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楚帝国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贰零肆柒
“诸国公主已非寡人之妻,与寡人无涉。”熊荆尽量压低着声音,又向外走了几步,不让大室内的赵妃听见。“各国叛我不绝婚各国便不叛我”
“如此,楚国亡矣。”群臣哑然,只有宋玉沉沉的说了一句。
“然。”熊荆点头,用一副非常认真的表情说道:“寡人也以为楚国将亡。”
一国之君居然面无表情的承认国家要亡,群臣不是哑然,而是骇然。宋玉也惊讶熊荆的言语,熊荆言毕他顿了一下才道:“大王既知楚国要亡,何以不救他日下至黄泉,如何面对先祖先君楚国八百年社稷,大王真愿毁于己手”
“何言寡人不救”熊荆反问。“寡人绝婚,乃为废周礼而行楚礼,楚礼只娶一妻,周礼却有三夫人,故寡人不愿。”
“废周礼行楚礼!这、这……”一些晚到的朝臣还不清楚太后为何昏厥,或是听闻了也不清楚事情的详细原委,此时听闻大王要‘废周礼行楚礼’,当即吓了一跳。唯独宋玉心中微笑,他早就知道熊荆想这样做,可惜熊荆很谨慎,一直是只做不说,今天他终于说出来了。
“大王欲成无君无父、无仁无孝之蛮夷否!”群臣摇头间,宋玉问的更加理直气壮。“如此,请恕臣等不从。臣等虽是楚人,然皆从周也。”
宋玉的笑是在心里,熊荆的笑则在脸上,他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他笑道:“寡人委曲求全至今日,早已辛苦,
第九十章 秦国之亡
从孔子起,儒家就一直希望君王能够接受儒家的理念,以周礼的方式治国。孔子为此奔波,孟子为此游说,荀子之齐、之楚、之赵、之秦,所为者,也是为了劝说君王,周礼治国。
周礼是周式贵族政治制度、行为方式的总结,楚人虽然只是半周化,但贵族与贵族是立场相同,贵族与贵族的行为方式相通。楚昭王行将病死,却不愿禳灾于令尹、司马,因为他们是楚国的股肱;也不愿祭河神以治病,因为黄河不是流经楚国的河流。孔子闻之,曰:‘楚昭王知大道矣,其不失国也,宜哉!’
孔子所谓的‘知大道’,是指楚昭王宁死也不逾越君王的本份,宁死也要恪守贵族的礼节,这用‘迂腐’来形容或许更为贴切。楚昭王之死,与‘君子死而冠不免’的子路之死没什么不同,都是因为他们太迂腐,太不知变通。
儒家与楚国存在着精神上的共鸣,儒家一直视楚国为自己可靠的盟友。战国末季,天下将一,儒家真心实意希望楚国能代周人而一天下。可惜不论是现实上还是精神上,今天这个希望都彻底破产了。然而这只是鲁儒希望的破产,儒家还有齐儒的一支。
身为齐儒之首,稷下学社祭酒的淳于越入秦是一件大事,这代表齐儒已经认清了现实,决心向秦国输城。虽说这也是为了推行周礼,可秦国一直被鲁儒视为死敌,淳于越这样的投敌行径从心底里让鲁儒鄙夷。
秦王政二十一年十二月,咸阳东郊,与齐使田假入秦不同,淳于越入秦声势颇为浩大。至咸阳近郊,赵政未出迎于郊外,右丞相王绾和一干大臣早早迎出郊外。诸人等到隅中,淳于越等人的车驾才匆匆出现在宽大的秦道上,车驾后方皆跟着一些宽袖薄带的稷下士子,他们与自己的先生一同入秦。
“大秦丞相郊迎诸先生也!”车马越来越近,一名宾者匆匆奔前,向行进中的车马高声相告。
“大秦丞相……”车驾后方,士子们很早就看到那面在北风中飘扬的旐旗,但不清楚是何人相迎,听闻亲迎的是秦国丞相,全都吃了一惊。
“下车。”临淄距咸阳两千余里,淳于越入秦齐秦两国都提供了最大的便利——他入秦不仅仅是游说秦王行周礼那么简单,还带着齐国朝野的期望——三十多日的奔波还让他疲惫不堪。
