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楚帝国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贰零肆柒
正因如此,慌张的齐王田建王后嫔妃公主等人正急急从王城与大城间的数道城门退入大城,暂避于大城的东北角。那里不但是最后的防线,也是粮秣干柴的囤积地。
有人退走,也有人前进。高唐大夫田楸带着一帮大夫突然来到正朝幕府,他们一见到田宗就道:大司马欲使我齐国亡否?今楚人何在?
何出此言?田宗挥退幕府内的将率谋士,独面田楸等人。说完他又道:楚军晚至,我岂知楚军行至何处?此事
大司马为何命人将干柴堆于粟米之侧?军吏言其已得军令,若秦人攻入大城,便焚烧仓禀。田宗没有说完就被田轩打断。三千多万石粟田宗准备将其付之一炬,齐国不是秦国,秦国烧毁上亿石粟米也就是眨眨眼而已,更何况这些积粟是死守临淄的依仗。若不是田宗也是田氏宗室,诸大夫都要以为他是秦国侯谍。
然。田宗抚须,目光凛然。粟米乃军资要物,岂能留予秦人。
大司马之意,乃临淄必失?田楸闻言又惧又怒,浑身气得发抖。他没想到田宗竟然没把握守住临淄。如果田宗没办法守住临淄,前几日他又为何要正朝授他斧钺。
失与不失,全在楚军何时可至。田宗道。我若能死守三日,临淄不失也。我若一日不守,临淄必失也。焚烧积粟乃未雨绸缪之举,君等何须慌乱?
那楚军何时可至?田轩急道。此前我与楚人相绝,楚人怨我,不至又当何如?
不至本司马又能如何?田轩是平原津大夫,齐国的情况是越是靠近秦境的城邑大夫就越亲秦,越靠近楚国的城邑大夫就越亲楚。中间临淄附近的城邑大夫随大流,谁有理怎么有利就听谁的。此前最仇楚的就是田轩田楸这些人,现在他们的城邑已失,对楚军那是翘首以盼。
本司马还要军务,左右,送客。田宗面色不愉的喊来左右。得不到答复的田楸田轩等人只能退走。兵权已全在田宗之手,授斧钺时,田建给他的一言之命是守住临淄,只要临淄还在齐军手里,他们就不能夺他的兵权。
诸大夫悻悻而去,大将军田洛赤骥之将史奕即墨大夫田合都大夫田扬这些人再度入帐。田洛揖道:下臣以为此事未必不可
不可便是不可。对田楸等人田宗和声和气,但对帐下的将率,他却没有那么好脾气。他说话的同时更是一掌拍在矮几上,喝道:不守其密者,斩!
唯!诸将闻言一凛,田宗说杀人就是杀人,绝是说笑。
此战,关乎齐国之存亡,关乎天下之存亡,君等万不可懈怠!虎视帐内的将率,田宗如此说道。王翦率秦国五十万精卒攻我,此战若败,秦国亡矣。楚国之策乃西进,救我乃权宜之计,春夏大军必返楚国。秦人不败,我齐国将亡于秦,故此战必要大胜。
田宗话语沉重,战胜如何,战败又如何,他说的一清二楚。他说话间,仆臣抬上了祭祀祖先的清酒,每个将率都给了一个酒盏,清酒荡漾在盏中,照出每一个人的脸。
贵人死国,奴人偷生。贵人何以死国?国若不存,贵人与奴人何异?与其为秦之奴人,不若为齐之国殇。愿与君等同赴黄泉!田宗举起酒盏,敬献诸将,一饮而尽。
愿与大司马同赴黄泉!诸将异口同声的喊道。他们仰头饮酒的时候,正朝突然摇晃,随即便是‘轰’的一声巨响,秦人炸城了。
三十八门火炮两倍装药,一百发炮弹加起来也有近十吨火药。硝石本来就是不纯净,没办法再往火药里掺杂,秦军拥有的是造府标准火药。此前凿穴,穴口用封土横木死死塞紧,近十吨火药,埋入穴中的超过六吨。
这六吨多火药虽然不能炸出一个二十多米的缺口,但也在临淄城墙内侧炸出一道离地高约丈余,宽大概七八尺的窄隙,城墙外侧则大面积掀飞,破口长逾七八丈——凿穴还是凿浅了,火药爆炸时产生的气体都作用在了城墙外侧。
陷队之士列阵于四百步外,爆炸的威力吓掉了他们的魂,等飞上天际的泥土打在身上时,他们又禁不住跪地伏拜。更后方目睹临淄城垣从地面暴飞而起的的秦卒争先恐后的疯喊:啊啊随后又变成了统一的伐交:万岁!大秦万岁!万岁!大秦万岁!万岁!大秦万岁
