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楚帝国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贰零肆柒
大王此举,蛮勇也!不智也!左右史刚才也被吓呆了,史书上写满了两人的气愤。
大王。长姜的眼泪已经干了,见熊荆平安返回,他伏地拜谢神灵。
上将军令,大王单骑出阵,有违军法,故令臣等看护大王左右。项燕的人也来了,他们将下马的熊荆团团围住,再也不敢让他乱跑。
王兄何故要出阵而去?熊悍看着自己的满身是汗的王兄,有些不明所以。
王兄想杀一个秦人,割下他的首级送到太庙。熊荆无不遗憾的答道。
杀了否?熊悍问道。
未曾。熊荆摇头,王兄只是刺了他一剑,可惜未刺死。
杀——!熊荆答话之时,前方阵列整齐的楚军忽然爆发出一阵呐喊,而后阵列就混乱了。他们往前疾奔着,似乎是在追击。
大王,秦军溃了,我军胜也!右史站在戎车的车轼上,这三年来他已是战场常客,一些记录甚至直接刊登在大楚新闻上。
大善!索然无味的熊荆有些高兴,虽然他没有刺死那名秦人,可楚军此战又胜了。
撤!过桥速速过桥!战场北端几乎可以用兵败如山倒来形容,秦军这是彻底崩溃。刚刚受命援救秦军的魏军将领蔺角急忙命令麾下士卒再度过桥。
浮桥两岸各五万大军,若敌来袭两军当速过桥迎敌。计划想的是不错,可惜楚军士卒登岸速度极快,对岸魏军要绕行十几里才能与秦军并肩迎敌,等魏军过桥的时候,秦军已然败了。
不可过桥!不可过桥!迎蔺角过桥秦军校尉大急。
秦军溃也。不过桥若何?蔺角本就对秦军没有好感,这一次秦军是真的溃了,不过桥只能在这个两水相夹的狭窄之地等死。
溃也不得过桥。校尉拔剑指向蔺角。速命士卒列阵迎敌。
本将军因何听你指派。校尉拔剑,蔺角身边的护卫也拔剑。
听也得听,不听也得听。校尉一边说一边拦着蔺角的去路,秦卒更是欲封堵浮桥,不让魏军过浮桥。
你大父我只听大王之命,再不滚开,本将定斩不饶。蔺角忍不住大喝,他早就看跋扈的秦军不顺眼了。他这般说话,校尉看着他更是不屑,魏王乃我大秦膝下之犬耳,你
呸!蔺角怒目暴睁,不待左右拔剑,自己一剑刺在校尉喉间,看着他血涌出口。
杀——!蔺角杀了秦军校尉,他身侧的短兵和魏卒挥起戈来三下两下便把挡在浮桥前的秦卒杀了个干净。五万魏军急忙过桥,生怕身后的楚军追杀过来。这些人过桥后,又急忙破开浮桥,点上大火,气得秦军大骂不止。
上将军请看,秦军后路已决。彭宗指向大火熊熊的浮桥。他早就预料到了这一步,一旦秦军战败,对岸的魏军定不相救,不但不相救,还会放火烧桥,切断秦军的退路。
魏军并无战心。项燕神色不变,无喜无忧。魏军烧桥对自己有利的一面,也有不利的一面。利的一面是五万秦军尽歼,加上稷邑的十五万,五十万秦军十损其四;不利的一面是这些秦军也是累赘,因为他们的耽误,自己也许要明天晚上才能挖开河堤。
杀秦寇!杀秦寇!杀秦寇两水相夹之处越往北越窄,最开始楚国的军阵东不接涣水,西不接鸿沟,但后来走着走着军阵就摆不开,只能收缩阵列,继续把秦军溃军往狭窄处赶。
秦军此时已惊慌无比,再往北退就是鸿沟水,不往北退又是楚军寒光闪闪的夷矛。虽有不怕死的锐士陷阵之死反冲楚军,却毫不例外的被密集的夷矛刺死——与此前楚国配备钜甲一样,并不是所有人都有石甲,石甲的工艺比钜甲复杂多了,要用一块块石头磨。
杀!眼见秦军阵势逐渐收容,楚军士卒又开始一轮接一轮的冲矛,秦军酋矛本就不及夷矛长,加上身上没有石甲,顿时被刺的哇哇直叫。一些士卒干脆弃兵跪地,缴械投降,可惜楚军在稷邑杀红了眼,根本不管这些秦卒投不投降,就像把眼前的秦寇一一刺死。
夕阳西下时,杀的最狠的陈师士卒已经冲到了鸿沟涣水交汇之处,沟堤上布满了秦卒尸首,鸿沟涣水全被血水染红。剩下的秦卒不管会水不会水,都往鸿沟里跳,他们宁愿被水淹死也不愿面对楚军鲜血淋漓的夷矛。
报大王上将军,秦军皆死也。军吏在暮色中奔至草草搭起的幕府,向熊荆和项燕报告己军大胜尽歼秦军的消息。
无有降者?项燕追问了一句。
禀上将军,无有降者。军吏犹豫了一下,低头答道。
哎。项燕叹了一声,他倒不是可惜秦军,而是可惜一天又耽误了。楚军力战后再也无力挖堤,袭击敖仓必须等到后日。他叹完见军吏不走,又问道:还有何事?