“禀祭酒,此时下车不宜也。”可以坐车的叔孙何没有坐车,而是侍奉在淳于越车旁,见他现在想下车,连忙阻止。
“子通以为不宜”淳于越疲惫的脸上浮现出几丝不解。
“祭酒当知买珠还椟之说,椟美虽弃珠,然椟贵珠方贵也。祭酒若不倨傲,未见秦国丞相而下车,秦人岂知我稷下博士有治国之大才”马车还在前进,叔孙何缓缓的解释。
去年安平君战败,临淄已成最前线。本来大家还以为楚国能一统天下,而今看来,能一统天下的只能是秦国。齐国既然向秦国求和,为求保住社稷,因此促使淳于越等人入秦,为秦一统天下锦上添花——对待坏人和对待好人的标准是不一样的,对好人可以怒斥,必要时还会打骂,对坏人就要和声细气,恭恭敬敬了。
“王绾奉寡君之命,郊迎祭酒。祭酒与众博士一路行来,安否何如”画有龟蛇的旐旗下,王绾对着淳于越的马车大声相告。
此时淳于越才在叔孙何、众士子的搀扶下下车。淳于越下车,其余博士跟着下车,众人跟着他向王绾行礼。淳于越道:“弊人甚幸,一路行来秦国礼敬有加,人人皆安也。在此以谢丞相,以谢大王。”
淳于越说完又揖礼,他身后博士士子跟着他一起深揖致谢。上百个人的喊声虽无勇武之气,可也颇为整齐,王绾见之不免点头。他原本还担心淳于越这些齐国博士个个弱不禁风,现在一见只觉得彼等与军旅无异,心中不免有些欢喜。
“旅途劳顿,请祭酒与诸博士先入驿馆安歇,明后日再谒见大王。”王绾说道。
“弊人与博士并不……”入秦就是为了谒见秦王,淳于越很担心王绾说的‘明后日谒见’只是说辞,故而想今日就谒见,他身侧的叔孙何连忙插言,“丞相既有处置,祭酒与诸博士便先入驿馆,等候大王相召。”
“善。”王绾特意看了叔孙何一眼。他的安排就是明后日谒见赵政,今日谒见是不可能的,今日大王正在召见荆国来的阳文君之弟阳褿。
“寡人闻之,阳文君叛荆王身死,你却袭阳文君之爵”曲台宫内,阳文君阳褿毕恭毕敬的站着,赵政对他还活着甚是意外。记得当年他与寿陵君一同使秦,寿陵君后来被荆王所杀,以阳褿的身份和所为,荆王居然没有斩草除根。
阳褿是芈棘的侄儿,也就是赵政的表叔伯。阳文君、松阳君都是亲秦的,见一见自己的表叔伯,问一问楚国如今的形势,这才是赵政的本意。对他的问题,阳褿恭敬相答:“禀大王,臣未叛寡君,寡君自不罪臣。今楚国封君、誉士皆世袭,臣兄无子,故臣袭爵,寿陵君之后也袭爵也。”
阳
第九十一章 易王
王绾的陪同下,淳于越诸博士在咸阳驿馆住下,抵达驿馆于明堂安坐时,淳于越才知自己此番入秦,不仅仅是齐国之意,还有丞相王绾之意,是他要求田假促使自己入秦的。
“大秦与荆人战于大泽,一战而胜之,再战再胜之,荆人不敌我也。秦得战舟而一天下,荆败大泽而亡社稷,此乃今明两年之事。大秦既一天下,今后如何治天下,此当今大秦之难也。”驿馆内,暂做逗留的王绾娓娓而谈,言及大秦很快就要面临的难题,淳于越以及诸博士用心听着,生怕漏过了一个字。
见王绾之言告一段落,坐在最前方的周青臣大声道:“此正是我等所长也,待谒见大王……”
“咳咳!”周青臣一贯亲秦,而今秦国将一天下,不由趾高气扬起来。淳于越一记猛咳将其打断,言道:“我等新入秦,若非丞相相告,尚不知大王之所忧也。然,弊人以为,秦国一天下以力,此霸道也。霸道可攻城略地,却不能令人心悦臣服,故秦国一天下当务之急,乃使天下服秦也。”
“……”淳于越一言既出,王绾猛地立起身子,张大嘴喉咙里咕咕直响,想说什么却又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良久,他才起身对淳于越深深揖礼,随后大声道:“祭酒之言大善!我大秦当务之急,乃至天下人服秦也!!”
