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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十三年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响木

    唔!朱平槿满意地点点头。税收措施强而有力,可以保证税收的实现;出了事情有人顶包,牵连不到王府;依法对士绅减免税收,既可缓和矛盾,又可避免留下把柄。

    可是朱平槿并没有因为满意而停止提问,新问题如雨点般接踵而至,而且难度在不断增加。

    “征本色还是折色”

    “当然是本色。如今粮贵银贱,征取折色极为吃亏。”

    “不能乘机压低粮价赚上一笔”

    “世子,万万不可!百姓已有倒悬之苦,岂能再有变相加税之举”

    唔!朱平槿又满意地点点头。有了好的执法思想,才能有好的执法效果。让歪嘴来唱戏,只会把一部好戏给唱歪了。

    ……

    从现在起,朱平槿已经把他的问题难度加到了九级。

    “代征税赋,税率按朝廷成规办,还是另起炉灶”

    “臣以为应该另起炉灶!税率本应与王庄收受投献一致,皆一成也!可我们既然以官府名义征税,那自然要比王府投献费高些。臣以为可以征到一成五!如此,士绅百姓算来算去,还是觉得投入王庄划算!”

    雅州征到一成二,田骞加到一成五。

    朱平槿没有直接否定田骞,只是问道:“如此便高过朝廷正税不少,名目是什么”

    “名目自有官府编造,我们不过借官府之名!他们强征各类苛捐杂税,哪样没有编造名目”

    田骞答得非常完美,朱平槿心里已经给出了七十分。就看他最后一个oss问题如何回答了。如果他能对上一半,那就按自己和老婆商议的计划用他。

    “既然先生建议征收本色,那就要上缴朝廷官府折色银子。廖抚之幕府曾估计,蜀地百余州县,一年之赋税杂役之总和约三百万两白银,这相当于汇通钱庄全部准备金!如此,我王府帮官府做事,岂不亏死了!”

    朱平槿一字一句,清晰表达,让田骞声声入耳。

    ……

    税收包揽,让自己的人出面征税,那是傻子,最起码也是包揽的初级阶段。高级的税收包揽,就是让县官包揽本县的税收,有谁知道县官是王府税收包揽的代理人让廖大亨包揽四川的税收,有谁知道廖大亨是朱平槿税收包揽的代理人所以高级包揽,就是让官府自己包自己!

    可作为老练的领导,朱平槿并不急于推出自己的解决方案,他还要进一步考察田骞。

    朱平槿刚才的问题,已经突破了包揽一县税赋的局限,而是把包揽放在全省的范围。他的问题可分解为三个小问,每个小问里又有隐藏问题:

    一是如何确定税收标准的合理水平,才能做到盈亏平衡,起码不“亏”。隐藏的小问是采取什么样的具体措施,才能把税收如期征收回来;

    二是如何与地方官府进行合理的分账,做到朝廷(中央)过得去、地方有分润、王府还能存些银子和粮食下来。隐藏的小问是,地方官府那些苛捐杂税如何才能革除,还能让官府无话可说;

    三是oss问题里面的oss小问,即货币流向的管理与分析,这在现代财政管理学和金融学中也是高级问题。昨晚朱平槿刚就此问题与老婆讨论许久,此时正好拈来考人。

    田骞为人机敏,他察觉了世子的意图,或许这就是世子大用之前的最后考校吧。他默默凝望远方,手里的鹅毛扇子轻摇,头脑中迅速整理思路,组织语言。

    “不知先生以为如何”世子再次发问,逼着他立即回答。

    “臣以为,只要按照一成五征收,我们王府绝对不会亏。一州县之田地,少则数万亩,多至数十万亩;一田之产,少则一石,多至四石;各县赋役,一石粮额折银,有少至一钱,有多至数两。臣试以均数而论之:蜀地应税田亩约千余万亩,蜀地一年之赋税杂役之总和约三百万两白银,分摊到蜀地应税田土之上,如此每亩折银为三钱。以每亩产粮二石计,征收一成五即为三斗,按粮价可折银六钱。如此,收支相抵,多出一倍……”

