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楚帝国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贰零肆柒
小人小人圉奋不知如何辩解自己对秦王的忠诚,一时间说不出话。
罢了。李信并不在意圉奋如何辩解。其实他杀了那么楚卒,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返回楚国。即便隐名改姓,楚国的知彼司也不会放过他。本将问你,你是否见过荆王?
禀大将军,小人见过荆王。那年在郢都苑囿,小人伺候荆王骑马。荆王骑马有一说起荆王圉奋就迫不及待,竹筒倒豆子一般要把自己所知的全部说出去,可惜他说到最关键之处便被李信打断了。
若要你再见荆王,能否认出真假?李信终于问出召圉奋来此的原因。他必须确认进入稷邑境内的荆王是真正的荆王,而不是一个假货,这一点极为重要。秦楚战事未了,荆王秉性又是宁折不弯,他答应入秦会盟本就是一件让人生疑的事情。
小人一定认得。圉奋回想了一下才重重点头,他永远记得熊荆杀兔骇马时可怕的眼神。
善。李信点头之后扔过去一支羽檄,道:我命你明日探查荆王之真假,而后速速回报。
小人敬受命。圉奋接过羽檄连忙答应。
还有,李信话还没有说完,此事之后,你便在本将帐下听命。若有功,本将绝不怠慢。
李信说完,圉奋大喜而去。当天夜里就策马赶往谢邑对岸秦军控制的码头,可惜他还是晚了一步,他赶到码头时,熊荆的车架已渡过了淮水,停在淮水西岸。心怀军令的他刚上前探查,楚军甲士就大喝一声‘无礼’,用夷矛将他逼退。
一个小小的低级军官想靠近楚王车驾,这是绝不容许的事情。圉奋被喝退时秦军将校不但没有劝阻楚卒,反而瞪了他一眼,嫌他多事。圉奋只得退在一旁,看着一辆接一辆马车渡河。
圉奋看着马车,秦楚两军隔水对望的甲士也看着这些马车。待最后一辆马车上岸,秦将大手一挥,原本搬开的拒马重新合上,一列列秦卒再次沿岸站立,和对岸的楚军甲士隔水对峙。昭黍看着那面旂旗越行越远,他腿一软,整个人跌坐在河岸上。
不可不可不可。日过中午,李信仍未得到圉奋的回报,而辛胜白林等人不断催促他早些动手,这一次楚王入秦只带了四百甲士,根本就不堪一击。
若车中之人不是荆王,又或者只是个假王李信对众人解释道。
若此人是假王,如何辩之?辛胜白林此时才忽然发现,虽然自己和荆王对阵数次,可却怎么也记不起荆王的相貌。
我已使人前往辩之,若此人辨不出,丞相曾出使过荆国,当知荆王之真假。李信道。再者,荆王已入我秦境,越晚其离荆国就越远,我等有何可忧?
鱼已入网,荆王每西行一步,返国的希望便减少一分。他不得不佩服想出此策的谋士,一个小小的会盟之计就把荆王身边的甲士降到屈指可数的四百人。四百人当然是荆王的死士,可这四百人面对三万甲士,只会像溅落在炭盆里的水滴那般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想到荆王那时惊骇的表情李信脸上便想笑,他觉得自己应该和荆王说些什么,好被秦国的史官记下,他想了半天才想到一句:大王为何如此愚笨,难道忘了曾祖怀王之故事?
