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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十三年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响木

    说到粮食,陈其赤说话开始吞吞吐吐,廖大亨和刘之勃都知道个中缘由。

    国家承平无事,财计尚不至于短缺。战事一起,这账本上到处都是窟窿。

    陈其赤只算了出兵之后的军饷和粮草供应,还未计算出兵之前的欠饷补发以及出兵后的丧葬赏银、军械军马损坏补充维修费用。如果按惯例给各军补发三个月军饷,又是六万两银子。如果战事不顺,半年不能打下巴州,届时钱粮必然难以为继,只好撤兵了事。

    坐在上首的廖大亨和刘之勃,在陈其赤注视探询的目光中沉默不语,抚衙后堂中一片死寂。

    不知过了多久,刘之勃方才长叹一声打破了尴尬:

    “本官离京陛辞之时,也曾抱负满腔,想着既然为官一任,便要造福一方。谁知到了任上,方知国事艰难如斯,地方更是糜烂至此!本官现在越发佩服世子,若不是护商队在雅州、彭山斩杀献贼余孽张光祖,恐怕这川西南之地已经烽火遍地;若不是护商队在长平山大败土暴子,恐怕保宁顺庆两府已经血书求援了!”

    一股热气在刘之勃腹中积郁已久,终于从他的嗓门冲将出来。他越说越激动,索性站起来在后堂中来回走动,边走边说:

    “本官自幼苦读圣贤。孟曰:可欲之谓善、有诸己之谓信。充实之谓美,充实而有光辉之谓大,大而化之之谓圣,圣而不可之之谓神(注一)。

    世子首倡护国安民、天下太平,川人趋之而实惠焉!敬天法祖,崇儒遵道,平暴安良,与民休息,发粮江南,赈济灾民。善、信、美、大之上也!

    谶语道,五百年必有圣人出。

    世子本是天家骄子,奈何天意弃之!如今蜀地万民遭难,岂非天意弄人!”

    这时,廖大亨和陈其赤惊讶地看到,刘之勃仰面向天,双拳紧握,两眼紧闭,大股泪水顺着坚毅的脸颊流淌下来。

    看来,傅宗龙和杨文岳在河南的惨败,深深刺痛了这位巡按御史的神经。而蜀世子朱平槿在川地的接连大胜,以及在各地各领域的成功改革,使刘之勃对朱平槿已经有了些盲目的信仰。

    按照亚圣的说法,善、信、美、大四种人之上,便是圣人和神仙了。

    而刘之勃刚才的悲戚,正是因为朱平槿出生在藩王世家,按照大明的祖宗家法,正常情况下他永远没有机会发挥他的才能,成为圣人!

    廖大亨和陈其赤面面相觑,交流了一下眼神,他们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掩饰不住的惊愕。

    刘之勃是朝廷派来监视地方的,监视的对象不仅包括三司和巡抚,也包括地方藩王。刘之勃的这种态度变化,到底是真情流露还是试探底细

    对刘之勃真实想法的判断,关系到廖大亨与朱平槿两个利益集团的勾结,关系到朱平槿对廖大亨承诺的实现,甚至关系到廖大亨的身家性命!

    联想到刘之勃前些日子在王府主动向世子提及盐税包揽之事,又联想到姻兄关于刘之勃会后来居上的警告,廖大亨顿时警惕起来。好在世子当时顾左右而言他,没有立即表态,这件事还有转圜的空间。他立即决定,把准备好的方案抛出来,看看刘之勃的反应。

    陈其赤作为藩司参政而能代表左右布政司实际拍板,当然是因为他能得到廖大亨的信任。看到廖公向自己示意,陈其赤连忙起身劝慰刘之勃。刘之勃也冷静下来,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便向二人赔罪,重新坐回了官椅。

    廖大亨装作非常感动的样子试探道:“刘大人忧国忧民之心,实在令老夫钦佩!粮饷虽然不济,可夺回巴州也是势在必行。好在天无绝人之路。不如我等三人今日便议出一个好法子,既能筹足粮饷,保证前方将士之用度;又能抚定蜀地,不至于八面扰动、刀兵四起。如何”

    两人都说好,陈其赤便首先跳出来出主意。他先明确指出,在明年二月前,四川藩库已经不可能筹足此次出兵巴州所需的粮饷了。要筹集粮饷,只能是两个地方,一是蜀王府,二是士绅。

    把两位上官的思路引到了这两个方面之后,陈其赤便开始尽力赞扬刘之勃提出的盐税包揽的主意。他道,只要世子同意包揽盐税,便可立即向蜀王府开口预支数万两银子和数万石粮食,以解当下燃眉之急。有了蜀王府带头,向士绅劝捐之事也才好办,所以能不能说服世子,那是解决问题的关键。

    陈其赤的办法,实际上就是刘之勃的想法,陈其赤只不过是表达一个赞成之意。刘之勃见陈其赤赞成,便疑惑地摇摇头道:“本官也是耳闻了一些雅州之事,这才贸然提出盐税包揽,谁知世子并不赞同!”

