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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华恩仇引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梅远尘
暗道是最后的逃生之路,非不得已则不入。爬污水沟、钻死人堆、摸烂泥潭这些事即便端木玉能忍,祝孝臣几人也不可能忍,“主辱臣死”向来是公奉的为臣之道。是以,初时大家还是想着从城关正面混出去的,直到祝孝臣和佟高阁身死。
历经了一个难熬的夜,端木玉、安乌俞、徐啸钰这一百多人总算逃到了若州西郊(城外为郊),稍微整顿一日便西行了。
乘白马,衣白衣自是料定年关有雪。有茫茫雪野做隐衬,百余人竟从从容容游走了下河郡三州之地,今儿一早已入了樊西郡的地界。
樊西郡夹在下河郡与安咸郡之间,往西北行五百里可至安咸盐场所在的阜州府;阜州再往西北方向行八百里则到达天门城;天门城乃大华西国门所在,与沙陀仅一山之隔。
诚然,相较于来时,此番撤退实在是路途迢迢,数千里经由皆是远僻的穷州府,但也正因为远僻,才得以避开大华各地驻军所在,一路未遇追捕。
如今已出神哨营暂扎的下河郡,只要不遇着千人以上的善战之兵,端木玉的安全算是无虞了。
晌午过关时风雪便停,这会儿行了两个多时辰,早已远离人迹。眼看天也快黑了,百余人分成五组在旷野中搭起了帐篷、小灶,准备歇脚进食了。赶了整一日的路,人畜皆饥饿疲乏,再不歇下,明日便走不动了。
五组人呈“十”字驻下,京畿营、摘星阁、徐家、通兑钱庄拱卫着中间的端木玉小帐。
小帐外,谢天邀、穆桒几人围着石灶烤着火,不时翻动着铜釜中的肉块,好一会儿,谁也不说话。
肉香四溢,众人无甚表情。
“我在想,神哨营怎会突然直捣居合苑。”终是端木玉挑开了话匣。
这些日来,大家嘴上虽不曾说过甚么,然,徐啸钰仍是感觉到谢天邀等人待自己已不如初时那般友好。
居合苑是他给端木玉等人安排的住所,这件事鲜为人知。可瞧着当夜的架势,神哨营显然知晓内情的。倒不是说徐家一定有人出卖了他们,但干系总归是逃不脱的。
谢天邀、穆桒他们是这么想的,徐啸钰何曾不是。“簌野,会是你么?”他不止一千次在心里问。
此事如隔膜,若不及时捅破,日久必生嫌隙。
徐啸钰正低头思索着甚么,忽听端木玉说这一句,即时站了起来,形容严肃,欲言又止。
“徐先生,坐啊,不必起身。”端木玉笑笑道,“这些日子你和徐三先生都有些惶惑,玉不能及时解,是我之罪。”言必,
隔着釜鼎朝对坐的徐啸钰、徐啸依作了一揖以示歉疚。见徐啸钰兄弟又要起身行礼,他即忙摆了摆手,摇头道:“两位无需拘礼,玉也算半个江湖人,我们都随性着些罢。”
待二人坐定,端木玉又道:“首先,玉既敢去若州,自是对你们徐、安、陈三家绝无半分怀疑。三位皆我厥国皇族后裔,你们对端木氏的忠心自不消多说。再者,三位均是江湖名宿,行事之精练,也绝不至于在此事上出纰漏。”
他的这句话,算是给徐啸钰、安乌俞、陈近北三人先吃了颗定心丸。谢天邀几人听了,脸色也舒缓了不少。
端木玉低头看着石灶里的炭块,皱眉沉吟道:“你们不觉得张遂光在若州期间太安静了么?”
张遂光有盐帮和九殿,实力之强毫不逊色东道主的徐家,然,武林会盟期间他除打了几场擂赛,甚么也没做。
“这可不是他历来的行事风格。”
论野心,张遂光比徐啸钰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错,当时摘星阁的确发现了很多九殿的人在若州城内活动。九殿四堂中有个地狱堂,他们寻人追踪的本事不在我摘星阁之下。若提前知晓些内情,盯紧我们这边几个紧要的人,顺藤摸瓜寻到居合苑,安某自问,摘星阁多半是办得到的。由此观之,九殿的人亦有可能为。就是不知......”