    田骞的话被朱平槿打断了。朱平槿向田骞指出,这样仅仅只能做到不亏而已。税收征管必须付出人力物力,实物税收的征管成本远远高于货币税收,这是很大一块支出。更何况粮价并不稳定,如最近秋收开始,粮价已经迅速下跌至二两。等到秋粮全面上市,王庄的掌柜们估计粮价会短暂跌到一两五钱下方。这样一来,税收全部交了朝廷,朱平槿一分没落下,岂不亏得慌

    “朝廷之税,亦可用于地方!大明田土之弊,在抗税,在隐田!士绅抗税依律惩处,这隐田,既然仓促间难以重新清丈,臣以为要派人分片承包监督,一人百亩至数百亩,打了谷子立即征税,有如我们王府收租一般。有摸黑偷割者枷号示众,并处罚款两倍!”

    “先生好办法!”朱平槿抚掌笑道




第二百三十一章 利力入仁(五)
    田骞敢于在世子面前侃侃而谈,并且作为税银回流的重要解决方案向朱平槿提出来,那是因为他对江南大旱的情况知之甚详。而消息的来源,就是他的好友李用敬。

    李用敬出身南直隶苏州府的官宦大族。他的父亲曾在汉中做官,后来魏忠贤这个权宦当政,他爹因为没有及时阿附阉党而被扒了官衣,从此便举家留在汉中府。

    李用敬月前接到其堂兄一封信,信中说南直隶大旱,旱区的中心苏州府从四月入夏起就滴雨未下,田中泥土开裂,禾苗全部枯死,估计今年的秋粮颗粒无收。去年南直隶便遭了水灾,好在灾情不至于绝收,官府和大户人家还有些存粮,能把种子粮凑齐。今年再遭灾,已经很难凑齐今冬明春的早稻种子了。如今惨状,苏州的老人们说一辈子从没见过,恐怕只有当年朱元璋攻灭张士诚,对苏州府的十月围城可以比较。

    李家是当地大户,对士绅们的想法很清楚。士绅们最担心的,是灾情继续发展,社会局面失控,街面上越来越多的灾民最后会铤而走险,不顾一切地来抢粮抢大户。年初还风闻朝廷有迁都南京的动议,如今南直隶大灾,迁都之议立即烟消云散……

    朝廷迁都之议曾经甚嚣尘上,最近却烟消云散。原来如此!

    朱平槿用力点点头。不过他还有个疑问不解,于是问田骞:

    “江南田土之腴,天下无双。就算一两年大旱,又怎能饿死如此之多的百姓”

    “太祖恨江南支持张九四,于是重税江南。可官府盘剥沉重只是其一。其二是原来丝绵价高,百姓于是改田为桑为绵。如今江南,桑田棉田多而粮田少,故而百姓粮食积贮甚少。湖广一省……”

    ……

    早在雅州与洪其惠讨论投献时,朱平槿便非常怀疑粮食这种人人刚需的战略物资,可以完全依靠市场进行自我调节。

    看不见的手真的有那么神奇

    狗屁!

    实际上,市场的自我调节作用是有限制的。它依赖稳定的外部环境,充分的作用空间,畅通的物流运输以及理性的市场参与者,这才能保证市场调节的有效性。综观中外历史,市场自我调节失灵的例子比比皆是。

    江南遭灾,粮食少而丝绵多。湖广和安徽(明代安徽不是一省,但设有巡抚)在去年也遭受了全国性旱灾的波及。靠近河南战场的山东更惨,漕运总督左懋(ao)第向皇帝的上书被明明白白登到了邸报上:临清一石粮食卖到了二十四两银子,而且“人死则取之以食”,也就是活人吃死人!