    原来雅州王国臣悠哉游哉便完成一州税赋征收的事迹,并非只有喜欢打听的江鼎镇一人知道,负有监察全省官员之责的刘之勃也是知道的。

    ……

    比起遍布王庄的成都府,比起劫后可以任意涂抹的仁寿县和彭山县,蜀王府在雅州的实际控制方式独具特色。那是通过对人的控制开始,又是通过对人的控制而实现。如在税制方面,与田骞提出的税收包揽极为接近。

    朱平槿借平乱之机,首先拿下了知州王国臣。控制了王国臣,罗雨虹和洪其惠便以雅州官府的名义,对大乱之后的雅州实行了严厉的税收征管。

    田土投献王府的地主和自耕农,王府与




第二百八十九章 脱困之谋(三)
    有人或许是真糊涂,有人肯定是假糊涂。

    自从在抗瘟期间与刘先生花园夜谈,廖大亨便自觉号到了朱平槿这小子的脉搏。

    朱平槿是志在全川乃至天下的有为之主,眼睛不会盯在几个来钱的小地方。盐税包揽当然有油水,但如果因为得了几两银子,使自己在政治上陷入被动,朱平槿断然不会伸手。早在刘之勃提议之前,他便派赵先生去试探过,虽然赵先生极力推销全川包揽的好处,但是朱平槿仅同意包揽在雅州、泸州、潼川数县等王府实际控制的地方施行,而且要扣除自己因为包揽而支出的费用。

    很明显,朱平槿认为全川包揽条件还不成熟,在政治上的风险太大。廖大亨虽是四川巡抚,可他与大明的两万多名文官一样,都是大明臣子。如果地方府州县亲民官坚决反对,如遇到保宁张继孟那样的反对派,廖大亨并不能通过行政命令强迫地方接受。相反,如地方官员认为廖大亨的做法有悖朝廷典章制度,他们便可直接上书朝廷,告廖大亨一状。

    正因如此,朱平槿在接受包揽的同时,从来都没有放弃过投献与王庄。即便是包揽,王府也是高举朝廷大旗进行。征税文书上都盖着官府的朱砂大印!

    刘之勃建议世子进行盐税包揽,没有给世子一个官府名分,世子会同意才怪!刘之勃在世子面前吃瘪,只能怪他不识大体,在政治上太幼稚!

    ……

    趁着刘之勃计无所出,廖大亨假意长叹一声,背着手在厅堂内走动起来。

    “自天启朝始,朝廷财计便日渐短拙。张叔大(即张居正,字叔大)有云,‘惟量入为出,加意撙节。计三年所入,必积有一年之余。’可如今,朝廷和各省都在寅吃卯粮,早已见惯不惊!如今川省疲敝,又要用兵于川北土贼,这钱粮花得如流水一般。王府粮饷一定是要借的,否则这十二月出兵川北,那便成了水中之花、镜中之月。若世子执意不肯,老夫就免冠赤足,长跪于端礼门太祖真容之下,求世子发粮赈军!老夫以为,以世子之仁之贤,必会应允!”

    廖大亨拳拳之状,让刘之勃大为感动,眼泪又要下来了。他连忙拍着胸脯表态道:如果廖公要去,自己一定会同去,还要叫上许多志士同仁一起去!

    眼见自己表演到位,刘之勃已经入毂,廖大亨这才进了正题:“借了王府的粮饷,总是要还的,没有个根本的法子,也非长久之计。陈大人,你管着一省财计,你来说说!”