第四十七章 稷邑2
钜甲雪亮,车行急急,渡过淮水之后熊荆便速速朝稷邑进发,四个时辰走了六十多里,中午于路边驿站休息喂马时,已经再一次渡过淮水,来到横‘己’字的左下。
稷邑算是一个盆地,其南面是曲折高耸的大复山(桐柏山),淮水从复邑流出,而后沿着山脚往东蜿蜒流淌;最西面的月水从北面山岭南下,在驿站西面五里汇入淮水;另一条不知名的溪水也从北面流来,就在驿站前方数里汇入淮水;而源出马谷往东流淌的五里水,出谷之后亦拐弯往南,在横‘己’的左上角汇入淮水。
一横而三竖,这是稷邑盆地的河流走向,稷邑就在月水入淮处北面十五里,且位于月水之西——前岁,项燕率领的楚军占领过稷邑,对这里的地形河流极为熟悉。
按照项燕的回忆,这个盆地有东南西北共有四个出口:其一自然是东面的来路,其二是西面复邑至南阳盆地的谷道,其三是南面复邑谷道出谷,往南有一条小径,可以通往大复山以南的唐县,这条路当年楚军走过;其四就是北面,五里水汇入淮水的河谷。逆水而上可行往马谷东面的谷口,楚秦两军曾在河谷里小规模交战。
这四条路都是敌我皆知的道路,所以四条路都是死路。秦人为了捕获自己必然会在这四条路上布置重兵,有骑兵也是无用。这一次会盟,熊荆带的全是骑兵,其原因在于他不想任何士卒为自己垫背,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至于马镫的秘密,他已经顾不上了。
起先他是想带一千五百名骑兵入境,后来秦人要求随从不可超过五百人,于是只能削减人数,最终入境的只有四百零七人。他以外,还有左右二史正僕长姜两名傧者寿陵君六人不是甲士。人以外,还有四十辆四轮马车,加上拉车的挽马在内一共五百七十匹马。
淮水西岸的驿馆,熊荆并未下车,他一直盯着稷邑地图发愣,打算从中找到一条生路。以大司马府地理人员的判断,稷邑盆地如果存在第五条路的话,只能是月水或者驿站旁淮水北面那条不知名溪水,溯水一直北上或许能找到一条通路。
可到底是月水还是这条不知水?闭上眼,稷邑地图已烙在熊荆心里,他难以判断哪一条是真的活路,也许溯水北上的结果就是困在群山之中被秦军包围。当然,沿哪条水北上并不是他能够选择的。此行楚军并无渡河工具,他身处月水和淮上之间还能在两水之间选择,若等到渡过月水,行至稷邑城西秦人才发难,那就只能沿着月水一直路走到底。
只能听天由命。熊荆自语了一句,看罢远处的月水准备合上窗牖,这时候他忽然发现窗外不远处一个秦吏打扮的人看着他出神,这个人好像在哪里见过又好像从来没有见过。见他看来,此人迅速的低头,转身匆匆离开。
圉奋!车外传来妫景的怒喊,他一喊,这人便是疾跑,最后跳上一匹坐骑,策马而去。
何事?一路行来都极为平静,可妫景这么一喊,熊荆背上的汗毛立刻竖了起来。
禀大王,此楚奸矣。是项超的声音,他记得当年自己已经一刀结果了这个奸贼,没想到他竟然还活着。
禀大王,事急也!事急也!妫景疾奔过来,圉奋乃郢都苑囿之圉童,其对臣言曾服侍过大王骑马。他来必是替秦人验大王之真假。秦人将来也。
还等何时!列阵!熊荆也急了,昨夜邕笠已告会盟有诈,要他绝不可前往。秦人这时候派楚奸过来,自然是妫景说的那样,要验真假。那楚奸服侍过自己骑马,肯定认得自己。
列阵!熊荆的王命迅速就变成行动,正在喂马喂水的楚军骑士当即抽剑将护送的秦卒捅死,本就并排行进的四轮马车一辆辆接一辆的前后靠拢,以构成两道车墙。钜剑猛斩,车辕上的缰绳一断,挽马全部拉入车墙之内。马车的侧箱也打开,里面的扭力投石机火油弹全部敞露了出来,另有一些车厢里装的是最新式的马锁甲,一百二十名重骑需要立刻给战马披甲。
这是为何?寿陵君冲了过来,脸上全是惊慌,他大喊道:大王,这是为何?
咚咚咚咚咚咚不用熊荆回答,秦军的建鼓已然敲响,鼓声回荡在山谷之内,耳中全是鼓声。正在杀戮秦卒的骑士呼声更急,他们指着淮水东面的秦人大叫:速发火弹速发火弹!拦住秦人!
眼见火弹不发,在妫景的带领下,百余名骑士匆匆上马冲向淮水上的木桥。
杀!楚军率先发难因而抢得了先机,这座连通淮水东西两岸的木桥并不宽大,一百多骑暴冲过去,骑矛钜刃之下,木桥上的秦卒不是被撞翻就是被刺杀殆尽。
放!扭力投石机终于投出了第一枚火油弹。虽然扭矩牛筋经过加强,但它的射程根本不能和重力投石机相比,唯有手掷式火油弹能抛到一百二十步的距离,标配的十公斤火油弹射程不过五十步。
轰——!轰——!火油弹一枚一枚的落在淮水东岸,而秦军士卒则幻术般的从道路两旁的山林冒出来,他们想冲过木桥,却是被火油弹压制。初秋气候干燥,在火油弹的引燃下,木桥很快烧了起来。对岸的秦卒冲也不是,不冲也不是,只能对桥这头的妫景等人放弩箭。
大王!妫景负责身后的木桥,项超这时候指向前方疾呼。左方远处稷邑方向,密集的秦军甲士好像一堵移动的无尽长墙,正沿着月水快速奔来,脚步声几乎要盖过建鼓。长墙间,无数军旗飘荡,一面写有‘李’字的大旗最为显眼。
是李信!熊荆笑了一下,鏖战多次,秦军的将领他大多熟悉。
请大王先走!项超突然揖道,他无法估计疾奔而来的秦军有多少人,但这些秦卒铺天盖地,很快就要把自己这些围着这山水犄角里。
大王不能走!寿陵君呆立了很久才回过神来。请大王向秦王请罪。
大王先走!项超怒喊,再不走,不及也!