    周边几省自顾不暇,哪有余粮售予江南

    富庶的江南桑多而粮少,遇到旱灾,便饿死了人,这就是市场经济的弊端。

    朱平槿微微一笑,对田骞道:前些日子金堂县王庄的邱大管事递交了一份呈文,说他与金堂县怀口镇的士绅签订了投献协议,规定士绅必须将余粮售予王府,自己只留一成。当时他虽然批了,但对余粮收购一事未置可否。现在看来,道理在邱大管事一边。

    “臣以为邱大管事之举,应在我蜀王府全面推行!”田骞扇子一顿,斩钉截铁:“俗语云:一年大旱,三年饥荒。如今天下大乱,有粮者王天下!”

    朱平槿没有接田骞的茬,反而利用田骞逻辑上的自相矛盾反诘道:“那先生是不主张本世子现在售粮江南了”

    田骞愣了楞,扇子停在空中。等他再次开口时,朱平槿发现他说话明显有些结结巴巴:“粮还是要卖些,不然我们包揽税赋,哪有多余的银两……只是这个粮食又不能多卖……仁者爱人……”

    看见田骞受窘的模样,朱平槿哈哈笑起来,刚才被田骞抢去的风头完全回到他身上。

    等田骞躬身作揖,朱平槿这才对田骞道,去年王府往重庆府发了一批粮食,卖掉一些,还有数万石左右留存于仓库。原本这批粮食是为陈有福第三营他们保留的。一旦他们在陆地上被土暴子包围,重庆府这批粮食就可以通过嘉陵江水道直接运到新政坝以解燃眉之急。现在既然要包揽税收,银子交出去当然还要收回来,这批粮食正可以拿来试试各方面之应手。

    “万石之粮,于一省一府之民,不过是杯水车薪、聊胜于无而已。”田骞躬身道,“然就江南民心而言,蜀王府所得远大于银两。”

    “民心重要,银两也是重要的。”眼见天色不早,朱平槿一边往马匹处走去,一边悠悠笑着道,“先生出了一个好点子。罗姑娘原想着把汇通钱庄开到京师去,看来南北两京,先南后北才是正理。至于包揽税收,兹事体大,还要议议才行,心急吃不了热汤。总之,吃亏的事情我们不能做。”

    “世子,这包揽税收……”田骞说了半天,结果世子并没有接受他的包揽税收一策,他不免有些急了。

    “不过,”朱平槿话锋一转,“既然先生言之凿凿,又肯立下军令状,不如就先付一县与先生试试如何”

    “臣甘愿立下军令状!”还是没有白说,田骞顿时豪气冲天。

    朱平槿没有立即交代给田骞试试的是哪一个县,也没有接受他立下的军令状,只是语气平淡地道:“还有仁寿、彭山两县也要试试。先收了赋税再说,摸着石头过河嘛!不吃亏我们就包揽,若是明年朝廷再加赋怎么办”

    “我们可以每年与官府……”

    “只是那泸州一州一县,我们想不包揽也不成了!”

    世子没接田骞的话头,反而自顾自艾叹息道:“泸州高判官来信道,泸州田籍六十五万亩田土,种了庄稼的不到四成;纳溪二万五千亩田土(注一),种了庄稼的不到一半。看来今年秋粮我们要亏大了。”

    “该征还得征,征急了士绅和百姓自然会投到王府……”

    “这正是本世子担心先生之事!”

    朱平槿突然毫无征兆转过身来,盯着田骞道:

    “王者,非粮也,非兵也,非力也,乃世道人心也!

    先生到县,切不可以利力入仁,反而要以仁入利力!本世子以护国安民、天下太平为己任,非以称王霸天下为己任!

    不王者自王,自王者必亡!

    朗朗乾坤,天道昭昭,其下自明,民心不可欺也!

    我们包揽税收,发财不是目的,目的是收拾百姓对大明朝之信心,对蜀王府之信心。对那些抗税之士绅,对那些偷粮的刁民,多替他们想想,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个法子,既让他们缴粮纳税,还要他们心悦诚服!

    一成之税乃是上限,征多了,百姓何以为生计即便我王府税收包揽亏了,也不能在百姓口粮种子粮上打主意!

    此一点,请田先生切记!亦请田先生多学学李崇文李先生!

