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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十三年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响木

    “与其坐而叹之,不如奋而搏之!”来者大声道。

    来者是个中年书生,三十二岁,姓顾,谱名绛,学名继绅,字忠清,南直苏州府昆山县生员。

    李西屏之所以记得如此清晰,是因为此人也是他亲手所抓,也是他亲手做的笔录。

    不过,李西屏做过笔录的人多去了。顾绛给李西屏留下深刻印象,既非因为他本苏州生员,却万里迢迢跑到川西坝子来;也非因为关外鞑子肆虐,他却偏偏取个字名曰“忠清”。

    顾绛给李西屏留下深刻印象,说出真实原因可能会让顾绛崩溃。

    因为顾绛的长相——丑,丑得惊天地泣鬼神;因为顾绛的举止——怪,怪得有盐有味!

    只见顾绛铜铃眼迷缝嘴,额头宽下巴尖,面相上一种难以言喻的怪异。

    加之顾绛常不分时间场合高谈阔论,举止行为迥异于常人,所以他与李西屏前后入狱,已经率先得了个“顾怪”外号。

    不过顾绛虽然面像不堪举止怪异,却是个心性豁达之人。别人怪声怪气叫他古怪,他便正儿八经应答,好像他的本名便是如此一般。

    “顾怪,你拎着个臭烘烘的马桶,不先进屋放好,却先去撕掳李大人。你这是居心叵测呀!

    小心李大人哪天翻了身,先将你吊打三日,然后禀明官府,革了你的功名,再将你押往刑场,来个千刀万剐,少一刀都不行,边割肉边抹盐……”

    背后有人阴阳怪气地说话。

    李西屏听得出来,说怪话的人是东门外闻家书铺




正文 第五百三十四章 从容蜀囚(二)
    蜀地的警察,与其说脱身于旧的衙门公差,不如说是换了黑衣的护**。

    大明制度,公使人尊称为“差役”,贱称则为“皂隶”。

    传说太祖高皇帝因为憎恨胡元,所以将前朝卿大夫之冠带于皂隶头上,称为“平顶巾”或“皂隶巾”。

    平顶巾与捕快的小帽一样,不覆额头,意为“无颜之冠”,以示绌(cu,同“黜”)辱。一叶知秋,可见大明国初衙门公差的地位有多高。

    斯时成为衙门公差的人,来源五花八门,但绝少读书之人。有委身贱籍因罪没官之人,也有更番上值勉服劳役的无知小民。

    然而到了朱平槿生活的时代,衙门公差像大明朝的许多职业一样,已经此起彼伏,地位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那些衙门公差因为长期在大领导身边工作,又有世代久居子孙相替的制度优势,所以逐渐与士绅勾结,甚至自己也化身为士绅中的一员,在地方上形成一股强大的黑恶势力。

    初来乍到的新任知县、知州,若是情商太低,得罪了堂下的地头蛇,往往不知不觉中便被人拿了把柄。轻则丢乌纱,重则丢脑袋。

    对这些吃拿卡要包诉揽讼的衙门公人,蜀地百姓早就恨之入骨。除五蠹运动爆发,便是从除衙蠹开始的。

    正因如此,蜀地建立崭新的警察体系,只能另起炉灶,绝不可能建立在旧有衙役制度的基础上。

    护**和蜀考,从政治坚定性和文化程度上,为蜀地警察体系奠定了充足的人才基础;

    “护国安民,天下太平”理想的深入人心,又从理念上和体制上重塑了警察队伍的职责定位和组织原则。

    但是,警察队伍并没有一味排除旧的衙门差役。

    常言道,人与人不同,花有几样红。衙役里坏人多,但也不全是坏人。一些衙役因为各种原因,被新的警察队伍留用了。

    这些留用人员或者熟悉本地情况,或者善于与社会各类人物打交道,或者有一技之长。还有个别的衙役,他们本身就是有影响力的士绅或者商人,在地方危难时能够发挥一般人难以企及的重大作用。

    比如仪陇县衙头周常忠,在仪陇县城被围断粮之际,与士绅邓问行等人一起领导了仪陇县百姓的长期坚守,为保全仪陇一县立下了大功。

    长期在d务部门工作,具有丰富统战经验的蜀世子朱平槿,当然不会幼稚到用理念左右行为,眼睁睁把这些能够发挥作用的人推走赶跑,挡在体制之外。

    以前有护**总监军部干部局充当他发掘人才的鼻子眼睛和耳朵,现在他掌握了四川各府州县的实际权力,便开始谋划在省、府、州、县四级和军队系统建立相应的干部组织体系,以便将人才工作纳入到制度化、科学化的管理。

    ……

    有老王头在左右虎视眈眈地巡视,李西屏终于可以不受打搅地静静想想,自己到底是因为什么变成了世子点名的御案主犯

    李西屏是郫县书生,首届蜀考生,在松林山基地经历过军事培训。但因他没过视力检查一关,所以培训结束后未能如愿以偿地分配到军队,反而派到了蜀王府长史司为书吏,后来又改派到真武宫警铺当铺长。

