟悉的秦军。
啊卫卒最前列的戈手一接敌就被夷矛捅穿了犀甲,在他不能相信的眼神中,夷矛穿过整个身躯,从身后透出,奔跑中的第二排戟手避之不及,自己撞在了夷矛上,好在他的手死死握住了矛柲,不让矛身再往自己身体里捅。
弃矛!三名屯长异口同生,这其实是楚军的口令。抽不出来的夷矛被他们抛弃,腰间的钜刃抽了出来。阳光之下,刃身反射出来的光亮让赵政忽然想到了王后芈蒨。
杀!三十名矛卒冲入卫卒阵中挥刃大砍。屠睢瞬间呆滞!他说荆人矛阵不合阵法,我军戈手一旦近其身,阵必混乱。可秦军前排戈戟手一旦完蛋,荆人抽出腰间钜刃,真正不合阵法的其实是秦军。
卫卒高大,但越是高大就越是笨拙,且他们手上持的是四米左右的铍矛,一旦被这些手持五尺钜刃的矛卒近身,立刻就被杀的哇哇大叫。生死之间他们已经忘了大王就在身侧,也忘了大王‘只许胜不许败’的王命,居然弃兵往后逃奔。
赵政的脸当即就黑了,他好像被人狠狠抽了两记耳光,脸上一片火辣。三万卫卒是他最信任最依赖的宫城卫队,居然打不过蒙武从战场上随意派回来的战卒。
杀!他恶狠狠的喊道,喊完之后又咬牙道:再战,若胜再升爵三等!
大王有命,逃者杀!汝等再战一场,若胜再升爵三等!奔逃的卫卒很快就横死武场,获胜的矛卒兴高采烈。他们或多或少有爵在身,刚才升爵三等,爵位最高的人已是官大夫,官大夫再升一级至公大夫就能免除军役,升三级就是五大夫,能有三百户食邑。
须臾,轰隆隆的鼓声再起,又一队卫卒列阵而来。他们显然受了指点,持酋矛持长铍的卫卒站在最前,短一些的戈戟站在阵后。建鼓声中双方皆是狂喊,而后再次亡命相冲,武场尘土飞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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