端木玉打断了安乌俞的话,接茬道:“张遂光原本便是我和胥先生扶持起来预备对付大华朝廷的,虽不曾见过面,然,他于我的性情,多少是有些知晓的。”
陈近北、徐啸钰、安乌俞几人被这讯息惊得不轻,显然是毫无预料。
“张遂光现在势力壮大,已成嗜主之狼,把我栖身之地给到神哨营定是他所为!”端木玉斩钉截铁为此事做了个总结。
有实力,有动机,又能从中获益,“恶人”是谁其实并不难猜,但需要找一个合适的机宜把它挑破。眼下一行人已离开了下河郡,不需要这么多人护卫,而且端木玉还有其他未竟之事要人去办,眼下就是挑破它的好时机。
“叛徒!”徐、安、陈四人(徐啸钰、徐啸依)几乎异口同声咒骂道。
四人均脸色铁青,握手成拳,显是被气得不轻。
“徐先生、安先生,我们离开下河地界已脱险境,此去沙陀,玉欲乔装成皮货行商出关,有陈先生的人随行足矣。”端木玉不给他们接话的机会,接着道,“长途行走,人多了反而引人注目。”
徐啸钰、安乌俞听了,眸中失落之色犹如实质,然,端木玉所言句句在理,他们不能反驳,不敢反驳,也不该反驳。
就在二人神情萎靡,脸露惴惴之际,端木玉攥了攥手里不知何时捡起的枯枝,沉声道:“有一件难为之事劳烦二位去办。”
“皇上请讲!”徐、安二人立马起身弓腰应答道,“我等必万死不辞。”
先前那么大个差事办砸了,二人心里滋味如何,实在不足为外人道,如今主上仍愿以事相托,他们实在求之不得。
越难为越好!
端木玉站起身,正色谓二人道:“玉想让两位联手,帮厥国除掉张遂光,你们办得到么?”
若数他心里最讨厌的几人,张遂光至少能排在青玄之后。这样的人,不该活在世上。
徐、安二人对视一眼,双双执手回道:“定不辱命!”
言语铿锵,神情坚定。
“咔!”端木玉手上的枯枝应声断成了两截,随后,自其嘴中传来一句冷冷的“叛我者,必死。”





大华恩仇引 第四三一章 心有所系总需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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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军中急报“跑死马”的脚程,若州往都城不过一昼夜功夫。
当初徐簌野从安如庆那里偷来雪鸷马,出城后眼界宽阔少有遮拦,一人一马脱离羁绊畅快无比,竟于一日之内狂奔了一千二百余里,端的是风驰电掣,脚踏行云。
此时的梅远尘一行可就没那么好运了。
大华其时官驿铺设并无通制,因地理地势、政情民情不同,各州修得宽窄不一,夯填之物也甚有差异。山川、丘陵之地多险峻,驿路往往就地取材,以小块山石填埋,宽窄也就容得一车一马通过,另每隔一里修一憩所供驻脚、会车之用。中原地势平坦,多泥土而少沙石,路面经多年车轧雨刷,沟沟坎坎总是少不了的。这会儿厚雪覆地,掩盖沟壑、车辙,骑行中不小心绊脚、踩空翻了狗啃泥算轻的,行得快了一时去势收不住,弄不好是要出人命的。何况,还得时时提防九殿、盐帮的人暗藏途中,自一路行不得快。
是以,八百里平川,三十二骑竟走走停停耗了十日才行完。
“终于到了。”看着不远处的牌楼,梅远尘忍不住轻声呢喃了一句。
一段餐风露宿,朝行夕止的行程将近,人皆欢喜,唯独易倾心、徐簌野二人,他们脸上竟同时露出了丝丝憾意。
虽不曾执手相持,毕竟风雪同行,教两个初经情事的男女如何能忘?
“马儿啊马儿,何不行得慢些......”