是妫将军有事欲告大王军吏朝帐外挥手,几个士卒抬进来一具尸首。敬告大王,妫将军说此人是大王所杀。
不佞所杀?熊荆惊讶道。
此人右腰有一细小刺口,正是大王宝剑所刺。军吏扒开此人的绿色长襦,灯下看确实有一细小的刺口。宝剑过细,刺后此人奔行一里方坠马而死。
真是不佞杀的?一股喜悦涌上心头,熊荆干笑起来。
大王勇武!帐中将帅齐声大喝,声响如雷。
第七十九章 大梁
被自己刺中的秦军武骑士,竟然真的死了,还被妫景找了回来,熊荆笑毕又觉得不可思议。众将欢呼时他突然回首看项燕和彭宗,项燕倒没有什么反应,彭宗却闪避他的目光,顿让他明白这是他们糊弄自己的把戏,为的是让自己再也不行险。
以一国之王不顾生死去斩杀一名普通的秦军骑卒,事后回想确实是不智。可那种战场上的自由驰骋,生死搏杀间的铁血快感,又像罂粟一样吸引着他,让他欲罢不能。他越来越对自己的年龄不满意,因为身体的限制他不能战斗不能操干,根本就不是一个正常的男人。
大王以未龀之龄而杀秦军武骑,天下君王皆不如也。拍马屁正在继续,但熊荆已经意兴萧索,对他们的赞美毫无兴趣。他回席喝茶间,忽然觉得嘴里喝到了什么东西,吐出来一看,居然是颗牙齿。
大王龀也。灯下长姜看得仔细,抢着把熊荆手里的牙齿举了起来。
大王龀也?诸将盯着长姜举起的那颗牙齿,一时又大呼:大王龀也,臣为大王贺。
熊荆早就到了换牙的年龄,可惜牙齿一直未脱,赵妃让医尹太卜看了几次,都看不出什么问题。熊荆自己的理解可能是天天吃豆腐补钙,牙齿和人一起长,所以一直不换牙。现在终于掉了,有些高兴又有些不高兴。
鸿沟东岸楚军诸将庆贺熊荆龀齿,大梁城内王宫燕朝才刚刚得到战败的消息。魏王魏增顿时哑然,赵政则是大怒。五万大军败于鸿沟濊水(古涣水)相夹的死地,若是没有逃出来,等于是全军尽墨。稷邑十五万大军其中五万是南郡的守军,因为会盟才临时抽调至稷邑,如今再损失五万,五十万伐荆大军只剩下三十五万。
对统治天下一半户籍的秦国而言,损失二十万大军不过是个数字,关键是霸主的威严不容冒犯。三年来秦军一败再败,关东诸国对秦将不再畏惧,这才是最可怕的。
速传令咸阳,赵政怒意未消,语气极为铿锵。尽召傅籍之卒,与荆人一战。
五十万大军是精选之卒,傅籍之卒以秦国现在的户籍和动员力度,一户一丁也有三百万人,减去已经征召的在官府为奴抵债做工的,再召几十万大军并非不可。魏王魏臣胆寒之际,随赵政一同入大梁的国尉桓齮揖告道:荆人蕞尔之邦,臣以为召五十万傅籍之卒足以。且
桓齮欲言又止,见赵政正瞪着他,不得不道:臣以为项燕攻鸿沟东岸之秦军,乃为断伐荆大军之粮秣。今已得胜,若闻大王在此,必攻大梁,臣请大王速离大梁。