    李先生既无雄才大略,也无千机百智,资质不过中平而已。然李先生万事以民为天,民不食而己不食,民不衣而己不衣。千里奔波,是为民生!以本世子为君,更以百姓为天!此番李先生调离仁寿县,一县送行的百姓足足跪了二十里!本世子曾问李先生志向。李先生答曰:愿学诸葛先贤,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诚如是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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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二章 蜀国长子(一)
    田骞返回成都,带着他的若干个学生连夜赶往安岳县。那里没有一个可以恢复秩序的领导组织,随时都可能发生大规模的民乱。田骞控制了当地局面,贺仇寇的军队便可借此发展壮大,并腾出手来,将主力转用到其他的方向。

    郑安民、舒国平和尹家麟接住了朱平槿,一同前往王陵视察左护卫。宋振宗呆在成都没事干,已经提前去狠操 他的兵。路上三人将左护卫整顿的情况一五一十如实禀报,尹家麟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世子非但没有批评左护卫,反而对左护卫的进步赞赏有加。

    “兵在精,不在多!严把招兵关乃是正确的!左护卫军户民户两千多人报名参加护商队,说明他们还有忠心!”朱平槿对三人下了结论,“能选出一千五百人,很不错!”

    尹家麟欲言又止:“世子所言极是!只是……”

    郑安民笑道:“尹将军不必顾虑,有事尽管向世子禀明。世子并非听不进谏言之昏君。有事不禀,误了正事,世子反倒是要打板子的!”

    郑安民明里告诫尹家麟,实则拍朱平槿的马屁,而且还拍得朱平槿舒舒服服。

    朝廷对蜀王遇害一事的处分旨意可能不久即将到来。郑安民已经向朱平槿明确表态,如果朝廷准了他的辞呈,或者将他贬官外放,他就放弃官身净身进入王府。

    郑安民表态里的净身不是太监,而是说他决心与朱平槿一条道走到黑。

    正因为如此,朱平槿放心将左护卫整顿之事交给了郑安民主持。而不是像以往,一定要自己,或者派罗景云、孙洪来看着守着。总参管军队调动,总监管军队人事,而宋氏兄弟等各级带兵官则管军队的平时训练和战场指挥,火器局和其他兵工厂管军队的装备,自己的老婆管军队的粮饷,如此一来,新军可以牢牢掌握在朱平槿手中。

    郑安民把尹家麟逼到墙角,尹家麟不得不说:

    “末将尚有几事不明,请世子示下。

    这其一,军士中无田少田之人甚多。他们都眼巴巴地等着世子分了五亩地,好让家人去耕种!

    这其二,按护商队的规矩,一名护商队士卒,除了军饷之外,每月还要补贴粮食两斗。这粮食何时才能发下来

    这其三,左护卫为王府世代亲兵,入了护商队自然按照护商队的规矩办,那些未能入选护商队的……

    成都五卫的逃籍军士末将不敢贸然收取,先打发他们到各县护庄队训练。可各卫将主不知如何打听到消息,已经派人到左护卫兴师问罪来了。”

    尹家麟吞吞吐吐说了一大堆,主要是待遇问题。

    尹家麟话音未落,朱平槿已经明白,尹家麟必定是受左护卫那些王企老职工之委托,到自己这里打探安置方案。左护卫这次的整顿极为顺利,一个没杀,一个没关,预计中的大狱也没有兴。这里面有舒国平先前与左护卫将士的关系,更是尹家麟、伍元康等世袭军官以身作则耐心说服的功劳。尹家麟代人问询,尹家麟的面子是小,左护卫的改革是大,朱平槿不能回避,必须明确答复。

    “尹将军之意,本世子已然知晓。”朱平槿平静回答,“此番本世子前来开会,便是为了结此事!”

    前头山丘起伏叠嶂。丘顶上便是蜀王陵横亘的城墙,历代蜀王的陵寝都在里面(注一)。里面每一个陵寝都是个相对独立的区域,以第一代蜀王蜀献王朱椿的神道为中轴,向两边依次排开,形成大致对称的格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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