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楚帝国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贰零肆柒
这些没有兑水的枣酒差点要了白林的命。幕府鼓声响起的时候,白术冲入寝帐怎么摇他都摇不醒,只好淋了一桶冰水再把他抬到正寝。三通鼓歇,后到的几个都尉当即被法吏用斧钺斩杀。
鲜血和惨叫终于让白林惊醒,可只是大脑醒了,身体依然还处酒醉的状态。宣读完军令接过羽檄时他手一晃荡差点就没拿住,幸运的是王翦当时没有看他,他的目光正看向寝外:一个斥候急急奔了进来,禀告齐军步卒正出城列阵
一切都好像是在做梦!昨日明明是齐人谦卑的请降,一睁眼却说是我军中计,荆人正从几十里外急急赶来。楚军赶来为何会毫无征兆?四万多骑军,那些斥骑为何没有发现荆人?那个圉奋——他记得这个人,十年前他差点死于荆人刀下,难道是个国贼,暗通荆国?
站在正寝阶下,白林晃了晃自己的头,他还是分不太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眼见有人登阶,他赶忙让开数步,这一让脚上一滑他便摔了一跤。手湿漉漉拿起,上面居然全是血。他‘啊——’的一声从地上弹起,才发现之前被斩的那几名都尉头颅就在插在阶旁,其中一人便是白天和他抢功的古澧,血正从这些头颅上滴下,冰上全是殷红。
见过都尉。熟悉的声音响起,左校黄垄不知为何跑了过来。他揖礼后轻声问道:敢问都尉,可是荆人将至?
幕府聚兵后各都尉马上回营传达军令分配任务。既是任务那就有美差和苦差,军官们都得到美差不想得到苦差。有些都尉任人唯亲,有些都尉见钱眼开,有些都尉则看谁马屁拍的好。白林立志做一名真正的将军,分配任务素来公平。
刚刚调任过来的黄垄善于钻营不知白林的喜好,从聚将起便在阶下等着。站在阶下的他听到不少斥候的讯报,因此问起了荆人。白林看着过来的亲侍白术,随口答道:若非荆人将至,大将军为何夜半聚将
白林正答话,腹中一阵抽搐,当即呕吐起来,随后在白术的搀扶下上了戎车。回到营帐,右校五名曲侯十名二五百主二十名五百主全等在主帐。他开口第一句话便是:荆人将至,其欲与齐军共击我,大将军有命,我军
说到这他腹中又是一阵痛苦的翻滚,但他强压了下去。我军即刻退出临淄。前军为后军,后军为前军,辎重粮秣器具皆弃,只携五日口粮。
白林重复着王翦的军令,他还是有一些不真实感,以为现在正在做梦,但腹中不断的翻滚让他感受到一种疼觉。梦里是不会疼的,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
一刻钟后,幕府鼓声再响,彼时本尉士卒必要列队以待出城。
那财货诸人看着白林问道。攻入敌国劫掠财货,早就是秦军的惯例了。这种行为不违秦律,但要适可而止,比如少府的财产决不能侵占,相邦府(现改为丞相府)的财产最好也不要侵占,贵人富人的财产大可趁机夺取。
将卒如此,所谓的新地吏同样如此。虽然秦律规定:‘通一钱,黥为城旦’,但这和明初朱元璋贪污剥皮揎草一样毫无用处,根本阻拦不住官吏的贪婪。不说‘苏代厚币说秦相应侯’,害死了武安侯白起,底层官吏也是‘诸迁虏少有馀财,争与吏,求近处’。(那些要他迁的人只要还有一点点余财,就争相贿赂秦吏,以求迁的近一些)
秦军攻入齐国,包括白林自己,都劫掠了诸多金银财货。这些财货士卒的自己背着,将率的自然挤占辎重车辆,现在要抛弃辎重粮秣,抢来的财货是个问题。
欲留财还是留命?白林怒道,瞪着相问的右校苏复。
自是留命。苏复额头冒汗,他心里还是不舍,道:那也不可留于齐人,当焚之!
你敢!白林怒容更甚,此刻他正在气头上。大将军有令,齐人尚不知我欲如何,纵火即告之我当退也,故不可纵火,若有人纵火,斩!