项燕用兵甚速,荆人又有大翼战舟,臣亦请大王速离大梁。桓齮以外,其余秦将皆揖向赵政,请他速速离开大梁。
彼等以为寡人不如荆王?赵政更是不悦。哪怕是敌人,也有让人佩服的敌人。赵政在熊荆这个年龄时,还在邯郸质宫被赵人欺凌,现在荆王则被秦国频频欺凌。站在秦王的立场,他不愿楚军获胜,可以同病相怜者的微妙立场,隐约间,他又希望楚军获胜。不如此,他就不能光明正大的击败荆王,不如此,他所获得的胜利将毫无价值。
‘不如荆王’越来越多的出现在赵政话语里,诸将对此无可奈何。唯有一些老臣明白大王的这种心理:有些勋贵子弟最忌别人提及自己显赫的家事,他们宁愿凭一己之力获得封赏和食邑,也不愿宗族帮衬。说到底,还是因为他们太过于年轻。
臣以为,诸将无言之际,赵高躬身说话了。大梁仅十万魏军,项燕之军二十余万,不足防也,当速调遣大军入驻大梁,以为守卫。
三川郡东郡距大梁最近,当速调此两郡之师。有将领建议道。
荣阳成皋洛阳有数万大军,当速速调遣之。大王既然不想离开大梁,那便只有调兵入大梁保卫。赵高提了一个意,诸将就开始附和。
唯有桓齮一听这样的主意就大力摇头。魏军根本靠不住,一旦大王围在了大梁,不管城破与否,天下局势都会迅速变化——赵国齐国说不定会出师大梁,与楚国合纵。
另外还有敖仓。去年大梁水战结束后,国尉府便有人提醒楚国舟师有可能出圃田泽奇袭敖仓。现在正是收粟使节,为支援大军作战,各地的粟米正紧急运往敖仓,一旦敖仓被楚军夺去或焚烧,无粮再多士卒又有何用?若楚军围大梁半年,以大梁的人口,必如昔年邯郸那般易子而食析骸而爨,那时不需赵齐两国帮忙楚军就能破城。
局势如此变化,对关东六国是有利的,对韩国也是有利的。桓齮摇头之后道:臣以为最近者乃荣阳四万守军,当速调三万人入城,以防项燕。
准。项燕二十多万,真要让他围了大梁,仅靠十万魏军的不够的,赵政当即答应。
臣再请魏王速令魏军入城,以防项燕分而歼之。桓齮再道。
早上赵政亲入大梁,魏增还欣喜不已,但现在不同了,赵政人在大梁,项燕必要攻拔大梁,大梁是魏国的国都,岂能让项燕攻拔,这不是要魏国亡国吗?而要想项燕不攻拔大梁,就要赵政离开,赵政就是不离开,非要在大梁与秦军死耗。
魏王这是何意?魏增久久不答话,赵政不悦,看着他发问。
大王万金之躯,岂能身居危城?魏增苦涩道:臣请大王速离大梁
寡人岂有不战而逃之理。赵政自然知道留驻大梁的危险,但他不惧这样的危险。
若大王不测,臣魏增的心思立即往阴谋论方面想,难道秦王是故意要留在大梁?
