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楚帝国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贰零肆柒
此不正是沸腾一炉钜铁浇完,熊荆才想起这到底是什么,这不就是沸腾钢吗!
炼钢要去磷去硫,最后还要去氧。不去除钢中的氧,氧就会与碳反应,生成一氧化碳从钢水中逸出;若能去除氧气,那就能得到镇定钢或者半镇定钢。去磷去硫去氧,这些技术楚国几乎没有,转炉能够出钢靠的是优质铁矿石——优质钢含硫量0030,含磷量0035;高级优质钢含硫量0020,含磷量0027。只要铁矿石在冶炼过程中没有污染,炼出来就是优质钢。至于去氧,不懂去氧也不是不可以,但只能炼出沸腾钢。
敢问大王,这是何故?熊荆一惊一乍,余者都看了过来。转炉是大王发明的,这沸腾的钜碇大王也应该明白。
此无碍。熊荆知道沸腾钢,却不清楚沸腾为何会沸腾。沸腾钢的特点是低碳,造船做板材最好,做龙骨肋骨并不理想。想到此他又道:此种钜铁含碳不高,可做盔甲,可拉铁丝可拉钜筋,但不适合作刀剑更不能作工具。
从第一炉转炉出炉开始,欧丑就测试它的性能,确如熊荆所说,这是低碳钢,不适合做刀剑,做工具那就更不行。转炉和墨炉最大的差别就是在碳含量上墨炉可以随心所欲,而转炉只限于低碳。好在盔甲铁丝钜筋都是耗钜大户,转炉低碳钜铁恰好能用。
臣知矣。工尹刀孔肃欧丑工师郕等人全都揖礼。
敢问大王炉渣如何处置?说完沸腾无害之后,工尹刀又问起了炉渣,一半的钜铁水混有炉渣,实在是太浪费了。
不佞也无法。悬赏吧。不说炉渣与钜水,就说油与水。悬赏解决实际问题并非造府的独创,可这个办法行之有效,蒸汽机气缸就是这么解决的。油水混于一壶,倒出之时如何将油水分离?和往常一样,刊登在大楚新闻上,然后昭告天下,此题可赏三百金。
百金足以。工尹刀赶紧道。造府每次悬赏答者都趋之若鹜。实际上每次解决的办法都很巧妙,这实在是一门无本生意,脑子一拍办法就出来,然后领走赏金。于是悬赏的金额越设越少,但为照顾想出其他可行办法的人,又另设两个十金左右的安慰奖。
百金便百金。熊荆对赏金并不在乎,他相信天下人总能想到解决的办法。
大王,天色已晚。一入造府东看看,西瞅瞅,一晃便是天黑。长姜一提醒,熊荆才哦了一声,急急回宫。这时候若英宫里已燃起了膏烛,赵妃独坐蒻席,面色不愉。
拜见母后。芈璊悄悄的比划了一下,示意赵妃不悦,熊荆苦笑着给赵妃顿首。
荆儿!赵妃忍了一会,实在是忍不住了才道:令尹之权太重,他日必会危机王位。你
母后放心,孩儿有环卫有王卒有郢都之师,令尹之外还有其余公族,他岂敢作乱。熊荆知道会被赵妃教训,硬着头皮解释。
然大王无权矣,他日赵妃想到自己的大父武灵王被活活饿死,不由流出泪来。
母后,楚国新制,强者为王,孩儿未龀便开始征伐,无人能强过孩儿。熊荆再道。
可你的子孙呢?赵妃抹了一把泪。既为君王,怎可无权?