队前的梅远尘可不明了二人的小心思,稍作停顿便轻轻甩了甩缰绳,催着坐骑进城关了。
自中“迷毒”,夏承漪躯体为毒祟所侵,渐呈病态,日益消瘦。好在青玄及时出现,不知用了甚么法门竟将其体内毒血归集到了双手掌心,总算暂时无碍性命。
好事成双,青玄回归之际,云晓漾与恨红尘亦自若州赶来。
青玄医病之长在于“趋”,此间所谓“趋”者,在于凝集毒血聚锁于双掌劳宫穴,并于鱼际、太陵、太渊、经渠、列缺、内关、神门、阴郄、通理、灵道
、合谷、阳溪、阳池、腕骨、阳谷、养老、外关共十七处对穴中注入真气,由内形成一道气质屏障,封堵毒血流向心腑的径路。
素心宫医道之精髓便在一个“养”字。宫门传承秘术中,多有生肌、促血、活色、养心之法。夏承漪毫无武学根基,体质亦寻常无奇,毒祟入体后脏器、血道、肌肉已为其所噬,不免日渐消瘦,愈呈病态。云晓漾替她行针用药不足半月,其面色已恢复如常,双颊之上再无凹迹,比起先时实有云泥之别。
“云姑娘,实在劳烦你了!”见云晓漾收了针包,夏承炫忙行上前来,躬身慰问。
虽已为国主近年,然,对眼前的素服女子,他是由衷感激,一贯的恭敬姿态全出内心,并无故作之意。
究其缘由,有二。
其一者,每家惨遭灭门,梅远尘怒气攻心致心肺诸脉撕裂损毁,是云晓漾昼夜不辍历时百日才将其从鬼门关救了回来。
其二嘛,自然是此番替夏承漪疗养病体了。
月中,妹妹解毒无望命在旦夕,他沉浸于自责、悔恨之中惶惶不可终日。青玄和云晓漾联手将夏承漪病势止住,于他而言不异于活己之恩。
以上任意一桩恩情都值得他这个皇帝的毕恭毕敬。
恭敬,夏承炫对她又岂止恭敬二字?
云晓漾微微回了一礼,轻声道:“应该的。”
身为济世堂主,医人治病本就是其心头所好,更何况医的那人还是夏承漪。
“远尘遭逢不幸,世间血亲已尽数凋零,皇上和承漪公主算是他最最亲近之人了。他的亲人自也是我的亲人。”
嘱咐一旁伺立的紫藤几句后,云晓漾手挽药箱缓步行了出去。
行针导气是一门极耗心力的活计,得亏她内功底子颇佳,换作寻常医者,这一番通络施为非要累趴下不可。
饶是如此,她亦觉浑身乏力,困顿愈盛,这可是脱力之兆。
夏承炫执手相送,嘴角动了动
像是有话想说,却又及时止住了。
“也罢,云姑娘给漪漪行了这许久的针气,怕是疲累已极。且远尘回都城不定是甚么时候,晚些再说也不打紧。”
一行人刚出若州城门,冉建功便遣哨兵往都城送讯。
同行众人之中,易倾心及几个止字辈的真武弟子武功稀松,梅远尘顾及他们安危,一路走走歇歇,不得已耽误了好些功夫。
然,哨兵得的可是军令,出城后便马不停蹄地赶路,未敢有一丝懈怠,四日前已到长公主府报过讯了。
“按都驿司的估量,他们当是日行九十至一百里,核着脚程看,他们今明两日也该到了。”想着梅远尘总算要回来了,夏承炫的心里不禁流过一股暖流,脸上泛起一丝喜意。
只是,不觉察处,他的眼角微微抖了抖。
自见过了青玄,听过他的话,紫藤竟有种重获新生的感觉。
“人之行事,难得在于随心随性。善恶区别,根源在有无害人之念。敢作敢当,敢爱敢恨,不论日后结果如何,总不枉来世上走这一遭。”
智者精言如开奁之匙,更胜灵汤妙药,不仅启人心智,犹可愈人魂灵。
青玄三言两语便将困扰紫藤许久的心结打开,不仅令其惭悔自囿之意尽释,甚至举止间还更添了一丝精气。
“皇上,你怎还不回避?”见夏承炫呆坐在床前好半晌也没有挪步的意思,紫藤忍不住提醒道,“奴婢要给公主净身了!”
她虽是颌王府婢女,却自小与他兄妹二人一起长大,对这位瑞临皇帝倒真没多少惧意,言语、神情之间嗔怪的意味竟毫不掩饰。
“哦......哦!”夏承炫连忙站起身退开了几步,砸巴着嘴回道,“是我迷糊了。”
言毕,灰溜溜地走出夏承漪闺阁,临了还不忘把门关了个严实。
还未行出院子,便见卢剑星火急火燎跑了进来。
“皇上,远尘公子回来了!”




大华恩仇引 第四三二章 吾妹之重逾泰山(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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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寒暄”了一句“你回来了”后,夏承炫便撵着梅远尘去看夏承漪了。
其实何须他提醒,梅远尘冒着风雪急赶千里而来,可不是为了和这个把兄弟说些不打紧的家常话。
未见佳人期,半冬如隔世。
“咚咚咚”
此时春始,寒气尚重,夏承漪体有余毒受不得凉,窗门都是紧关着的。
紫藤听了叩声,猜是云晓漾来察观,忙去揖开了门,提眉间正与梅远尘四目相撞,瞬时激起她万万千的心想。
“公子”
万万千的心想,最终也只凝结成了这简单一句。
梅远尘微微一笑,轻轻应了一个“嗯”,便径直行到了夏承漪的榻前。
“漪漪......”