唯唯!一听说要斩,苏复吓了一跳,其余人也吓了一跳。
一刻后离营,还不速去!火烧眉毛的时候竟然还有人想着财货,白林现在就像砍了他们。被他一喝诸人赶紧出帐。正常情况下一刻钟不说拔营,穿衣背甲列队的时间都不够。好在王翦一直提防楚军,昨夜已经传令各尉士卒不可解甲,而今命令一下出帐列队就是,一刻钟完全来得及。
苏复黄垄这些人奔出去不久就听到鼙(pi)鼓铎铃之声,随后燎火点火鼓人击鼓,全尉士卒迅速集结,他正要出帐,没想到白术趁这时没人悄声问道:那一车金银,还有那位美人。军中尚有车驾,可携之以归。
白林气得直翻白眼,他发现自己真不如大父白起。你欲士卒皆怨我否?
唯。他话一出口白术便明白了。大家的财货都扔了唯独都尉留着,这显然要被全尉士卒怨恨。
离营!出帐登车的白林本来是想响亮的大喝一声,可被白术刚才一问不免有些中气不足。不管他中气足不足声音响亮不响亮,命令还是传达了下去。
两刻钟后全尉士卒开始出城,到了白天攻进来的那道土墙,白林与其他军官一样丢弃戎车,与士卒步行,唯独两匹挽马牵着。经过白天巫药炸开的城墙,最前排的士卒奔跑起来,他也随之奔跑起来,奔向十里外火光通明的秦军大营。
没有丝毫的等待,夜幕中秦军大营士卒也迅速出帐集结,而后以五十多道行军纵队大奔西撤。他们同样抛弃所有辎重粮秣器具和财货,随身只携带五日干粮和兵戈。
联军兵力上并不占优,即便占优,行动也不如秦军快速便捷。楚军此刻距离秦营二十六里,齐军集结还未完毕,距离秦军大营同样有二十六里。冬季行军的好处就是可以无视道路,更不要等待,可以以最多行军纵队前进。联军自然也可以如此,然而联军兵力分散。楚军赵魏三军不敢冒进,齐军更不敢冒进。
以秦军的步伐和步速,大奔状态下每分钟一百步,每步七尺,一个时辰如果不做任何休息,可以行进14553米;楚军大奔行军,每个时辰行军14175米,两者相差378米。如果双方同时起步,永不停歇,那么每过一个时辰双方的距离就会拉开378米。这正是人矮的劣势。
好在永不停歇是不可能的,行军停歇一是因为道路特别是过桥的堵塞,二是士卒体力的限制。负重多体力弱的一方最终会被负重少体力强的一方追上。奈何两军本就相隔二十六里,熊荆冲动的时候,楚军正在原地休整,此时最少一半的士卒热好了饭正在吃饭——这是之前计划好的,主要担心赶到临淄城后无暇吃饭,士卒连夜行军,必须补充热量才能作战。
吃饭之后士卒需要两刻钟时间的休息,休息完也不能马上奔跑,最少要等一个时辰才能奔跑。这时候哪怕从王城出发的白林所部,也在三十多里外了。斥骑报告秦军大奔离城,熊荆的脸瞬间黑化。他没想到王翦走的如此迅速,几乎是光着屁股亡命而逃。
追击,那是不可能的。司马尚公孙卯,还有东野固邓遂,将率谋士都反对追敌。马上就是朏明,月亮落下天地昏暗,如果秦军设伏,齐人又援之不及,不全军覆没也将伤亡惨重。且双方本就相距二十六里。秦军丢弃辎重粮秣大奔而去,一个时辰行军三十多里,这样的距离和速度不是楚军能够奔逐的。
宽逾十五里的横阵后方是楚军的辎重部队,芈玹就睡在摇摇晃晃的马车里。她睡的很轻,马上一停她就醒了,接着她便听见清脆的马蹄声,车门打开了,熊荆懊恼的站在门外。
大王灯光照在熊荆苦下来的脸上,芈玹不解的看着男人,不知发生了何事。
秦人跑了。熊荆狠狠地在地上连连跺脚,身上的甲衣哗哗作响。
男人小孩子一样撒气,芈玹忍不住咯咯咯笑起。熊荆不高兴了,瞪着女人道:你还笑!
咯咯,玹儿不笑,玹儿侍奉大王更衣安寝。芈玹极力忍住笑意,忙把男人迎了进来,仰着头亲吻他。
第二十八章 底牌
前线是生死搏杀的战场,一转身则是**蚀骨的温柔乡。熊荆有点不明白先祖先君是怎么打仗的?他们又是如何掌握战场与色场的平衡?还有项羽和虞姬,姬不是夫人,而是没什么身份的妾,除了虞姬肯定还有其他女子随行,那么多女子项羽忙得过来?
