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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楚帝国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贰零肆柒

    司马尚如何?熊荆冷笑,问起司马尚。

    司马将军庄无地看了看熊荆,道:齐人应诺他日助赵国复国,司马将军允也。

    哼。熊荆很快进入了幕府,所有人都在。此前田合等人没注意芈玹,现在打听了自然注意到了,向熊荆揖礼后,他又连忙揖礼芈玹。见过玹夫人。

    芈玹正要回礼,熊荆拦住了,道:此乃芈女公子,为何称玹夫人?

    这田合马屁拍在了马脚上,连连错愕。

    公等称呼不确。熊荆高声道:此芈女公子。

    包括芈玹,众将谋士与田合同样惊讶,诸人重新向芈玹行礼,是最浅的土揖,这实际是在表示自己称呼错误的歉意。按照身份,他们没必要向芈玹行礼,女公子的地位不高,应该是芈玹向他们行礼。




第三十一章 女公子
    幕府众人因为熊荆一句‘此芈女公子’久久惊讶,他们不清楚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为何突然就不能称芈玹为夫人了?芈玹条件反射式的对诸将肃拜回礼,脑子里根本不知自己在做什么。前一刻男人还表示只宠爱她一人,现在什么也不认了,还要人喊她‘芈女公子’。她极力镇静,然后逃也似的出了幕府。

    正午阳光明媚,不执勤的士卒只穿着一件薄泽睡在阳光下,同在阳光下的芈玹却觉得浑身冰冷。她极力不去想刚才幕府里的事情,可那句话像吸血水蛭一样钻在她脑海里,越钻越深。

    也许,男人是因为对自己不满意,还在生刚才的气?也许,齐国是大国,齐国公主本要嫁给男人做王后。当着齐人的面,男人只能称自己为女公子?也许,为了追击秦人,楚军要与齐赵魏三军相合,所以男人不得不妥协,就像两个月前一样

    见过玹夫人。一个路过的旅率见芈玹若有所失站在道边,远远的行礼。他不知道以前玹夫人的称呼让芈玹无比安慰,现在则让她无地自容。六礼不备谓之‘奔’,奔便是通奸,以秦律,男女通奸一经发现官府必要抓捕论罪。恍惚间觉得自己成了罪人,芈玹六神无主踉踉跄跄,走往自己也不知道的方向。

    称芈玹为女公子而不是玹夫人,自然是熊荆深思熟虑的结果。他并未想到称呼的转变对热恋中的女人是当头一棒。除了芈太后华阳太后赵姬灵袂那样的女子,几百年因袭下,各国女子早已成了温室花朵,她们因受宠而尊贵,因失宠而低贱。他要芈玹保持一个不依附男人能够自立的身份,对芈玹而言无疑是天塌了下来。

    芈玹出帐他看到了,可他相信她很快能适应过来,很快能明白自己的用心。没想到等他回到寝帐,才发现芈玹人不在帐中。

    禀告大王,有人看见玹玹内官结舌。谁都知道大王甚爱芈女公子,以前也默许大家称芈女公子为玹夫人,不知今日为何忽然改了称呼。

    玹儿!她在何处?内官结舌说不出话,熊荆暴躁中一脚踢飞眼前的几案。拔营的军令已经下达,协调好的联军马上要追击秦人,他的女人这时候竟然不见了。

    大王,芈女公子出幕府后未回寝帐。长姜赶忙挥手让内官退下。请大王稍待,女公子定将自返幕府。

    自返?熊荆苦笑。马上拔营,幕府都不存在了,说什么自返。

    芈女公子身着我军军服,混杂于士卒之中臣等寻觅不便。庄去疾无奈禀道。包括八个近卫卒,还有近卫骑兵全在满大营找芈玹。可惜整个营帐都是赤衣,各师旅又在拔营,两千多人找了小半个时辰都没有找到。

