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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十三年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响木

    昨日中午,北门的士兵看到巴河里飘着一个通红的物件,非常醒目。守城的军官反应很快,立即命令士兵下河去捞。几乎同时,河对岸的土暴子也发现了河中动静,于是双方展开了一场游泳比赛。好在官兵技高一筹,率先将物件捞了回来。

    物件很快送到了王祥手中,这是个朱漆刷过的密封大竹筒,戳开蜡封,里面是两张绢纸和一张纸条。黄底印着赤龙的绢纸,是蜀世子朱平槿的旨意。上面只有寥寥几句,但读之句句惊心。

    朱平槿没有半句废话,直接要求王祥“战至最后一兵一卒!”、“不惜一切,死守巴州。人存城存,人亡城失!”,并且承诺“巴州不失,当以王祥为官军首功!”

    白底黑字的绢纸,是四川巡抚廖大亨给王祥的书信。书信中廖大亨详细介绍了朱平槿对巴州的高度重视,讲明数万护和川北官军已经出动,正在以巴州为中心向土暴子合击。张奏凯、贾登联、杨展和涂龙都会接到类似的坚守命令,他们将成为护和官军救援巴州和北上攻敌的跳板。

    廖大亨还向王祥特别说明,世子对王祥本人非常看重,亲口呼之曰“吾之大将”;世子对官军将士也非常仁厚,赵 荣贵兵败广安城,世子亲自将其送医救治,死伤将士都有抚恤。如今护兵强马壮,携广安大




第四百二十四章 生死边缘(二)
    渔溪,又称盘龙溪,是恩阳河的一条支流,在恩阳镇注入恩阳河。

    渔溪场因河得名。渔溪弯弯绕绕从东而来,与那条淤泥河床在渔溪场汇合,围成了宽约三百步的河间地带。

    这块河间地带,形似一只向东踢出的脚。其脚后跟和脚板心,便是渔溪场主要的繁华地带——渔溪河边的那条沿河街肆;脚尖处,是数十亩休耕的水泡田;而脚裸处,则是渔溪场附近地区最有名的寺庙——渔溪寺。

    有两条天然的河流充当护城河,这样的地形特征对于防守者是有利的,因为守军只需留意“脚裸”的那面就够了,可以大大节约防守兵力,增加防御纵深。

    然而悲哀的是渔溪和它的小支流都不是什么大江大河。由于冬季乏水的缘故,渔溪河水面宽不过五六丈,水流既不深也不急,在水浅处甚至可以徒涉。支流早已断流,只剩河心处的一股清水。如果没了河岸边的松软淤泥,军事上的地障作用还不如一条壕沟。因此,张奏凯在被廖大亨赶出保宁府入驻渔溪场之后,利用近一个月的时间来巩固他新窝。

    官军的营垒,按照传统的兵家下营之法,一人一步,计人数之多寡确定营垒大小。营垒外围,由木栅、壕沟、鹿砦、土墙或砖墙等障碍物和掩蔽体组成;营垒的进出通道,布置有距马和盾车;营垒中央,同样有壕沟、胸墙的工事,并设有望楼,插有大将旗和招摇旗,既是观察平台,又是指挥平台。

    张奏凯是老将,这次在渔溪场下营,他不仅遵循了古法,还利用地形地物构筑了三层防线。

    第一层防线是南北两翼的两个外围据点。北边是金宝寨,南面是渔溪河之南的横亘山梁。一旦两个外围据点不能牵制住土暴子,那么土暴子就会直逼二层防线。

    第二层防线是主要防线,由三面河岸和北边防线组成。渔溪河及支流,虽不险要,但也聊胜于无。张奏凯利用三面河岸垒起了寨墙、钉下了木栅,埋下了鹿砦,搭起了望楼。老竹削成的竹签用粪水泡过,毒性极重。他在贵州吃过土人的亏,因此有样学样,在河岸边的淤泥里,埋下数万根尖利的竹签。上月二十七日,土暴子涉过支流对渔溪场东面防线发起进攻遭到惨败,就与河滩上密集的竹签阵有很大的关系。

