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华恩仇引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梅远尘
冉静茹是宣国公冉杰庭的嫡女,上百年来,冉家一直是都城望族,比之胡家也差不了多少。夏牧朝薨逝的消息传到宣国公府后,冉杰庭夫妇当即赶来了颌王府,不想却被冉静茹挡在了主居之外,与女儿还不曾见上一面。
在天门城遇害的除了夏牧朝,还有梼杌、獬豸五大高手,卢剑庭、周旭宽两位亲兵百夫及三百王府亲兵,这几乎是颌王府一半的武力。
除了府上这点人,夏承炫手里只有百微堂了,那是夏牧朝多年暗里经营所得,离都前留给了他。依靠这点人,如何能对付得了夏牧炎
赟王府这些年一直并不争储,倒也没甚么人会去查探夏牧炎的底细。然,他能在一个月内接连陷杀了仁、智、武三王,暗里的势力定然异常强大。
三王死后,朝纲已露乱相,四境之敌跃跃欲试,为稳住局势,永华帝和端王极有可能立赟王为太子,甚至让位于他,尽管他是杀害三王最大的嫌疑人之一。
政治便是如此,形势大于正义,利益高于对错。很显然,夏牧炎一直被大家低估,他有勇有谋,能屈能伸,敢为人所不敢,做这个大华皇帝最合适不过了。
“时间不多了!”夏承炫一遍又一遍地提醒自己,“要报仇只能在他登基之前,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
阿来报完没过多久,一对白发华服夫妻行了进来。
“外公、外婆。”夏承炫迎上来,轻声唤道。
老妇人径直坐到夏承漪身边,握紧病床上冉静茹的手。
“外婆。”夏承漪蚊声叫道。
冉老夫人腾出一只手抚着夏承漪的脸,颤声叹道:“唉,苦命的孩子!你们三个苦命的
孩子啊!”说着,眼泪絮絮流下来。
“承炫,你母亲怎样了”冉杰庭叹了口气,无奈问道。
“外公,你二老放宽着些心。太医和府上的大夫都看过了,母亲只是体虚病倒了,调理几日便无大碍。”夏承炫轻声回道。
这四日,冉静茹不饮不食,不休不眠,身子早已疲乏到了极处,心伤之下,自然难以久继。
冉杰庭朝床榻看了一眼,既知女儿并无大碍,也就放心了,乃谓夏承炫道:“承炫,我
第二一一章 血仇难泯自当报(三)
?
为局者利。反过来,最终得利者,往往便是设局、谋局之人。
三王皆死,夏牧炎是唯一的亲王,居皇位继承人的第一顺位。若此时永华帝身死,依制,他便可直接登基为帝。
“夏牧炎”冉杰庭捋着山羊胡子,轻轻点了点头,脸上有些难以置信的形容,喃喃叹道,“十几年来,天下人只知仁、智、武王,皆以为大华正主必由此出。唉,才一个月,天就变了。默默无闻的赟王竟成最得势的一方。此人心机谋略,实在令人不得不服。”
夏承炫眼皮轻抖,抿着嘴,并不搭腔。
不错,夏牧炎的确是个极厉害的角色。夏承炫早已知晓夏牧仁是盐帮、九殿和赟王府合力围杀的,由此看,盐帮、九殿与赟王府必然暗里已经结盟。光是这三股力量就已经极其强大了,何况,夺储这种事,旁人的力量终究不能完全信任,夏牧炎绝对还有其他的底牌!
见外孙良久不言,冉杰庭压着嗓门问道:“承炫,你对夏牧炎了解多少”
欲与敌对,必知敌先。既认定夏牧炎是杀父仇人,夏承炫就不可能跟他善罢甘休。
“我只知道江湖上两大势力盐帮和九殿都跟赟王府结了盟,且夏牧炎当还有其他的倚仗。”夏承灿没必要隐瞒,轻声说了出来。
“盐帮”听到这两个字时,冉杰庭明显感觉到了胸前一滞。他虽已不问政事多年,却还不至于不知道天下第一大帮是盐帮,“那个九殿是甚么势力”
九殿虽然名气不小,然,毕竟不是明面是的帮派,冉杰庭倒真没听过。
“盐帮的帮主张遂光是九殿之中位高之人,九殿是时下最大的杀手堂。”夏承炫正色回道。他只知道张遂光在九殿位分不低,至于究竟是甚么身份,却一直没能查出来。九殿的人行踪诡秘,若非主动现身,实在不易追查。
“唉,颌王府现下的情况你最清楚,你们能有几成胜算当真还要去报这个仇么说不得会搭上整个家底啊。”冉杰庭沉声道,语重心长。
“要报!便是搭上整个颌王府,这个仇也要报!”祖孙二人正聊着,冉静茹突然行了过来,冷冷回道。她身体虚弱,仍由冉老妇人及夏承漪一左一右搀扶着。
“母亲!”夏承炫行上前,接替冉老夫人的位子,扶着冉静茹在客位坐下。
冉静茹虽落了座,夏承炫却仍守在她身边,温声道:“母亲,你尚在病中,大夫嘱咐要多歇息。”
“承炫,你父王的仇一定要报!便是搭上整个颌王府也在所不惜!”冉静茹瞪着眼,厉声嘱托道,神情竟已有些颠狂,“这个仇,一定要报!你一定要杀了赵乾明,灭他九族!一定要让赟王府上下死得干干净净,鸡犬不留!”