    何时了?帐中计时的沙漏因为拔营搬走,熊荆不知道现在是何时。

    将入小迁也。身后右史提醒道。这是离营的时辰,果然,他话音刚落外面就响起了鼓声,紧接着是郢师军官的口令。包括齐军在内,联军将抛弃钜甲,快步追击秦人。

    请大王先行,臣必将芈女公子带回。庄去疾揖告。

    大王怎可为右史也忍不住进谏,他觉得大王实在太爱芈女公子了。

    敬告大王,时辰已至。军司马庄无地快步进来。郢师各师将行也。

    命各师先行!熊荆不再着急,反而坐了下来。反正今日也不及秦人。

    大王?庄无地是刚刚知道芈玹不见的,他见熊荆不走,劝道:大王乃一国之君,亲率大军逐击秦人,若是将卒知大王为一女子而不行,笑也。

    不过延误两三个时辰,下春时寡人自当返营。熊荆不但坐下,还躺了下来。

    以讯报,秦军正午在八十里外休息,今天行军很可能超过三舍。联军士卒上午全在睡觉,小迁出发,追到黄昏能追八十里,还差四十里,这四十里只能明天再追。秦军没有营帐辎重,身上仅带有五日口粮,有口粮他们也只能吃生食——秦军本来是从白云山以北这条路来的,按照大军行军的惯例,走过的地方不再经过第二次。

    为什么不能经过第二次?因为大军行军常常就地补给,第一次经过能买到能抢到粮秣干柴,第二次经过因为已经洗劫了一遍,必然一无所获。所以大军在后方补给不利的情况下要像蝗虫一样不断移动,吃光抢光一个地方要迅速移到另一个地方,一旦停下就会断粮。

    王翦半夜慌不择道,走的是回头路。这条路粟米不会缺,干柴肯定没有——秦军来时每日只行三十里,一个很大的原因是因为打柴困难,只能拆屋。可以想象一下,秦卒每天要走一百二十里(秦尺4989公里),每日却只能吃生米饮冰雪,晚上睡觉还没有帐幕,追下去最终会体力崩溃。没追上,减员严重;追上了,不堪一击。

    这也是诸将对齐人妥协的原因。楚军有火炮有火药,即便进入秦境,城邑关隘并不能像函谷关那样挡住联军。唯一能够制约联军前进的,只能是粮秣与干柴。

    此前十七万联军进入齐国携带了十六天的自热干粮,这些干粮装了一万多辆四轮马车。干粮吃了四天,还剩十二天。现在追击的士卒合计四十万人,人多以后自热干粮只能支撑五天,如果有缴获估计能增加一到两天。四天后联军就要进入秦国东郡,五日后便只能因粮因柴于敌。

    以王翦的老辣和楚军攻入关中的经验,如果联军没有捕捉到秦军主力,没有缴获大批敌军物资,继续追击并无可能。秦军那时是内线作战,营帐热食后勤得到充分保障,敌我态势反转。联军到达己方后勤补给极限后,只能缓缓退回齐境。

    熊荆是今天追上大军,还是明天追上大军,都无关紧要。至于将卒嘲笑,说这话的庄无地自己都不相信。熊荆如果担心别人嘲笑,就不会数千里进入秦国抢人了,更不会在大婚前夜烧了婚衣,与芈女公子私奔。

    庄无地对熊荆揖了揖,又对长姜庄去疾左右二史揖了揖,无奈告辞而去。很快帐外响起‘齐步——走’的口令,熟悉的踏步声一直持续,然后越来越来越远越来越小,直到再也听不见。庄去疾长姜左右史陪熊荆站在帐中,等待士卒搜寻的结果,然而一直等到下春也没有芈玹的消息。

    熊荆终于等不住了,趁着天还未黑,他要亲自把那些可能的地方找一遍。他刚刚出帐,便远远看见一名骑士骑着一匹狄马从远处奔来,大军这时已经拔营,军营里空空荡荡,骑士奔向幕府本就奇怪,而且他不还勒马减速。

    何人擅闯幕府?幕府近卫大喝中拉弓,来人虽然穿着楚军赤衣,却不太像楚军骑士。

    玹儿!是玹儿熊荆一眼看出骑马奔来的人是芈玹。她她不知从哪弄来一匹狄马。

    是玹夫人!担心甲士放箭,庄去疾大喝。哨兵一听是玹夫人立马松弦,还未芈玹敬礼。

    是芈女公子!女公子——!芈玹用尽全身力气喊道,所有的伤心和痛苦此刻一扫而空。可惜骑马一时爽,下马火葬场,狄马一头栽入幕府帷幕,她硬生生跌下了马。

    你熊荆接住了她,接住的代价是被她一肘打在眼眶上,他用力紧闭眼睛,痛苦的吐了口气。

    分别不过三个时辰,再度被男人紧紧抱在怀里,熟悉的气息让芈玹想哭,可她忍住了哭泣,还用力挣扎出男人的怀抱,冷道:我是芈女公子,男女授手不亲,请大王自重。

    寡人不欲自重。熊荆再度将她拥入怀里,哪怕眼眶疼得厉害。

    芈玹仍然挣扎,见长姜等人入帐,她索性喊了起来:大王岂可岂可非礼于我!