若寡人不测,与魏国无干。赵政拂袖,把魏增下面的话拂了回去。
秦王勇哉!魏间忧大声赞道,心里头却是暗喜。早上郊迎赵政的时候他便派人前往楚国告信,请项燕速围大梁,现在秦王执意不走,那就等着诸国合纵吧。
太阳刚出来的时候,半青半黄的野草上白茫茫一片,这些秋霜未等融化便随着野草从泥土里翻出,滚落在涣水旧道的两侧。秦军虽说被全歼,其实还是有少部分人苟活,现在这些人正在楚卒的夷矛下竭力的挖土。
大多数楚军仍在休整,享受着战胜的快乐。他们也要挖土——为了防止搁浅,长达二十多里的涣水旧道必须掘深一些,如此运粮的大舿才能通过。只是白天他们不能干这件事,魏人一旦发现楚军有意扒开河堤,又会在涣水上沉船阻塞,倒不如和敌人想的那样,白日作出佯攻三十里外大梁的姿态,到了晚上再行挖土,贯通鸿沟和涣水。
一夜过去,草地上的血液已经凝结,尸体已经僵直,水系的隔绝虽然拦住了野狗,却拦不住飞禽。一些乌鸦天不亮就落尸体上嘎嘎直叫,一旦有人上前,又警觉的飞起,铺天盖地的架势好似夏秋之际的蝗虫。
大王欲寻何物长姜气喘吁吁跟着熊荆的马跑,这是一匹温顺的老马,若非熊荆的驱使,走的并不算太快。
看看。乌鸦在头顶惊飞,熊荆一具一具检视着地上的秦军尸体。他这是想找到昨天被他刺中的那个人。武骑士都穿着皮靴,五万秦军并无多少武骑士,他以为自己能找到。
只是越往北走秦军的尸体就越密集,有一些更是堆叠在一起,根本分不出那些是武骑士,那些又是步卒。找到最后他自己放弃了,秦军死了四万多人,他总不能一具具尸体都翻一遍。
回去吧。已经走到鸿沟涣水的汇合处的熊荆出声道,此处血腥味仍未散尽,一些尸体漂浮在水里,泡的发胀。
唯。长姜答应了一声,他和身后的寺人环卫,跟着熊荆的马回转。
是你让妫景把那秦人抬进大帐的?幕府之外,项燕在陆离镜里看到了打马回转的熊荆。
然。彭宗点了点头,这事确实是他让妫景做的。
大王必不悦。项燕也算了解熊荆的脾气。
不薨胜过不悦。彭宗毫无愧色,而今我楚国新政初立,大王若薨,局势又将动荡。为我楚国计,大王不悦又如何?
楚国新政项燕有所耳闻,具体言之,就是行几百年前的敖制。敖制如何,王制又如何,项燕并没有什么概念,他要的不过是胜利。
你以为我军放下陆离镜的项燕提起当下的局势,秦王竟然在大梁,这是他意想不到的。
先取敖仓,再围大梁,后与齐赵燕诸国合纵。彭宗不假思索。
而后呢?项燕再问。拔城不拔城?
自要俘秦王而归。秦王无嗣,俘也好薨也罢,秦国必将大乱。一旦大乱,自无暇东出攻我。彭宗已经看到胜利的希望。
第八十章 敖仓
大梁是淮上诸水交汇之处,即便秦王赵政不在大梁,作战司中也有诸多谋士建议拿下大梁。一旦拿下大梁,就能控制秦军南下的通路。四轮马车确实改善了秦军的粮秣输运,但陆运和水运完全不能相提并论。拿下大梁不但能遏制秦军南侵,还能保证楚国舟师北出,阻塞战术在大梁以北是无效的,那里是纵横近百里的圃田泽。
大梁重要,可如何拿下大梁是一个大问题。秦王若被围于大梁,秦国定举国来攻,虽说大梁西面有长城——魏长城起于黄河,先是沿着鸿沟西岸修建,后又沿着圃田泽修建,一直往南延伸到塞榆关(今尉氏县大庄),长达一百六十多里。
秦军历次攻大梁而不得,皆因魏长城圃田泽相阻。大梁是大城,城墙厚达十几米甚是几十米,不是莒城那样的单薄城墙。如果楚国短时间内没有拔下大梁,秦军几十万援军越过魏长城,除了撤军项燕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
大司马府设立以后,制定作战计划已经是作战司的事情,项燕只管选择哪一种方略,所以并不算太苦恼,大梁城内的魏王魏增,退至小寝后便开始唉声叹气。
秦王已经变成一个烫手的山芋,赖在大梁不走那项燕肯定要攻拔大梁;请秦王走他又不愿意,如此这般大梁势必要变成血腥战场。
若之奈何?看着自己的僕臣,魏增挥退上来侍奉的爱妃。
大王以为秦国欲灭魏乎?魏息并不像魏增这样愁眉苦脸,他心里早有算计。
不似也。魏增仔细回想了一遍,没有感觉到秦王灭魏的意思。秦军败,焉能灭我?
如此,臣请大王告秦王韩国侯人之事。魏息揖道,韩国侯人欲使秦王留于大梁,乃因与项燕有约,欲俘杀秦王也。臣闻秦王素多疑,必恐而去。
此不义也。韩国虽有私心,但也是为了魏韩两国的利益,韩非坦诚相告韩侯是谁,更有今后共享秦国情报的意思。现在就把桓齮给卖了,于情于理都不恰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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