    北面防线没有河流障碍,预判为土暴子的主攻方向,构筑了更为完整的筑垒体系。

    渔溪寺和其东南百步距离的一座独立院落,因为其墙高壁坚,被打造成了堡垒。镇北防线,宽约三百步,东、西两端抵住河岸,在中央与渔溪寺的东、西两面寺墙相接,让渔溪寺大半截突出于防线之外。其意图,便是利用它高大的寺墙,成为北面防线的中枢,同时掩护防线的东、西两翼。

    第三层防线是核心防线,由渔溪场脚后跟处的五座大院组成。

    渔溪河在此受到两岸岩石的阻挡,不得已来了个大角度拐弯,形成一处水面较宽的洄水荡。五座大院建在土坡上,身后河岸高耸,不易攀爬,两侧临河,正面狭窄。巴山里的大户为了防备土贼,一般会将自家院墙修得又高又厚,所以这些院墙本身就是很好的防御工事。只要将院子与院子之间用距马、鹿砦和壕沟封锁,便能形成了一个个独立的环形防线。

    张奏凯在这几座院子里储备了粮食、火药、箭矢和水,他打算在土暴子突破外围,而自己又无力恢复时,就退守由这几座院子构成的核心防御工事,死守待援。

    ……

    二月初一,天光未现,四川兵备副使马乾便起了床。他在仆人的侍候下草草梳洗,换上了赭红色的官袍,然后骑上马开始巡视营垒。

    这几日他出门巡营,总是在腰间挂上一柄宝剑。这样一旦落入贼手,他就可用此剑自刎,为后世留下一个忠义尽节的美名。可他不肯穿上张奏凯送来的铠甲。马乾觉得,如今国难当头,正需要他这样的朝官儒士来激励士兵们舍身不顾。大部分士兵都只有一件破烂的棉甲,凭什么他一个躲在后面的文官要穿铠甲

    马乾刚出门,监纪同知杨明时便打马从巷子里追了出来。

    “马大人,请留步!”

    杨明时单人独骑,连牵马的仆人也没有。同样一身官袍,带着乌纱帽。

    “杨大人也去巡营否”马乾自嘲着向杨明时开玩笑:“老夫文不能安邦,武不能定国。如今年纪大了,瞌睡少了,只好出来巡营。杨大人正值壮年,贪恋床铺,也是常事,岂能跟着老夫混时辰”

    马乾是崇祯六年举人出身,这在四川省级高官中是彻头彻尾的异类。他们绝大部分都是进士出身,对马乾出身举人又



第四百二十五章 生死边缘(三)
    渔溪场不大,两人边谈边看,不知不觉间便走出了场镇。

    天已大亮,两人顺着道路离开了河边,走到了渔溪寺东南面。荒芜的田地中有一座独立院落,距离官军北面防线、渔溪河和渔溪寺都约百步。

    这座独立院落原来是几家大户共用的谷仓,被张营官兵充作了营垒。

    两人骑到院外,从容下马,从壕沟搭放的跳板上走入了院门。

    院中的士兵们正蹲在地上吃早饭。一人一个海碗(注一),碗里是堆着尖尖的糙米饭,碗沿边插着一大块咸菜。所有人都在闷声对付那碗干饭,没有人注意到门口走进来两位大人。一位站立的中年军官倒看见了,正欲发令,却被马乾摆手制止了。

    见有许多士兵已经放下了碗,马乾这才出声问道,“大家早饭可曾吃饱”

    “饱了!大人!”

    见待人和善的马大人和杨大人进来,士兵们连忙回答。自从士兵们将自己的遗书交给了马大人,便对他少了敬畏,而多了信赖。至于豪爽的杨大人,士兵们那是更熟悉了。

    那军官走了过来,向着马乾和杨明时拱手一躬:“两位大人,如今我等是提前进了护**。吃饭按护**待遇,一天三顿,管饱不管好!”

