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楚帝国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贰零肆柒
请军师再发兵!请军事再发兵!城上将卒看得睚眦欲裂,几个将率围着牟种,要他再度发兵去夺那些火炮。
不可!万万不可!骑兵的威力牟种见识过两次,他使劲摇头,坚决不肯发兵,哪怕那些火炮最近的距离城门只八十多步。
我不发兵,秦人又要以火炮击我。司马田戍也在城墙上,脸上全是痛苦之色。
秦人火炮皆假。每十射必炸一门,夺之何益?牟种反问。且每炮需挽马三四十匹,我如何夺之?
刚才齐卒已经在拖曳火炮,近的两门拖到**十步以内,这已在弓矢射程之内,并且那些沉重的投石机终于挪到了申门之后,看着秦军锐士连同下马的骑兵准备再攻申门,牟种脸上发出阵阵冷笑,他也要秦人尝尝齐军砲弹的味道。
申门之内,除了在正门道后方列阵以待的持戟之士,还有二十多部投石机逐渐下垂的吊杆。这些投石机全是楚国淘汰后买来的,齐国有魏国有赵国也有。城外的秦军越来越近,城内投石机的吊杆越来越低。
终于,砲长们打出了已备的旗号,城墙上估摸着秦军距离的傅径看了看牟种,见牟种点头,他立即手一挥,令旗降下,投石机旁的砲长大喝道:放!
咯噔的声音密集响起,接着是吊杆破开空气的呼呼之音,皮兜内的铁弹被甩了出去。
破城之器!王贲已经移到申门三百步外,申门后方的天空忽然飞起一些细小的黑点,然后越来越大,最后‘砰’的一声砸落在雪白冰冷的硬地上。秦军火炮没有打出的跳跃效果被投石机打了出来,砲弹先在火炮近处落地,将地上的尸体击碎把放列的火炮撞到,然后高高跳起,飞入前进中的秦军阵列。铁弹沉重,它们在阵列中打出一条血槽,这才减速不动。
二十多部投石机,二十多枚砲弹,齐人虽然疏于设备,但砲弹打得极准,二十多枚铁弹飞过,秦军阵列破开二十多条血槽。
攻!没有任何一名士卒撤退,阵列后方的百将屯长反而命令秦军前冲,前冲到城墙五十步内,投石机就打不着了。
杀——!秦卒们嘶喊起来,血腥让他们更血腥,惨叫让使他们更残忍。他们不顾阵列冲向百步外的申门,冒着箭矢,踏着齐军的同袍的尸体涌入完全洞开正门。冲入门道的时候,他们看见城内的王宫看见了王宫内的高阙。
放!齐军最后一些弓弩手击中起来,他们在门道内侧等待敌人。狂暴的箭矢下,冲在最前面的秦卒扑倒一片,然而秦军就像无穷无尽的海浪,前面一浪还未全部扑到,后面一浪又冲破前列,奔跑的更近。近到弓弩手二十步的时候,最后一个旅的持戟之士迎了上去,酋矛狠扎在钜甲之上,夷矛猛捅着铁甲。
抵死拼杀中全是双方士卒的吼叫,两方泾渭分明的阵线一会儿前移一会儿又后移,每一次移动都会有数不清的士卒被矛尖捅穿倒地。秦军有源源不断的士卒,防守此处的齐军却只有一个两千人的旅,他们死战不退,城上的礌石滚木不断落下。
临淄并未设备,当仅有的礌石滚木用完,眼见持戟之士就要在秦军的冲击下溃阵,城上一名齐卒突然对身着韦弁服的田建深深一揖,他用尽全身力气喊道:大王万岁!喊完就从城头高高跃下,砸向城下秦军的阵列。
大王万岁!跟着他,更多的士卒向田建揖礼,他们也从城头高高跳下,与秦人同归于尽。
城高四丈八尺,齐卒跳下故意选择秦卒最密集的地方,每一名齐卒跳下都会造成数名秦卒的死伤,直到所有秦卒把酋矛竖起。然而死伤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让敌人恐惧,让友军疯狂。
秦军阵列一阵动荡,他们想避开从城头砸落的齐卒,士卒不由自主向四周移散开。与秦军相斗良久的持戟之士早就精疲力竭,看到同袍竟然从城上跃下,他们爆发出身体里最后的力量,夷矛猛然前冲,捅穿对方的同时,也任由对方捅穿自己。
当齐卒从城头高高跃下,秦军就已经怯了。他们本没办法后退,但持戟之士的疯狂冲击冲得他们连连后退,数千人挤在正门前一小片地方动弹不得。