欢好之后,进入贤者模式的熊荆开始胡思乱想。以前他还小不懂,现在他已经加冠成婚,不免好奇这个时代的男人世界。芈玹侧躺在他怀里,脸上全是满足,在男人的耐心教导下,她渐渐食髓知味。
已是旦明,大王不要升帐?担心男人误事,芈玹不时看着漏壶,天很会要亮了。
升帐?熊荆一脸鄙视。他率领的不过是十七万三国联军,三十万齐军并不受他指挥。齐军不想趁夜追击,诸将见齐军不追击也只能不追——秦军损失这五十多万大军任人宰割,联军同样如此。至于天亮后如何,幕府已经派人与齐人商议,不要他出面,他也不想出面。
齐人如此,我能奈何?带着些不满,熊荆如此说道。事到如今,他要的是齐军的兵权,唯有获得齐军的兵权,这支四平八凑的军队才能追击秦人,与其一战。不然像夜间这样的情况,分属两个指挥系统的联军做什么都要比秦军慢一步。
熊荆如此想法,幕府谋士司马尚东野固公孙卯等人的想法也是如此。赵魏两军并不相信齐人,他们只相信熊荆。如果齐军仍由齐将指挥,救齐也就到临淄为至了。
天色将明之际,月落星沉的天地异常昏暗,作为军使的庄无地狐婴进入了临淄旧城,齐王田建迎出了宫门之外。虽不是郊迎,也是给足了面子。两人稍稍回礼,关系不那么密切无需留情面的狐婴揖礼后就开口问道:大王欲失国否?
寡人田建错愕,他亲迎庄无地狐婴两名小小军使正是因为不想失国,哪怕他失去了权力。权力是臣子的,社稷还是他的,他岂能背负失国的罪名。
秦人已逃,若秦人再来如何?狐婴说话的对象不仅仅是田建,还有大司马田宗大将军田洛以及正朝诸大夫。宫门外不是说话商议之地,两人并不想入宫。楚赵魏三军救齐,不欲齐国亡于秦人之手。齐国不亡于秦人之手,必当追击秦人。然,三军与齐军相异,若各自为战,焉能败秦?
狐婴之言不过是推波助澜,庄无地直接道:寡君言:若齐人信寡人,则由寡人亲掌齐军,与三军同为一军,逐杀秦人,以复齐地;若是齐人不信寡人,楚军止于临淄。
寡人何尝不信楚王田建下意识道。他话出口时声音很高,之后徒然变低,目光顾忌的看着身边的大夫。他是齐王,但他左右不了齐国,这一点从即位起便是如此。五年前的变法不过是扒去了这件外衣,将实质**的展现。
齐楚两军齐心并进,为何不可大败秦人?田洛本能的抗拒庄无地的提议,齐军向来是独立指挥,即便以前合纵攻秦也只是志同道合,从未将兵权交于他国之手。
昨夜如何?狐婴不答反问。楚王欲奔逐秦人,齐军不及也。
深夜逐奔,有伏奈何?田洛笑着挥袖,他没有一战成名,常识还是有的。旦明列阵是齐军不明秦军动向时的决断,得知秦军弃营大奔而亡消息,包括田宗在内,大家都认为应该等天亮。如果齐军单独追击而联军不追,中伏即便不全军覆没,也将遭受惨重伤亡。
齐军不逐,我军何以逐?秦人果逃也。狐婴笑道。他猜到了可能是这种结果。
明日起大军每日西进,秦人不退,战之即可。田故说道。昨夜之事,乃两军相隔甚远之故,今日起两军同为一帐,再无间隔。
再无间隔?庄无地笑了,狐婴道:昨夜若楚王下令奔逐,齐军从命?
齐军田故没办法回到这个问题。楚军士气素来高涨,夜间奔逐这种犯兵家大忌之事肯定能干得出来。齐军不同,齐军不敢冒进。大军与秦军作战,大夫们是因为自己的城邑,将率士卒则是尽自己的义务。
大军西进,秦军退走,下月我军必要返国。若秦军再度伐齐,楚军不救。庄无地道。
赵军魏军亦不救。狐婴也道。身为赵人,他素来看不起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齐人,救齐不过是救己。赵军将卒也不喜欢齐人,同样不想救齐。
以半日为限。诸人无语间,庄无地仿佛是在下最后通牒。正午时若不予兵权
庄无地话意未尽意义自明。如果齐国不予大王兵权,联军就止步于临淄城了。他如此说话,可惜齐人想的根本不是这个套路,两人告辞后,田故说道:昔年信陵君救赵,亦不要赵人予其兵权,今日楚王之举,轻我乎?