几十万人的呐喊让前方吓呆了的陷队之士惊醒,鼓人开始大力击鼓,起身的他们也呐喊起来:杀!杀——!随后冲向炸出的那道窄口。
陷队之士皆不着甲,如此奔跑才能迅速,四百步的距离不过数息的事情,哪怕他们还推着冲车。城墙之上城墙后方的齐军仍处于火药爆炸的眩晕中,秦军几十万人的呐喊让他们惊惧失措。等最前一批陷阵之士攻入城内,他们才仓促的从城上射箭从后方抛射石弹。
墙后五十步深壕里的柴草匆匆点燃,冒起越来越大的烟火。土墙上齐军的箭矢争先恐后射向冲近的陷队之士。陷队之士不管有盾还是无盾,他们无视箭矢无视深壕内的烟火直接冲入壕内攀爬,更有甚者直接将壕内燃烧着的柴草大力抛上土墙抛到墙后。
齐军点燃壕内柴草还是晚了,深壕又未插上尖锐的倒桩。但更让人绝望的是那道只有七八尺宽的窄缝在秦军冲车的撞击下轰隆一声再次倒塌,烟尘落尽,窄口变作了侧门,秦军如过江之鲫,纷纷冲从这个破口涌入城内。
巫器破门,巫药炸城。攻入齐国以来秦军一直在实战中磨练这个战术。都尉校尉五百主百将屯长,上上下下的军官已经很熟悉如何在破门后迅速夺取城邑。破城和破门实质上并无不同,城墙一旦炸开,他们便紧跟着陷队之士狂冲入城。
齐军点火太晚,猛烈的爆炸把陷队之士吓呆也把城内的齐军吓呆,这不是人力,这是天地之威。瞬间冲入城内的秦卒又太多,每一发铁弹落下,都能砸死几百名秦卒,然而呐喊着的秦卒前赴后继,他们很快填满了深壕攀上了矮墙。箭矢连弩已经无用了,齐军只能用夷矛用短戈用钜刃将攀上矮墙的秦卒赶杀下墙。
报——!厉报声由远而至,冲入正朝。秦人以冲车击破残墙,越我深壕。
报——!紧接着,一声更急的呼喊传来:秦人疾冲我壕墙,请大司马速发援兵
报——!这次冲进来的是个浑身带血的令卒,他一入正朝就栽倒在地。秦人登墙!秦人登墙!!大司马速发援兵!大司马速发援兵
形势越来越危急,仓促修建的矮墙不过一丈二尺,壕沟也不深,只有一丈。实际的说,这样的城防很难拦住秦军,他们有充足的攻城器具,这些器具一旦进入城内,那道矮墙就保不住。只是秦人刚刚冲进来前线就连连告急,这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
大司马幕府内将率都没有说话,田扬瞻前顾后,就要建议时,闭目假寐的田宗问了一句:可有炮声?
秦军攻城拔邑,火炮的作用不可小觑。上次骑军袭城,剩下的四门火炮全被秦人抢了回去。田宗一直在等待炮声,可惜他没有听到,诸将也没有听到。
秦人火炮何在?没人答话,田宗站了起来,看向任齐军军侯田角。
禀大司马,斥候未见秦人火炮。军侯负责全军的侦查和反侦查,侯谍侯谍,实际就是从军侯中延伸出去的斥候。火炮是作战计划中重要的一环,没有这一环,计划就会不完整。
确未见秦人火炮。冲进来的几个令兵也道,他们也知道秦军火炮的重要性,但就是没有看见火炮,更没有听见炮声。
大司马,准我田角本来想再派斥候的,他话未出口田宗把他拦住了。
田埗何在?田宗喊起了田埗。田埗是申门司马,但他此刻人在幕府。
下臣在。田埗答道,揖礼等着田宗的军令。这时候朝外喊杀声更烈,鼓声也更急,凄厉的号报正隐隐奔来。
命你率军五千援之。田宗拿出一支羽檄,田埗双手接过。形势越来越危急,田埗眉头深锁,他是城门司马,他不解田宗为何如此吝啬,只给他五千士卒。
他如此思索,可让他更不解的是田宗最后的交代:切记!许败不许胜。
第十九章 担忧
火药将城垣炸得飞起时,王翦瞳孔急剧收缩着,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他虽然没有和秦卒一样呐喊,可嘴是张着的,戴着普通皮胄的头微微扬起,直到半空中尘土落下,激起一阵烟尘。
此鬼神之力也!他自言了一句,这时候士卒喊起了‘大秦万岁’,最前方的陷队之士开始冲击城墙破口,他们风一样从破口处涌入城内。