大秦丞相竟然如此激动,诸博士看在眼里,喜上心头。千里迢迢入秦,不就是来帮秦王行王道之治的吗。天下如此多的学社,唯有稷下学社对意识形态有过极为深入的研究,也唯有在座的诸多博士能帮助秦国让天下人心悦臣服。
“敢问祭酒,大秦以力得天下,诸国皆不服我,如何使天下人对我大秦心悦臣服”王绾激动之后再度揖礼相问,态度诚恳真挚。
“此事……”淳于越开了口又斟酌,他转而说起另一件事:“我闻秦国行法家之道,以法为教,以吏为师。一天下后,以郡县治天下否”
“大秦治国,以法为教,以吏为师,此确矣。”王绾同意淳于越说的这一点,“他日若一天下,自然是以郡县而治之。祭酒以为,此不妥否”
“大不妥也!”淳于越声音响亮,掷地有声。“秦国以力得天下,尚若要天下心服,必要告之天下人曰:秦国乃代周以行天命也。如此天下人方可心服。
周人代商,分封诸子、亲戚、功臣,以为蕃篱,屏蔽周室,方有周室八百年之盛。今秦国一统天下,燕、齐、楚等地偏远,不为置王,毋以镇之。故弊人以为,秦国关中、魏赵等地可郡县之,燕地、齐地、楚地,当以诸王子分封之。如此可言于天下人曰:周人失德,失天之命也,今秦人得之,故秦国一天下,秦王为天子也。”
“天命”王绾思索时眉毛一高一低。天命是儒家常挂在嘴边的东西,法家没有此物。
“然也,天命。”淳于越给出了自己的答案:如何使天下人心悦臣服,唯有以天命。
“分封”王绾又问,左右眉毛的高低落差变得更大。
“然也。周人行分封之制,秦国得周人所失之天命,自当行分封之制。”淳于越道。“概言之,大秦一天下,当以天命令天下人心服,亦当分封诸子镇诸侯之地。如此,天下乃安也。不如此,天下必乱。”
淳于越言毕,王绾先是沉默,慢慢慢慢眉毛终于扯平,他道:“然大秦治国久以郡县,一天下之后却要分封,这……,大王恐不允,朝臣亦或不允。”
“大王为何不允”淳于越问道。“周人代商,虑及商人势大人众,分封以存社稷。今大秦代周而立,却以郡县治国,郡县者,何也郡县者,官吏也。若他日再有嫪毐行乱,大王子孙被嫪毐所弑,嫪毐之子被立为天子,彼时天下何人诛嫪毐、正纲常无有也!若有王子分封于关东,嫪毐乱之,可兴兵相讨,以保赢姓血脉。
再若齐国,田氏可代姜而立。何也代立之前,吕氏枝叶早已凋零。若吕氏尚有余脉封于他地,田氏欲代,振臂一呼兴兵讨之,田氏何立之
又若晋国,晋国虽大,却被赵魏韩三氏所分何以乃献公诛群公子也!若献公不诛群公子而分封之,赵魏韩诸卿如何分晋而自立
秦国得天下可以郡县,存天下万不能以郡县。此乃弊人之言,请丞相万万禀明大王。”
淳于越话说完起身对王绾深揖。分封才是他入秦的目的,所谓天命不过是诱使秦国行分封的一个理由。数年前齐国变法,齐国之政在诸大夫之手不在齐王之手。对正朝诸大夫来说,齐王随时可以出卖,只要秦人不打破齐国现有政制。如果能迎立秦国王子为新齐王,那就是天上掉爰金,做梦都会笑醒。
于政治而言,血脉是靠不住的,立场才是根本。流着秦王血脉的秦国王子封于齐国,秦王子亲秦还是亲齐当然是亲齐。正如流着刘姓血脉的吴楚七王亲关中还是亲关东当然是亲关东。长安朝廷胆敢削藩,诸王就敢兴兵叛乱。
这虽是齐
第九十二章 诛心
桂贞占卜极准,他说明后日秦王不召,秦王果然不召。顶 点 x秦王不是不召见诸人,秦王是谁也不召,这几日也没有视朝。即位二十一年来,大王从未连续数日不视朝,即便病了,也会强忍着病体坚持视朝,因此大秦的朝臣也极为诧异。
丞相王绾很是焦急,齐人博士送来了大秦最需要的东西:统治天下的天命。这关乎今后大秦的长治久,大王务要马上召见这些博士,一一封赏,好让他们告诉全天下人、特别特别是楚人,告诉他们,周人的天命现在由我大秦继承,你们的任何反抗都是逆天而行。
国尉卫缭也很焦急。上次军议在他的支持下,赵政授兵符斧钺于王翦,拜王翦为大将军;再以蒙恬为右将军,以赵勇为左将军,以安契为后将军,以圉奋为骑将军。又以赵婴为舟师大将军。加上新征召的五万新卒,全军共计六十万人。这一个多月,秦军大张旗鼓毫不掩饰的集结于荣阳。大军集结之前,十数万力卒已在荣口掘堤。