第八章 使楚
三万持戟之军出征,临淄城内剩下的士卒不过万人,仓促间这万人要防守方五十里的巨大城池,留守于王城的只有五千人。五千人防守王城,另五千都卒防守郭城,这便是临淄城内的兵力布置。
兵力并非人力。半个多时辰的城门争夺战中,那些呼喊‘大王与尔等并肩为战’的大夫车驾急急驶向郭城,一通疾呼嘶喊,织坊里的织人铸场里的铸工冶府里的铁匠,尽管这些人没有兵甲,很多人抓着木棍,也跟着他们往王城奔来。
大夫们说什么他们根本听不懂,实际上他们说的越多庶民们越是不想来,但‘以护大王’四个字触动所有人的神经。‘大王是好的,贵人官吏是坏的(虽然两者都姓妫)’,朴实的原始二分法即便在两千年后,大多数人也笃信无疑。集合起来的人群潮水般涌入王城涌向两军数次搏杀争夺的申门。
看到人群的瞬间,城上无计可施的牟种大大松了口气;
看到人群的瞬间,全身发软的田建挣扎着自己站立,他整理衣襟,揖向这些前来救援的庶民;
看到人群的瞬间,被最后几百名齐卒压制在门道前的秦军士卒心直往下沉,他们本以为自己兵力占优,谁想到齐人人数占优。
城外秦军鼓声依旧大作,城上的齐人跳下城头,齐军已没有人击鼓。看到己方士卒一直堵在门道内不动,城外三百步外的王贲不解道:我军何以不攻?
没有人回应。厚厚的城墙挡住了视线,谁也不知道里面正发生什么。就在王贲想下令让鼓人加疾击鼓时,申门内传来一阵模糊不清的声浪。
齐人何谓?声浪本就迷糊,喊的又是齐语,王贲听不清。
禀禀将军,一个谋士吞吞吐吐,待王贲佯怒他才结巴道:齐人喊:‘杀杀秦人’。
杀秦人!杀秦人!杀秦人声浪越来越大,大到整座城池都好像在呐喊在沸腾。原本‘秦兵卒入临淄,民莫敢格’的齐人愤怒地拿起死者的武器,疾冲向门道前的秦军。
最前排的齐卒架住了秦军的酋矛,身后的庶民推着他们,重重的将他们推向一矛之距的秦卒。双方的矛柲在巨力的推搡中‘啪啪啪’折断,等钜甲挨着铁甲时,两军不再厮杀,只做拼命的角力。力弱的一方要么后退,要么被对方踩在脚下。齐人疯狂的呼喊中,秦军被他们推了出去,一直推到申门之外。
秦军第二次被杀退并不奇怪,奇怪的是冲出申门的除了身着钜甲的齐卒,更多的是身穿五颜六色葛袍的庶民。他们有的手里拿着夷矛和盾牌,有的拿得居然是木棍和簸箕。
王贲赫然看向身边几个谋士,皆言齐人离心,今日何以死战?
齐国的贵人商贾奢靡,庶民工匠穷困,楚王三万人能破临淄,根本的原因就是齐人上下离心,眼前的齐人上下一心,这让王贲极为疑惑。
禀将军,身旁的圉奋揖向他。说心里话,他并不乐意自己麾下的骑兵去攻城,那不是骑兵干的事情。齐人同心,我军先机已失,不若
鸣钲!城上齐人又有了箭矢,他们对着城外秦军一顿攒射,秦军士卒多数没有了盾牌,死伤者众。见此王贲不再犹豫,下令鸣钲。
‘当当当当’钲声鸣响时,城下的秦卒速退,齐军包括哪些正在射箭的弓弩手也罢射欢呼。目睹这一切的田建再度瘫坐在地上,哪怕城上城下再响起‘大王万岁’的欢呼,他也不想起来。田故田楸田黜田易田寿田帑诸大夫听到钲声全松了一口气,差一点他们就做了秦人的俘虏,此刻升得很高的太阳照在他们身上,温暖得人人颤栗。
权力是一剂春药,得到就不想再失去,颤栗后的他们誓要想尽一切办法挽回当下的局势,避免齐国落到赵国那种命运,而眼下能救援齐国的,只有楚国。
臣请大王速速向楚国求援。田楸揖向瘫坐在地的田建,腆着脸道。
我齐国已绝楚,如何求之?国相田假一直都很冷静,即便刚才齐军濒临崩溃,他也纹丝不动的站着。唯在齐卒跳下城墙那一刻偷偷抹了一下眼睛。
飞讯已断,飞讯已不出临淄。田戍道。攻城之前飞讯就断了。
太子公主皆在楚国,田宗道。臣以为太子知秦人攻临淄,自当求于楚国。
若楚人弹冠相庆,奈何?自己对别人做过什么,就怕别人对自己也做什么,有人惴惴不安的道。这句话问完诸大夫便是沉默,楚蛮说不定真记仇不救自己,不救自己他们守住穆陵关就好了。