若在以前,这是不可想象的事情——除了圉奋麾下的一些骑兵,李信军中的士卒王翦军中的士卒并没有参加白鹿塬之战,他们仅仅见识了火炮的威力,没有见识火药的威力。当火药巨大的威力呈现在他们面前时,很多人心胆皆颤浑身发抖。
亚里士多德将四元素说系统总结后,西方的炼金术随之而起。西方追求的永远是物质,东方寻觅的却是长生不老。先秦肇造两汉发展魏晋南北朝繁荣的炼丹术,终于在唐末结出一枚与其最初主旨毫无关联的硕果:火药。
火药改变世界,击碎所有城市和邦国,将一切生命和文明践踏于脚底,但当这枚果实提前出现在先秦,却把所有见到它的人吓得魂飞胆丧。王翦瞳孔收缩着,心中只余敬畏,他可以想象渭南之战为何秦军大败了。
王敖王贲羌瘣赵栀刘池等人先是惊骇,随后与士卒一起欢呼起来。他们庆幸秦军有巫药破城,巫药仅仅一瞬就击破了看似坚不可摧的临淄城墙,炸出一道无法修补的缝隙,这等于偌大的临淄城向自己开了一道门,让大家看到了光。如果没有火药,秦军最少要旬月数月才能登上城头,而现在却只是一瞬。
灭国掳王必然封侯。想到封侯,诸将不由自主的看向王翦——这位统兵五十五万的大将正看着城墙上那到窄缝迷惑不解,每个人都暗自攥紧了拳头,这恐怕是最后一场升爵之战了。
灭齐以后天下就剩下楚国和已经沦为楚国附庸的魏国了,楚军是不好打的,十年间楚军唯一一次败仗还是因为齐人阵崩,己方砍下的人头全是齐人的。
项燕指挥三万楚军撤退时,楚军没有留下一具尸首,那种镇定自若的做态每每想起就让人牙齿发酸。不在灭齐之役中升足爵位,指不定攻楚之战自己会降爵降成一名黥首。
‘重罚轻赏,则上爱民,民死上;重赏轻罚,则上不爱民,民不死上。’(加重刑罚,减轻赏赐,这是君王在爱护庶民,所以庶民肯为君王赴死。加重赏赐,减轻刑罚,这是君王不爱护庶民,庶民也就不肯为君上赴死)。秦国的国策一向都是重罚轻裳赏,升爵很难,降爵极易,将率们爵位再高,也要考虑盈论全亏所面临的罪罚。
部下目光如有实质的灼热,王翦的心跳也在加快,然而知命的他仍不忘谨慎,他问道:斥骑可有讯报?
禀大将军,斥骑东去五十里,未有讯报。军侯王勒揖道。王勒和亲卫之将王罗一样,也是频阳人。大将大臣皆有门客舍人,这些人在军中可以担负次要职务,但不能独领一军。
五十里太近,必要侦及百里。往东如此,往南亦如此。王翦一听就用力摇头,冬季昼短夜长,有准备的军队一个晚上就能行军六十里,五十里侦查范围实在太近。
唯!五十里是侦查惯例,尤其现在是围城战不是未展开的行军状态,但王勒二话不说,答应后便立即揖告而去。晏时已过,马上就是正午,他将马上加派斥骑往东往南侦查百里,同时也将再派出斥骑侦查其他方向。
大将军以为荆人将至?王敖本以为楚军会救援齐国,赶到临淄后才知道楚军没来。现在王翦要军侯扩大斥骑的侦查范围,必然有这方面的考虑。
然。王翦深深点头,他最担忧就是自己在攻拔临淄的时候楚军突然赶到,进退不得的秦军将陷在临淄城内,脱离不及。拔下临淄生掳齐王,因功而封侯,他当然想,可他不会忘记自己肩上担负的责任。麾下这五十五万秦军是秦国最精锐的军团,这支军团如果有失,秦国存亡另当别论,他儿子,亲眷必要先死。
正因如此,国尉府此前才要营造出一种大举伐楚的态势,让楚国以为秦军主力正急急赶往方城。实际上,李信麾下二十万士卒早在一个月多前就调至他麾下,他从薛陵撤军也是撤一日留驻数万人,辎重投石机全留在原地,唯有如此大军再度东进才能最速。
五十五大军必须在楚军因为淮水冰封来不及赶赴救齐之前拔下临淄,灭亡齐国。如果达不到这个目的,秦军将处于绝对劣势。他的五十五万人,李信的二十万人,赵勇的二十万人,蒙恬的十五万人,这些军队加起来超过百万。以百万之众与三十万楚赵联军决战,秦军胜算十足。