信陵君乃平原君之甥,弗能比。越是亲楚这个时候越是不能说楚人好话,即墨大夫田合有自己的难处。便予楚王兵权,又能如何?
予楚王兵权,大败秦军楚王必要变法。田轩答了一句。这是大夫们的心结,五年前变法失去的是权力,而今变法齐国震荡,失去的不止是权力,恐怕还要赔上整个齐国。
我以为田洛道。我本绝楚,楚人当不救我。彼时秦军大兵聚于方城,淮水冰封,于方城至齐必要三十日不可,然楚赵魏三军十数日便入我齐境,此神速也。
所谓外行谈战略,内行谈后勤。其他大夫对楚军这么快出现不以为然,了解救齐之前天下形势的田洛自然不会忽略最重要的后勤。十数日不是从牟种入郢算十数日,十数日是从秦军骑兵突袭临淄算起。如果从牟种入郢都求援开始算,那只有短短两日。
大将军何意?牟种一直不说话,直到田洛说起此事。
我无意。田洛笑道。我只知军师不赴郢都,楚国亦救齐也。齐国乃大国,齐国若被秦人所亡,天下必倾。此与楚国宁与我相绝以迁赵人同理。或言之,今日若我再罪楚王,他日楚王亦将救我,不得不救。既如此,何惧其言?
你!堂堂大将军居然说出这样的话,牟种气愤不已,他转头看向田宗,田宗好像什么都没听到,闭目假寐,唯有田合怒斥:如此之言出于大将军之口,国亡矣!
田合怒斥田洛也是笑,因为他这一席话彻底看穿楚人底牌的大夫们全是恍然大悟的表情。这是不熟军事的他们从未发现的问题,既然如此,那还交什么兵权?
来人!速速追回车驾追回车驾。大夫们顿悟,有人突然大声叫嚷起来。喊完见其他大夫们瞪看着自己,忙陪笑道:非楚使车驾,乃小人车驾。楚人必救我,何以送美人。
叫嚷之人是田氏大商宗主田斗金,他没有资格站在正朝,但作为海外雇甲士最多的大商,他有资格站在王宫外欢迎楚**使。田洛一言道破天机,他马上就命人追回本来要送给楚使的美女玉帛,市侩做派无疑。
他的解释让大夫们轰笑,田故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勉励道:今见君如此无耻,我心安也。
用肯定的口吻说羞辱的话,也是羞辱。田斗金索性无耻一回,陪笑道:小人求利不易,求利不易,能省则省。
田故不过随便一说,商贾能够求利,朝廷县邑才能征税,这是他心安的理由。他说完也跟着诸大夫进门入朝,看着田故的背影,一直陪笑的田斗金忽然一改面容,露出些戚色,他学着田故的口吻叹道:今见母国如此无耻,我心何安。
禀家主,车驾已追回。家宰速速奔来,美人玉帛本来是要送给楚使,不想楚使说完话告辞没有入王城,负责送礼的二儿子只好追出临淄。
再送。倍之!田斗金想法变了,省钱是他的第一反应,思索后他越发觉得这钱不能省。
唯。家宰不解归不解,家主的话就是命令。
再有!田斗金橹起自己衣袖,五指大张,他用一种斩钉截铁的语气吩咐道:纵费五千金,亦要谒见楚王。
父亲,我雇甲士已费数千金,大兄又率师在外,为何为何听家宰说父亲要费五千金谒见楚王,不明就里的田长速速奔过来相问。
为何?田斗金氏田,可他不过是田氏旁宗之余脉,三代前就入贱籍为商贾了。他对田故等人陪笑,对儿子则板着脸,一副正朝大夫的模样。齐国将亡,不谒见楚王避居楚国又能避往何处?
啊?!田长大惊。今今他本想说如今楚国正救齐国,但最后还是顺着父亲的意思说道:若避之楚国,织坊织女桑树当如何?
能迁则迁,不能则伐。田斗金说话时看着前方,天,渐渐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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