身后的投石机还在不停的发射砲弹,城下秦人的尸首全丢入门道,车轴损坏的马车也扔在里头,士卒泼上鱼油点了火,长达几十米的门道顿时一片烈火。以大火阻止秦军攻城也是可行的办法,缺憾是没有燃料火势就会熄灭。好在两支军队都能在数日赶到,哪怕把王宫里的宫室再拆一遍,城门也要保持火势不灭。
门道内大火燃起的时候,牟种彻底松了口气,他这时才道:楚人必救我。
军师以为楚人包括田建,一干人全看着牟种,眼里全是希望。
然。楚人必救我。牟种重重点头。秦国辖下丁口两千万,楚国虽复旧地,丁口也不过六百万。得我齐国,方可与秦人一战;不得我齐国,区区五六百万丁口焉能与秦人战?彼时积粟食尽,亦亡也。
粮食才是战争的根本,历史上王翦耗死项燕,就是有粮欺负无粮;齐国会那么快投降,除了秦国持灭列国之势后胜门客欺哄田建,一个非常重要原因也是齐国没有积粟——衣带冠履天下的代价就是丝麻遍地,这样的国家怎么可能会有很多积粟?
赵括麾下的赵军被围四十五天,最后只能突围;项燕率领的楚军粟米吃完,最后只能撤退;田建为王的齐国没有积粟,最后只能投降。这是很现实的问题。粟米来源于丁口,唯有足够的人丁才能支撑起长期浩大的战争。
齐国人丁四百余万,加上楚国有千万人,一千万对上两千万,还能打一打;若是五六百万对两千五百万,那就只能抓瞎了。
战争进行到现在,智术上的较量外交上的斡旋技术上的精进,这些都不再重要。最重要的是资源的争夺,谁掌握了更多的资源,谁就能在竞争中胜出。楚国有钱,一海舟一海舟的金银,只要齐国不被秦国占领,齐国绝楚就没用,齐国的大夫商贾不会不要楚国的金银。
牟种能做齐**师自然聪明绝顶。秦军鸣钲的那一瞬,他突然对同样师出鬼谷师弟卫缭的想法全部了然。他不打楚国而打齐国,这是要和楚国争夺丁口土地。至于南阳商於汉中数地,也不会任由楚国夺去,春攻秋伐那是一定的。一个字:耗!
臣请大王看着被人扶起的田建,牟种揖道:准臣夜出临淄,出使楚国。
啊?!牟种的要求诸人皆惊。田假反对:军师岂能赴楚?军师不在,临淄何如?
不然。我齐人上下欲同,何不胜区区秦人。牟种答道。秦人攻我,必联楚也。赵人楚人皆已怨我,非臣使楚,何人使楚?
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外交上转变之快,任谁都措手不及。正朝大夫既然此前已经得罪楚国,就不能再出使楚国;太子公主身份虽重,可他们究竟不是使臣,不能代表齐国。牟种想来想去,也就自己最合适使楚。
牟种之言让群臣点头,田建见弟弟也点头,遂道:诺。寡人以你为使臣,出使楚国。定要定要
田建连说两个定要,他的意思大家都懂。牟种却看向诸位大夫,揖道:战时讯息不便,若楚国要下臣
君可便宜之。田假看向诸位大臣,他懂牟种的意思,诸大夫也懂牟种的意思。此时求告楚人,楚人必会提出一系列条件,那些条件可能是索要城邑土地,也可能是别的要求。若牟种如果没有先斩后奏的权力,他出使也是没用。
此事,田假答应的爽快,其他大夫就不一定了。若楚国索要城邑金银土地美人,此无不可,然若楚王要我行楚国外朝之制
五年前所谓的变法并不彻底,庶民哪怕是披甲之士也无权立于外朝,而这正是齐国上下离心的本因。今日田建向士卒揖礼,士卒受礼战死,诸大夫不但没有感动,反觉得害怕。
害怕,发自内心的害怕。一旦开了外朝,正朝也就边缘化了。君王与庶民合力打压贵族,这是古今中外再常见不过的套路。差别仅仅在于:缺少商人市民阶层的东亚封建王国打压完贵族,王权就独尊了;欧洲封建国家打压完贵族,市民转身就砍下了国王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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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会议