    她不喊非礼还好,一喊非礼,熊荆思考的部位迅速转换成下半身。他一把抱住芈玹的蛮腰,将她整个人抗在肩上,然后大踏步超寝帐行去。芈玹力气不如他,只能一边喊叫一边被她抗入寝帐。寝帐内一会便传来棉布撕裂的声音,以及分不清到底是‘要’还是‘不要’的娇喊。

    大王淫也!场面实在是辣眼睛,咂舌半响的右史倚宪良久悲叹一句。借着最后的光线,他在楚纸上一丝不苟记录下了熊荆的淫行。

    大王爱芈女公子也。长姜不同意右史的批评,作为正僕,他见证一切也感受一切。

    正僕也知爱?右史扫了长姜胯下一眼,正僕是阉人,他很不满一个阉人反对自己。

    如此,何时反营?庄去疾无所谓淫行不淫行,他在意的是楚军已在四十里外。

    返营?右史还想抨击熊荆的淫行时,寝帐内突然传来芈玹到达欢愉顶峰的尖叫,不知羞耻的喊声听得他面红耳赤,和正午时的芈玹一样,他逃也似的奔出了幕府。



第三十二章 赠我
    寝帐里的肉搏直到悬车时才结束,激情澎湃的两人一次不够又来了第二次,这一次芈玹反客为主,像骑那匹狄马一样骑到了终点。而后,她便伏在男人怀里大声大声的抽泣,熊荆抚摸着她,在她耳边说着这个世界最肉麻的情话。

    大王欲如何?芈玹哭了不止一次,眼睛全肿了。

    不欲如何。熊荆一直佝偻的身子安慰她,现在才仰躺回去。我只会有一个妻子。

    那芈玹还是不太明白男人的意思。赢南若何?

    赢南?赢南的脸浮现在熊荆脑海。赢南也是美人,精雕玉琢的美,如果不是这个时代不能整容,他都要怀疑这容貌是整出来的。他对赢南有一种心理上的排斥,他觉得他和芈玹是一体的,是心意相通的,和赢南没有这种感觉。

    男人念着其他女人的名字想了这么久,芈玹不高兴翘起了嘴角。好在熊荆很快就说话了:赢南若何,当看此战若何?

    此战如何?芈玹若有所思。恋爱的女人没智商,但中午被打了一棒,她开始有智商了。

    恩。熊荆点头。秦军五十余万,此战若能全歼,秦国必亡。如此

    若是此战不胜,秦国不亡则楚国危矣,故大王要娶赢南为妻,还要娶姬玉娶妫可嘉娶驺悦诸女?芈玹说出了此战不胜的结果,说话时身体免不了微微颤抖。

    熊荆抱住了她,还吻她。虽然他一直要求自己勇敢,也要求别人勇敢,然而在婚姻这件事情上,他不是自始至终都很勇敢。如果真的勇敢,他就应该不顾正朝大臣的反对不顾母后的心愿不顾整个天下的礼法,光明正大娶芈玹为妻。

    他不敢这么做,反而把自己的难处摆在女人面前,使之变成为她的难处,这不仅怯弱,而且无耻。这可不是同甘共苦。以责任原则,保卫楚国是他的责任,与芈玹没有任何关系。可惜的是,人的命运往往在他出生之前注定,难以更改。

    天下将倾,周人世界的礼法决定楚国必须与诸国联姻共同抵挡秦国。他不想这个结果,但必须接受这个不想要的结果。楚齐绝交,所以王后是赢南。现在楚齐续交,然而诸国救齐,所以王后还是赢南。

    与去年攻入咸阳时的混乱不同,此时熊荆似乎找到了破除混乱的工具:‘正不获意则权’,(如果正当的方式达不到目的,那就采用权变的办法)。这是《司马法第一篇的开头,因为篇名叫‘仁本’,第一句又是‘古者,以仁为本’,所以他弃之不读。

    他所不知的是‘仁’不是甲骨文,不是商人造的字,而是周人造的字。‘仁’最初的本意,孔子的解释最贴近,‘孝弟也者,其为仁之本与’(孝敬父母顺从兄长,这就是仁的根本);又说‘克己复礼为仁’,这是说孝敬父母,顺从兄长是仁,为此委屈自己也是仁。