大王不能走!大王万不能走!寿陵君扑到熊荆身前,抱住熊荆的双腿。楚国不立新君,秦王绝不罢休。请大王与臣赴咸阳向秦王请罪。
这便是你的议和?!你早知会盟有诈?!明白一切的熊荆看着他冷笑,议和就是将自己囚于咸阳。
不如此,秦楚永不能和!寿陵君仰头望向熊荆。请大王随臣赴咸阳,钟鸣鼎食
懦夫!熊荆怒骂,腰间细剑出鞘,一剑刺进寿陵君颈间,抽剑时动脉里的热血急迸而出,溅了他一身。这是熊荆第一次杀人,毫无作呕和不适,他只有抑制不住的满腔愤怒。
大王!项超钜剑前指,数百步外,秦军已然变阵。他们横在月水和淮水之间,变成横阵向己方一步步压来。驿站就在大复山下,左右又被两水相夹,根本就无路逃出升天。
冲出去!熊荆戴上铁胄一跃上马,将膝间露出的马镫环利索的挂在马鞍两侧的马镫钩上。此时他细长的宝剑犹自滴着鲜血,寿陵君趴在地上,未合的双眼依旧不舍地看着他。
乘着秦军推进这短暂的间隙,一百二十匹挽马全部披甲就鞍,这些挽马才是重骑兵的坐骑,熊荆上马的时候,重骑甲士已一一上马,轻骑兵从马车上取出火油弹后点燃了所有马车,一辆都不给秦人留下。远处的秦军一步也不肯停歇,他们宽逾一公里长的军阵紧挨着月水和淮水西岸的树林,不留一丝空隙。军阵之后,出人意料的还有一支秦军骑兵。
大王?一百二十名重骑兵已经列成整齐的四排,最前面的项超回望熊荆,喊了一句。
冲!熊荆宝剑前指,命令骑兵冲锋。他看出来了,秦军步卒的阵列看上去并不厚实,真正的敌人很可能是阵列后方的骑兵,那才是阻止自己脱困的关键。
驾!四排重骑并未动作,冲出去的只是张弓搭箭手拎火油弹的轻骑。
射——!眼见敌人骑兵冲来,前进中的秦军步卒不得不停步。前排弩手对准急驰而来的楚军骑兵准备放箭,后排士卒则手持长兵拒敌。
臂弩的射程并不远,他们还未扳动弩机,轻骑兵三石弓射出的羽箭便破空而至。然而三排弩手丝毫不乱,即便中箭,他们也强忍着不倒,以将手中的弩箭射向奔入射程的楚军骑士。
箭雨在前,火弹在后。前面一排要投掷火油弹的楚军骑士悉数中箭,但环片甲下套着锁子甲的他们对弩箭毫不畏惧,唯有没有披甲的坐骑中箭后狂跳嘶鸣,将十数名骑士摔下了马,他们手中燃着的火油弹一落地便猛然炸裂,秦军阵前顿时火光一片。
第四十八章 稷邑3
果然是铁骑!在楚军轻骑冲击之前,秦军军阵后方戎车上的李信禁不住低语了一句。从早上收到讯报起,他就察觉到了荆王的意图:荆王会骑马,那随行入境的四百骑兵必是陈城的那支钜甲铁骑。唯有那支铁骑才是荆人最强大的力量,才能护送荆王从稷邑安全脱身。
荆王逃不了!骑将辛胜的剑已出鞘,他头仰望着蓝天,似乎要告慰仲父辛梧的在天之灵。
大王有命,荆王不能杀!李信于咸阳受命之时,赵政已有交代,荆王必须是活的。
那我便杀尽荆骑!辛胜厉喝,手中之剑疾挥。
大将军,本君只要那些甲胄。义渠鸩也在一侧。在陈郢时义渠骑兵与楚军铁骑交过手,让义渠骑士唯一诟病就是秦军没有钜甲,故而义渠鸩对楚军的甲胄念念不忘。
荆王有失,必拿你等问罪!楚军轻骑兵已开始冲锋,李信挥退众将时再次叮嘱了一遍。
啊——!火火!轻骑手上的火油弹终于砸落在秦军阵列,即便有一些骑士坠地,一百余骑一骑两枚,其余三百多枚火油弹也足够造成重骑兵冲击想要的混乱。
惨叫烈焰未消,前两队三十骑一排的重骑兵已经开始小跑。骑士带着铁胄,身着环片铁甲,坐骑则披着最新的锁子甲,沉重的负载让战马重重喘息。因为距离还有一百步,骑手们两丈四尺的骑矛仍然竖举,矛尖下红绸所制的三头风旗好似一团烈火。
‘哒哒哒哒哒哒’距离越来越近,蹄声越来越急,钉了铁马掌的马蹄不断翻出断草和泥屑。五十步的时候,骑士开始全力策马,骑矛逐渐逐渐放平;二十步的时候,不再加速的铁骑撞向正在紧急补阵的秦军军阵。
戎车上李信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荆人铁骑冲来时,钜甲反射的午后阳光刺得他睁不开眼。他只听见‘轰——’的几声巨响,再看时荆人铁骑已狠狠地撞入秦军军阵之内。火弹攻击后阵列本就存在诸多空隙,即便抽调士卒补充阵列也不能全部塞实。铁骑挟矛冲来,前面十排士卒尽溃。然而庆幸的是,军阵未破!