    在旁人的眼中,李西屏是蜀考秀才,是世子门生,是根红苗正大有前途的种子;

    在他自己心中,他是时运不济,阴差阳错,从一名读书人变成了一名贱隶。

    心理失落有没有

    李西屏老实承认有。

    每当收到同学来自各地的信件,李西屏就会怅然若失许久。他怨恨自己家贫,少时熬夜读书点不起一盏油灯。

    但因自己工作分配不如愿,就对蜀王府和世子产生怨恨李西屏也老实承认,没有!

    李西屏参加蜀考,完全是走投无路所致。如果没有蜀考,他将与大明朝的绝大多

    数读书人一样,只能考取功名才能从田里走出来做官。

    可李西屏知道,因为自己屡试不第,家里已经穷得家徒四壁。

    没有世子给予的蜀考机会,他就会像许多落第士子一样,在乡学私塾中靠教着几个蒙生、代写几封家信来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最后终老于野、隐没于世。治国齐家平天下,对他来说,也许永远都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

    就凭这一点,哪怕是李西屏现在身陷囹圄为牢囚,他对世子也恨不起来。

    在得知自己成为御案主犯后,李西屏一瞬间还有些莫名的欣喜:

    好歹自己的名字可以上达天听!

    为什么自己对世子忠心耿耿,却落得这般下场

    李西屏想啊想,脑细胞累死了无数,也没有想起来为什么。

    自己当上这警察,前后不过数月。违反警务条例,比如贪污受赂、徇私舞弊、泄漏机密等行为,那是绝对没有的。唯一有可能的原因,便是在封闭真武宫一事上与警长梁汝国发生过激烈冲突。

    在学习会上,梁汝国突然下令将他拿下,李西屏当时的第一反应便是梁汝国徇私报复。现在老王头打听清楚,不是梁汝国的原因。那是什么大事,能让世子亲自下令抓他

    ……

    李西屏冥思苦想,全然没有注意到周围环境的变化。

    偌大的庭院里,早已没有了晃动的人影。

    原来放风时间已过,老王头却网开一面,没有把他重新关进黑屋里。老王头本能感觉道,他过去的上司或许就在生命的十字路口,这时千万不能打扰。

    只是那个自告奋勇要替人消灾解难的古怪生员,却仿佛没事人儿一样,惬意地抖动着二郎腿抬头欣赏那屋脊上的望兽。

    老王头想到这里,忍不住悄悄接近顾绛,向他努努嘴。

    那老王头傻傻地愣了愣,反而调笑起老王头来:“老王头,放风时间已过。你擅自留下吾等于屋外,这可是徇私乎”

    “顾怪!你别不识好歹!”老王头看着顾绛逍遥的模样,一股火气涌到嘴边:“别以为老子治不了你……”

    老王头发火,顾怪却不生气。

    他眨眨眼睛,提示道:“身为警察,凡事皆需缘由,切不可无缘由而任为之。”

    别看老王头在李西屏面前低声下气。老王头三朝两代人的衙门公干,升官发财的好事没捞着,见人说话的本事却是打小练起的。

    李西屏的命运与老王头有莫大的关系,但这个古怪的书生仅仅只是他的人犯。

    顾绛出言戏虐,老王头一语便吼了回去:

    “你们是专替大家伙倒马桶的!这由头够份了吧!”

    “够份!”顾绛闻言,不恼反笑起来。他从怀里摸出一叠纸来,自顾自地展开看起来。

    这复兴报自创刊以来,发行量越来越大,发行周期越来越短,内容也越来越精彩。

    监狱重地,不可内外交通消息,所以片纸严禁携入。但这复兴报却是例外。

    上头有令,子曰:有教无类。即便是恶贯满盈的土暴子,或是大逆不道的反叛者,也有读书认字、接受教育的必要。



正文 第五百三十五章 鸡鸣狗盗(一)
    c_t;崇祯十五年四月二十五日,是个大雨磅礴的雷雨天。

    在这种极端天气下,蜀世子朱平槿夫妇依然按照自己的工作计划,在成都城北兵营召见了夺取邛州的一干有功之臣:

    雅嘉王庄总管刘道贞及其子刘暌度,雅嘉王庄副总管兼名山王庄庄头曹四德,邛州守御千户所副千户卢本学,雅州守御千户所千户陈法杰,邛州生员易力行,红枪会首领黄焕、王四牛等人。

    众人见着朱平槿夫妇竟然生活在这样简陋寒酸的地方,感动得颂圣之声不绝于耳。

    卢本学代表邛州士绅和百姓,请献反巨贼杨伸之逆产天官花园于蜀王府。世子坚辞不受,卢本学固献者再三。最后世子以市价万两购得,购园之银钞遍赐邛州百姓,折抵他们去年的税收,也算是杨伸凌迟前为自己积一点阴德。