    “提前进了护**!”呵,这话说得!到底是赞扬还是讽刺

    马乾承诺了张奏凯,现在由军中发粮,但将来要世子报销,所以张奏凯这只铁公鸡难得地大方了起来,一天开了三顿。

    马乾不由认真看了看这中年军官。只见他身高臂长,膀大腰圆,胡须凌乱,浓眉下一双眼睛又大又圆,典型的粗莽武夫之相。

    见马大人注意到军官,杨明时便替马乾发问:“你姓甚名谁哪里人氏军中所任何职”

    “末将程卫国,沅陵人(明属辰州府,今沅陵县)。末将在沅陵投的军,后来跟着张将军从贵州到了四川。如今末将在李都司(祥春)手下任百总,领着这院里的三百弟兄。”

    贵州来的那就是参加过平定奢安之乱的老将了。那时马乾还只是家乡的一名秀才。可打了十几年的仗,此人却为何如此年轻

    或许看出了马乾的疑惑,程卫国便解释他是天启七年投的军,那时他仅有十五岁。

    “老资格了!”马乾感慨地点点头,又问他为何只是个小小的百总,连微末的把总都没当上。

    立即就有老兵揭了程卫国的老底,说他曾两次升到都司,后因贪酒误事降了一秩,抢劫百姓降了一秩,争夺首级降了一秩,哄抢粮食降了一秩,在保宁府出逃又降了一秩。

    还有老兵添油加醋:“他想投了新政坝的护**!半路被李大人抓了回来,吊起来打个半死!不是大战在即,上官用人之际,肯定砍了脑壳祭旗!”

    “我们兄弟都向张将爷画押具保,这才饶了他性命!”其他老兵连忙声明。

    “末将又不是哪家的家丁,没签那劳什子生死契约!再说老子兵器衣甲都没带,走之前还给弟兄们打了招呼,凭啥说老子弃军潜逃老子当兵吃饭关饷,那是天经地义!哪家军饷高,老子就到哪家当兵!不发粮饷,饿得发慌,老子拿着刀不抢,那不是活人被尿憋死”

    程卫国丝毫不在乎马乾的脸色,只顾理直气壮地反驳。末了,他注意到杨明时,连忙向杨明时打听,是不是加入护**后,军官士兵家属都可以租种王府的庄田。

    “那当然!世子曾颁下明旨,一人五亩,永远租种,收成主佃各半。汝岂不知君无戏言乎”马乾不顾杨明时诧异的眼神,也替杨明时回答了一次。

    笑逐颜开的程卫国当即向周围朗声宣布:“马大人都说了,那就定是真的了!马大人还说,只要我们守住了这破渔溪,我们就是护**的人了!”

    “好嘞!”院子里顿时欢呼起来,弄得不远处的渔溪寺里有士卒探出寺墙来查看动静。

    “将士们!”马乾向程卫国和他的兵大声承诺,“只要此战一了,本官立即上奏世子,奏请全营弟兄纳入护**!”

    “听见了没入了护**,一人五亩地,战死的人也有!”程卫国气壮如牛,声如洪钟,“还没吃的赶紧拿碗接着吃!吃完了全体披甲列阵!今天肯定有一场痛快厮杀!有胆敢后退半步者,老子……”

    一老兵打断了程卫国的训词。

    “用不着你出手,我等自己了断!那个虾爬不拼命,莫怪老子们翻脸不认人……”

    “一人五亩地哩!谁不拼命”其他老兵附和道。

    回去的路上,马乾和杨明时再也没有了谈兴,都沉默着。

    程卫国和士兵们,到底为谁而战

    不是朝廷!

    不是皇帝!

    问题和答案都一目了然!

    ……

    春日的暖阳高挂,却没有花香、没有闲适,只有大战前的紧张。

    砰!砰!砰!三声炮响,宣布了土暴子对渔溪场的总攻开始。

    张奏凯早意料到土暴子会从没有水障碍的北面发起进攻。金宝寨这两日用掉了大量的火药,炮子也所剩不多,对镇北立营的土暴子形成不了多大的威胁。所以当马乾和杨明时到处巡视时,他带着都司李祥春等亲兵亲将径直来到了渔溪寺,查看土暴子的动静。

    当土暴子出营列阵后,张奏凯的嘴角拉出了弧线: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然而张奏凯得意早了点。