虽积千言,却不知由何说起,倒是泪儿不期而来。
他拜入青玄门下三年,知其几有通天彻地、起死回生之能,既说“非百年墨参、血苁蓉、蓝龙胆同为药引不能救”,那便别无他法了。
“漪漪,百年墨参、血苁蓉、蓝龙胆再含有,我亦定能寻到,你且好好歇着。等你醒了,我们一起去清溪,你不是一直想要到我长大的地方看看么?”
抚触夏承漪手掌之际,梅远尘察觉到了一股轻柔的纯阴真气在其劳宫穴附近流动,似乎在巩固着穴道内的气质屏障。
“是云儿。”
的确,那是云晓漾通过独门秘技“鬼王针”注入夏承漪体内的一道素心真气。
鬼王针相传为素心宫开山始祖所创,然,此技之集大成者却是一百多年后的第九任宫主——风凌散。
据宫门文牍所载,风凌散乃素心宫中一寻常药师的养女,自小受医道渲染,未及三十便以医术名动其时,世称“无双杏手”,尤擅行针技法。传言,其盛年修为已臻“半活死人”之境,鬼王针十三子中最高深隐晦的“孑孓子”、“贡央子”、“术央子”便是由其充录。
贡央子乃是四寸短针的高明技法,是用软针反复扎刺右臂曲泽穴,刺激肘肌舒张,达到引导外输真气向指端游动,从而促动气血流通不至于指掌萎废。
都城下宣州,一路上云晓漾每日替梅远尘行针,除了常用的“迎笑子”、“孤芳子”和“孑孓子”外,偶尔也会使一使“贡央子”。至于疗伤后期,云晓漾发现梅远尘竟于医道有天然异禀,二人不免时常坐而论道。正因此,梅远尘一触间便认出了夏承漪体内的真气是以鬼王针中“贡央子”的行针技法在运行。
“漪漪所中之毒端的是诡异离奇,毒性本身算不得如何霸道强悍,然,其毒血竟有反蚀真气之能!师父虽得以长生功真气将它们汇集于双掌之上,却无法
以蛮力将其逼出体外。似乎催动围截之内力稍强,它们竟可穿透气屏四散而去!世上竟有如此奇毒......”
长生功中有诊疗之术“无碍他心通”,梅远尘修习此术匪浅,很快便察觉了此毒厉害之处。
巧力必小,小力无法逼出患者体内毒血。
大力必劲,劲力又会刺激毒血穿越气屏。
这便是夏承炫请来的十几位名医对此毒均束手无策的原由。
毒性虽不甚猛烈,然,驱之不出便只能眼睁睁看着毒血日渐侵蚀宿主躯体,致人枯槁而死。毕竟,他们无法像青玄这般通贯医武大道,可于两者之间找寻一平衡。
“以师父之能,若常驻于长公主府中,待漪漪体内围堵毒血之真气愈弱便新注一道真气,想来也可保漪漪性命。只是,师父他老人家学究天人大道须得游历周山以寻道缘,怕是不愿在此久留。而以我眼下的修为,长生功使力技法似乎仍有不足,倘使出了错漏激发毒血异象,岂不害了漪漪?”
梅远尘左右思忖,心下大恸,不觉间竟有些失神,浑不知夏承炫何时已站在了他背后。
“皇上。”
原本在偏房稍歇的紫藤见夏承炫静立不语,正声唤了出来。
当然,以二人近来的默契,在夏承漪闺阁中她倒无须行礼。一来,她自小长在颌王府,又是女主近侍,这等礼数反而显得见外。二来,亦是担心惊着夏承漪,于其病情无益。
然,看着“那人”木木呆呆地坐着,晾着一个当朝皇帝不理,实在有些不妥,只得出声提醒。
梅远尘回首一看,见夏承炫正小步行来,尬笑道:“承炫,你几时来的,怎不唤我?”
身为一国主君,位尊已极,天下敢直呼其名者,怕也唯有眼前此人了。倒非梅远尘不知尊卑,罔顾仪礼,实在是拗不过夏承炫苦口婆心一番央求不得已才答应的。
“倘使身边人皆呼我‘万岁’,那世上岂不再无‘夏承炫’?远尘,你我是至亲兄弟,倘使你都把我当了皇帝,我便真成了孤家寡人,从此人生哪里还有趣乐?”