    廖大亨要借用藩司陈其赤的嘴,陈其赤职责所在,躲也躲不掉。为了今天的三人小会,他昨晚已经与廖大亨和王府新来的文案洪其惠商量了一个时辰,目的只有一个:让对王府和廖大亨最有利的方案得到刘之勃这位巡按御史的支持。

    陈其赤第一个办法,便是要为护商队正名扩军。

    陈其赤道,既然护商队是蜀王府、宗室、士绅、百姓一起助饷而成的义兵,又在官府指挥之下,那么规模当然是越大越好。如今护商队号称一营,却仅有陈有福等千人,难当一方面之重任,所以应该名正言顺扩充到三千人到五千人。

    要扩军,自然要奏请朝廷同意,所以护商队这个容易引起歧义的名字便不能再用了,要另外取一个响当当的名字。崇祯十一年殉国的前兵部尚书、五省总理卢象升,在他做大名知府时便请旨招募了一支两万人左右的义军,名叫“天雄军”。后来天雄军在勤王和剿贼时发挥了很大作用。四川方面请旨时可以举出这个例子。只要说明二台三司经过了很大努力,这才争取到了蜀王府和士绅百姓的助饷,而且官府不用花费一分钱。那么这道奏折与长平山报捷的奏折一起递上去,皇帝批准的可能性很大。

    好!砰的一声巨响,廖大亨身边的茶盏猛地一跳。廖大亨不用转头,也知是容易激动的巡按大人在以掌击案。

    刘之勃大声叫道:“军号要响亮些!让百姓一听便知,那不是贼军!”

    “世子首倡护国安民、天下太平,蜀地妇孺皆知,连刻着这八字的银花钱都散了下去。依着老夫主意,就叫护国安民军好了,简称护**。”廖大亨淡淡说道。

    “护国安民军,下官觉得甚是妥帖!”陈其赤飞快附和:“贼子便是国贼,护国自然要除贼。如此百姓一听军号,便知是官军!”

    “名字倒是不错,只是……”刘之勃沉吟道。

    刘之勃犹豫,立即廖大亨沉了脸。难道刘之勃还想真的收了王府之兵不过老狐狸廖大亨不做声色,他耐心等着刘之勃把话说出来,正好瞧瞧这位大明忠臣的肚中蛔虫。

    刘之勃沉吟半响,终于在另两人的沉默中开了口:“名字倒是不错,只是……这护**只有一营五千,人数似乎少了些。如今天下大乱,流贼遍地。据说闯贼与曹贼合营之后,号称五十万,实有人马已不下十五万。傅督三万多兵马,一战而全军尽墨,可见贼势之盛!依本官看,即便五万人也是不够!不如我们比照卢公,先请五营两万兵额如何朝廷不费银一两而得劲兵两万,何乐而不为之”

    坐在下首的陈其赤向廖大亨投过来诧异的目光。廖大亨看见了,却没有丝毫犹豫,立即拍板。只是他要求在奏折中附加一个成军的时间,那是在明年底或者后年中。廖大亨向刘之勃和陈其赤解释道,两万人的军队,选将练兵装备都不可能在一朝一夕完成;再则他担心,如中原战局恶化,朝廷将这两万劲兵调走,那四川方面岂不是为他人作了嫁衣裳

    陈其赤为护商队正名扩军的提议毫无争议地通过了。陈其赤的第二条办法,还是刘之勃先前的主意——盐税包揽,只是陈其赤的包揽,更换了包揽主体,不是蜀王府,而是布政司下属的法定食盐专卖机构:盐科提举司。

    砰的又一声巨响,廖大亨身边的茶盏再次猛地一跳。

    “开中之法,早已迟滞不行;纲盐之法,亦为私盐泛滥所坏。盐官腐烂、盐商奢靡、灶户困苦,百姓终岁求半碗盐水亦不可得!”刘之勃腾地站了起来,怒目圆睁,“陈大人让盐科提举司包揽盐税,倒让本官想起了一个东汉故事:豺狼当道,安问狐狸(注一)!”

    巡按大人最



第二百九十章 战事检讨(一)
    廖大亨、刘之勃和陈其赤三人有心当日即赶到蜀王府,向朱平槿奏报他们商量出的解决办法,顺便把银子和粮食借到手。可惜许多庶务绊住了他们,让他们难以成行。廖大亨只好先派赵师爷去蜀王府长史司通报,并说明明日一早二台三司主要官员将集体觐见世子。

    第二天一大早,当廖大亨和刘之勃率三司主要官员来到王府端礼门,早已迎候在外的右长史郑安民和文案洪其惠却笑着告诉廖大亨等人,世子到左护卫视察亲兵去了。若是他们急于拿到世子的旨意,那不妨在端礼门前跪上一刻钟。

    这个混小子!廖大亨心里骂了一句,还真摆出了我们求他包揽的架势!可他一晃眼瞥见刘之勃已经端下乌纱、一撩官袍,扒在了地上,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做了个每秒一帧的慢动作,免冠在地,长跪不起。