    在孔子以及孔子之前的时代,‘仁’只存于亲戚之中。到了孟子,字意就变了,虽然孟子也说‘亲亲,仁也’,但他更多的强调‘仁者无不爱也。’原本只存于‘亲亲’之间的‘仁’,被孟子推而广之,要求无亲无故的任何人也要爱。

    这就好像民主制度三权分立仅仅是美国建国者(新教徒)秉承新教教义的选择,然而纵使全世界吃瓜群众不是新教教徒,白左仍要全世界推广,尽显‘黄左毁天下,白左毁世界’本色。

    周人是富有智慧的部族,周礼包含周人的习惯法,也包含商人的习惯法,同样包含夏人的习惯法,只是因为这些是由周人增减总结的,才称之为周礼。《司马法是周人的兵书,体现着先民的智慧。‘正不惑意则权’,这是特殊情况下的权变,无可指责。

    熊荆因为‘正不惑意’唯有权变,本来也无可指责,但他难免自责。芈玹颤抖的时候他紧抱着她,吻着她,直到颤抖渐渐平歇。战事无卜,什么也不能承诺。他只能转移着话意,笑着道:你竟然骑马了,哈哈

    他笑得芈玹不好意思,她恢复了常态,有些骄傲的道:马是本女公子于大市所买,骑马并不难,乃有人故意刁难本女公子而已。答话中想起自己的新身份,芈玹立即推开男人,男女授手不亲,亦不同席,岂能同床共枕?放开本女公子。

    你已是我女人,为何不能同床?熊荆把她拉了回来。

    我不是!芈玹气恼。我是芈女公子,不是你女人。

    你就是!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熊荆纠缠不放,一副恶狠狠的表情。你别忘了你我已合卺同牢,在心里已是夫妻。

    在心里?芈玹侧过了脸,不高兴道:原来只是在心里。

    现在只在心里,以后便是在楚宫。熊荆放开她自己起了床,走到寝帐一角取出一件用锦绸包裹的长物,道:我有一物赠你。

    一物?芈玹不清楚男人手中的是什么,她一直央求男人给自己一把剑,可这显然不是宝剑。

    恩。熊荆点头掀开了锦绸,锦绸下是一把青铜戈。戈从来都是短兵器,不是后世剧中的长柲兵器,正因如此,戈手站在第一排,地位远高于身后的戟手矛手和弓手。熊荆要送给芈玹的不是一把青铜戈,而是三把青铜戈依次并排装在一根短木柲上。

    这是锜。芈玹认识这种兵器,但在楚语里,锜是釜的别称。

    不是锜,是我。熊荆把我举了起来。一把青铜戈重一公斤,三把就是三公斤,我很重。

    恩。是我。芈玹点头,锜也叫我。男人送一把我给自己,她不知是何意。为何赠我一我?

    因为你没我,故而赠你一我,使你不忘我。熊荆笑道,话说的很像字谜。

    我没有我?芈玹似懂非懂,她双手接过男人手上的我,一接手猛然一沉。

    我主割,因此三戈并列,斧钺主斩。斩割都是刑法,因此我长期与斧钺并列,两者皆贵。熊荆介绍着我的由来,斧钺后来成了王斧,所谓‘武王载旆,有虔秉钺,如火烈烈,则莫我敢遏。’我便成了我,熊荆反手指向自己,施身自谓也。

    我之妻,必是有我之人,可骑马,可射箭,可杀人。熊荆再把芈玹抱坐在自己怀里。不能为妾不能为良人不能为玹夫人,只能为王后。

    可若是这一战不胜,你就要娶赢南为妻。芈玹悠悠道,这是她从未抱怨过的话。

    要么胜,要么败。胜,秦国必亡,我将不受诸国朝臣母后制肘,自可以与赢南绝婚,娶你我王后;败,楚国则不存,既然楚国已然不存,我又何必在意诸国朝臣母后反对?一样可与赢南绝婚,娶你为妻。然则君王死国

    不许说死!芈玹要被男人融化了,她终于明白男人不让人称自己为‘玹夫人’的原因。她封住男人的嘴,然而封住嘴是没用的,时至今日,楚秦已是你死我活,再也没有妥协的可能。她抱住熊荆道:便是死,也要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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