驾!驾!冲入秦军阵列的重骑兵调转马头,一边挥刀砍杀一边往右避让。这时候秦卒才从之前暴烈的冲撞中回过神来,他们手里的夷矛捅向马上的骑士以及他们的坐骑。战马嘶鸣,铜质的夷矛并不能捅穿锁子甲,但捅刺的重击让战马疼痛不已。
三十骑的宽度不及百米,调转马头右行的重骑兵很快就脱离了冲击的位置,因为,后面两排重骑已在百步外策马小跑。
铁骑!!军阵后方秦军五百主一边急指向前方一边失色厉喊,随后就被轻骑的箭矢射死。此时秦卒还在为幸存庆幸,为敌骑撤退兴奋。其实他们并未遭受过重骑兵的冲击,更没有遭受重骑兵的轮番冲击,这才是重骑兵真正的可怕之处——与夷矛方阵三排又三排三排又三排的轮番冲击一样,重骑兵的进攻也是一轮接着一轮,永无止境。
身后的呼喊身前的蹄音,兴奋中的秦卒瞬间失神。
轰——!抢在重骑兵之前,轻骑兵射完一轮箭矢,最后一百多枚火油弹全部抛出,火油弹落地当即爆裂,军阵里的秦军士卒再次惨叫,阵列一片混乱。
不好!李信大惊,对已经上前补阵的白林喊道:拦住荆人!拦住荆人!
不需李信命令,已经在军阵后方的都尉白林早就明白荆人的意图。这一刻他好似祖父武安君白起附体,他没有站在戎车上怒吼,而是直接冲下戎车抢过一名卫卒的夷矛挤到了阵前。
大王有命,拦住荆王!大王有命,拦住荆王!!站在阵前的白林高叫,他的喊声让本已惊慌的卫卒士气大振——经历那一次真刀实枪的演习之后,三万卫卒全被赵政贬出咸阳。这次如果他们不能拦住荆王,那他们有生之年再也不能回到王宫。
大王有命,拦住荆王!刺眼的铁骑再一次疾冲而来,每一名卫卒心里都在默念这道王命。
轰——!比上一次更加迅猛的撞击,最前排的卫卒被撞得飞起,落到后排同袍前举的夷矛上。甲士如此,前列一排一排的夷矛因为无法刺穿重骑兵的钜甲,不堪重重负的‘啪啪啪啪’一根根折断。重骑兵再一次冲入秦军军阵,军阵如水波一般往后荡漾,但可惜的是,这一次重击依然没有击穿秦军濒临崩溃的军阵。
大王?第一次率重骑兵冲击的项超已经回到冲击前的位置。秦军阵厚二十行,这样的阵列两次冲击必能击破。然而上天好像要故意作弄这支骑兵,第二次冲击尽管使秦军军阵往里侧大幅度凹陷,但凹陷是凹陷,没有任何一名重骑突破敌阵。
项超是年轻人,年轻人沉不住气,可熊荆的头皮也开始发麻。难道,自己真要命丧于此?难道,大司命不再庇佑楚人?
再冲!增援之下,被重骑兵冲击的那一段秦军军阵越来越厚,靠近月水没有遭受重骑兵冲击的秦军则迅速包抄而来,再冲不破敌阵,自己的空间将越来越窄,直至再也没有冲击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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