    与张奏凯预想的并不完全一样,土暴子的进攻不是从大规模的冲击开始,而是从扫清外围的障碍性工事开始。

    于是乎就出现了这样一副奇怪的画面:上万名土暴子像看戏一样,坐在官军弗朗机炮和虎蹲炮的射程之外;而数百名敢死队冒着官军的弓箭、火铳甚至炮轰,分散开曲折前进,佝偻着、匍匐着,用小刀子将官军埋在壕沟前的拒马桩和竹签一根根挖出来。

    随着阵地前沿的障碍物越来越少,官军逐渐发现了土暴子换人的秘密:只要土暴子挖出一根木桩,或者十根竹签,他们就飞快地撅着屁股跑回去,换上另一个畏畏缩缩的家伙。

    “妈的x!这帮土暴子比老子想的要聪明!”老将张奏凯站在渔溪寺墙内的木踏板上,气急败坏。他一边骂,一边用眼睛估算着土暴子散开的宽度以及骑兵冲击所需要的距离。

    “将爷,骑兵都在寺庙南门外。末将现在将他们调入寺内,突然打开北门出击,肯定打他们个措手不及!”都司李祥春不愧为主将心腹,连忙提议道。

    以小股骑兵出击确实可行。



第四百二十六章 生死边缘(四)
    右翼虽已多处被土暴子突破,但守兵撤得很顺利。

    原因之一是组织得当。张奏凯亲自领着掌旗官站到盾车前压阵,让回撤的士兵找到了方向,也稳定了情绪;

    原因之二是渔溪寺和谷仓的守军及时用火力压制了追兵,盾车后出现的骑兵阵列更让追兵停下了脚步。

    但是,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守军的顽强。一股近百人的小部队被截断在了河边,硬是从土暴子的人潮中杀出一条血路,冲进了谷仓。官军还是原来的官军,装备还是原来的装备,但是在看到了未来的曙光之后,他们突然迸发出了强大的战斗力。这只说明了一个道理,大明官军战斗力的普遍低下并非全是人的问题。

    官军放弃了北部防线的右翼,让土暴子很是高兴了一会儿。不过他们很快发现,没有必要继续进攻官军仓促搭建的盾车阵。进镇的道路完全敞开,他们可以撇开正面,绕过谷仓,直接向场镇里冲去,那里有他们梦寐以求的战利品。

    或许也有头脑清醒的土暴子意识到,谷仓正处在他们前进方向的侧翼上,是必须要拔除的。

    可土暴子毕竟是土暴子。他们作战的动力,全部来自于抢劫。让他们放弃唾手可得的战利品去拼着性命围攻谷仓,除非二郎神下凡。现在,谁要是制止他们,就是妨碍他们抢劫,就是他们不共戴天的仇敌。

    ……

    程卫国和他三百弟兄守卫的谷仓,里面房子不多,院墙倒是高大,只是除了墙基垫了两尺高的石头,其余都是版筑的土墙。精锐官军中的火器装备比例较之护更高,程卫国仅仅三百人的部队,就有火铳百余只,还有三样佛郎机和虎蹲炮各一门。为了便于火铳火炮的打放,土墙上被挖出了许多射孔。远远望去,谷仓的高墙上像是长满了麻子。

    程卫国冷着脸,从墙上的射孔望出去。土暴子的人流像洪水一样漫过土垒,涌进城镇,也迅速将谷仓三面包围。谷仓像一座孤岛,挺立在汹涌的潮头面前。

    来吧!越多越好!程卫国的心里念叨着,一张冷脸轻轻松弛下来。

    哔!

    当程头嘴里的竹哨发出破响,手中攥出汗水的火铳兵们终于如释重负,重重搬动了夹着火绳的龙头。

    轰!

    墙角下的虎蹲炮以它特有的巨响压住了所有的铳声。大小炮子一起出膛,几乎是抵着土暴子们的肚皮宣泄怒火。

    震耳欲聋的炮铳声和惨叫声顿时吸引了战场上所有人的注意,也把谷仓里的新兵们吓住了。

    “装填!别他妈傻站着看热闹!”老兵们冲过来用皮鞭和棍子连踢带打,以最简单最粗暴的方式提醒手下:战场上发愣的结局就是送死!

    土暴子们也吓住了。转瞬间,靠近谷仓的人便死了一片。他们本能地向外逃,离开这个四面冒着白烟的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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