牟种试图说服正朝大夫,让他们授予自己便宜之权以出使楚国;史奕率领三万持戟之军抢在田洛之前,迅速奔赴临淄;王翦麾下的秦军大踏步往济西开进,整个济西防线岌岌可危;方城内李信快速撤退,秦军忠实的执行秦王‘寿幼无遗’的王命,所经之处一片杀戮;万里之外的波斯湾,塞琉古人正在集中地中海战船,准备夺回伍布莱港
这些消息或通过鸽讯或通过飞讯,汇集到纪郢大司马府,最重要的那些将送到熊荆的案前。红牼的舰队一是寻获硫磺,二是建设贸易网,三是寻找失踪的绿洋舰队,并非急讯。即便是急讯,熊荆也无可奈何。秦人黑箱打开,战略意图分毫毕现,这才是熊荆关注的重点。
此时攻打齐国,齐国未曾设备,未曾设备的结果将是济西齐军全灭临淄被秦军拔下,临淄拔下齐国很可能会因此投降,能坚持抵抗的恐怕只有即墨大夫田合麾下的齐军。
这对楚国很不利,田合麾下不到二十万人,二十万并不能抵挡王翦的秦军,这意味着楚军要有一支军队长期驻扎在东线——为了便于称呼,大司马府已将大野泽(今巨野县北,魏境最东端)以东称之为东线;将大野泽以西至楚国方城,称之为北线;将商密以西的商於汉中巴蜀等地,称之为西线。
占领秦汉中后,楚军可以溯汉水而上,一直行进到汉水源头嶓冢山(今天水市齐寿山),嶓冢山距离渭水只有八十里;距离秦国的冀县(今甘谷县)大约一百五十里;距离秦长城最南端的临洮(今岷县)约三百里;距离狄道(今临洮)六百里;距离前年冬天过冬的湟水羌地约八百里,等于说整个陇西郡都在楚军的威胁之下。
楚秦两国的战线不是从陈仓道开始,经过洛阳东郡,一直延伸到齐国莱州湾,两国的战线应该是从秦国最西端的抱罕(今临夏抱罕镇)开始,经过洛阳东郡,一直延续到齐国的莱州湾,粗略估算最少三千六百里。
和齐**师牟种想的一样,秦国进攻齐国,目的是争夺有限的资源。齐国如果不被秦国占领,即便齐楚绝交,通过海上走私,楚国照样能买到齐国的货物。只有占领齐国,或者摧毁齐国,楚国才能被孤立被削弱。
秦楚争锋的焦点是在北线的方城,西线的商於和汉中,楚军如果援救齐国,势必要摊薄本就薄弱的兵力,而秦军只要使齐国变成战场,就能达到削弱楚国的目的。
这时候群臣才领会熊荆命令红牼舰队载着两百多吨火药扬长西去的意义。这支舰队与其说是去抢夺硫磺,不如说是去抢夺金银。齐国一旦陷入战事,丝麻布履就不要指望了,齐国本来也没多少积粟,不能耕种的齐人吃完积粟就要靠楚国接济。布匹以后要外购,粮食说不定也要外购,这就需要海量的金银。
金银要有,海舟也要有。因为复郢之战的耽误,眼下楚国海舟加上诸越建造的少司命级,也不过一百二十多艘,运输吨位只有四万二千多吨。这远远不够,哪怕按最新的计划,每年造五十艘饕餮级海舟也是不够,秦国绝不会罢兵休战,战争必然经年累月。
纪郢正寝,淖狡带着大司马两部十三司几乎所有司尹前来赴会,连同诸敖以及司会工尹莠尹集尹粟客马尹等人一起商议。商议的重点不是军事层面,而是军事军需生产层面。粮食兵甲布匹海舟金银,这些都要根据秦军攻齐修正或者调整。类似的会商不是第一次了,从去年二月起,基本上每月都有一次这样的会议。
一艘海舟建造需时一年,实则六月可也。若是大章干燥,工匠日夜不懈,三月可也。公输坚说道。此时正在讨论造舟。然大章不足,造舟场又能奈何?
今造府大章不过十万余株,加之宫室所拆木料,能造海舟不过一百七十余艘。十万余株大章,不少伐下不及四年,今岁造海舟百艘,明岁造舟场便要停造。原先的计划是每年五十艘,现在猛增到一百艘,公输班指出当下的难处。臣以为一年造五十艘即可,如此建造虽缓,然造舟场不至停工,大章也不至于不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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