世间八苦,四日间冉静茹已尝尽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三苦。此时,她觉得世上再无任何事能比得过给自己的夫君报仇。
“母亲,孩儿必定竭尽全力,诛杀赵乾明、夏牧炎二贼,拿他们的狗头祭父王在天之灵!”听了冉静茹充满怨恨的要求,夏承炫“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失声痛哭道。
“儿啊,杀父之仇大于天!无论付出甚么代价,便是赔上你、我、整个府里人的命,也在所不惜!”冉静茹低头看着夏承炫,目光复杂,藏着说不尽的怜与爱。
她向来是个温顺得礼,乐观开朗之人,然,夏牧朝的死,犹如晴天霹雳,将她的心劈死了。她的心中只剩一个执念:报仇。
夏承炫伏首面地,牙齿咬得吱吱响,双拳早已握得发紫。他很痛,心如刀绞,“母亲...母亲...”
坐在主位的冉杰庭夫人皆脸色愁苦,欲言终未言。夏承漪从未见母亲讲过半句有为体统的话,实在不相信适才那些可怕的字眼是她亲口所说,脸上已露出了一丝惧意。
“承炫,我要你立个毒誓!”冉静茹身形微抖,冷声令道。
 
第二一二章 血仇难泯自当报(四)
冉静茹毕竟在病中,讲了这么许多话,早已体虚不继,叫夏承炫、梅远尘起身后便由夏承漪及冉老夫人搀扶着回了房歇下。
偏厅之上,仅余下冉杰庭、夏承炫、梅远尘三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一时竟无人开腔。
“承炫,你莫要怨你母亲,她心里...”冉杰庭耷拉着眼皮,沉声谓夏承炫道,“她心里定然是苦极了。”
虽然依母亲之言立了那个毒誓,夏承炫心里多少仍有些膈应,“五年时间...母亲,你只给孩儿五年的时间啊!”
正如冉杰庭所说,颌王府的情况,夏承炫最清楚不过了,现下绝对斗不过赟王府,更别说远在沙陀的赵乾明。
“外公,我怎会怨母亲”夏承炫勉强笑着回道,“杀父之仇不能报,枉在世为人!便是母亲不叫我发毒誓,我也想尽一切法子手刃仇人的。”是的,他早已下了决心不惜代价报仇。
然,但冉静茹逼他立毒誓时,他心中隐隐有些痛,泛过一丝丝难以名状的苦楚。
见他脸上并无异色,冉杰庭叹了口气,再不多说甚么。
事已至此,说甚么也于事无补。毒咒已誓便再无退路,前路唯有报仇雪恨一途。
“远尘,你折回府里,可是路上遇着了甚么事”夏承炫侧首看下梅远尘,轻声问道。
梅远尘一直想说早上遇着那数百黑骑的事,奈何没有合适的机宜,听他问起,忙回道:“承炫,今早在通关台,我看到一队数百人的黑骑了城。他们各个执刀,各个剽悍,显然皆是武功好手,易前辈说那些人都是从向阳郡那边来的。我担心他们会对颌王府不利,跟到他们的落脚处后便回来报信了。”
“哦”夏承炫听了,惊得从座上占了起来,“他们在哪里落了脚”
“城西圹家集戌丁二户,那是一进很大的院落,旁边有片樟树林,并不难找。”梅远尘回道。
夏承炫点了点头,心中暗暗记下,梅远尘的描述,再谓二人道:“外公、远尘,你们稍候,我下去安排一下。”说完,行出了厅外。
... ...
凌城斋今日难得有客。
朝堂征召令之事早已过去,张遂光却一直没有回丹阳城。这些日,他每日钓钓鱼、喝喝酒,快活过神仙。
李学辞从不远千里,找人回了丹阳城,向施隐衡要来了一百坛酂白。托镖装好,一路小心翼翼,总算顺利送来了凌城斋,路上半滴也没有洒出。
张遂光说过,“喝完这一百坛酂白,我便回总堂。”至今早,酒窖已有九十二个空坛子。
小厮才端来了酒坛,还未及开封,便听人来报:“帮主,门外有一位自称木敬的黑瘦汉子求见。他说和帮主是故友,报上名字,帮主自然便晓得。”
“还剩八坛酒,看来今日要大醉一场了!哈哈...想想就痛快!”张遂光脸有喜意,大笑道,“把他请到前厅来。”
报信人听了,应了“是”,委着身子退了下去。
趁着这个空档,张遂光撕开酒封,端起坛子引颈就饮。
... ...