子孙若能成器,自然有权;若不成器,虚君也无不可。周天子垂拱而治,享国八百载,已经够久了。熊荆怅然道。
第六十九章 兄弟
熊荆一句‘已经够久了’让赵妃又想掉泪,好在他连忙道:母后,楚国若行敖制,令尹一职亦废。只是孩儿不在郢都,故暂留令尹。
令尹也要废止?赵妃出生于赵国,宫廷争斗她见得多了,氏族之争她只有耳闻。
然。令尹一职,乃先君武王为为遏制若敖氏而设,楚国既行敖制,当废令尹一职。熊荆细说起来。他不敢明言的就是,令尹一职的设立是与若敖氏有关,更确切的说是为了限制若敖氏以确保王位顺利交接。熊荆担心母后再生担忧,所以不说这一点。
令尹即国相,若无国相,如何治国?赵妃听到令尹一职也将废止,又产生另外一种担忧。
由诸敖共治。熊荆只好放下心思向她解释楚国的敖制。
实行敖制是以甲士多寡推选令尹政治变革的继续。敖就是豪,所谓豪右豪强英豪豪杰,其意盖不过是显贵勇敢雄猛锋锐,这是氏族首领才能有的尊称。氏族联盟之内,称敖者甚多,至今楚国有阎敖莫敖蔑敖连敖等官职。氏族有敖,但楚国现在的行政单位不是氏族,而是县邑,不可能一氏一敖,只能是以一师
——不包括编制内的五十名骑兵,每卒有两百七十人;四卒一旅,有一千零八十人;四旅一师,有四千三百二十人——一师即一敖,全国三十多万甲士,大约有八十多个敖,大事皆由诸敖商议,受大敖领导。战时则推选人员,设立常设机构,以大司马府管辖全国。
要是各敖不听号令,若之何?越解释越担忧,以儿子的描述,弑君是不可能了,儿子称作大敖还是称作大王也无所谓,只是诸敖不听号令怎么办?郡县之制,必有其可取之处,荆儿不用郡县而行敖制,不当也。
母后,若行郡县之治,当尽诛尽公族,再以胥吏治国,民弱也。熊荆苦笑道。
公族?唉赵妃再次发愁。楚国最大的问题就是公族,老公族执掌县邑,新公族多为朝臣封君,对比三晋,显然是干弱枝强。尽诛吧,国乱;不诛吧,政乱,真是无可奈何。
赵妃太息,熊荆忽然想起一件事想笑又不敢笑,只好端着碗忍着笑意眼睛咕噜咕噜转,芈璊熟知弟弟,看他如此表情连做了几个鬼脸,不想被赵妃看见当场训了一顿。
王弟为何而笑?赵妃歇息去了,只留下姐弟俩独坐一席。
笑?我怎么笑了。熊荆故意装傻,这件事情太邪恶了,不能说。
弗信。芈璊呵呵呵呵自己先笑起来,王弟定有事,且是羞于见人之事。
有何熊荆被她逗笑了,有何羞于见人之事,乃天经地义之事。
那为何不告于我?芈璊笑声未歇,又问道。
我怕你接受不了。熊荆笑得露出了后槽牙。
告于我,快告于我。芈璊见他笑得如此欢畅,心里愈发好奇。
嗯嗯!熊荆暂且忍住笑意,环视了左右,这才附在芈璊耳边说了一个词:烝婚。
烝婚?芈璊先是诧异,她好歹是读过书的,随即鄙夷道:上淫为烝,我要报之母后。
报之母后也是如此,这是氏族之制。熊荆大言不惭,他也是后来想起这件事的。
你!芈璊气急,她忽然想起了芈玹,道:若玹媭知晓,你当如何?
玹媭?一提芈玹,熊荆便收了笑容,对父王留下的那些夫人嫔妃再无什么性趣。
芈璊见此道:烝婚可耻,王弟他日娶玹媭为后,我定说于母后答应。她这边话未完,台下传来寺人的声音,悍王子求见太后大王。
悍弟?芈玹远在千里之外的秦国,楚秦交战不止,熊荆一直不知道怎么把她接回楚国。忽闻熊悍求见,他不由有些诧异。悍弟为何来此?