然而,灭齐却是一次极为冒险的分兵。五十五万大军东调后,剩下五十五万秦军分成三支,如果三十万楚赵联军再度攻入关中,虽说朝廷已经准备好弃咸阳而走虽说李信的二十万人正以每日九十里乃至每日一百二十里的速度赶往关中,后果也极难预料。
关中很危险,他这边也非常危险。齐军四五十万之众,如果楚国救援齐国,援齐之军当不下十五万,很可能二十万。齐军已经斩首十五万,尚余三十万,加二十万援军,兵力与自己相差无几。五十万对自己的五十五万,楚军还有巫器,胜败显而易见。
临淄如今已破,齐王就在城内,但在全军攻入临淄之前,他必要广布斥骑——国尉府侯谍无法获知楚军动向,他只有靠麾下的斥骑侦查临淄方圆百里内的风吹草动。一旦发现楚军援齐,他就要率军迅速退出临淄。至于封侯,早已知命的他并不奢望封侯,与大秦的侯爵相比,更重要的是自己和家人的性命。
王翦知命而谨慎,包括儿子王贲在内,将率们对他的担忧全有些不以为然。王敖更是笑道:下臣本以为荆人将援齐国,然至临淄却不见荆人,此下臣之误也。李信四十万之众攻入方城,关中汉中之军亦大举南侵,荆人必以为我攻荆也,谁料
整个作战计划是王敖老师卫缭一手策划实施的,计划考虑到了每一个细节,最为精彩的地方莫过于大王中了楚人的反间计后将计就计,怒而兴兵,命令李信在方城内务要寿幼无遗。王敖相信,楚国深信大秦要伐的是楚国而非齐国。
王敖如此着想,王翦却斥道:谁能证之,我军再度东进时淮水已封?
王敖最得意的地方恰恰是王翦最不满意的地方。咸阳怒而兴兵,将计就计原本没错,可计划本该在十日后,也就是这个月才实施。延迟到这个月,目的当然是淮水。秦国没有信鸽,潜入楚国的侯谍传讯不易,只有进入这个月确定淮水冰封,整个欺骗战略才有效果。不然自己率军折返往东,察觉的楚军立即从淮水急赴齐国,于战何益?
战略欺骗实施的太早,这是最大的问题,也是王翦最最担忧的事情。和楚国大司马府一样,他面对的也是一个战争黑箱,他没有办法确定敌人在哪里在干什么。尤其是己方斥骑骑的是秦马,楚军斥候骑的却是龙马。这等于说,楚军斥候可以轻易屏绝己方斥骑。
战场上最可怕的事情不是身陷绝地不是敌强我弱,战场上最可怕的事情是两眼一抹黑,是不知道敌人在哪不知道敌人有多少。秦军战无不胜,其中一个极为重要的原因就是秦军斥骑远强于关东六国,这就是为什么长平之战中,小小斥骑能斩杀赵军裨将赵茄的缘故。
然而自从楚军使用马具购入龙马,那种令人怀念的战场单向透明就一去不复返了,并且直到今天也没有逆转,很多时候战场是对楚军单向透明。王翦深知这一点,但碍于马匹他没有办法改变。
荆人至然我已拔临淄,何惧?王翦一句话就斥得王敖无语,王敖是聪明人,但在王翦驳斥他以前,他从未重视整个战略欺骗的最大问题。王敖无语,王贲却很想父亲封侯。上一个因军功封侯的人是武安君白起,他希望父亲也能到达武安君的位置。
何惧?!其他人说这句话也就算了,偏偏是自己的儿子。王翦握马鞭的手紧了紧,胸中喷出一口气才道:拔下临淄如何?有粮秣否?!你可知大军一日需粮秣几石?你可知沿途有多少重车在输运粮秣?拔下临淄而无粮,你
王翦本想狠狠地训斥儿子一顿,儿子说这种话是不知命的体现。不知命的人往往贪得无厌,忘记自己是谁。他正怒斥,王城内突然爆发出一阵接一阵的呐喊,随即又是一声接一声的大秦万岁——秦军,攻入王城了。
第二十章 请降
大秦万岁!大秦万岁!大秦万岁
山呼海啸中,都尉白林站在此前齐军阻击的土墙上,墙上伏倒着割去和未割去头颅的齐卒,还有沾染血迹丢在地上被无数军履践踏的齐军军旗和兵戈。
齐宫门阙高耸寝宫巍峨,他这一尉的士卒其他两尉的士卒高举着军旗冲向王宫深处,后方更多的士卒越过城墙的缺口,冲过火焰熊熊的深壕,爬上他脚下的这道土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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