梅远尘在府上待得时间不短,却也只见过冉杰庭两次,话可是一句也不曾说过。
厅上仅剩他二人,梅远尘叫了声“老太爷好!”外,便再不知该说甚么。他与夏承漪的婚约府上尚且没几个人知晓,冉杰庭更不知情了。
好在夏承炫办事够麻利,半盏茶不到的功夫便折了回来。
“我叫人去盯着了。”夏承炫坐下,对梅远尘言道,“陡然冒出的这么一股人,极有可能是夏牧炎暗里培植的死士。”
“何以见得”冉杰庭问道。
夏承炫冷笑着回道:“我刚刚问了杜翀,他说夏牧炎七八年前曾去过向阳郡,在那里待了近半年!”
颌王府上有两个百事通,一是褚忠,他已奉命去查夏牧朝死因,此时并不在都城;另一是杜翀,他的见闻,并不比褚忠差多少。
杜翀既如此肯定地说夏牧炎去过向阳,那夏牧炎便铁定去过向阳
第二一三章 合力倒戈计赟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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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夏承漪道过别后,梅远尘便跃上马背离府奔城关而去。
他走不过一盏茶的时间,薛宁便找上了门来。
“啊远尘刚离府可真不巧。”得知梅远尘先自己一步出了门,薛宁脸上掠过一缕惋惜,“我要远行了,本想和他说一声。”
前日梅远尘到薛府辞行,当时薛宁知道自己做的沙盘于用兵并无可借鉴之用,甚是沮丧。他走后,薛宁便决意亲自带一队人进入厥国深处,记下境内各郡州的地理。
这两日,远行所需物事收拾停当,这便要出发了。
薛宁在都城虽有不少故旧,然,在他心中却无一比得过梅远尘。知其近日将往安咸迎回颌王灵柩,临行急催着车夫敢辇过来,不想还是晚来一步。
“你要去甚么地方”夏承炫问道。他与薛宁也算交好,只是近来恶事不断,二人倒许久未曾会面。
“南下,去厥国。”薛宁轻笑着回道。
夏承炫颇觉诧异,奇问道:“眼下的情形你也知晓,你到厥国,实在危险得很。你去厥国做甚么”
厥国在在帛州陷杀了夏牧阳,而夏承灿又领白衣军屠了北邺城,两国虽未开战,实际却已是战时。
“我找了一群职方和镖师,准备去厥国偷绘地形图。大华与厥国数年之内必有一战,希望我们的铁骑能杀到厥国去!到时,定会用上作战地图的。”薛宁正色答道,“两月之前,我曾去见过端夫子,乃知因边境管制极严,朝廷现下仍无精准的厥国地形图。一旦战线延伸至厥国境内,与大华实在大大不利。这也是大华强盛多年,朝廷却一直不敢贸然对厥国用兵的一个缘由。”
两军对垒,战机稍纵即逝,手握地利的一方自然胜机较大。
因丈量之具受限,绘图向来是件极其难为之事,而地图也一直是罕有的机密文档。其中,尤以军事地形图最为珍贵,非战时不得调用。
一张详尽而精确的地形图,于排兵布阵,构筑防御有着极重要的作用。反之,战时对地形地理知晓不够,也很可能被敌人利用,成为战场上致命的漏洞。
夏承炫原本想着劝下薛宁,然,听他讲了这些,那些话却再也说不出口。
“我此去,也不知甚么时候回来,本想告诉远尘一声的,可惜了。”薛宁无奈叹道,“承炫,劳你转告远尘了。”
其实,他原本想说“我此去,只怕未必能回来”的。
“嗯,我必然会告诉他的。”夏承炫拍着他肩膀,轻声道,“薛宁,路上小心,等你回来!”
千言万语道不尽,不如一句:路上小心,等你回来。
薛宁笑着点了点头,回道:“承炫,你节哀,多保重!”
薛府的遭遇比颌王府要惨得多,对夏承炫的心情,薛宁感同身受,自然明白,这个时候安慰是最没用的。
是以,进门许久,关于颌王府境况他一直绝口不提。
“珍重!”
“珍重!”
二人相视一笑,几乎笑出了泪花。
... ...
“张帮主独饮”端木敬与张遂光对座,见他咕噜咕噜往嘴里灌着酒,笑者问道。
张遂光放下酒坛,舔()净唇上酒渍,笑着回道:“这酒列得很,想来你也不会喜欢喝。何况,这是我老丈人亲自酿的,还真舍不得拿来待客。”
“哈哈...张帮主真是个直爽的人!”端木敬笑道,半点愠意也没有,“那我也不兜圈子了。”
这是他们初次见面,却彼此知道对方的存在,以通过“千里眼”合作过好多次。
“这是自然。”张遂光微笑着言道,“我就是一个江湖粗人,甚么都喜欢简简单单、明明白白。端木将军亲来此处,自然不是为些细枝末节的事,在下洗耳恭听。”
他在都城早已无事,留在此间,便是在等厥国的人找上门。论审时度势,张遂光自认绝不输给谁,他已猜到,接下来会有一笔大买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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