灭楚之战马上就要开始,前线需要越来越多的军粮和牲畜,这需要丞相府以及丞相府辖下各府、各郡县的配合与支持。同时为了防止楚军再度攻入关中拔下咸阳,朝廷要临时迁到关东,迁到靠近大梁的河内郡郡治怀县(今武涉县西南)。这个时候,素来勤政的大王居然不理政务,也不视朝。
“禀国尉,大王今日有恙……”曲台宫外路门,赵高低垂着身子带着歉意又一次揖告卫缭,理由和上次完全相同。
“大王何恙为何不传太医”卫缭有些恼怒的看着赵高,他知道赵高在说谎。“你说,大王为何如此五日前荆国阳文君何谓”
国尉府不但管辖国外的侯谍,还管辖国内的侯谍。大王忽然不理朝政,事后调查是召见了楚国来的阳文君这才如此。据说阳文君谒见时说了一番话,大王闻言勃然大怒,召阶下甲士将其拿下,然后就变成这样了。阳文君现在关押于廷尉府大狱,卫缭不好去廷尉府亲问,只能问赵高。
“阳文君……”赵高欲言又止。阳文君是大王的表叔伯,谒见是家事而非国事,因此长吏不在侧,但赵高是在侧的。大王听完那番话勃然大怒,甲士拿下阳文君后,人就忧虑不言了。不理政务也不视朝,整日郁郁寡欢,百无聊赖。
赵高回想整件事的前因后果,想说又不敢说。卫缭急道:“阳文君如何!”
“阳文君未如何也。”赵高把话吞了回去。未经大王准允,他不敢造次。
“赵高!”卫缭大怒。“昔日若非我求告大王,你早被军法所杀!今日王翦六十万将卒集于荣阳,行将破梁亡荆,我要你相告大王为何如此,你却……”
灞上之战赵高救主使得全军大乱,是卫缭一力劝说,他才免于一死。听闻卫缭提起旧恩,挟恩图报,赵高面红耳赤,他腮帮子鼓了又鼓,最终道:“阳文君言,荆王之敌并非大王……,荆秦之战,乃贵人与庶民之战,非荆王与大王之战……”
赵高一开口就停不住了,阳那番话一如丝绸包裹着的巫药,遗忘它还好,想起它就好似点燃了巫药,激烈爆炸下什么东西也包裹不住。卫缭猜到阳文君说的肯定是不灭楚国,却没想到阳文君说的是这等诛心之言。他手心背心全在冒汗,可又不得不听完赵高的转述。
“……天有十日,人有十等。自古贵人庶民便不相和,是故荆国丁壮虽少,从不征闾左贫者之卒;士卒再多,从不设无贵人将率之师。大王今日命庶民以杀贵人、灭诸国、一天下,此危矣!假以时日……”
“假以时日如何!”卫缭急问,嗓子干涸的失声。
“大王大怒,斥其胡言,召甲士将其拿下。”赵高脸还是涨红的,但不是因为羞愧或愤怒,而是因为兴奋。顺着阳文君这张梯子,他窥知到了另一个世界,一个无贵族皆庶民的世界。
“便如此”卫缭听到赵政召唤甲士将阳文君拿下,重重舒了口气。
“阳文君押出明堂时言:‘大王不可教,教亦难自拔。’”赵高说到此处注视着卫缭,清楚的看着他变化的表情。心神剧震的卫缭毫无察觉,直到他回过神来。
“便如此”卫缭再度舒了口气。
“非也。阳文君又言:‘我已见秦国之亡。’”赵高吐出了最后一句。
卫缭闻言发自肺腑的‘啊’了一声,心脏禁不住一阵阵颤栗。他喃喃自语道:“此诛心之言、此诛心之言也……”
赵高终于把话说完了,他可不管什么诛心不诛心,他收回自己的目光,身子不再佝偻,而是挺立起来,郑重的一揖到地后,他道:“昔日君救命之恩,赵高已报。告辞!”
卫缭整个人还处在阳文君话语的恐惧里,对赵高的告辞置若罔闻。他入鬼谷前就是个庶民,但是比其他孩童聪慧。与他一样,入秦的士子那个不是庶民即便不是庶民,也是破落的
第九十四章 楚与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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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时的仇恨刻骨铭心,一想到报仇,赵政瞬间又成了严肃冷峻的秦王。不管如何他都要攻破大梁,俘虏赵人,以报昔年之仇。大梁与楚国相连,是东楚的门户,秦军攻大梁,必要亡楚国,既然如此,他只能顺着列代先祖铺就的道路,一统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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