这月起,悍弟一日三次来给母后请安。芈璊对外挥手,代熊荆做主召熊悍登台。他母妃还囚于渐台,你不准允,没人敢放她出来。
芈璊说着,熊悍在寺人的带领下入了帐,一入账便顿首,道:悍儿向母后王兄问安。
赵妃已经歇息,熊悍此次问安显然是为了求见兄长熊荆。对熊悍这个弟弟,熊荆的印象还留在前年争储试射荆弩时的模样。两年不细看,他也长大了,缁衣垂发,清秀一如往常,可眉宇间却多了几丝忧色。毕竟,谋乱是死罪,哪怕他和李妃只是做了别人的棋子。
熊荆不说话,他这是想起了一件事情:熊悍实乃令尹黄歇之后,李妃入宫前已有身孕。史书上是这么说的,实际上因为告庙的存在毫无可能。
悍弟向王兄问安。熊荆不说话,熊悍不得不再一次顿首。
芈璊要劝熊荆答应时,熊荆已站了起来,走到帐篷口把熊悍扶起,又拉着他走到自己坐席旁边,要他坐在自己身侧。熊悍不敢坐,道:王兄,此非礼也。
谁将你教得如此迂腐?熊荆用力把他压了下去,熊悍气力不济,只得坐于熊荆身侧。
是熊悍脸上还有些不安,他不清楚这是兄长的热情还是他的霸道。
你母妃教你,要日日来此问安,还要恪守礼制。不然,就会没命,然否?熊荆看着他文。
熊悍闻言汗瞬间就下来了,兄长的话他根本不知如何作答,母妃确实是这么教的。
兄弟之间有何不能言的。熊荆再道。说。
然。熊悍不自觉的答了,答完想反悔又来不及,心里更加恐惧。
你可想做楚国大王?熊荆点头之后再问。
我不敢我不敢做大王。熊悍连忙挥手,发生在四个月前的事情让他刻骨铭心,现在想起他还会做噩梦。
楚国今后已无大王,只有大敖。熊荆不再逼他,自己给自己斟了一杯浆后,又给熊悍斟了一杯。你若勇武,各氏自然会拥戴你为大敖,你若怯弱,杀了我也没用,因为各氏不服。
熊悍不敢答话,兄长说的道理远超过他的理解能力。熊荆不管他理解不理解,心里已下定决心要把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管起来,不然被酸儒被李妃教坏再想教好那便千难万难。
第七十章 献策
稷邑传来的胜利让楚国又一次举国大酺,作为国都的郢都更是畅。可惜一次又一次的大酺并没有使战争结束,淮上诸地的秦军正如潮水般攻来。报纸出现后,哪怕市井女子也能得知以前朝臣才知道的消息,然而豁然开然的世界只让她们变得更加迷茫无助。
市井小民如此,于各国奔走的商旅却对报纸爱不释手。郢都驿馆内,清晨一起床,胡耽娑支又开始翻阅大楚新闻,这是一年合刊,记载者楚国乃至天下前一年的大事。一些被他视为珍宝的消息大大方方的登载报纸上,售价仅需一文。
主人,楚国悬赏把壶里的油和水分开的办法,赏金胡耽娑支也有自己仆人,他的仆人正读着一份刚买到的大楚新闻。赏金赏金竟是一千五百斯塔特黄金。
一百楚斤黄金只买一个办法,真是让人咂舌。楚国人为何要把壶里的油与水分开?胡耽娑支放下手里的报纸,到达郢都他就住进了郢都驿馆,可一直得不到召见。
并没有说明原因。仆人看着胡耽娑支摇头,他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我买报纸的时候听说上一次献策之人得到了楚国大王的召见。
你确定?!燕太子丹在秦赵两国都有些关系,在齐国楚国那就没什么关系了。胡耽娑支从来的第一天开始就想着如何见到楚国大王,一直没想到什么好的办法。
是的。献策之人说是可与楚国大王对饮。仆人听到的消息并不准确,但上次想出镗床的齐国人确实曾与熊荆对饮过。
油水共于一壶,油浮水上,今持一爵只愿得水而不愿得油,试问有何良策?胡耽娑支抢过仆人的手里报纸把问题细细读了一遍,然后开始绞尽脑汁思索良策,可惜他终究是个商人,想到下午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幸运的是他想的精疲力尽时,仆人在这个问题下面又发现几道悬赏,其中更有一道几乎是为胡耽娑支量身定做:求透明澄清之石,以其照物,可得二影,赏十金。
主人请看。仆人指着报纸。没有解决的问题也登在报纸上,透明之石是其中之一。
透明之石,照物得二影?胡耽娑支读罢人从席子上跳起来。我有此石,快,快找找。
机关术胡耽娑支是不懂的,可玉石他太了解不过。羊皮行囊打开,里面上好的羊脂白玉蓝澄澄的璆琳,还有珠玑琥珀珊瑚,这些普通人家一辈子也不曾见过的宝石全都翻了出来,可就是没有透明石,胡耽娑支气急而怒,我的太阳石呢?我的太阳石呢?