这般说辞,梅远尘如何却拒得了?
“我也刚来。”见他就要起身相迎,夏承炫快步行来,伸手按住他臂膀,止住了他的身势,“且坐着罢。”
二人比肩而坐,却均再不言语。
“走罢,去玉琼阆苑坐一坐。”也不知过了多久,终是夏承炫打破了房中静谧。
两月多未见,他确实憋了一肚子话想说。
仍是应景的桌椅摆设,依旧满院子的雪和叽叽喳喳的鸟儿叫,忽略长高了的庭树,这儿和三年前梅远尘初到王府时毫无二致。
斗转星移,物是人非。
“父亲、母亲不在了。”
“海棠不在了。”
“傅二叔、傅三叔、白泽、筱雪、云爷爷......他们全都不在了。”
“甚至义父、义母,卢叔、周叔、梼杌师父他们......也都不在了。”
梅远尘站在厅前,仿似还能看到义父宴请梅府上下时的场景:义父意气风发频频祝酒,父亲满怀壮志引颈就饮,母亲温婉贤淑捧壶添杯,海棠机灵乖巧颔首致谢......
“事已至此,人事既不可为,你我都须得试着放下。”夏承炫显然看透了他的心思,拍着他的胳臂轻声劝道,“他们亦绝不想看到我们沉浸于既往苦楚之中难以自拔。”
梅远尘的遭遇何尝不是他的遭遇。
梅远尘的所思所想,他最能感同身受。
“漪漪中的毒,真的很难解么?”待他脸色稍复,夏承炫乃问。
虽然他心中早有计较,却仍忍不住想问。
倒不是他不信那十几名医官,更非怀疑青玄的医术,只是很单纯地想从这个同自己一般关心夏承漪的人口中得到一个答案。
只有他才能如自己一般,对妹妹的病情做到真正的尽心竭力。
“这种毒并不算剧烈。不过,时下单靠内劲、针术或疗药尚未及找到驱解之法。”梅远尘自不愿承认此毒无解,委婉道,“我师父说过,得百年墨参、血苁蓉及蓝龙胆为药引,辅以真气疏导,可将漪漪体内毒血尽数排出。”
听完,夏承炫轻轻摇了摇头。
以大华之物藏,皇家重赏之下竟不可得此三物中之一物,想要齐集三味药引,谈何容易?
“厥国人手里定有解药。”
向施毒之人问解药无疑是最直接、最有效的解毒之途。
“我在若州时见过端木玉。”梅远尘沉吟一会儿,继续道,“他身边的护卫极强。”
安乌俞、谢天邀、祝孝臣......再加上徐家,这种护卫等级已经不仅是“极强”而已了,说是“可怖”亦半点不为过。
夏承炫失落更甚,低沉道:“我原想着他们深入我境,以神哨营的战力或许可以掳到端木玉,拿他换漪漪的解药,看来这也并不比搜罗三味药引好办。”
其实,他早猜到端木玉敢来大华境中,定是做了周全的安排,要想抓他绝非易事。
梅远尘正想劝慰几句,却又听他郑声誓道:“若不得已,我只能以一物换之了!”
“甚么?”梅远尘奇问道。
“厥国百姓安宁!”六字掷地有音。




大华恩仇引 第四三三章 吾妹之重逾泰山(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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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夏承炫说欲以一物向厥国换取夏承漪的解药,梅远尘以为会是坦州或庇南之地。毕竟,朝廷贴出通告求药引给出的悬赏已经到了十万金,解药之价必于此十倍不止,“除了城池,还会是甚么?”
厥国百姓安宁。
梅远尘断没想到,他所言之物竟是两国之战。
在致知堂时端夫子曾授“守城十二计”,此正合其中的“以攻为守”之计。以战争为威胁向厥国索取解药,似攻实守,又似守实攻。
梅远尘正诧异中,又听夏承炫道:“梦魔。青玄道长说,让漪漪昏睡不醒的是一种叫‘梦魔’的毒。”
青玄少年悲舛,幸蒙无始道人救助得以拜入真武门下,后潜心修学至三十岁武道初成乃奉恩师之命列游天下,以寻道缘。
四十年间,青玄游遍诸国万千山水,历尽南北奇闻轶事,论眼界之广,实当世罕有。都城名医不知凡几,却无人识得的“梦魔”之毒,然,他只指尖一探便认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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