    四川二台率数十名红袍青袍官员免冠长跪于蜀王府端礼门太祖真容像之下,恳求蜀世子朱平槿借粮饷军。这件轰动成都府的政治趣闻在半个时辰内传遍了成都官场,半天之内传遍了全成都市民。到了半夜,终于通过一名窑姐的红唇,传进了用朱平槿的银子花天酒地的锦衣卫副千户李存良的耳朵里。

    ……

    朱平槿溜到了左护卫蜀王陵的护商队秘密军事基地,是参加长平山之战的检讨会。

    参加这个检讨会的规模很大,除了参、监、后班子成员和第一、第二两团的连级以上军官,还有成都附近十几个县的护庄大队和基干中队的干部。朱平槿对战场经验总结的重视,可见一斑。

    根据会议议程,原护商队第三营第三连连长,现任仪陇县护庄大队大队长王省吾,将代表护商队第三营,率先接受世子赐予第三营“长平山英雄营”的锦旗和称号。然后王省吾将向世子和参会人员做报告,详细总结长平山之战的经验和教训。但因为收到了松锦之战的最新塘报,朱平槿临时决定,要充分利用这次难得的集体学习机会。于是在授旗之后,总后勤部的第一副部长吴泰将先于王省吾就松锦之战的几个众说纷纭的传言进行解说。

    早在七月初的松林山,吴泰就曾应朱平槿之邀,专门对松锦之战的过程做了推演,并重点从后勤的角度论证了洪承畴的“建立饷道,步步为营,边战边进,解围锦州”的策略。朱平槿知道历史的结局,但是他猜不到历史的过程,所以他会创造条件,让大家都来帮他猜。不幸的是,吴泰猜得很准。松锦之战的最终结局,与他的推测惊人的相似。

    在中国的地图上,有两个著名的走廊。一个是连接陕西、甘肃和西域的河西走廊,另一个便是接华北和东北的辽西走廊。这两个走廊因为有军事地理不可替代的重要作用,每每到了乱世,就变成了兵家必争之地。为了一座能控制走廊的城寨的归属,无数将士殊死拼杀,死掉的人难以计数。走廊,就像一座历史中永存的绞肉机,时不时便要开动起来,无情吞噬掉数以万计的生命。

    辽西走廊又称榆关走廊,是沟通华北与东北内外的重要通道。

    明朝以前,从东北到达华北的主要陆路通道是经朝阳县沿大凌河谷到承德(注一)的古道。洪武年间,因为除辽西走廊外的所有北地均被蒙古残余势力占据,所以中山王徐达在河北、辽东之交界处设山海卫,创山海关。辽西走廊由此而兴。此后因边墙修筑,大凌河谷的古道不能再随意通行,辽西走廊的作用更是日渐突出。

    经过三百年的营建,辽西走廊已经变成了一条纵深达四百余里的堡垒长廊。

    从辽西走廊的西南端头——山海关向东北方向前进,右边是大海,左边是绵延的松岭山,大路的前方全是连续不断的屯堡和烽燧。从山海关到锦州的近四百里路程,便有广宁中前所(今绥中前所)、广宁前屯卫(今绥中前卫)、广宁中后所(今绥中)、宁远中右所(今兴城沙后所)、宁远卫(今兴城)、连山驿(今连山)、宁远中左所(今连山塔山)、杏山驿(今凌源杏山)、广宁中屯所(今凌源松山)、广宁中左屯卫(锦州)等十个大型堡垒,平均四十里便有一个。

    距离辽西走廊的东北端头——锦州城最近的堡垒,便是松山堡。松山虽名山,但它并不是山,而只是一个较高的土丘,伫立在一小块平原上。从松山堡到锦州城只有十八里路,两地之间还隔着一座大岭山。翻过了大岭山,山脚下还有两条河:小凌河和女儿河。两河就在锦州的南城下汇合,向东流出十里,便向南转了一个弯,注入了茫茫的辽东湾。

    站在大岭山的山头向北眺望,便可以清晰地看到锦州城。因此,大岭山理所当然地成了明清双方必争之要地。

    从崇祯十二年二月到崇祯十四年七月底,祖大寿被围困在锦州已经整整两年半了。这支曾经声名显赫的关宁铁骑早已失去了他昔日的风采,变成了一群残兵、疲兵和饥兵。

    崇祯初年的关宁铁骑,有辽民的天大血仇、朝廷的巨额军费这两根支柱撑着,一度与后金军势均力敌。可随着辽西将门的




第二百九十一章 战事检讨(二)
    蜀王陵练兵场一侧的校阅台上,一组木架上搁着块丈余宽的黑漆木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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