是不是你拿了我的太阳石?他一脚把在搜寻透明石的仆人踹翻,大声喝问。
我没有。仆人辩解之际,胡耽娑支已经看见了他要找的东西,一块完全透明的太阳石。这种石头并不是玉石,他刚才正拿着它压着厚厚的报纸。
鄙人有良策鄙人有良策。接待献策之人的献策馆就设在城北造府,此时一个葛衣青年正拿着一把铜壶前来献策领赏,他身边跟着不少葛衣之人,似乎都是他的随从。
又是你。负责接待的小吏胖乎乎很讨喜,他认识这个年轻人。你是叫田田
田鳞田鳞。田鳞一口白牙,笑的时候还会露齿,鄙人已想出油水分倒之策,特来献之。
善。田鳞曾经献过策,小吏不敢怠慢,连忙请工师前来一观。
油水共于一壶,油浮水上,今持一爵只愿得水而不愿得油,试问有何良策?田鳞微笑着把问题复述一遍,见到场的工师点头,才道:油浮于水上,斟之,油水混出也。究其实,乃油上水下,壶口开于上所致。若壶口开于下
壶口开于下?工师们看着田鳞发愣,请问先生,壶口如何开于下?倾倒之时,钜水
咳咳咳有人连忙咳嗽,工师郕说漏嘴了。
请工师一观。田鳞听到钜水没反应,他身边的胡耽娑支听闻钜水便是浑身一震。此壶倒入一半清水,再倒入一半油脂,持一爵只愿得清水
田鳞手上的铜壶真的倒进了清水和油脂,却拿来两只酒爵。倾倒的时候他的手指按住壶口之下一个位置,待铜壶倾到一定角度,油脂倒入爵中的同时,他按住的手一放,壶壁上小洞真倒出清水来。一壶两口,一上一下,上倒油脂,下倒清水,把在场的工师看呆了。
敢问各位工师,鄙人之策如何?拿着一杯清水一杯油脂,田鳞含笑问道。
这很多事情不说不知道,一说便恍然大悟。田鳞倒水之策巧妙的地方在于开了两个壶口,水重在下,故水从下面的壶口流出。可问题是他可以用手指按住下面那个口,防止铜壶倾倒时油脂从此口流出,实际炉渣温度高达一千六多度,岂是手指能够按住的。
可一试。工师郕最终点了点头,觉得这个思路是对的。至于如何在倾倒时堵住炉渣,那就是工艺上的问题了。
请问工师,此事小吏不解其意,没办法发赏金。
当是此策。工师郕又想了想,肯定之意更足,可赏。
谢大工师!谢大工师!田鳞大喜,他手中的铜壶一扔,对着工师郕就几记深揖。
他如此大礼,素与铁石打交道的工师郕反而不好意思。好在田鳞揖谢只是一时,他最终带着一干葛衣随从抱着那一百金赏金欢呼而去。
田鳞一走,献策领赏处的人群全跟着他一起走,这些帮闲之人知道田鳞领到赏金必会带着大家好好吃一顿。人去寥寥的献策馆,胡耽娑支清咳一声,看着那讨喜的小吏道:敢问
你小吏见是一个胡人,自然有些诧异,他见胡耽娑支的仆人拿着一份报纸,于是问道:你可是有策要献?
是。小人有策要献给楚国大王。胡耽娑支从怀里拿出太阳石。大楚新闻上说,求透明澄清之石,以其照物,可得二影,赏十金。这便是透明之石,请你一观。
晶莹剔透的太阳石转到小吏手里,他拿着石头对着胡耽娑支照了一照,确实从石头里看到了两个影子;再照身后那一堆堆赏金,又见赏金在石头里变成两堆。确是此石。小吏点点头,你可得十金赏金。
小人不愿得十金,小人愿与大王对饮。胡耽娑支陪笑道,对他来说,十金还不到一块青金石的价钱,根本就没什么好稀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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