    世子此举,再次让众人感动不已。宦官曹四德竟一本正经地上了个奏本,请为英明神武、仁善睿智、太祖高皇帝伟大事业唯一的正宗的继承者、“护国安民、天下太平”口号的提出者、平定四川留名千古的蜀藩世子朱平槿上一个尊号,比如裕仁世子之类的。

    朱平槿正要以“匈奴未灭、何以家为”等豪言壮语表达自己的谦逊和伟大抱负,谁知他老婆没忍住,突然一个干呕。好在朱平槿反应很快,连忙用老婆劳累过甚,吃得太差,有点反胃之类的语言搪塞过去,这才避免了众人的好奇与尴尬。

    召见结束,自然是中国的传统节目:喝酒吃饭。

    不过,朱平槿只是简单露面勉励几句便匆匆离去,并未按照事前的安排与大家把酒言欢。

    世子离奇爽约,众人便公推宦官曹四德出去打听消息。曹四德也不负众望,原来是属成都府事的吴大人递本求见,世子已经召集几位军机大臣开会,可能又会误了饭点。

    众人感叹一番世子的日理万机,带着遗憾将桌上的美味一扫而光,然后遥叩谢恩,带着各自的收获和心里的小九九匆匆离去。

    刘道贞即将到松潘与朱化龙搭档,为蜀王府在西北的布局奔走忙碌;

    曹四德接替了刘道贞的位置,继续守住朱平槿的第一个根据地雅州;

    卢本学、陈法杰和刘暌度继续配合三总部整编邛州兵,然后到松林山武学集训,可能会委以领兵大任;

    易力行留在了成都府衙门见习,外放出去便是一方大员;

    王四牛派往泸州,担任泸州守备营监军;

    黄焕被留在邛州,担任邛州守备团正营职副监军,帮助朱平槿巩固这块来之不易的地盘。

    至于留在邛州未能召见的人,如在此次邛眉平乱中立下了首功魏申、刘京和邛州同知李允义,也各有重赏。

    魏申从李允义的家丁摇身一变,成为与李大人搭班子的邛州守备团代理团长。

    而刘京则将行动队完整带回了松林山,重新补充集训。至于集训的内容,高度保密。

    ……

    言归正传。

    成都城北行在朱平槿的办公室,署成都府事吴继善面色红润,站在朱平槿的办公桌对面侃侃而谈。

    吴继善奏报的内容,是几个重特大案件的会审结果。

    作为成都府三十五州县镇反运动的总责任人,吴继善最近可能是四川文官中最忙的三人之一。

    另外两位则是与吴继善共同会审案件的四川提刑按察使司佥事张一甲和蜀王府审理贾继昌。

    提刑按察使司俗称臬台,设有正三品的正使、正四品的副使和正五品的佥事。

    按照朝廷惯例,副使和佥事往往会分巡各道,如藩司的参政、参议分守各道一般。因为臬司的正使、副使年纪大了,精力不济,留在臬台衙门镇守的佥事,往往就是主持衙门工作的实际负责人,这一点也像藩司。

    在大明朝的制度典章中,臬台只有徒刑及以下案件的判决权,犯了死罪只能将案卷移送京师刑部,由刑部、都察院和大理寺断狱问刑。

    是故杀人一类重案,其审判周期往往日久天长。地方移送、京师批驳;地方再补正,京师再批驳。如此往来数次,耗用的马匹人力纸张银钱无数。

    为何审判程序设定得这般麻烦

    因为大明朝沿历代“慎刑”、“省刑”之风,以礼入刑。

    案情审清问明,案件却并未了结,因为杀人名单还要报请皇帝勾朱,以示天子对臣民的生杀大权。

    勤政的皇帝半日可决,怠政的皇帝一等便是数年。

    司礼监好容易拿出皇帝的勾朱,大臣们又说杀人的时节不对,要等到秋天肃杀之时方能“秋决”,这叫“天人感应”。

    终于等到秋天了,犯人押赴刑场。正要开刀问斩,一匹快马疾驰而来,带来了惊天噩耗:六月飞雪!

    哎呀,这一定是上天的警示!说明人犯中有冤情!

    于是官员们吩咐,押回天牢,以待圣训。

    圣训未等下,却等来皇帝或者皇太后的死讯。按惯例,新皇帝一定会大赦天下,以示自己的宽仁。

    于是乎,恶贯满盈的罪犯带着对社会的一片感恩之情,款款步出大牢,重新享受人生,继续为非作歹。

    在司法战线工作多年的张一甲便是这种制度的受害者。

    张一甲曾经多次上书言事,呼吁司法改革,提高审判效率,也顺便把地方的弊端和百姓的惨状一并上报朝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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